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天諶躺下後,並沒有立即睡著,而是透過天藍色的帳頂,眼楮一眨不眨的看著上頭的承塵,眼里漸漸流淌出一絲一縷的暖意。他伸手模了模床的外側,修長的手指流連其上,就像是撫模著一件珍愛寶貴的藝術品,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溫和。
雖然他今日才剛醒來,可醒來之前也已經有了一些較為清醒的意識。他能感覺到有人喂他喝藥,給他擦身擦手,嘴里還時不時的嘟囔著什麼。
那時候眼楮還睜不開,他是真心覺得那些話很聒噪,想著醒過來後一定要狠狠的堵上那張嘴,讓她再不能說出那麼多話,可如今都已經醒過來了,那個人怎麼就不見了呢?
他轉過頭,努力的動了動脖子,看著窗外黑沉下來的天色,蒼白虛弱的臉色上微微浮現出一抹笑意。
這個時候,那個女人應該抱著枕頭呼呼大睡了吧?那幾日,他明顯感覺到有人將自己當成枕頭,在夜里狠狠的抱著,絲毫都不放松。那些個夜晚,他一直都很清醒的感覺到身上那嬌軟的身軀和從那身軀里傳遞過來的源源不斷的熱量。
一直都那麼清醒,清醒的看著自己一點一點的沉淪在那樣的溫暖里。
孤獨寂寥了小半生,清晨的涼風和夜晚的寒霜如影隨形,他幾乎忘記了溫暖又該是怎樣的溫度。可那一刻,他忽然想緊緊的抓住那樣的溫暖,不想松手,也不願意放手。
當初為了不讓自己被那個人擾了心智,也為了不讓自己有任何的弱點,他也曾抗拒過很多次,理由五花八門,借口各色各樣,可最終需要達成的目的,卻是為了讓自己心如止水,不被那聒噪的話語無意識的牽引了思緒,亦不能讓那張明媚燦爛的笑靨深深的的植入腦海。
可如今想來,那樣用心良苦的理由抑或借口,在醒來見不到她的失落里全部淪為笑話。或許,人大概都是這樣的吧,越抗拒就越容易靠近,越抗拒也就越容易被吸引,甚至是,沉迷其中,無法自拔。
甚至根本不用刻意,也不用特意,那個人在面前晃久了,就那麼自然而然的入了自己的眼中。這一切,似乎是那麼的水到渠成,可憐他直到此刻才看明白。
罷了,就這樣吧!
說他是貪戀也好,說他是寂寥太久也罷,如果這就是別人所說的「命」,那麼他也認了。
段天諶暗自吁了一口氣,一手覆在額頭上,另一手仍維持著剛才的姿勢,想象著明日便可見到那個人生動的表情,心情頓時好了許多。
知道她那不服輸的 脾氣,定然不肯乖乖的回來,指不定還會被青擎刺激得多留在將軍府幾日,這才對青擎和青冥交代了那些話。
明知道「禮義」約束不了她,他倒也聰明的不提那方面的東西。只是從將軍府的立場出發,想著她可以不顧及諶王府和她自己的聲名,卻不能不為顧考慮。
原來不知不覺間,他已經將她了解到了這樣的程度。可一想到她那絲毫不掩飾不做作的個性,瞬間又覺得自己太容易知足了。
尊貴優雅的諶王爺心里一想通,整個人頓時輕松了許多,不糾結了,也不擔心了,只是在攏了攏身上的被子時,眉頭又皺了皺,總覺得沒有了那些夜晚里的溫度。
臨閉上眼的那一刻,他還在想著,要如何費盡心思才能將那個女人綁到他的床上,給他暖床!
……
此刻,遠在將軍府的某個無良女人並沒有躺在床上,也難得的沒有抱著枕頭呼呼大睡,倒是抱了個西瓜坐在房頂上「 嚓 嚓」的啃,那聲音清脆而有些毛骨悚然,一下一下的,容易讓人聯想到夜晚出沒在草原上的某種嚙齒動物。
段天諶正念叨著她的時候,她嘴里正塞了滿滿一口甜美新鮮的西瓜,冷不防打了個噴嚏,嚼了好一會兒的瓜肉全部噴了出去。
一旁的顧看見了,指著她哈哈大笑起來,最後毫無意外的得到了她狠狠的一記白眼,心里卻是想著到底是誰閑得胸疼又胃疼了,居然在背後說她的壞話。
就著皎潔的月光看下去,那一口西瓜正泛著點點光芒,她砸吧砸吧嘴,回味了下仍舊殘留在口中的新鮮甜美,滿眼可惜。
到嘴的瓜肉居然飛了,又要多費力氣嚼另一塊了。這運氣還真是背啊!
顧惜若低下頭,在比她腦袋還大的瓜瓢里啃了幾口,隨即滿足而陶醉的嘆了口氣,忽而問道︰「爹啊,段天諶的親生母親應該不是當今皇後吧?」
她問得突然,雖在詢問,卻是肯定無疑的語氣。
顧怔愣了下,啃瓜的動作頓時停了下來,神色瞬間變幻反轉,掩不住的震驚和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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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不會告訴乃們,偶要開始講老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