翌日,締仙樓中。
歐陽素年此刻正坐在梳妝台前,側頭細細的梳洗著發絲。
她來這里已經半個月了。
起先,她剛到這里的時候,很是不適應,可後來慢慢發現,原來煙花之地煙花之地,說得好听,是叫煙花之地,說得不好听,也就是一個籠子,你若是乖乖地待在里面,不哭不鬧,同時還能給這籠子的主人帶來利益,你就會活得非常輕松,且富裕,就如在焚香敬佛時,要虔誠,不能有一絲的不敬,否則觸怒了神佛,則一輩子都落不到好一樣的道理。
其實在這之前,她也曾抗拒過,可再怎麼抗拒又有何用?她已經家破人亡,這是不變的事實,而後期,她想明白了,既然她能在這里過得安然無憂,不如就這樣過下去,人麼,又有幾個不期盼一輩子過得順風順水,閑適安樂?
今日,歐陽素年梳了一個端莊的元寶髻,卻襯得一張瓜子臉愈加俏皮嫵媚。轉身,她款款走到了衣櫃前,拿起了一件火紅的小襖在銅鏡前比劃起來。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一聲異動,接著一個低沉的聲音便響了起來︰「姑娘,可曾起來?」
歐陽素年聞言,眉間舒展開來,一張臉也頓時綻出了笑容︰「快了快了,再等會,我就出去。」
此話一出,門外頓時一點聲音也沒了,整個走廊歸于一片寧靜,歐陽素年有些掃興的撇了撇嘴,迅速將小襖穿好,便欲往門外走去。
可這時,一股濃煙卻從一旁的窗戶中飄灑了進來,頓時,整座房間中都被一團煙霧所彌漫。
歐陽素年感覺到了不對勁,她微蹙眉頭,用鼻子嗅了嗅,可這一嗅不要緊,很快,她便覺著四肢無力,接著便軟軟的倒了下去。
在房間里的人兒倒下去的下一秒,一抹黑影便從偏門擠了來,將歐陽素年扛在肩上,往窗戶邊走去,很快,便消失在了後院中。
蕭長亦在大廳中等了很久,卻一直沒見歐陽素年出來,不由得有些著急,便再度走向了二樓的房間。
可剛走到房間門口處,他便聞到了一種種濃烈的煙味,一向敏感的他頓時繃緊了神經。
等煙霧稍有退散後,他便上幾步前一,將房門一把推開,卻見房內已是人去樓空。一種不好的預感從他的心頭涌了上來。
他緊皺眉頭,望著空無一人的房屋靜靜地沉思著。
宮中。
歐陽素年醒來時,已經身在金碧輝煌的皇宮內了,她吃力的坐直身子,靠在了牆壁上。
等她剛恢復過來神智後,一個女聲卻傳入了她的耳朵里,引得她的眉頭緊緊的皺在了一起。
「大小姐,醒了?」
歐陽素年的心中咯 一下,一雙美目頓時睜得老大。
這個聲音就猶如來自地獄撒旦的聲音一般,久久的在她的耳邊回蕩著,無法散去。
瞳孔中的恐怖也在一瞬間被擴散開來,處處彰顯著疼痛與仇恨。
「皇後娘娘?是你把我帶到這里來的?」
皇後輕笑了一聲,抬起腳步,緩緩向她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你可不乖哦,哀家如今已是太後,你怎麼能還稱呼哀家為皇後?」
哪想,此話一出,歐陽素年的眼眸又是一緊。
皇後卻似什麼也沒看到般,只是一步步向她走近,臉上沒有了往日偽裝出來的慈愛︰「半月未見,你養的卻是愈加珠圓玉潤,可見在那里,生活的還不錯?」
在皇後的眼里,歐陽素年一直都是那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從來不懂的耍心機,更不懂得與他人暗中相斗。
可她不知道的是,如今的歐陽素年,因為長期的磨練,早已褪去了從前那些幼稚與浮躁,而是逐漸變得沉穩起來,天知道,在締仙樓中的半個月里,她每一天柏天接見那些‘客人’,夜里則獨自待著,憤憤的想著讓她成了今天這般地步的那些人。
她希望,有朝一日她可以再度獲得自由,等到那時,再次回到眾人的眼前,用自己已經成熟的心智,和那些惡毒的女人更好好斗一場,直到看到他們一敗涂地為止。
當然,她最大的願望便是,她要親眼看著歐陽清歌那個小賤人,那個罪魁禍首,輸得一敗涂地,永世不得翻身!
只是沒想到,如今,機遇這麼快就光顧她了。歐陽素年的唇邊劃過了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眼中的神色也在一瞬間變得凌厲起來。
太後是嗎?別以為如今的她成了煙花女子,就人盡可欺,太後又如何?現在不還是有求于她?若是她沒猜錯,太後,她一定是想借她之手,來除掉歐陽清歌一黨人。
既然如此,那她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雖是這般想著,歐陽素年在抬眸的一瞬間,迅速將眼里的那抹不屑掩蓋了起來,一邊弱弱的起身,跪到了地上︰「都是賤婢該死,是賤婢好久都沒有到外面呼吸一口清新的空氣了,這才不知世事,侵犯了太後的名諱。」
看著跪倒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女子,皇後眼中的嘲諷愈加濃重,但她並未有讓她起來的意思,只是兀自開口道︰「哦?有多久?」
「從賤婢進締仙樓的那一刻起,便再也沒出來過。」說到這,歐陽素年的身子明顯的顫抖了一下。
「看來,當今皇後並沒有讓你過一天舒適日子啊。」聞言,皇後感慨道。
可跪在地上的歐陽素年听了,卻疑惑道︰「敢問太後,當今皇後娘娘,是誰?」
听到此,皇後一邊觀察著歐陽素年的神情,一邊不緊不慢的道︰「也難怪你多日不聞世事,連朝廷中發生了這麼大的變故都不曾得知,看來,每一日侍奉那些男人很是辛苦。」
听到這句話,歐陽素年的臉上瞬間浮現起了一抹厭惡感,縴細的手指也緊緊攥起。但她的語調仍舊謙卑,一字一句,小聲道︰「太後,您就別打趣賤婢了,賤婢到了那種地方,不敢期盼有好日子。」
「既然如此,那麼哀家便告訴你,免得你還是一頭霧水。當今皇後,便是你從前的三妹,歐陽清歌。」
話音剛落,太後便滿意的看見歐陽素年猛然抬起的頭,以及她眼里的不可思議。
「怎麼會這樣?難道,三妹她,改嫁了?」說了半天,歐陽素年還是只敢往歐陽清歌改嫁的方面想,而不敢逾越半分。
皇後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忽而淺笑道︰「你多想了,她若是改嫁了,此刻怕是與皇後再也無緣。」
這句話已經很清楚了,就是說,歐陽清歌並沒有改嫁,出問題的,是她的夫君,而王爺。
顯然,歐陽素年也明白了這個道理,一時情急,不禁月兌口而出︰「那太子他,如何?」可此話剛一說出口,歐陽素年便反應過來,這話是大不敬的話,便急忙垂首,伏在了地上︰「都是賤婢該死,賤婢不該妄稱太子殿下的名諱,望太後責罰。」
「無妨。」這下,皇後一下收斂起了臉上所有的不屑,只剩下了和藹可親︰「別賤婢賤婢的自稱了,若是被哀家那兒子听到了,可要怪哀家了。」
「賤婢不敢,敢問太後,此話何意?」
「快快起來,別跪壞了身子!」太後沒有正面回答她,但卻微微彎腰,伸出一只手,扶起了歐陽素年。
此舉讓歐陽素年心中暗暗吃驚,但心中還是暗自揣摩著她意欲何在。
哪像,皇後接下來說的話,卻讓歐陽素年一怔!
「這些日子里,哀家那個兒子整日都以酒度日,為的是誰,你知道嗎?」
「臣妾不敢妄加揣測。」歐陽素年只是低頭,可心里,卻隱隱浮起了一抹不好的預感。
皇後黑眸一動,薄唇里吐出的話語卻是令人心驚。
「為的都是你,傻孩子。」
「太後,您的意思是……」歐陽素年有些遲疑,但還是問了出來。
「事到如今,哀家就不瞞你了,哀家的兒子,當今太子一直對你念念不忘,自從上次宴會一見後,便想要娶你過門,哪想事與願違,縱使再怎樣留意,卻還是次次與你錯過,這不,听聞你到了締仙樓中,卻執著依舊,便求了哀家,讓他與你見上一面。」
聞言,她大吃一驚,但那抹驚訝稍縱即逝,縱使此刻她有多麼的驚訝,但很快,她還是裝出了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眼里,臉上,都是抑制不住的喜悅。可心中,卻猶如毒罌粟一般,黑暗陰沉。
好你個太後,竟然這麼卑鄙,她以為她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嗎?如此歹毒的太後,又豈會這般好心,讓她這種沒有清白身子的煙花女子嫁給當今太子做太子妃?想必,她此刻是忍著心性,如此對她和藹可親,可待她沒了利用價值後,便一定會狠狠將她拋棄,再不然,就是以莫須有的最明,處死她。
比如,不守婦道,勾引當今太子殿下,罪當誅。
若是從前的她,或許此刻已經高興的找不著北,可惜,從前的歐陽素年早已死了,此刻的她,只有一顆看清她丑陋嘴臉的心!
不過,既然連狡詐的太後都放松了警惕,那麼她沒有理由不陪她好好玩玩!
等著吧,都給她等著,她歐陽素年,如今再度重生,就絕不會再像從前那樣,輕易的被她們給斗倒,她要讓她們知道,她歐陽素年,不是誰都有資格踩在腳底的!
想著,她抬起頭,十分順從的道︰「太子殿下真的這樣說嗎?賤婢真是受寵若驚!」
「恩?還自稱賤婢嗎?」皇後嚴肅道。
「啊!是!兒……兒媳謝母後成全!」
似乎是為了演戲演得更真,皇後此刻卻又板著臉,道︰「雖然太子喜歡你喜歡的緊,但這並不代表哀家就一定會順著他,你若是想做太子妃,就要時刻注意自己的身份,不許再去和一些不三不四的男人勾搭,明白了嗎?」
聞言,歐陽素年心中嗤笑不已,真是好笑,都到了這個時候,還不忘炫耀一番她們一家子的金貴,還時刻考慮著自身的榮耀與面子,如此自私,難道真不怕日後死了,會遭天譴嗎?
但她並沒有表現出半分來,只是乖乖地垂手而立,順從的听著皇後的每一句話。
不知道過了多久,皇後的訓話終于結束了,她抬起了頭,神色猶如一個富家千金面對下人一般的傲慢。
「若是你能做到這些,那就擇日不如撞日,你們明日就成親吧。」
「這……是不是太快了。」歐陽素年垂首,臉上拂過了一抹羞澀。
「不快,哀家這幾日都快被太子折磨瘋了,他天天在哀家耳朵邊念叨著你,哀家都怕了他了。」
听著皇後口口聲聲說出來的話,歐陽素年想笑卻笑不出來。她是真把她當傻子了,還是認為她的謊言編的很真?
相信她?就憑她那樣傲慢的眼神,她充滿不耐煩的長篇大論?她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不對勁來!
這一切,不都是在向她說明,即使她就是看不起她又怎麼樣?她終究是太後,是一張王牌,不管怎樣,她在她面前,就只能忍氣吞聲,事事順從。
不過沒關系,看不起她,認為她只是她手中的一顆棋子是嗎?總有一天,她要讓她看清,這個世上,誰才是真正的王道!她要讓她後悔,後悔當日那麼的對她!
而皇後顯然沒有看清她的這些心理活動,只是輕抬起了手,道︰「若是沒事了,就先回去吧,哀家替你在太子宮旁安排了一間屋子,在未和太子成親之前,你就先在那湊合湊合,等哀家一會見到了太子,再和他說今日與你商談之事,想必,他听後,也定會高興不已!」
「是。」歐陽素年只是溫順道。
皇後見該說的都說了,便轉身,返到了榻前,就勢坐了下來︰「小黎子,送客。」
話音剛落,一個太監便從暗處走上前來,對歐陽素年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道︰「請,太子妃。」
歐陽素年則是眼波流轉,對他笑了笑,便屈膝向皇後行了個禮,舉止溫婉︰「那兒媳就先回去了,母後要好生養著才是。」
說完,她便扭著細腰,慢慢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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