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局設置在未央宮的南門,進宮來也不過片會的功夫。
嬪妃孕產,關系皇朝後嗣,乃頭等大事,所以太醫局如此緊張情有可原。
當今皇帝李泫年滿二十四歲,繼位九年,後宮佳麗無數,奈何子嗣單薄。先後只得了兩位小公主和一位小皇子,唯一的皇子乃是五年前懿妃娘娘所出,遺憾的是,這皇子竟是個弱智,兩歲仍不會走路,三歲仍不懂講話,四歲才勉強開口叫娘。
「全太醫,月子房到了!」宮里的太監引路,到了月子房外,便不再跨入。
「有勞。」全本萬撩起袍子,帶著吏目和楚翹走進去。
太後皇後及嬪妃有病,多由太醫局醫官診視。後宮設有安樂堂,專供後嬪養病;還設有月子房,供宮內孕產用。孕產房專門配置了穩婆、乳婆、醫女數十人。
月子房內人滿為患,接生了一宿的穩婆束手無策,打下手的醫女們醫術本就不精,也毫無辦法。嬤嬤宮女們端水的、拿幔子的進進出出,糟成一團。月子房外牽了一條紅線,閑雜人暫不得入內,只能站在紅線外張望。
楚翹隨著全本萬走進來,那邊偏間里,一群太醫、醫士湊在一起議診病情。
「全太醫來了!」一中年男子,同樣著太醫官服,招著手,「蔭姬娘娘從昨晚凌晨開始發作,這都大半天了,蔭姬娘娘幾度昏厥,龍嗣遲遲難產,咱們正商議著該如何指使穩婆接生,你來得正好,大家都到了!」
楚翹往里探了兩眼,門窗屏扇隔開幾道,只听得見里面傳來蔭姬痛苦的喊聲。
人命危在旦夕,這群太醫還避諱產房,在這里商議個屁。
「什麼?」全本萬揚聲道,「哎呀……此刻非同一般,救人要緊,你們怎能因為避諱而不親自進月子房診視,那要咱們這群太醫何用呢?原也不是沒有這先例兒,保住娘娘和龍嗣要緊的嘛!」
看樣子,這全本萬倒是個實誠人。
「哼!」
其中一人冷哼了聲,語氣頗為不屑,楚翹循聲望去,見是一個和全本萬官階相同的太醫,年紀與全本萬相差無幾,五十來歲的模樣。此人生得魁梧高大,面方挺括,濃眉粗唇,瞧著不似個太醫倒像個武夫。可憐清瘦的全本萬往面前一站,直形如老鷹踫上了小雞,氣勢弱了何止一大截。
「全本萬,你素來就愛無視規章!那蔭姬娘娘鳳體高貴,豈能是我等可窺伺的!」此人開口講話,聲音渾厚如鍾,似乎連地都要震動一震。
瘦條條的全本萬唬了跳,臉色亦變得極其難看︰「郭淮通!」
全本萬跳起來指著對方的鼻子,偏他不高,跳起來也夠不著人家的肩膀,「你——你、你處處針對于我,我心胸海涵,不與你計較!可此時非同尋常,咱們置身事外,則等于置娘娘和龍嗣于危險不顧,若有個好歹,豈非讓皇上傷心,太後難過!此責,誰人擔當?」
「你事事胡來,我怎就不能罵你?」
「你事事畏縮,又何須當個太醫!」
「全本萬!你說我什麼?」
「我說你郭淮通剛愎自用,冷漠刻薄,月銀花嫁給了你,真是鮮花插在牛糞上!」
「全本萬——你、不許你直呼我內人名諱!你個不知羞恥的老東西!」
「你才是個不知廉恥的老東西,你拿月銀花撒氣,背著她干那些偷雞模狗事,我可一清二楚!」
「老東西,休要混說!」
「……。」楚翹瞅著他們罵來罵去,怎麼內容從難產瞬間跳躍到婆娘身上。但也總算明白方才在太醫局,全本萬為何莫名激動和憤慨,瞧這情形,想必是他心上人,當年未曾嫁他,而嫁給了這位魁梧無比的郭淮通,郭太醫。
「我呸!」
「老東西,你再呸?」
「我呸——」
這兩個為老不尊的家伙,眼瞅著在這月子房里就要大打出手,身旁的人扶額頭疼,紛紛來勸,那張太醫處在二人中央勸著架道︰「我說,你們兩個就不能休停一刻,救人要緊吶!」
「不好了!」月子房內,跑出來個穩婆子,「太醫、蔭姬娘娘又厥過去啦!」
「這可如何是好。」張太醫神色凝重,想了想,決意道,「我看全太醫說的不無道理,事出緊急,也顧不得諸多避諱。」說完對那穩婆道,「拉起一道簾子,我們進產房瞧!」無奈下其余太醫亦皆跟隨進來。
月子房擁擠著如此多的人,能不難產麼?楚翹在旁邊懶懶地觀看著,只見床前拉起一道薄紗的幔子,眾位太醫們輪番診脈。
榻上,隱約見躺在上面的女子面色灰白,似有死過去的癥狀,地上血淋淋的滿地,侍奉的宮女伏在一旁啜泣不止。太醫們給了些參片,又讓醫女推了幾處穴,將疲累昏厥的蔭姬喚醒過來,早已喊啞了嗓子的蔭姬,仍痛苦不堪的吶喊著︰「太醫,太醫……幫幫我……幫幫我……」
末了,以全本萬、郭淮通、張太醫為首的太醫們發生激烈辯駁,郭淮通以為︰「蔭姬娘娘氣血虛弱,導致未足月而難產,我以為,只需給蔭姬娘娘服用知母丸,即可助娘娘產下龍嗣!」
「我不認同!」全本萬打斷道,「依方才診脈,蔭姬娘娘月復中胎位不正,龍胎顛倒,這才導致難產血崩。我以為,應給娘娘服用保生丸!」
「我覺得,郭太醫所說有理……」
「我覺得,全太醫所說很對……」
「該用知母丸!」
「該用保生丸!」
換做她躺在那產榻上,急也急死了。瞅著激烈爭辯的一群太醫,楚翹無語地淡淡搖頭︰「不論是知母丸,還是保生丸,今日這蔭姬九死一生。沒用的,這兩種藥方救不了人。」她靜立旁邊,雖明知如此,但並不預備出手。醫者醫人,毒者殺人,她兩樣都在行,但——她更在乎自己的命。此時此刻,她沒必要把自己推上風頭浪尖。
「救救她……」
驀的,耳畔響起她‘自己’低低一聲呼喊。
楚翹神情陡然一懍,冷沁道,「楚紅鸞,沒你說話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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