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顧惜若的翹首以盼中,玉老先生在顧的陪伴下,終于走入了席中。
甫一坐下,便見段天昊微微上前,舉手投足間俱是一派雍容華貴,看得眾人紛紛停下了嘴邊的話手中的動作。
顧惜若眯起雙眸,毫無顧忌的打量著他,只覺此刻的他與上次所見的判若兩人,若不是親身經歷過,她怕是不能相信此人便是被她罵得狗血淋頭的狼狽「母雞」!
她暗自冷嗤了聲,心想果然是從皇宮里出來的,這虛假的做派,這多面的人格,還真是讓人提不起絲毫好感。
只是,她卻是誤會段天昊了。既然蒼帝能夠封給他「堯」的封號,便說明此人在人格品行學識文采上俱是倍受稱頌的。早些年,本尊只知道追在段天昊身後,卻沒有真正了解過他的學識,而她穿越過來後,便對此人沒有好感,自然也沒有心思去打探,有此想法倒也顯得正常了。
段天昊冷不防打了個哆嗦,心下微微詫異,可來不及多加深思,便朝著上首的玉老先生拱手尊敬道︰「今日是玉老先生您的壽辰,本王受父皇所托,親自給您送來幾份賀禮,也在此祝賀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聞言,玉老先生連忙起身,卻見段天昊雙掌對擊,數名宮人手上各捧著一個托盤魚貫而入,到了庭前便一字排開,讓人看清了托盤中盛放的物事兒。
顧惜若伸長了脖子,當看到那些稀世罕見的珍寶古玩時,眸光微沉,看了看悠然玉立的段天昊,又瞥了旁的段天諶,心里對蒼帝此舉的目的又多了幾分嘲諷之意。
那次進宮時,她早就知道蒼帝對段天昊這個兒子不同尋常的偏愛,只是沒想到的是,居然會偏愛到如此程度,連犯錯之後的後路都為其鋪好了。
今日,這些禮物隨便遣個御前侍候的宮人送來,已經足夠彰顯皇恩浩蕩了。可蒼帝卻讓段天昊來做,除了為錯嫁之事做一番解釋外,只怕也有可以借此機會消除堯王府與玉府之間的隔閡之意吧!
畢竟,端著「皇恩浩蕩」四個字,玉老先生即便再怎麼疼愛她,也不能拂了蒼帝和當朝王爺的面子。
也難怪段天昊敢在聖旨下動手腳,原來是有恃無恐啊!照這麼看來,段天昊的本質還不是跟自己差不多?
顧惜若笑了笑,捏緊酒杯又要仰頭灌下,卻發現自己的手指被人握住,微涼的觸感下裹著一層粗糙,動一動都覺得酥養酥養的。
她無奈挑眉,語氣輕軟嬌柔,不同于往日里的大聲嚷叫,「王爺,你這是做什麼?」
「你沒吃多少東西,就這麼喝酒,不好。」段天諶的手松開了些,只虛環著她縴細的手指,並不放開。
顧惜若唇角又上揚了些,定定的看了他半晌,忽然微微側了側臉,無聲指向段天昊所在的方向,輕笑問道︰「段某人,你甘心嗎?」
段天諶一愣,隨即笑了笑,波瀾不驚,「沒有什麼不甘心的。」
「這話,用去應付場面上的爾虞我詐還差不多,對我,可沒有任何實質性的意義。」顧惜若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又皺了皺小臉,語氣里幾分含糊幾分清脆,像極了醉酒之人的呢喃之語,只那清明的眸光里透露出她些許的心思,「我知道,你在撒謊。皇家里或許有人對那個位置向往,可那人,絕對不會是你!」
段天諶看了看四周,湊近了些,斂了幾分笑意,「王妃這話,說得可真是大膽。只是,本王很好奇,那人為何就不會是本王?」
這女人,莫不是醉了,輕易就給自己做出這樣的判斷?她以為她是誰,足夠了解自己嗎?
「眼楮!」顧惜若眨了眨眼,對上他近在咫尺的眼眸,那黑亮的盈潤水眸里倒映出他似笑非笑的神情,像是月色清輝忽然灑在平靜的湖面上,漾起一圈圈粼粼波光,「一個人的眼楮,是騙不了人的。你可以偽裝笑容、難過、無措等諸多表情,卻不能將眼楮里的世界打造得爐火純青。我看人,不看衣裳服飾,不看排場聲勢,也不看言行舉止,只看眼楮。你的眼楮,不像你表現出來的那般無害不驚,一切卻都是相反的……」
段天諶雙眸猛然眯起,周身平和沉穩的氣息忽然被打破,像是出鞘後的利劍,帶著迫人心神的無形壓力,直直壓向某個似是渾然不知自己闖了禍的女子,氣氛于此刻凝滯。
「認識王妃這麼久,似乎還從來不知王妃竟有如此好的口才和如此敏銳的洞察力,竟能將本王都分析得出來了,看來以前的傳言,還真是假得可以。對此,王妃不覺得該解釋什麼嗎?」
顧惜若抿了抿唇,打了個飽嗝,手肘毫不雅觀的撐在桌上,黑亮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轉,「王爺這是在追究前事嗎?不覺得這樣做,沒有絲毫意義?呵呵,之前我給過你機會,可你卻拿來問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此事便不能怪我了。不過,王爺如今這般舉止,我是否可以認為,你是在惱羞成怒了?」
見到那人少見的黑了一張臉,她連忙擺擺手,笑嘻嘻道︰「哎,是也沒什麼,我又不會笑你。有句話說,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你們這些皇室子弟,不想當九五之尊的也不是好皇子好王爺了。我可以理解。不過,不甘心又如何?沒如何啊!在我眼里,那不是個死物而已,不甘心就去拿唄,拿到了手,就是你的本事了。誰會去在意你是怎麼拿到的?」
她越說,聲音越低,若不是段天諶靠近後豎起耳朵來听,根本就听不到這般大逆不道的話。看著眼前這個微眯起雙眼慵懶如饜足小貓兒的女人,他似乎也沒必要繼續偽裝下去,一張俊臉復雜而深不可測。
而這邊,玉老先生收下了那些賀禮之後,朝著皇宮的方向叩拜了一番,便見他扶著玉燼的手走到了主位上,執起桌上的酒杯。其他人見狀,紛紛安靜了下來,偌大的空庭上只听到他低沉而略顯緩慢的聲音,「方才發生了些不愉快的小事,讓諸位久等了,老夫很抱歉。謹以清酒一杯,聊表歉意,還請諸位不要客氣!請」
「玉老先生太客氣了,今日是您的壽辰,本該是晚輩們敬您才是!您請!」席中一著灰衣的中年男子忽然道。
這話立即引得眾人附和起來。
「是啊是啊……玉老先生這杯酒,該是晚輩來敬的!」
「不敢當,實在是不敢當啊!」
……
一時間,除了上首擺著的幾桌之外,其他人均是站起身來,手中執著一酒杯,敬向玉老先生所在的方向,更有甚者,直接端著酒跑上前來套近乎。
顧惜若本就在玉老先生的右手偏下一點,這麼一來便也成了眾人矚目的焦點。看著段天諶和玉燼齊齊擋在玉老先生的前面,面不改色的仰頭飲下那一杯杯酒,她心里忽然說不出滋味。
眼神掠過席下那一張張神色莫測的臉,當經過段天昊時微微一頓,雙眸忽然眯起,轉而在段天諶和段天昊之間來回了好幾遍,驀地,哂然一笑。
若沒有錯嫁的事情,今日擋酒的人,該是席下安坐于眾賓客之中的段天昊。只是,天算地算,終究不如人算,不是麼?
此時此刻,若是段天昊看出了蒼帝下旨賜婚的目的,是否會在心里惱恨一番?原本屬于他的鴨子,因他的「兒女情長陰差陽錯醉得一塌糊涂」而成了別人的,尤其這只鴨子還過了這個村兒沒了那個店的,只要他有點野心,都會捶胸頓足悔不當初的吧?
顧惜若勾唇冷笑,盡管她很不喜歡成為政治聯姻下任人擺布的棋子,可不得不說,這場交易里錯綜復雜色彩紛呈的主題插曲,都令她倍加快意。
只是,這次,顧惜若卻猜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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