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外的一間破廟處,荒蕪人煙,草木皆非。多年是無人經過,破廟內更是烏煙瘴氣,蟲蟻俱多。渾身捆綁的顧氏差點是嚇得又昏闕過去。
她見高天德手里拿著一只洋槍,背對他看著外面,心里不禁一顫。
「你到底是想做什麼?」顧氏心有余悸的問道。高天德聞她醒來,轉身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沒有說話。「你快點放了我,你的娘的事情與我無關…」顧氏再次嚷了一句。高天德听得此話,心里頓時又是一陣憤怒。轉身,還沒容顧氏反應過來,他便拿著洋槍指向捆綁顧氏身後的木柱。「砰」得一聲,嚇得顧氏叫得嘶聲裂肺…「啊不要啊…」
「給我閉嘴,否則別怪槍口不長眼…」高天德再此狠狠的瞪了她兩眼。顧氏不敢再開口,心想著高天德已經瘋掉了。只是她不知道他到底是要做什麼。
正于府中的三爺,手里正拿著一封信,拆開後,臉色不禁微微鐵青…一旁的老虎見他如此沉重,不禁問道︰「老爺,是誰送來的信?您的臉色不好看啊。」三爺沒說話,尋思著如何是好。他將信紙揪成一團,突然臉色異樣的看了看老虎,問道︰「高家二姨太的如今是在哪里?」老虎一怔,回道︰「听聞是被包狗子賣去窯子里賺錢了。」
「給我想辦法,盡快找回這個女人來…」
「是。」老虎不敢多問,心里也猜到七八分,正準備離開的時候,只見高應天帶著管家,還有幾個家丁一起來了府上。氣勢洶洶,像是來鬧事的。「老虎,辦你的事情去」三爺面帶微笑的起身,迎了過去。老虎應了聲,便從高應天身邊走過。「高老爺,無事不登三寶殿,今兒是什麼風把您老人家給吹來了?」三爺走上前,吩咐丫鬟去沏一壺上好的茶來。高應天見三爺一副妝模作樣的鬼臉,心里不知是了個多少遍。
「是不是你綁架了我高應天的人?」
「綁架?高老爺,這話可懸得很吶。我三爺再怎麼橫行霸道,也不會落到去綁架別人吧?」
「哼…你白三爺的名字可響了,什麼事情做不出來?」
「既然高老爺一口咬定我綁架了貴府的人,那麼證據在哪里呢?」三爺輕輕笑著,看這高應天的架勢連聲張作勢的樣子都沒有,心里不由得嘆了嘆。高應天一愣,半天說不話來。鮑叔見老爺這般受氣,心里過意不去,說道︰「我家大少爺綁架了太太,說是您綁架了二姨太,便挾太太來要人。如果不是三爺綁架了二姨太,大少爺何故要挾大太太?」
「哼哼…既然你們大少爺要挾了大太太,說明二姨太是大太太綁架的,這與我何干呢?白某實在是想不通,想不通啊。」三爺沉著氣,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倒是故意顯得莫名其妙。
「府上丫鬟都交代了,二姨太失蹤的那天,三爺獨自去過府上,還與大太太….」說到這里,鮑叔突然管住了嘴,這氣得高應天的臉是一陣青一陣白。他抓著鮑叔的胳膊,滿臉惡狠狠的瞪著三爺。三爺故作吃驚的模樣,看了看高應天,又看了看鮑叔。就在這時,丫鬟端來了上好的茶水,三爺聞香,便是心情大好。走過去,隨手端起一杯,若無旁人的品了品,說道︰「要不要嘗嘗,味道好得很…這可是當年老佛爺喝過的茶啊。」
「白三爺,你這混賬東西…快點放人。」
「人不在我這里,不過,我倒是知道大太太在哪里。」說著,他將一直揪在手心里的信紙讓邊上的丫鬟遞到了高應天的跟前。高應天一愣,接過皺巴巴的信紙,只見上面幾行墨跡,頓時一陣猛烈的咳嗽。「老爺,您沒事吧?別激動,小心喉疾又犯了啊。」鮑叔扶住高應天,擔心的說著。可此時,高應天被那不爭氣的大兒子早是氣得心灰意冷,如今竟然敢要挾大娘,還出此一番狂言。這不是明顯得叫他高家的人在白府跟前丟盡了臉面。
「我想,你還是盡快救回大太太吧,免得二姨太失蹤沒音訊,還落了個大太太慘死槍口下。」
「白三爺,我高應天與你勢不兩立。」說著,轉身憤恨離去。三爺見他如此憤恨,心里也是百般的不舒暢。手握拳頭,恨不得高家一夜之間,身敗名裂。
忙趕去杜大成那里的老虎,忙將三爺的話說給了杜大成听。杜大成一愣,抽著大煙,尋思了半天,問道︰「他怎麼突然想要回這個老女人了?」
「回杜爺的話,高家的人發現二姨太失蹤的事情與三爺有關,且高老爺也懷疑三爺與顧青玉有染…三爺恐是為保顧青玉,才想找回二姨太,平息此事。」
「哼,這三爺也有驚慌失措的時候啊。如是我不交出這個二姨太呢?」杜大成看著老虎,心有所思。「杜爺,倘若您不交出高家二姨太,我回去不好交差。另外,三爺開始懷疑我和秦香香之間的苟且之事。如您不幫我的話,我擔心到時候杜爺您也不會有好下場的。」老虎說著,頓時招來包狗子狠狠的一腳踢。「你這個狗娘養的東西,竟敢威脅杜爺?」
「小的不敢,小的只是實話實說。三爺的脾性,我想杜爺比我還是要清楚。」
「混賬東西,杜爺有軍閥撐腰,他個白三爺算什麼東西?上次害我們老爺的事情,還都沒跟你家老爺算賬,你這個狗東西竟然敢先是威脅我們來了?」說著,包狗子又是一腳踢了過去。老虎忍著痛,更是強忍著屈辱,跪趴在杜大成跟前,繼續說著︰「軍閥的人對三爺,也是讓個三分。如果杜爺要與三爺硬踫硬,根本就沒有任何好處。相反的,杜爺沒準還會落個身敗名裂的下場。要知道,三爺可不是個省油的燈。」
「狗東西,你還要威脅…」包狗子憤怒至極,拿起邊上的凳子,正準備朝老虎腦袋上砸去的時候,杜大成一聲斥呵阻止了他。「夠了。他說的不無道理。三爺的勢力並非是我們看到的那樣簡單…他祖上曾是朝廷的人,盡管世道變了,但見老將軍對他這般客氣,想來這祖上的人並非是個簡單角色。包狗子,帶他去…」杜大成思前想後,還是決定听了老虎的話。
而一切,也是按著原計劃來。
「不過,杜爺,小的還有一事想請您幫忙…」說著,從兜里掏出了一個被秦香香摔壞的胭脂盒。
處在破廟里的高天德突然听得外頭有動靜,忙打起精神,要挾著顧氏,一只洋槍正對著她。只是,他沒有想到的是,來的人竟然會是他爹——。高應天見高天德綁起顧氏,還手持著洋槍,氣得渾身發抖。「你這個畜生…」他走過去,不顧高天德手里的洋槍,直接是一巴掌揮了過去。高天德一愣,眼珠子像是要冒出來似的瞪著高應天,他見鮑叔正在解開顧氏身上的繩子,忙似失去理智似的,一槍擊中了鮑叔的胳膊
「啊…」頓時鮑叔滾地痛叫。
顧氏被幾次嚇到,幾乎是神經質了。就連高應天也被嚇住了。「你這是在做什麼啊?」
「爹,你別逼我,只有綁架了這婆娘,三爺才會交出我娘…」高天德索性將槍口子對上了高應天,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這令得高天德不禁是老腿發軟,他指著高天德,想說些什麼又說不出來。「爹,你太不把我娘放在眼里了,也太不把我當是你兒子…」高天德越說越氣,索性將舉起洋槍,「砰」得一聲,高天德魂兒一驚,差點倒在了地上。
「老爺,老爺,您沒事吧?」顧氏見狀,自知難逃一劫,不禁哭了起來。
「都是你害的。這一切都是你害的。」高應天怒斥著顧氏,一想到三爺獨往高府,與其私會閨房,就恨得直咬牙。「我們高家落得今天,都是你們表兄妹害得。」「老爺,您說什麼呀?我真的是一點兒也不知道啊。」顧氏委屈至極,心里也明白此時,對錯她都成了高應天眼里的禍害。「別裝了~」高天德突然吼道︰「等三爺出現了,你就什麼都裝不了了。」
「天德,送鮑叔去醫院,趕緊送鮑叔去醫院…」高應天見鮑叔失血過多,幾乎是昏闕過去,他是慌得沒有一點頭緒。只見破廟的地上,頓時一灘血,高應天一是怕鮑叔有個三長兩短,二是恐鬧出人命。但失去理智的高天德哪里會听從高應天,看著鮑叔的胳膊一點一點在流血,他心里竟然覺得莫名的暢快。「天德,再不送去,會鬧出人命的。」高應天大聲嚷著,幾乎是哀求了。
「閉嘴呀!」
「放下槍來…」突然,破廟門口圍堵了許多穿褐綠色軍裝的人,個個手持著長槍,對準了廟里的人。領頭說話的正是馬隊長。「高天德,我們已經找到你母親的下落,請你趕快放下槍來,束手就擒。」此話一出,廟里人的都楞住了,尤其是高天德,他拿著槍,竟然揪住了高應天的衣領,挾著高應天走到廟口,只見高天賜也在一旁。
「大哥,找到二娘了,你快放了爹和我娘啊。」
「你們騙人。我娘失蹤了這麼久,你們都沒有找到。怎麼我一綁架顧青玉,你們就找到了我娘?別當我是騙子。尤其是你,高天賜。留過洋有什麼了不起的,還不是一樣跟我都是個廢物。」高天德怒罵著,完全是不信服馬隊長等人的話,就是連自己的弟弟,他也是一樣不信任。甚至是帶著仇恨。
「二娘現在正在醫院治療…」
「我娘怎麼會在醫院?你們把她怎麼了?」
「二娘受了刺激,神志有些模糊。她一個勁兒在喊著你的名字,大哥你去看看吧。」
「娘~娘~」高天德听到這樣的話,忙松懈了神經,推開了高應天,拿著洋槍就朝醫院的方向奔去。「快,跟上去,抓住他。」馬隊長怕會再鬧出事情來,忙帶著人馬追了過去。「爹,爹…」高天賜扶起受驚的高應天,又跑進廟里,解開了顧氏的繩索。
「快,快,送鮑叔去醫院…」
而在一處偷偷看著的老虎,見他們人都散去,趕忙回去府上。而此時,三爺正院子里听著曲兒呢。他竟然把蘇紅院的秦歌姑娘給請了回來。這秦歌本是戲班出身,有著一副好嗓音。生在北平,卻將昆曲唱的動人心脾。而略懂戲曲的三爺,也是听得舒服,只是心里一直記掛著當日樓台上的蒙面女子的嗓音。
「…
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是答兒閑尋遍,在幽閨自憐。
轉過這芍藥欄前,緊靠著湖山石邊。
和你把領扣松,衣帶寬,袖稍兒著牙兒苫也,
則待你忍耐溫存一晌眠。
是那處曾相見,相看儼然,
早難道這好處相逢無一言?」
「好,好~」听得這樣的曲,三爺心里更是幾分格外閑趣。而另外請來的一個從蘇州來的戲班,與這秦歌對戲,更是妙極了。
「這一霎天留人便,草藉花眠。
則把雲鬟點,紅松翠偏。
見了你緊相偎,慢廝連,
恨不得肉兒般團成片也,
逗的個日下胭脂雨上鮮。」
「老爺,老爺…出事了,出事了。」老虎急急忙忙的趕了回來。正雅趣的三爺一怔,瞪了老虎一眼,沒有理會,繼續跟著秦歌,還有這新來的小生一道哼著調子。
「老爺,不好了…鬧出人命了。」老虎這話一出,正唱著好端端的秦歌與這小生頓時愣了愣,均停了下來,面面相覷。「接著唱,接著唱,別停啊…」三爺說著,又是瞪了老虎一眼,輕聲問道︰「什麼情況?」
「我將那高家的二姨太放在了街市上,恰好被高天賜和馬隊長遇見了。這本是個順水推舟的事情,可沒想到高天德綁架了大太太,還一槍打中了老管家。現在馬隊長正在追擊高天德呢。如果說事情被追究起來,怕是會查到我們頭上來啊。」
「就這事情?你也大驚小怪的?」三爺輕聲罵了句,端起茶水,淺淺品了品,今兒難得有此雅興,把戲班子請回了大院子里,還高價請來了蘇紅院的頭牌。自然,老虎說的事情也就不是個事情了。似乎他早就料到了這一點。「來,你也來听听這《牡丹亭》,還真是個好曲子啊。」三爺笑著說著,放下茶水,身旁的青嵐便點好的了煙斗,給遞了過去。
而府上的其他妾室都來了院子听著,就連秦香香也來了,只是一身青衣卻是濃妝,讓三爺心里好不舒服,也懶得瞅上幾眼了。他索性閉著眼楮,听著耳畔音色,抽著大煙斗,享受著人間絕色。至于高應天一家的事情,他能做的或者說是幫的,也就到這份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