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佩佩總對她說,沒人疼的孩子,始終要自己撐起一片天空。
她連這一句話都不知道怎麼寫的時候,總是沒心沒肺地笑,開開心心地玩,可是如今知道母親是怎樣的用心良苦,如果不是心之堅強,她如何在經歷了那樣的打擊之後,還能站起來,可諷刺的是,噩夢卻是接二連三的,一如六年後的今天。
今日是母親出殯的日子,盛寰歌想再淒涼也就不過如此了。除卻那些抬棺的人,所謂親人不過三個,也只有三個。
就連老天,也看不過這樣的淒涼,帶著細雨霏霏,天陰沉沉的時不時伴著幾聲悶雷,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日子。
盛寰歌最討厭的就是這條路,從老屋到盛家的距離,是她改變她人生的分岔路。盛家的墓地就在別墅後山,說是後山,也隔著宅子很遠。盛家祖上不知是哪朝的武將,從不講究風水禁忌,更何況,別墅後山本就是風水寶地,所以便把祖墳落于此處。
車禍那夜,她在醫院守著母親一夜沒合眼。可最後儀器平靜地變成一條線的時候,她愣是一滴淚都流不出。
她不知道是因為潛意識里,她覺得這對于受著病魔折磨的母親來說是最好的解月兌,還是因為一切于她來說,是那樣的不真實,她覺得自己是夢中之人,虛虛晃晃地漂浮著。或許一覺醒來,什麼都沒有發生,母親還能笑著喚她一聲鳶鳶。
下葬的時候,她仍舊在恍惚著。她對于從前那段最苦的記憶才是歡喜的,最起碼那個時候,不必乞求著盛家過活,還能和母親相依為命。
而如今,母親只能安靜地躺在專屬于盛家人的墓地中,即便如今來的人已是這般屈指可數,但站在墓前的,除卻她以外,恐怕只有小姨和姨夫是帶著悲憫的心在祭奠這個可憐的女人。
盛寰歌的眼神一一掃過墓前的人,包括她那個所謂的父親,他又蒼老了不少。盛凌峰似乎察覺到了她的視線,望過來盛寰歌早已別過臉。
「鳶鳶,和小姨回去吧。」任曉曉走到盛寰歌身邊。
「我還想在這里再獨自呆一會兒。」
「鳶鳶,你媽臨終前說的那些話千萬記住。」任曉曉怕盛寰歌做出傻事。
「小姨,我真的沒事,六年前我都撐過來了,如今又有什麼撐不過去的呢。」
任曉曉拍了拍盛寰歌的肩膀,挽著丈夫的手離開了。
雨滴順著墓碑滑落,任曉曉走後,她那個高貴的父親也走了。臨走時盛凌峰想說什麼,終究沒有開口,默默地走了。
看著盛凌峰的背影,她在心里冷笑,怎麼樣呢,八年前你非要讓我認祖歸宗,如今只換來墓園角隅之地,和那個男人孤高冷傲的背影。
「這樣折磨父親,心里萬分得意是不是?」那聲音盛寰歌再熟悉不過,是隨著來的最後一個盛家人,母親帶著她第一次到盛家的時候,這位大少爺將她最愛的洋女圭女圭踩在腳底,那時帶著不可一世的輕蔑眼光,他說他的妹妹只有一個,讓她和母親滾出盛家。
若不是因為氣不過盛寰庭那副囂張氣焰,盛寰歌當時不會死賴著拉著盛凌峰的褲腳哭。最終,換來了爺爺和盛凌峰的不忍,雖不能讓她認祖歸宗,公開她的身世,但至少從此她可以明目張膽地在盛寰庭面前礙他的眼。
「大哥還有什麼指教麼?」她語氣平靜,頭兩個字的口氣卻不一樣。
「我怕是當不起這個稱呼,這城里誰有資格成為你的大哥呢?」
「我不願意在這里同你吵,我媽她想要安寧。」
盛寰庭瞪著墓碑上的女人,她笑得這般燦然,可就是這樣的微笑,終止了他的幸福。他那個有精神病史的母親,不知道為什麼那天見了任佩佩後,自殺了,最最慘烈的方式。而今,又要害小妹。
老天有眼,今日躺在這里的是這個女人,即便如今塵歸塵土歸土,但他怎麼能忘得掉。
「我不過是想提醒你父親已經將你的畫像送入陸家,那個許晨陽你最好自己解決,否則如果我出面,大家都不太好收場。」
「今日這種場合,你不覺得說這個不適合嗎?」
「可我怎麼覺得在這里是最適合的呢,她躺在這里不也是為了這場婚禮,盛寰歌,你可別辜負她的一番心意。」
盛寰歌一拳打在地上,表皮被石子兒刮破了,淺淺的血痕沾上了泥土,「我再說一遍,這件事情和我媽沒有關系。」
「有關系沒有關系不是你我說了算,知道真相的,一個躺在病床上,一個躺在墳墓里,但你媽臨終時說的話你不該不听,也不該不懂。」
盛寰歌笑了幾聲,「你憑什麼認為我會照著我媽的話去做呢?」
「因為你姓盛,這是你一輩子擺月兌不了的夢魘,因為如今這樣的狀況是她用命給你換回來的,所以這就是你的責任,因為你在世上最愛的不就是你這個媽,說起來不是她的遺言嗎。」
「只要我不願,你別想逼我為你們做任何事情。」盛寰歌再冷笑幾聲,抬眼看向盛寰庭,「八年前我媽帶著我出現的時候,沒有人肯讓我姓盛,怎麼,如今你的妹妹出事了,便記起來我姓盛。還有我想你忘記了,我有男朋友,並且交往三年了。」
她的一番話竟然讓一向口若懸河的盛寰庭沉默了一會兒,只一瞬而已,听罷那最後一句,盛寰庭笑道,「旁人不曉得,我還不知道你和你那所謂的男友是如何相處的,即便你如今當真是接納他了,也不想想威娜上次告訴你的那件事情。」
這就是盛寰庭,有時候盛寰歌覺得他就該是她的哥哥,因為他們實在太像了,都那麼狠,唯一不同的是盛寰庭是天生,而她,是被逼成如今這樣的。
「對別人的私生活這麼有興趣,倒不如管管自己的私生活。」盛寰歌起身,走遠了一些,淡然吐出五個字,「威娜懷孕了,不過不是你的。」
盛寰庭沒能傷到她,因為許晨陽的事情她有數,可她簡單的一句話,已經讓盛寰庭有些狂躁起來。
「你知道我從不信鬼神之說,也不會介意掘自家的墳墓。」只听著身後的盛寰庭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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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個月,盛寰歌開始準備畢業答辯,任佩佩的身體一直就不好,幾個月前,任佩佩就被查出了胃癌,盛寰歌一直在病床前照顧她,並未準備。後來任佩佩的身體有所好轉,她才回了學校,可是沒幾天,就發生了那場車禍。
盛寰歌認真地坐在電腦前修改答辯的稿子,這本是她獻給媽媽的,她想讓任佩佩親眼看著她畢業,如今卻是來不及看最後的一眼。
十分鐘前,她剛從學校旁邊的酒店出來,房間里的主角是盛寰庭口中她的男朋友和好友。
盛寰庭這一個月並沒有來打擾,可越是安靜,她就越不安。
來的路上,她看見許晨陽他們進去,就算再不食人間煙火,她也听人說過這酒店是哪些人會去的地方。
她進退兩難,威娜居然很適時地給她打了電話,威娜是盛寰歌的哥哥的秘書,屬于貼身以及有可能懷上盛寰庭的孩子的那種,「寰歌,他讓我告訴你許晨陽他們在507房間。」
威娜的聲音小了些,「還有,陸家那邊傳了消息,陸少挑中了你,他正想法子讓你出席訂婚宴呢……」啪的一聲,就掛了電話,威娜口中的那個他除了盛寰庭沒有別人。
盛寰歌深呼一口氣,最終還是進去了,如今這個地步,是她料想過的。
敲了507的門,沒有等很久,那扇門緩緩而開,許晨陽的扣子散了幾顆,有種傲慢不羈的感覺。
盛寰歌甚至都沒有進那扇門,林夢瑤的臉上是喜悅,她終于不用再看著許晨陽追在盛寰歌身後,她那張精致的臉長久以來一直被許晨陽忽視。
盛寰歌一直知道林夢瑤喜歡許晨陽,總是極力避免尷尬的場面。
但如今,尷尬的人居然成了她。
她發愣的時候,許晨陽不慌不忙地問,「盛寰歌,你心里有什麼感覺?」
他問她什麼感覺,「你希望我有什麼樣的感覺?」她愣愣地問許晨陽。
「三年了,你知道你一直給我什麼樣的感覺嗎,我總會感覺從你眼神中望過去總是有另一個人在,不管我用多少個三年,你依然都是這樣的態度,我時常懷疑當初你為什麼會答應我的追求。」其實都算不上答應,只是一場驚動很多人的告白,她沒有給他最好的答案,卻給了他最近的機會。
許晨陽斜靠在門邊,繼續說著,「你哥找過我,讓我不要招惹你,我同你交往了三年才知道這些事情,而且還是旁人告知的,在你盛寰歌心中我究竟是什麼樣的人。」他們之間,並不像一對戀人。
「我……」她不知道該說什麼。
林夢瑤走到許晨陽身邊,「盛盛,你放過他吧。」好貼心的一句話。
而盛寰歌的神情里還是沒有半分動容,許晨陽自嘲地笑笑,他那些期待,根本是多余的,這種試探只能讓他更加可笑。
不放過許晨陽的,一直都是他自己。
猶豫之間,她還是將那句話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了出來,「學長,這三年對不起。」她的冷然不是不在乎,而是用無視代替了愧疚,能說的僅此而已!對不起,你那麼努力,可我還是沒有愛上你!
她轉身走向電梯,以為許晨陽不會多說什麼,還未進電梯,盛寰歌便被拉住了。
「我有一句話想問你。」許晨陽追了出來。「陪著我的這段日子,你有一絲一毫喜歡過我嗎?」
她沉默,許晨陽的眼神漸漸暗淡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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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花,開坑鳥,喜歡的朋友,一定不要放過,狠狠點擊加入書架作者的話︰改動了一下,回頭看看文有些地方沒考慮周全,鳶鳶是盛寰歌的乳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