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現在僅穿兩件夏日薄衫的我而言,天氣極度寒冷。
在一個不確定日期的寒冬臘月,有一片成群的野羚羊竟尋到了瘴氣林。開始,我十分擔心,怕它們誤食毒物,幸好冰冷的天氣凝結了瘴氣林里含有劇毒的氣體,而毒蟲們也正在地下全心全意地冬眠,林間還是有一些女敕草可以供野羚羊們食用。
沒多久,我就跟它們混得很熟。它們是非常善良「溫柔」的動物,眼楮好看極了,睫毛長長的,脾性特別溫和。
慢慢地,來到瘴氣林臨時安家的食草動物群越來越多,有獐子,鹿,我居然還發現了麝!我開心得不行,顧不上寒冷,竄到它們中間玩耍和唱歌,從牧羊曲到趕馬歌,唱得林里的動物們越來越多。
好景不長,又過了一些時日,在一個夜間我竟隱約听到了狼的長嗥︰「嗷嗚--」緊隨而來的,是我發現了越來越多羊兒們小鹿們的尸骨,這讓我怒不可竭。
一天,我在最里面一層穿上我那套破衣服,第二層穿上我那套皺衣服,經過半天思想斗爭,再在最外面一層穿上我一直舍不得穿的,默言為我縫的「白鳥仙子」的新衣服。可還是冷,我只有披散頭發,起碼這樣還能保住些可憐的體溫,帶好我的匕首,招呼上我「兒子」安德烈,雄糾糾氣昂昂地準備找狼群算帳了!
告訴你個秘密,從小到大,沒有讓我怕過的動物,也從來沒有動物主動找過我的麻煩。
打了個吻哨,我命令「哨子兵」安德烈飛往前方帶路。
我越走越遠,竟發現條干涸的大河床,幸好草鞋編得厚,不然我的腳指頭早就凍成硬蘿卜了。不久,我看見安德烈在空中盤旋鳴警,意思是就在前方不遠處,我握緊武器,撒腿狂奔,沖往狼群屠戮的肇事地點。
狼通常喜歡在夜里對月長嗥,而當它們集體圍獵的時候,通常一聲不發。
奔上個矮山頭朝下坡探望,果然如安德烈所報,我發現總有二三十頭狼那麼多,分散在下坡四圍,堵截住一群獵物的生路。
令我萬分緊張的是,那些「獵物」並不是我的食草動物子民,而是四五個「人類」。
不好意思,我因長久沒和人打交道,朋友圈子里的「物種」又多,連「兒子」都是頭小鷹,現在居然習慣性這樣稱呼人們了。
清一色的壯年男子,都是十幾二十來歲的年紀,頭頂剃了發,耳朵上竟垂了個碩大的耳環,身上穿著獸皮襖子,這幾人手里明明握有武器,卻嚇得身體直打哆嗦,我暗嘆了聲︰就這點兒出息喲!居然還敢跑進我的瘴氣林附近混。
我正在考慮,需不需要我出手相救呢?若是俊山在,別說區區二三十頭狼,就算再來一倍,他一個人就可以搞定了。
恰在此時,安德烈翱翔在人與狼對峙的上空振翅盤旋「秀」了一圈,再一個漂亮的俯沖向下,輕松落在我的肩上,我模了模它的頭,啐了口︰「兒子,給你媽低調點兒!」
待我再回頭時,狼群冷冽的目光竟全部轉投向我,那五個年輕人也恐懼地向我這邊緊張探望,搞得我有些小惶恐。
忽爾,樹林中怪石後,土坡上竄出的狼突然越來越多,多到隨便一數就有上百來頭,嚇得連我的腿都在發軟。不等我開口對死安德烈咒罵,這小家伙竟撇下我自顧自逃命似的飛了。
就在我措手不及的空檔,遠處傳來聲綿長而極具穿透力的狼嗥「嗷喔嗚-」,所有狼即刻接受「命令」,分批有序迅速對幾個年輕人進行收攏包抄,逐步縮小擠壓戰斗圈。
在群狼環伺下,那幾個人早就收回了投在我身上的視線,五人手持武器背靠背合攏,有個年紀看起來較小的小伙子竟嚇得一坐倒在地,要命地淒聲尖叫嚎哭起來。
說實話,我也不禁有些害怕,狼太多了!
看樣子還有大批不以數計的後續作戰部隊,狼王都沒露頭呢,就眼前這一百來只僅僅只算在野狼群沖鋒打頭陣的「尖兵」組。
就算我現在沖進群狼封鎖的包圍圈救人,萬一這些狼不買我這「老祖宗」「老毒物」的帳怎麼辦?我有一百條理由相信它們得對我個人「客客氣氣」,因為我身上有一股特殊的氣味,蠱王的氣味,這是令所有食肉動物聞之胃痛的。可那幾個人類呢,看著群狼恨不得立馬將這些人生吞活剝的架式,難道你叫我去勸它們︰同志們,這點兒「食物」太少了,還不夠兄弟伙塞牙縫的,權當給我這「老祖宗」一點兒薄面,大家就此散了吧--
我趕緊想,或許現下唯一能讓它們「放人」的辦法就是我能跟狼王打個商量;情急下,我猛然學狼王扯開嗓門也「嗷嗚--」長嘯起來,嚇得群狼一跳!
于是,我又成了「萬眾矚目」的「焦點」。
這下可好,那個哭泣的少年竟遙遙對我跪拜起來,邊行大禮邊大聲念詞,可惜他的語言我一句都听不懂。接而,另外幾個人也跪拜起來,連手里的武器都扔到了一邊,竟將所有求生希望全押在我身上,我猜他們可能錯把我當成了「狼女王」。
狼群開始猶豫,躑躅在原處「進退不定」,就在那令人肉跳的當口,遠方又傳來聲狼王的嗥叫,這次聲律極短,我估模著它可能正在朝我飛奔!
我不禁猜想,如此大規模的狼群,它們的狼王長得會是什麼樣子呢?會不會是一身雪白的雪狼?或者毛色光亮的銀狼?赤狼?大灰狼?總而言之,能在狼群中月兌穎而出,冠絕群雄又能統帥三軍的必當是非同反響的「卓絕人物」。
那一刻,我竟忘記了來時對狼的仇恨,從憧憬與狼王進行會晤磋商,到莫名地極其渴望與狼王「敖包相會」。
不知不覺中,我急切地對它再次呼喚︰「嗷嗚--」
終于,我終于看見了它!它的速度快到如同一團瞬息移動的龍卷風,又像一束破怒而指的厲電,正對著我風馳電掣狂奔而來!
我急不可耐!我竟心喜如狂!
那一刻,它就像我前世的眷偶,又或者是讓我們彼此苦苦追尋了千百年的情人,我頻頻朝它揮起手,熱切地渴望與它「擁抱」!你說奇不奇,你說巧不巧!
那驚雷怒電的一瞬,從淡淡的似曾相識,到強烈的同生共死,再到難分難舍的血脈相連,以零點零一秒的時速剎那傳遍我身體的每一處血管,每一道細小神經脈沖!
就在我們還差零點零零零一秒的極速瞬間,我竟月兌口而出了一個名字,緊隨著劃破長空的一聲大喊︰「風--」它直接將我撲倒在地。
不過,它並不是要咬我,而是喜得發狂地親我,舌忝拭我,似乎不知要怎麼「折騰」我才好。我驟然明白過來,它真的是我的「情人」,只有「情人」之間才會有這種感覺,才會有這種「沖動」。
我們一起滾倒在地忘情「纏綿」,早將眾人和群狼拋諸腦後,我細細地撫著它的頭,跟我跌在魔障里看到它時差不多,又像是變了些。它不是什麼「帥氣」狼,還是一只毛色丑陋斑駁的灰狼,我驚奇地在它肚子上發現了一道深裂的傷口,上面還有被「縫過針」的痕印,再一想,可不就是我在魔障里為它縫的嗎?天哪!這到底是哪兒跟哪兒?我掰開它的嘴巴,牙又長齊了,還銳利無比,像兩排鋼鋒列成的「絞肉機」。
我和它耳鬢廝磨的時候,想通了一件事。
在我十五歲剛剛和旭峰結拜那年,有個冬夜我悄悄起來上茅房,竟看見旭峰躲在院子里洗涼水澡,我沖過去怪他,怪他家里明明有大澡盆干嘛還三更半夜起來洗這麼冷的水?他當時看我的樣子,是愣呆了的,我驚恐地發現,他**的月復部有一道和我眼前這位狼王,一模一樣的,陳年性傷口,二十多厘米,有縫過針的印記。一模一樣啊!既然說,我的地覺是白凰,素意和趙受益的地覺是仙鶴,那它呢,它莫非就是旭峰的地覺麼?峰,風,為什麼就這麼巧,我給旭峰兩次取的名字,旭峰,迎風,都是風呢?
我摟著它的脖子,躺在它身邊︰「風,你怎麼會在這里?」
它深情地舌忝起我的臉,癢得我直想笑。
我們的「相愛」引起了狼群里某些成員的不滿,幾頭狼不耐煩地沖我們「哄鼻」。將「風」纏「吻」我的大嘴巴從我臉上推開,可它還想「要」,又舌忝了上來。
回神想起了那幾個被困的年輕人,「風,讓你的子民把那幾個人放了行嗎?求你了,他們都是我的同類。」
風能听懂我的話,我剛說完它就長嗥了兩聲,狼群收到指令後立即給那幾人讓出了一條生命通道,我站起身對那幾個年輕人揮了揮手,意思是「拜拜」。我和他們大約相距三百米呈45度的斜角距離,結果他們誤會了我,竟對我再拜拜,拜了再拜!我忙擺手,意思是不用拜。這次他們總算看懂了,感激涕零地對我頻頻回首,然後撒腿狂奔。
「風」陪我回了盤絲洞。在洞中,它對安德烈表示出強烈的不滿,不到五分鐘的時間,便把對我「戀戀不舍」的小安德烈哄了出去。然後,盤絲洞變成了我和它的愛巢,你們別想歪了,它有許多「嬪妃」,它對那些妃子和對我的感情完全不一樣。我和它之間很自然,又很奇怪,仿佛彼此之間沒有絲毫密秘,像是最好的朋友,打斷了骨頭還連著筋的親人,更象是,它是我的「山」,我的保護神。
在我的強烈要求下,它只肯答應盡量將狼群的戰場拉得離盤絲洞遠一些。表面上看,它像是在哄我討好我,實際上,我估計這也是它的戰術之一︰兔子不吃窩邊草。
有一次,它陪我出去散步,走到我和它「敖包相會」的半山坡。我心想,既然從今以後,我要和它在此地相依相伴「恩愛」到老,怎麼說也得給我們的伊甸園取個像樣的名字吧,叫什麼呢?想來又想去,也沒想到什麼經典詞目。旭峰是蒼山,我是洱海,既如此,干脆這里就叫「山海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