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兩隊人馬的離去,本來還略有些擁擠的空地頃刻間寬松了很多,戲劇性的一幕讓眾人不禁是有些懷疑,適才發生在他們眼前的那一幕是真的嗎?
血泣罌粟的人和幽冥鬼殿的人都曾經出現過?
戰馬之上,夜剡冥和夜臨冥也是眼神間帶著些許疑惑的看向了對方,俊逸臉頰上皆是掛著復雜的情緒。
再看上官青玄,一張臉直接陰沉的幾乎能夠滴出水來,銀色面具外露出的薄唇更是緊抿著。
「上官青玄,現在我們之間的事情也該解決一下了吧?」
薄唇輕啟,夜剡冥有些戲虐的看著上官青玄說道。
听聞夜剡冥話語,上官青玄卻是未曾有任何慌亂的表情,繃緊的身子再一次慵懶的坐回到了馬背上,上官青玄這才淡淡的說道︰「好啊,只管放馬過來吧!」
就算是沒有了幽冥鬼殿,他上官青玄一樣有把握讓夜剡冥等人有來無回。
還未等夜剡冥和夜臨冥兩個人有所動作,上官青玄身後一直沉默的妄月卻是在這個時候猛然間從袖口間抽出了一把匕首,二話沒說直直的對著上官青玄胳膊處砍了過去。
為了今日這一擊,妄月可謂是煞費苦心的準備了許久,挑選的匕首當然也是削鐵如泥的利器。
上官青玄剛剛感覺到手臂處猛然間一痛,側臉看去,整條手臂已是在這個時候齊刷刷的掉落在了地面上,鮮紅的血液從上官青玄手臂處整齊的傷口處噴涌而出。
薄唇緊抿,面對這種突發狀況,上官青玄卻是不慌不亂,未回頭,先是修長手指利落的點在了身體各處的大穴位上,以此來止住噴涌的鮮血。
分身從戰馬上跳落下來,上官青玄這才轉頭看向身後的妄月,此刻,上官青玄銀色面具上已是被噴滿了血點,銀白色的面具加上鮮血的澆淋,上官青玄仿若那地獄而來的困獸一般。
「妄月,本尊對你不薄啊!」
直直的盯著妄月看了很長時間,上官青玄這才陰冷的說道。
「尊上,屬下不過只是為了報那斷臂之仇罷了,別無他意!」
妄月一派淡然的說道。
只是為了報那斷臂之仇?
難道說把上官青玄的手臂砍掉之後,你還想要留在他上官青玄的身邊為他做事?
這回答也太犀利了吧?
眾人在听聞妄月淡然的回應後,驚的下巴差點沒有掉下來。
「呵呵呵,好,好!」
連連點頭,上官青玄薄唇間簡單的回應著妄月的話語,未等上官青玄話音落下,一流紅光飛過,原本還在戰馬上牢牢坐著的妄月不由慘叫一聲,從馬背上滾落下來,整個身子不停的抽搐開來。
疼痛間,妄月卻仍是有些猙獰的笑著,暗紫色的唇間呢喃般的說道︰‘沒有想到啊,最後,我還是死在了它的手上……’
呢喃聲未來的及飄散,妄月整個身子便是由心間處迅速的開始月兌水,發暗,變黑,直至最後變成朽木般的死灰色。
瞬息,妄月眼眸間的生機消散開來,活生生的人片刻變成了一堆朽木。
一流紅影閃過,那條一直陪伴在上官青玄身側的血紅色小蛇再一次竄回到了上官青玄肩膀上,勝利者般高高的仰著小腦袋,吐納著鮮紅的蛇信。
「呵呵,上官青玄,這下你的私事也該處理完了吧?咱們的賬也是該好好地算算了。」
回神,夜剡冥右手抽搐腰間軟劍,對著上官青玄冷笑著說道。
來時,夜剡冥和夜臨冥兩人已是準備好來一場血戰了,可沒成想,到了這里竟然是短短時間發生了這麼多戲劇性的一幕。
如若說之前的上官青玄是讓人生畏的猛虎,此時的上官青玄說大了也不過是一只喪家之犬罷了,收拾他,可謂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夜剡冥等人明白的道理,狡猾如狐狸的上官青玄同樣清楚。
人算不如天算,他上官青玄將所有的棋子皆是按照所想擺上了棋盤,可最後這些棋子卻都未曾按照他心間所想的路線走下去。
「呵呵!」
听聞夜剡冥話語,上官青玄卻是冷冷的一笑,而後,腳下步子有些踉蹌的走回到了他專屬的戰馬旁,有些艱難的翻身上馬,
等到上官青玄在戰馬上坐定,夜剡冥和夜臨冥方才是發現,原本還直立著小腦袋盤旋在上官青玄肩頭處的鮮紅小蛇不知道什麼時候已是消失不見。
經過適才妄月毒發那一幕,夜剡冥和夜臨冥等人皆是知曉那一條筷子長短的小蛇毒性有多麼的猛烈、
夜剡冥心間雖是擔憂,卻並未在此時立馬叫喊出來,紅色已是潛入到了他們腳下所站立的地方,如若此時喊出,只會引起軍心大亂。
「啊!」
就在夜剡冥在心間急切地想著對策時,一聲慘叫聲突然間從夜剡冥身後的士兵嘴中傳了過來,劃破寧靜,穿透人們的耳膜。
听聞突來的慘叫聲,幾乎在場的所有士兵皆是對著慘叫聲傳來的地方看了過去。
就在此時,在所有士兵還沒有來及明白發生了何種事情時,夜剡冥不由對著所有士兵大聲的喊道︰「都給我沖,取得上官青玄首級的人賞金百兩。」
語落,夜剡冥手中軟劍打在馬上,已是率先對著上官青玄沖了過去。
現在只有兩軍混戰在一起才是對上官青玄那條紅蛇最好的克制,夜剡冥不相信,上官青玄就算是在沒有人性應該也是不會殺害自己的士兵吧?
可是,他錯了,上官青玄這種人已非是什麼正常人了。
兩軍混戰在一起,和那刺耳的慘叫聲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中毒死亡的不僅僅是望月王朝的士兵,還有他上官青玄的人。
「好陰毒的上官青玄啊!」
眼見死傷的人越來越多,夜剡冥不僅是盯著上官青玄憤恨的說道。
手中軟劍揮舞的更加迅速,鮮紅溫熱的血液不停的噴灑在夜剡冥的臉頰上,。
眼見上官青玄調轉馬頭想要走,夜剡冥腳下微微用力,將輕功運用到了極致對著上官青玄追了過去。
面對身後越發逼近的夜剡冥,上官青玄不驚不慌,薄唇間反而是露出了一絲絲嘲諷的笑容。
他今日是確實是計算失誤,可失誤不等同于死亡,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上官青玄在妄月反叛時就已是想到了逃離。
「十四弟,不要追了,讓他去吧,早晚有一天他還是會落到我們手中的。」
眼見夜剡冥要對著上官青玄逃竄的方向追過去,夜臨冥不僅是急聲招呼夜剡冥道。
十五那件事已是給了夜臨冥深重的打擊,寧願今日放走了上官青玄,夜臨冥也不要他的弟弟以身犯險千里追擊。
可此時對著上官青玄追去的夜剡冥仿若沒有听到夜臨冥的話一般,仍是手揮軟劍朝著上官青玄追了過去。十五所受的沒一點苦難,他都要從上官青玄的身上討回來。
就在夜剡冥和上官青玄之間的距離有幾丈遠的時候,未等夜剡冥發動最後致命一擊,一個滑膩的龐大身軀已是大刺刺的擋在了夜剡冥的面前,迅猛的動作帶著一陣腥臭的風迎面撲來。
腳下動作猛然間一頓,夜剡冥有些僵硬的止住了沖出去的身體,抬眸對著眼前出現的龐然大物看了過去。
遮天蔽日站立在夜剡冥面前的不是別物,正是一直被上官青玄以活人養在洞府之中的巨蟒。
直立起的三分之一身子已是有幾丈的高度,猩紅的蛇信吐納間一股濃郁的腥臭味陰面撲來,讓人不由一陣窒息,一滴滴的液體順著巨蟒的嘴角流了下來,掉落地面上,只要是被液體沾染的小草皆是瞬間枯死,就連那結實的地面都是有被腐蝕成坑的趨勢。
「好烈的毒性啊!」
直直的看著眼前這一幕,夜剡冥薄唇間不由訝異的說道,說話間,夜剡冥已是動作十分迅猛的對著後面撤了過去。
適才那條小紅蛇的毒性已是那般的厲害,現下出來這麼一個大家伙,如若被它口腔內的液體沾染上一點,恐怕會頃刻間斃命吧!
大蛇從草叢間竄出來後只是直直的直立在了當場,卻是沒有絲毫攻擊的意思,眼見上官青玄的背影漸漸化成了一個小圓點,大蟒蛇這才調轉了腦袋,對著一側高高的茅草中游走了去。
它出來不過就是為了阻擋夜剡冥,不讓他去追蹤上官青玄罷了。
「十四弟,不要追了,上官青玄是不會從我們手心逃出去的,等到攻下智曜國時,便是他上官青玄命喪之日。」
在大蟒蛇竄出來時,夜臨冥已是迅速來到了夜剡冥的身邊,和夜剡冥並肩站立著。大蛇離去,夜臨冥不僅抓住又要追去的夜剡冥,勸說道。
十五是夜剡冥的親弟弟,同樣也是他夜臨冥的弟弟,夜剡冥要替十五報仇的心思夜臨冥同樣是了解,可他比夜剡冥更加的理智。
上官青玄逃竄後,智曜國的士兵立馬變成了一盤散沙,不過是短短的交接,望月王朝士兵已是將智曜國士兵全數拿下。
一戰告捷!
在接下來的戰役中,不知是上官青玄受傷的原因,還是智曜國沒有了幽冥鬼殿的輔助,智曜國的士兵一再潰敗,不過是短短幾天的時間,夜剡冥已是接連拿下了將近六個城池,迅速逼近智曜國國都。
相對于夜剡冥等人的鏖戰,前往邊境平叛輝剎國的司懿軒更是一路無阻,幾十場戰役中沒有一個敗績。
輝剎國本就已是敗軍之將,在令狐君死了之後更是面臨著無有大將可用的地步,可令狐蘭縴為了替令狐君報仇卻是在輝剎國最需要休養生息的時候對望月王朝宣戰,那麼,換來的結果只能是一敗涂地。
很快,輝剎國本還和諧的朝中因為這場戰役分為了主戰派和主和派,就在兩派人還在激烈的爭論該如何處理這件事情的時候,司懿軒已是神速的帶兵攻打到了輝剎國皇都的城門外。
眼見兵臨城下,主戰派也是轉變為了主和派,可司懿軒已是辛辛苦苦的帶兵打到了皇都門口,他又是怎會容忍到了嘴邊的勝利果實再被輝剎國收回去呢?
在令狐君之戰後,望月王朝聖上胸懷寬廣,並未乘勝追擊輝剎國,給予其狠狠得一擊,這才有了現下輝剎國和智曜國兩國相呼應作亂望月王朝的事情發生,有了第一次,司懿軒不會傻傻的給敵人留下第二次反咬的機會。
帶兵攻到輝剎國皇都門口,那麼,他要的就是斬草除根!
輝剎國的抵抗不過是在拖延時間罷了,此次,輝剎國在司懿軒手中滅亡已是成了定局!
邊關軍營內。
幾次大戰告捷後,聖上夜臨冥卻是不急于對智曜國其他的城池進攻了,反而是開始對佔領的城池實行仁政安撫起來。
面對夜臨冥此番動作,夜剡冥雖心間著急,卻也只能是乖乖的在軍營中呆著,等待著夜臨冥接下來的命令。
「十四弟,我看你好像是有心事啊?」
將修長手指間的朱砂筆放于桌案上,夜臨冥抬頭看向正低頭沉吟中的夜剡冥笑著問道。
「沒。」
頭也不抬,夜剡冥直截了當的給了夜臨冥最簡單的一個回應。
普天之下,除了夜剡冥,恐怕再也找不到任何一個人敢對高高在上的夜臨冥如此愛答不理的說話了吧?
對于夜剡冥這仿若是小孩子賭氣般的回應,夜臨冥卻也是不惱,反而是一臉好笑的接著問夜剡冥道︰「你從小到大都不會說謊,有沒有,從你這張臉上就可以看出來了。而且,你的心事還不是什麼開心的事情呢!如若你不願意說的話就不要說了,免得說了之後我還要跟著你鬧心。」
對夜剡冥一通調侃之後,夜臨冥卻是真的將視線從夜剡冥身上收了回來,將桌案上剛剛放下的朱砂筆再一次拿在了手中,在一份長卷上不知道在寫什麼。
兄弟這些年,夜臨冥太了解夜剡冥了!
有時候你越是問夜剡冥,他反而是不會將心間的事情告知給你,可有時候你越是表現的不願意知曉,他反而是更加急切地想要將事情告訴給你了。
果然,當夜剡冥見到皇兄夜臨冥真的拿起朱砂筆不打算再理他的時候,夜剡冥薄唇不由對著夜臨冥微微一撇,沉吟片刻說道︰「是我和卿卿的事情,哎,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之間好像對我一點感情都沒有了,之前的情意也是消失得無影無蹤,哎,這些天我一直在想這件事情,可就是想不通為什麼。」
說到這里,夜剡冥不由又是重重的一陣嘆息之聲。
夜臨冥前前後後不過是只見了憐卿一面,以往也不過是在夜剡冥的口中听到‘憐卿’這個名字罷了,夜臨冥對憐卿真的不是多麼的了解。可就算是對憐卿在如何的不熟悉,夜臨冥也是可以確信,憐卿那女孩不是那種水性楊花的女人,而且,在夜剡冥植蠱時,憐卿小臉上流露出的擔憂也是結結實實不做假的。
「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
朱砂筆前端輕抵下巴處,夜臨冥稍稍沉吟後看著夜剡冥問道。
夜剡冥張了張嘴,話還未曾從夜剡冥嘴中說出來便是被突然掀開來的軍帳門簾打斷開來。
黑色身影閃過,麒麟有些急切的沖進了大帳中,在夜剡冥身前站定,先是對著夜臨冥恭恭敬敬的拱了拱手,麒麟這才轉身躬身對夜剡冥說道︰「主人,皇都傳來消息了!」
听聞麒麟話語,夜剡冥不由猛然間從座椅上站起身來,帶動黑色瓖金邊錦袍一陣翻飛,夜剡冥言語間有些擔憂的說道︰「怎麼了?是不是憐卿發生什麼事情了?」
「沒有,憐卿姑娘沒有事,只是丞相夙沙煥在皇都叛亂了,聯合了智曜國的余孽將皇都給包圍起來了。」
眼見夜剡冥如此擔憂的樣子,麒麟不僅是趕緊的安慰夜剡冥道。
「什麼?把皇都給佔了?那程錦和懷郡候呢?」
听聞麒麟話語,夜剡冥倒是暗暗地松了一口氣,可夜臨冥卻是在此時猛然間站起身來,聲音有些急切的問道。
麒麟趕緊調轉身子,面向夜臨冥,拱手恭恭敬敬的說道︰「皇上,你不要擔心,丞相不過是佔領了一個外城,此刻程錦和懷郡候兩個人正是死死地守衛著皇宮,因懷郡候早有準備,所以,即便是丞相夙沙煥兵圍了皇都,卻仍是沒有辦法徹底佔有的。」
「朕果然是沒有看錯似錦啊!」
好看的薄唇間輕聲贊賞了程錦一句,夜臨冥不由慢慢地又坐回到了身後的座椅上。
在夜臨冥話語後,整個房間在此時不由陷入到了沉默中,麒麟站立軍帳中間躊躇著,冷冽的臉頰上一派糾結。
「還有事?」
抬頭,夜剡冥微皺眉頭,問麒麟道。
猶猶豫豫、吞吞吐吐,這可不是他手下人的性格啊!
思慮至此,剛剛放回到肚子里的一顆心不由再一次懸了起來。
「那個,主人,憐卿姑娘和白斬月兩個走了。」
糾結片刻,麒麟還是實話實說道。
「什麼?什麼叫做走了?走去哪里了?」
大手猛然間抓上麒麟手臂,夜剡冥瞪大雙眼冷冷的問道。
這些時日,夜剡冥一直感覺心情煩亂,他擔心憐卿會在皇都出現什麼事情,沒有想到一大清早麒麟就給他帶來了這樣的消息。
被夜剡冥緊抓的手臂處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可麒麟卻是一聲不吭,劍眉蹙緊,片刻,麒麟方才是重重的嘆了一口氣,說道︰「人家都說……說憐卿姑娘和白斬月是趁著您和國師大人出征的時候私奔了。」
私奔了,私奔了,私奔了……
听聞麒麟話語,夜剡冥大手有些無力的放開了麒麟的手臂,夜剡冥感覺整個大腦在此時不由一片空白,只有這三個在他的耳邊不停的回蕩開來。
憐卿漸漸地疏離中,夜剡冥想到過憐卿會離開,可他卻是萬萬沒有想到,憐卿竟然會是找了一個這樣的理由徹徹底底的消失在了他的視線當中。
難道說白斬月就這麼好嗎?
為了一個白斬月,你竟然是放棄了所有的一切,而和他遠走高飛。
轉身,夜剡冥對著軍帳外走了過去。
未等夜剡冥走出軍帳,夜臨冥不由從震驚中回神過來,在此時不僅是急聲對著夜剡冥說道︰「十四弟,你去哪里?」
「去找她!」
頭也不回,腳下步子不停,夜剡冥繼續對著軍帳走去,嘴中卻是干淨利落的回應夜臨冥道。
夜臨冥還想要再說些什麼來攔住夜剡冥,可未等夜臨冥話語出口,夜剡冥的身影已是消失在了軍帳口。
「哎!」
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夜臨冥不僅是轉身對著麒麟吩咐道︰「你趕緊去跟著你家主子,千萬不要讓他出事,有什麼情況立馬傳信給朕。」
在麒麟應聲走出軍帳後,夜臨冥又接著對軍帳外站立的人吩咐道︰「召集所有的將領進軍帳,朕有事吩咐。」
在得知夙沙煥叛亂兵圍皇都後,夜臨冥便是想著將邊關的事情先放一放,帶軍隊回到皇都去解圍。
夜臨冥初意是想要讓夜剡冥領兵回去,可此時看來他的想法是要落空了,那麼,現下就只有自己親自帶兵返回皇都去了。
這一次邊關之戰上官青玄可謂元氣大傷,雖說還未曾將那上官青玄抓到,可那也不過是遲早的事情,智曜國早晚會劃到望月王朝的地圖板塊當中去。
只有完成了大一統之後才可以永無戰爭,四海升平吧!
在司懿軒得到憐卿離開皇都的消息時,他正站在輝剎國城牆之上,安撫著有些暴亂的輝剎國民眾,在听聞屬下的匯報後,司懿軒幾乎未曾有任何的停留,直接對著望月王朝皇都趕了回來。
望月王朝皇都。
「護法大人,夜剡冥和司懿軒馬上要回到皇都來了,夜臨冥隨後也是帶著兵馬對皇都趕了過來。」
屬下躬身站立在孤光的身側,看著孤光恭恭敬敬的說道。
「夜剡冥、司懿軒和夜臨冥回來了?怎麼會?」
听聞屬下匯報,斜斜倚在座椅上的孤光猛然間從座位上站起身來,整顆心不由猛然間一沉,臉色驚異中帶著些許煞白的呢喃道。
他知道,夜剡冥、司懿軒和夜臨冥回到皇都所帶來的是什麼。
籌劃了這麼久,在外人看來是銅牆鐵壁,可是,孤光知曉在,這所有的一切在面對夜剡冥等人的時候不過是紙糊的老虎罷了,根本就禁不住他們三人中的任何一個人重重一擊的。
也怪那丞相夙沙煥無能,攻打了這些時日,卻仍是沒有絲毫的進展。
片刻,孤光不由轉頭看向了身側的屬下,急切地問道︰「那三皇子呢?他們不會應該在和三皇子還有輝剎國對抗嗎?怎麼會這個時候回到皇都來了?」
「回稟護法大人,妄月大人戰場叛變,三皇子被妄月砍去了一條胳膊,現下已是撤軍回皇都了。而那輝剎國自開戰之日起便是連連敗退,或許,現下已是被司懿軒給攻打下來了……」
感受到孤光體內越發濃郁的殺氣,一側孤光的屬下越說越小聲,到了最後的時候,直接消失不見了。
「彭!」
一聲巨響,孤光身側放立的紅木桌子已是裂成了碎木片,木屑飛濺開來。
身子繃緊,孤光站立當場沉吟片刻,不由轉身看向了身側人,冷冷的問道︰「他們還有多久來到皇都城?」
「回稟護法大人,也就還有半日時間,夜剡冥和那司懿軒便是會趕到皇都城。」
听聞孤光問話,有些走神的下屬不由趕緊回神恭恭敬敬的回應孤光道。
半日了,還有半日!
不要說現下將望月王朝的皇宮攻打不下來,即便是現下將皇宮攻打下來,又是有何用?
等到夜剡冥等人一回來,重回他們手中還不是分分秒秒的事情嗎?
看來上官青玄這個靠山已經靠不住了,是時候離開了啊!
自己本來就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更是無所謂終身侍一主了,只要能保命,那就是上上之路!
心意轉動間,孤光不由轉臉看向了身邊正躬身站立的下屬,一絲嗜血的冷笑漸漸爬上孤光的嘴角,袖口間,右手猛然緊握成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對著身側下屬重重的打了過去。
在下屬還未曾反應過來發生何種事情時,已是胸膛凹陷了下去,破碎的內髒混雜著鮮紅的血液從口腔內噴了出來,未發出任何聲音,更是未曾做出任何多余的動作,身子在孤光內力的沖擊之下直直的對著後側倒了過去。
落地,掃起塵埃飛揚!
收手,在孤光還沒有來得及將尸體處理的時候,一連串急切地腳步聲已是從房門外傳了過來。
黑布遮擋的面容上意思嘲弄的冷笑蕩漾開來,孤光不由在心間暗暗地想到,‘又來一個呢’!「護法大人,護法大人啊!在下有事……」
門被推開,一身暗色衣袍的丞相夙沙煥從外邁步急急地走了進來,邊走,暗色唇角處對著孤光著急的說著什麼。
可當丞相夙沙煥看到房間地面上躺著的鮮血淋灕的尸體時,到了嘴邊的話語又是被夙沙煥硬生生的咽回到了肚子里,渾身的汗毛在此時都是立了起來。
從地面尸體衣著上,夙沙煥已是知曉孤光殺的是孤光的屬下,以此夙沙煥也是可以判斷出,孤光此時的心情恐怕是不怎麼好呢!
他接下來要稟報的又不是什麼好消息,避免引火上身,夙沙煥十分明智的及時住了嘴。
轉身,孤光斜斜的坐回到了紅木椅上,右手輕抬,將臉頰之上從未拿下來的遮面錦布取了下來,拿在手中,輕輕地擦拭著適才被迸濺到身上的鮮血,斜勾的唇角帶著一絲邪魅的笑容。
抬眼看向孤光,夙沙煥不由驚得一陣窒息。
孤光一直黑色遮面示人,而且他做事一向是狠絕不留後手,夙沙煥從未曾想到,當孤光將那遮面黑錦布拿下時,露出的竟然是比女子還要美上幾分的妙容,眉心間仿若要燃燒起來的火焰印更是給其增添了幾分神秘和陰柔,微勾起的紅潤薄唇給人一種妖媚無限的錯覺。
如若不是知曉坐在他面前的這美若天仙的人就是方才那黑錦布遮面的右護法,夙沙煥恐怕都是會忍不住心中**撲了上去。
直愣愣的盯著孤光看著許久,狠狠地咽了一把口水,夙沙煥思維仍是有些跟不上趟的對著孤光說道︰「護……護法大人,您這是……?」
「小事。」
未等夙沙煥話音落下,孤光已是淡然的說道。
右手微微一揚,沾滿鮮血的黑色錦布月兌離了孤光的手指,飄悠悠的對著地面上掉落而去。
隨手將散落到胸前的黑發拋到身後,孤光淡笑著看著夙沙煥問道︰「丞相大人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听聞孤光問話,夙沙煥這才想到了適才自己來此地的目的,沉吟片刻,方才是說道︰「攝政王夜剡冥和國師大人司懿軒已經在回皇都的路上了,差不多還有半日時間就要到了。護法大人,我們現在要怎麼辦?堅持還是撤回到智曜國去呢?」
當收到探子匯報來的消息時,夙沙煥直接嚇得六神無主了,連攻打皇宮的軍隊都沒有來得及交代便是急匆匆的回到了丞相府來找孤光商量了。無論如何,望月王朝他是呆不下去了,如若他繼續待下去,等到夜剡冥和司懿軒回來之後,就憑著他通敵叛國的罪名,一定會將他大卸大塊的。
他不想死!
相對于夙沙煥臉色煞白的六神無主,孤光卻是十分淡然的一笑,而後,方才是慢悠悠的說道︰「呵呵,好像丞相大人您的消息不是很準確呢!」
「不是很準確?什麼意思?還望護法大人能夠給在下明白指出啊!」
听聞孤光話語,夙沙煥不由急聲反問孤光道。
「我的意思是,回皇都來的人不僅僅是夜剡冥和司懿軒兩個人呢,再有一日時間,望月王朝君主夜臨冥也是會到皇都中了呢!」
孤光修長的手指是隨意的整理著衣袖,言語間十分平淡的說道。
「皇上?皇上他也回來了?」
此時,在听聞這個消息後,夙沙煥嚇得整個身子都是軟了下來,兩條腿發軟似面條一般,都是無法支撐她的身子了。
心間驚嚇稍稍沉澱,轉臉,夙沙煥看向孤光的方向,疑惑的問道︰「護法大人,難道說您早就知曉夜剡冥和司懿軒在回皇都的路上了嗎?」
直到現在,夙沙煥方才是後知後覺到,自始至終,孤光都是一派淡然的樣子,直到听到他口中的消息,孤光甚至連一點驚疑的表情都沒有表現出來。
想到這里,夙沙煥整顆心在此時不僅是猛然間一沉,一絲恐慌在孤光的眼眸間一閃而過。
「恩,也是剛剛知曉的,他告訴我的呢!」
抬眸,孤光淡淡的看向了地面上血跡未干的尸體,輕聲的說道。
說話間,孤光紅潤的薄唇間深深地嘆息了一口氣,頎長的身子直接從紅木椅上站立起來,長腿邁動間對著夙沙煥的方向走了過去。
「護法大人,您……您這是……?」
隨著孤光對著身側走來,夙沙煥連連隊這後側倒退了去,暗色唇角間斷斷續續的問孤光道,此時,夙沙煥一顆心直接恐慌的揪成了一團。
「沒事,不過是要借丞相大人您的首級用一下而已,想要在望月王朝安頓下來,總是要給人家準備一些禮物才好呢!」
唇角斜斜的揚起,孤光邪魅笑著看著丞相夙沙煥淡淡的說道,猩紅的舌頭嗜血般的輕舌忝著唇角。
「你……你想殺老夫?」
此時,听了孤光話語後,夙沙煥終于是腦子轉了一圈,也是明白了孤光真正的意圖,恐慌凌亂間,夙沙煥連自己的稱謂都是變了過來。
「就算是你殺了老夫,你以為夜剡冥他們就會放過你了嗎?你別忘了,你可是上官青玄的右護法,是整個望月王朝的大仇人,就算是取了老夫首級,也根本換不來他們的收納的。」
面臨漸漸逼近的死亡,夙沙煥不僅是言語有些慌亂的勸說著孤光,也是給自己爭取最後一絲生機的說道。
在夙沙煥的眼中,孤光只是嚇得亂了手腳而已。
「呵呵,丞相大人好像是忘記了呢?本護法的樣子就連三皇子上官青玄都是沒有見過呢,你說,我走進夜剡冥身側,他又是怎麼可能把本護法認出來呢?」
語落,孤光已是失去了最後一絲耐性,內力凝結于右手之上,血肉之軀的右掌變得比普通刀劍來的都要鋒利,手起,夙沙煥的頭顱應聲滾落到了地面上,夙沙煥齊刷刷斷裂的脖頸處,鮮血仿若噴泉一般直沖上方,而後,點點滴落的血液仿若雨點般回落地面。
夙沙煥蒼老枯瘦的臉頰上布滿了驚慌恐懼和後悔,雖頭顱已是和身軀分離開來,可夙沙煥的一雙眼楮卻是瞪得很大,沒有閉合開來。
他忘了,他怎麼忘了呢?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看見過孤光的面容的,他或許應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見到孤光真容的人了吧!
「放心,不會讓你白死的,就不要再睜這麼大的眼楮看著本護法了。」
彎腰,孤光將地面上已是被鮮血染紅的頭顱撿了起來,順手將夙沙煥睜著的眼眸閉合了上,語氣淡淡的說道。
將夙沙煥的頭顱用一個黑色的錦布包裹了起來放到了一側的桌子上,接著,孤光又是轉身進入到了內室,為自己找了一件還算是合適的暗色錦袍,又是將眉心處紅艷艷的火焰印記掩蓋了下去,做完這些之後,孤光這才提起包裹夙沙煥首級的黑色包袱對著房門外走了過去。
夜剡冥和司懿軒差不多也是該到了吧?
是時候好好地表現一下自己了呢!
心間如此思慮著,孤光不由對著皇宮城牆處走了過去。
「快開門啊,救命啊,開門……」
背後插著一把匕首,左手提著一個黑色的包袱,右手不停的揮舞著手中兵器使得追蹤他的人後退些,孤光抬頭對著城牆上站立的程錦高聲的呼喊道。
面對孤光的呼救聲,城牆之上的程錦卻是無動于衷,只是冷眼注視著城牆下發生的這一幕。
領兵打仗,她程錦也是將兵法讀了一遍又一遍的,苦肉計可算不上什麼高明的辦法呢!
「夙沙煥的首級在我的手中,為了望月王朝的安定我單槍匹馬除了這老賊,難道說將軍大人您要眼睜睜的看著我死在這些人的手中嗎?」
眼見程錦竟然是不吃他這一套,孤光不僅是再次提高了聲音對著城牆上的程錦喊道。
邊說,孤光左手微用力,將手中黑色的包袱對著城牆之上扔了過去。
孤光知曉程錦這是在防備著他使詐,這個時候唯一能夠最快說服程錦的辦法就是要讓她親眼看到包袱內夙沙煥的首級。
黑色包袱在空中劃過一個完美的弧度,直直的對著城牆之上落了下去,黑色包袱在城牆地面上滾動了幾下,松松的結已是自動解開來,夙沙煥血淋淋的頭顱從黑色錦布內滾了出來,暴露在了所有人的視線中。
雖說程錦在包袱扔上來時已是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當夙沙煥灰白色的頭顱從包袱內滾出來時,程錦仍是結結實實的吃了一驚。
在前一刻,夙沙煥還是活蹦亂跳的在城牆下走來走去,不過是片刻功夫,再見夙沙煥已是變成了這鮮血淋淋的首級,這反差著實有些大了。
這麼說,那城牆下搏斗的暗色錦袍男人真的是俠義之士,為了望月王朝的安定才殺了夙沙煥的?
心間如此思慮著,程錦不僅抬眼看向城牆之下的孤光。
眼見程錦視線投射過來,孤光不僅閃出身體一個空檔,結結實實的挨了周測人一刀,鮮血噴涌而出。
在看到夙沙煥的首級時,程錦已是有了八分的相信,此時,又見孤光被人重重的刺了一劍,此刻的程錦可謂是全數的相信了適才孤光說過的話,揮手對著城牆下的士兵吩咐道︰「快打開城門,帶一小隊人將那男子救過來。」
得到程錦命令,眾人也是不敢有絲毫遲疑,直接沖出了城門,將一群人包圍中的孤光給救了出來。
夙沙煥一死,孤光隱匿,皇都眾叛軍直接陷入到了群龍無首的狀態,程錦只是稍稍帶人打擊了下便是將叛軍打的如落水狗一般。
待得夜剡冥和司懿軒等人來到皇都時,所有的叛亂已是得到了很好的控制,雖說皇都還未曾恢復以往的繁榮,可至少暴亂已是制止。
作為夜家的子女,她這一次十分完美的完成了聖上夜臨冥交代的任務,真真正正和所有夜家的人站在了同一條戰線上並肩作戰。
等到夜剡冥和司懿軒火急火燎的回到皇都城中時,皇都民眾的生活差不多已是恢復了秩序井然。可他們兩人現在的心思根本就沒有放到這些上面,現在,夜剡冥和司懿軒就是想要知道憐卿人到底哪里去了。
國師府前廳。
珠兒和紫玉正在前廳輕聲的安慰著藍妙音,桌面上擺著的飯菜絲毫未動。
短短時日,藍妙音消瘦了很多,面容上仿若憔悴了十幾歲一般,很顯然,憐卿的離去對她的打擊也是不小。
馬蹄聲落下,夜剡冥和司懿軒幾乎是在同一時間來到了國師府門口,下馬,二人皆是意味深長的看了對方一眼,卻是一句話都沒有說,抬腳急切地對著府門內走了過去。
「王爺!國師大人!」
一路上,下人們在看到兩人時皆是恭恭敬敬的對著夜剡冥和司懿軒行禮道。
一向溫文爾雅的司懿軒此時也是沒有了往常的風度翩翩,一張臉冰冷,薄唇緊抿,一言不發的對著前廳處走了過去。
「王爺?司公子?」
當夜剡冥和司懿軒的身影出現在前廳處時,紫玉不由有些吃驚的從座椅上站起身來,美目錯愕的看著來人,紅潤的小嘴間呢喃般的叫道。
在紫玉的印象中,此時的夜剡冥和司懿軒硬是在前線拼殺,而不是出現在國師府前廳才對的啊?
她們的本意是在夜剡冥和司懿軒回來之前就將憐卿給找回來的,可沒有想到在事情沒有絲毫進展的時候他們二人已是回到了皇都。
「伯母!」
「伯母!」
來到前廳,就算是此時的心情在如何的低沉,夜剡冥和司懿軒仍是對著藍妙音彎腰,恭恭敬敬的叫道。
「二位趕緊免禮吧!」
兩手撐在身前桌面上,藍妙音身子有些打晃的站了起來,對著夜剡冥和司懿軒回應道。
她已非昔日的皇妃,對面的一個是攝政王,一個是當朝國師大人,她是真的受不了他們兩個人大禮的。
「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卿卿怎麼可能會突然之間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呢?會不會是卿卿和白斬月兩個人發生了什麼意外啊?」
未有任何拐彎抹角,夜剡冥十分干淨利落的切入主題問道。
上一次沛離和夙沙寧二人莫名其妙的消失了蹤影,起初眾人還有著各種各樣的猜測,到了最後方才是知曉,沛離和夙沙寧是被洛青心給抓了起來。
夜剡冥想了無數個憐卿和白斬月離去的理由,可追問自己到最後,皆又是被夜剡冥給否定了去。
他實在是想不出來,到底有什麼急切的事情需要憐卿選擇在這種兵荒馬亂的時候離開!
「應該不會,最近這些時日我們到處的去尋找了,可也未曾發現有什麼可疑的勢力出現在皇都附近,而且,有白公子在卿卿的身邊,她們應是不會出現什麼意外的。」
听聞夜剡冥問話,紫玉不由稍稍沉吟,回應夜剡冥道。
就在夜剡冥和司懿軒前腳剛剛進入到國師府中,軒轅漠視等人也是從國師府外側急匆匆的走了進來。當見到前廳處的夜剡冥和司懿軒時,眾人先是微微的一陣訝異,卻也是沒有過多的寒暄,直截了當的說道︰「皇都里里外外我們已找了無數遍了,可仍舊是沒有任何關于憐卿和白斬月的消息,他們應是走到皇都外去了。」
此時,軒轅漠視的聲音也是分外的沉重,言語間皆是滿滿當當的擔憂。
他們主上可是派了他來專門保護憐卿的,現在可好,他軒轅漠視找到了老婆,卻是將他們主上的老婆給看丟了!
真是不知道主上知曉這件事情會如何大發雷霆呢!
想想,軒轅漠視心間便是一陣不安。
多想無益,現下他軒轅漠視唯一能夠做的事情就是趕在尊上回來之前將憐卿給找回來了。
「那就到皇都外去找,就算是將整個大陸都翻個底朝天,本王都要將卿卿找回來。」
听聞軒轅漠視話語,夜剡冥不僅是冷寒著一張臉,漆黑的眼眸直直的盯著憐卿經常坐的玉凳說道。
自始至終,一身藍色錦袍的司懿軒緊抿著薄唇,一句話也沒有說,低垂著眼眸不知在想些什麼。
「少爺,您回來了!」
就在此時,身著暗色錦袍的管家快步來到了司懿軒的身邊,躬身對著司懿軒恭恭敬敬的說道。
「卿兒呢?」
頭也未轉,司懿軒冷冷的問管家道。
臨出門前,他可是千萬次的囑咐了管家龍叔的,就算是整個望月王朝都覆滅了,也是要將卿兒給他保護好的。
現在好了,動亂消除,一切萬事大吉,只有他的卿兒不見了!
「回少爺的話,老奴,老奴也是未曾想到憐卿姑娘會選擇這樣一個方式離開的,當日憐卿姑娘只是說要出去買東西,很快便是會回來了,老奴這才只派了三個人暗中保護在憐卿姑娘身邊的,這……」
管家重重嘆息了一聲,剛剛想要繼續說下去,此時,司懿軒卻是突然之間出聲打斷了管家的話語,有些急切地問道︰「那你派去暗中保護卿兒的人呢?現在可在府中?」
既然他們是暗中保護著卿兒的,那麼,卿兒無論是去了哪里,他們都是該一清二楚才對的啊!
將這三個人叫出來問一下應是差不多就知曉憐卿和白斬月的行蹤了。
听聞司懿軒有些急切地問話,管家整張臉一陣糾結,暗色唇角蠕動了半天,管家還是實話實說道︰「這……這個,他們三個跟著憐卿姑娘剛剛出了皇都城門便是被發現了去,被白斬月白公子給點了穴道扔在了路邊,然後……然後再去尋睨就已是沒有了憐卿姑娘的消息了。」
得此回應,司懿軒的心中雖是十分的想要大發雷霆,可管家可是從小看著他長大的人,與父親類似,話語在司懿軒唇邊徘徊片刻,又是被司懿軒咽回到了肚子里。
在管家話語後,整個前廳在此時不由陷入到了沉默中,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本來身子就虛弱的藍妙音再回顧憐卿消失的場景,眼眸間一黑,一陣暈眩的感覺在此時猛然間沖上腦門,就在藍妙音身子對著後側倒過去時,珠兒和紫玉已是眼疾手快的接住了藍妙音的身子,在房門外丫鬟婆子的幫助下,幾人輕扶著藍妙音對著臥房處走了過去。
雖說藍妙音和憐卿相見不過是短短的時日,可母女連心,此時憐卿下落不明,藍妙音整個人都是隨之憔悴了很多。
憐卿的離去仿若一層厚厚的烏雲般蓋在了所有人的頭頂,壓制的人們有一種呼吸不過來的感覺。
擔憂,著急,思念……
各種各樣的情緒仿若潮水般迅速蔓延開來,侵蝕著所有人的理智。
「懸賞通緝吧!」
良久,夜剡冥猛然間從座椅上站起身來,看著房間眾人冷冷的說道。
懸賞通緝?
一句話,夜剡冥將前廳所有人的視線在此時皆是吸引到了他的身上,大家看瘋子般的看向了夜剡冥的方向。
憐卿和白斬月都不是犯人,如何通緝?
就算是以他們攝政王和國師大人的身份弄得了通緝令,可那是對犯了死罪的人才會采取的措施,到時候地方官員為了得到懸賞而對憐卿和白斬月大打出手怎麼辦?
誰也不能保證憐卿會不會因為這個受到什麼傷害。
「這個行不通的,現在我們想要找到卿兒,只能是靜悄悄的來找尋,如若不然,以卿兒的性格,她如若是想要躲避我們,明目張膽的找尋反而是更不易將她找出來。」
將手中玉扇輕輕合攏上,司懿軒對著夜剡冥擺了擺手,沉吟著說道。
綜合所有的情況來看,憐卿根本就是自願和白斬月離開的,而且,他們兩個人應該是安安全全的從這里走出去了,只不過現在不願意出現來見他們罷了。
思慮至此,司懿軒整顆心仿若被一把刀狠狠插進去,又不停的攪動般的疼痛著。
相識,相戀,司懿軒從未曾想過有一天憐卿會是這般決絕的來對待他,來對待他滿腔的愛意。
出征前,司懿軒還不止一次的在心間安慰自己,卿兒不過是耍耍小孩子脾氣罷了,等到回皇都時好好地花心思哄哄她就沒有事了。
可他怎麼忘記了,憐卿根本就不是那種小女人呢?
「這個也不行,那個也不行,那你們說,我們現在要怎麼辦?」
提議遭到司懿軒拒絕,夜剡冥不僅是有些抓狂的對著司懿軒說道。
轉臉,夜剡冥漆黑的眼球邊布滿了血絲,比冰塊還有寒冷上幾分的臉頰讓人看後不由深深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現在,夜剡冥正想抽出軟劍狠狠地在自己的身上刺上幾劍,他想要知曉,當憐卿在面對他的死亡時還能不能表現得這麼的決絕。
這種若即若離,不清不楚的朦朧感已是讓夜剡冥比死還要難受!
就在前廳氣氛越發緊張時,一身白色戰袍的程錦不由從房門外快步走了進來,紅潤的小嘴間抬高聲音對著夜剡冥和司懿軒說道︰「十四哥,司大哥,你們不用愁了,他知曉憐卿現在什麼地方。」
听聞程錦話語,夜剡冥和司懿軒皆是猛然間從座椅上站了起來,衣袂翻飛間,二人快速的對著程錦走了幾步,異口同聲的急切問道︰「她現在哪里?」
「他說見過憐卿和白斬月,我擔心你們兩個人著急,還沒有來得及細問,便是帶他來見你們了。」听聞夜剡冥和司懿軒問話,程錦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道,轉身,程錦看向身後臉色仍是有些蒼白的孤光,問道︰「說說吧,你到底是在什麼地方見到憐卿和白斬月的?」
此時,孤光經過了奉上夙沙煥的首級,可謂是完全取得了程錦和懷郡候的信任,為了能夠徹底的在望月王朝站穩了腳,孤光決定將他所知曉的憐卿的消息也是告訴給額夜剡冥和司懿軒兩個人。
隨著程錦的視線,夜剡冥和司懿軒二人也是看向了身受幾處刀傷的孤光,神色間有些疑惑的問程錦道︰「他是……?」
夜剡冥和司懿軒二人皆是可以肯定,他們兩個人這是第一次見面前的暗色錦袍男子,可不知為何,眼前的男子總是給他們兩個人一種熟悉感,而且,在這種熟悉感中又是帶著絲絲的危險氣息。
未等孤光說話,程錦已是將認識孤光的整個過程和夜剡冥還有司懿軒說了一個遍。
「夙沙煥死了?被他給殺了?」
轉臉,司懿軒看向笑意盈盈,小臉掛滿驕傲的程錦,冷冷的問道。
聖上臨行前可是交代過,夙沙煥要留到他回來之後再處決的,暫時的留夙沙煥一命。
出征前司懿軒幾乎將所有的事情交代了一個遍,唯獨是這件事情沒有交代到,回皇都,程錦就已是將夙沙煥給殺了。
「……恩,怎……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
大眼楮看著司懿軒突然寒冷下來的臉頰,程錦聲音有些斷斷續續的問道。
夙沙煥通敵叛國,殺了他,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
她不感覺!
「沒事,殺了就殺了吧,還是先說說卿兒的事情吧!」
好看的薄唇間微微吐出了一口氣,司懿軒未曾再在這件事情上過多的追究什麼,而是抬眸看向了孤光的方向,問道。
現下,對于其他所有的事情他都可以放下不再去理會,司懿軒的心中滿滿當當的都是對憐卿的擔憂。
將身側攙扶的人放開,孤光先是對著司懿軒恭恭敬敬的拱了拱手,這才接著說道︰「回稟國師大人,小的也是在來皇都的路上見到的憐卿姑娘,起初小的根本就沒有過多的在意,當時也只是覺著那姑娘長相清秀靚麗,男子謫仙般的靈秀,便是多看了幾眼。適才听聞程錦將軍無意之間提起,小的這才猛然之間發覺,在來皇都路途上小的踫到的那一男一女正是你們在尋找的憐卿姑娘和白斬月。」
在決定將這個消息給夜剡冥和司懿軒說出來之前,孤光已是在心間給自己想好了無數的理由,現下听聞司懿軒問話,孤光更是不帶打哏的將腦中早就編好的理由給說了出來。
一側,夜剡冥听聞孤光話語,不由超前緊走幾步,看著孤光急切地問道︰「他們現在哪里?有沒有出事?」
現下,夜剡冥和司懿軒早就已是忘記了適才見到孤光時仙劍涌上的那股子熟悉感,此時,他們的所有心思皆是放到了憐卿的身上。
「他們沒有什麼事情,在一個小城鎮處生活呢,看他們兩個人動作十分的親密,當時見到他們的時候小的就以為他們兩個人應該是夫妻呢!」
夜剡冥的問題可謂是正中孤光下懷,本就有心要擴大這件事情的孤光,此時在听了夜剡冥問話後更是添油加醋的將憐卿和白斬月的現狀給眾人說了一遍。
有意無意間,孤光將憐卿和白斬月二人的離去說成了私奔的假象,以此來刺激夜剡冥和司懿軒兩個人。
夫妻!
他們兩個是夫妻!
當听了孤光話語後,夜剡冥和司懿軒的臉色直接變了顏色,‘夫妻’這兩個字反反復復不停的在夜剡冥和司懿軒的腦海中回蕩開來,震徹他們的心靈。
從孤光哪里得到憐卿的消息之後,夜剡冥和司懿軒沒有絲毫的遲疑,直接對著國師府外走了過去。
身後,軒轅漠視、沛離和麒麟等人擔心會出現什麼事情,也是跟在了二人的身後對著孤光所說的地點追了去。
在眾人走後,一直裝出一幅恭維樣子的孤光嘴角微微上揚,一絲得逞的邪魅笑容在柔美的臉頰上蕩漾開來。
等到夜剡冥和司懿軒等人趕到孤光所說的地方時已是過了半日的時間,耀眼的陽光已是變得暗淡下來,柔柔的光輝打在人的臉上暖暖的。
可此時的夜剡冥和司懿軒卻根本就沒有什麼心思來體會陽光是何種,隨著離孤光所說的城鎮越來越近,夜剡冥和司懿軒的心也是越發的揪緊起來。
在沒有找到憐卿的時候,他們是為了憐卿的安慰在擔憂著,此時,馬上就可以見到憐卿了,可是,夜剡冥和司懿軒兩個人又是開始害怕見到憐卿和白斬月親親我我的樣子,他們不知道,如若真的見到想象中的那一幕時,他們到底該如何來應對。
說是城鎮,準確的說,這里連皇都附近最貧窮的村莊都算不上,零零星星的不過是幾戶人家住在了一處大山處。要想到達這個村莊,首先就需要先爬山,山勢雖不是多麼的陡峭,可是,卻是長長的斜坡卻是花去了眾人好幾個時辰的時間。
這長長的斜坡給人一種村莊與世隔絕的錯覺。
當時孤光在和夜剡冥等人解釋的時候,他說的是偶遇到了憐卿和白斬月。可是,有誰會吃飽了撐的爬上這麼高的山去偶遇一個人呢?
此時的夜剡冥和司懿軒卻已是沒有了什麼多余的心思再去思考這個問題,亦或者說,這個時候這種懷疑根本就從未在他們兩個人的腦海中出現過。
到了村莊前側,夜剡冥和司懿軒等人未曾有過多的打問,直接挨家挨戶的看了過去。不過是零零星星幾戶人家,也用不到什麼詢問的,片刻的時間,夜剡冥和司懿軒便是看到了身著淡紫色紗裙,懷抱七彩靈狐坐于石凳上的憐卿。
「卿卿!」
「卿兒!」
見到心尖上掛念的人,夜剡冥和司懿軒幾乎同時從馬上跳了下來,快步對著憐卿的方向走了過去。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語氣,熟悉的稱呼,熟悉的氣息……
淡紫色紗裙翻飛間,憐卿不由猛然間從石凳上站起身來,一雙琉璃般的眼眸有些難以置信的看向了來人,嬌艷欲滴的小嘴抿了又抿,最終,憐卿卻也是未曾說什麼,而是沉默的面對著夜剡冥和司懿軒。
听聞外側的響動,正在房間內做飯的白斬月在此時也是快速的走出了房間,一雙眼楮不帶絲毫感情的看向了夜剡冥和司懿軒的方向。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無論他和憐卿兩個人走到了哪里,夜剡冥和司懿軒找到他們不過是時間的問題罷了。
找到了憐卿,軒轅漠視在此時不僅是重重的舒了一口氣,只有憐卿在,他才有辦法來和主上交差啊!
「卿兒,跟我們回去吧?」
司懿軒抬腳對著憐卿走近了幾步,聲音輕的仿若怕驚嚇到憐卿一般,柔柔的說道。
現在司懿軒唯一能夠想到的話也就是這個了。
多日未見夜剡冥和司懿軒,憐卿心間對二人的思念越積越多,此時,這般猝不及防的同時見到了兩個人,憐卿整顆心都是凌亂開來,再聞司懿軒這帶著些許懇求的語氣,憐卿只感覺一股子酸澀涌上眼眸,淚花壓制也壓制不住的冒了出來。
憐卿擔憂夜剡冥和司懿軒會見到她哭泣的這一幕,淡紫色嬌小身子微轉,改為了背對著夜剡冥和司懿軒等人,含滿淚花的眼眸求助般的看向了白斬月的方向。
「她現在是我的妻子,我不允許她跟著你們回去!」
白色錦靴超前邁了一步,白斬月將憐卿嬌小的身子擋在了自己的身後,一雙清澈的眼眸異常冰寒的看著夜剡冥和司懿軒霸道的說道。
听聞白斬月話語,夜剡冥和司懿軒先是微微一愣,接著,便是箭一般的眼神看向了白斬月,恨不得用眼神將白斬月殺死個千百遍。
「卿卿,我要親口听你說,這一切根本就不是真的,你說話啊,這一切根本就不是真的,你和白斬月根本就沒有結婚。」
此時,夜剡冥有些抓狂的看向了憐卿的方向,一遍一遍的問憐卿道。
司懿軒也是將視線投到了憐卿的身上,等待著憐卿給他們一個說法。
「是……是真的!我現在已經是月的妻子了,我們在這里生活的很……很好,夜,司大哥,你們請回吧,希望你們以後不要再來打擾我和月的生活,好嗎?」
背對著夜剡冥和司懿軒沉吟許久,憐卿紅潤小嘴輕啟,對著夜剡冥和司懿軒說道。
盡管憐卿已是盡量隱忍著,不讓自己的聲音有任何的異樣,可那哽咽之聲仍舊是絲絲縷縷的參雜在了憐卿的話語當中。
「卿卿,是不是白斬月這小子逼你這麼說的?你不要害怕,現在我和軒都在你的身邊,你有什麼委屈和我們兩個人說,無論是什麼事情,我們一定會為你解決的。」
憐卿的哽咽之聲同樣未曾逃過夜剡冥的耳朵,意識瀕臨崩潰的夜剡冥更是著急的對著憐卿說道。
「沒有,一切不過是我自己的選擇罷了,你們不要誤會月。」
听聞夜剡冥話語,憐卿不僅連連搖頭,急切的和夜剡冥等人解釋的說道︰「我和月是真心相愛的,我們也是徹底的認定了對方,離開皇都,我們來到這麼隱秘的地方只是為了不想要任何人打擾我們的生活,我們願意在此靜靜的了此殘生,現在,你們應該明白了吧?」
強忍著,憐卿將這些決絕的話語再一次清清楚楚的給夜剡冥和司懿軒二人說了一遍。
「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听聞憐卿話語,夜剡冥心間僅存的一絲期望碎裂開來,頹然的搖著頭,夜剡冥一遍遍的對憐卿說道。
「卿兒,難道說你心里真的就只有白斬月一個人了嗎?」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司懿軒卻是用了幾乎全身所有的力氣才能夠將其完完整整的說了出來。
在司懿軒悲傷的問話後,憐卿稍稍沉吟後,方才是決絕的說道︰「是!」
「今天無論你是同意還是不同意,我都要把你帶回到皇都去,我要你永遠留在我的身邊。」
面對此般的憐卿,夜剡冥最後一絲理智也是被嫉妒吞噬了去,漆黑的眼眸有些痴狂的盯著憐卿說道。
「你敢!」
將丹田內的真氣傾數調了出來,白斬月側移了一步,剛剛好將沖過來的夜剡冥徹底的擋了去,冰寒的氣息仿若要將眼前的人凍結一般。
被白斬月攔在身前,夜剡冥整張臉徹底的黑了下來,手中軟劍沒有絲毫的遲疑,直接對著白斬月招呼了去。
在夜剡冥的心中,此時的白斬月就只是他的仇人,是要和他爭奪卿卿的人!
心間如此想著,夜剡冥出招也是越發犀利開來,狠毒的招式接連不斷的使了出來。
「卿卿,走!」
一邊和夜剡冥顫抖,白斬月側臉,對著憐卿抬高聲音喊道。
玉手將七彩靈狐塞進了前胸外衣襟內,憐卿抬起淡紫色小靴子對著後側快速跑了過去。
在憐卿的意識中,夜剡冥和司懿軒無論如何也是不會要了白斬月的性命的,只要是她走出去了,白斬月想要在眾人手中月兌身應是更加簡單才對。
心間如此想著,憐卿更是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卿卿!」
「卿兒!」
眼見憐卿要走,夜剡冥也已是沒有什麼心情來和白斬月顫抖,斜斜一劍迫使白斬月後退後,夜剡冥也是對著憐卿的方向追了過去。
此處的房屋雖不是很多,可地形卻是奇奇怪怪,各種凸起的大石塊很容易便是能夠遮擋住人們的視線。
在轉了幾圈之後,憐卿已是消失在了夜剡冥和司懿軒的視線中。
夕陽西下,火紅的晚霞將西側天際映照了一個徹底,大大的太陽已是有三分之二沉入到了地平線中,四周的光線隨之暗淡下來。
「怎麼辦?」
轉臉,夜剡冥有些著急的問司懿軒道。
「我們只顧著在低的地方找了,或許卿兒和白斬月是先到了高處又繞過去的呢!咱們往山頂處走走吧!」
眼眸直直的看著山頂處,司懿軒語氣有些沉重的說道。
漸大的山風掀動著憐卿淡紫色的紗裙,剛剛跑了不長的距離,憐卿已是累的有些上氣不接下氣了,隨著劇烈的運動,憐卿甚至都是可以感受到心髒處隨著血液絲絲縷縷滲透而出的毒素。
「來了,來了,準備好了!」
眼見憐卿慢悠悠的從山頂處準備下來,跟隨夜剡冥等人而來的一小隊士兵不僅是有些興奮地看著憐卿壓低了聲音說道。
「放箭!」
淡紫色身影進入到他們的攻擊範圍後,這一小隊士兵領頭的一個不由對著身後的眾人抬高聲音猛然喊道。
話音落下,長箭帶著破風聲雨點般對著憐卿射了過去。
適才只是防著夜剡冥和司懿軒了,憐卿並未發現草叢中竟然還藏著這些人,當箭雨迎面射來時,憐卿整個人一時之間竟然是沒有反應過來,琉璃般的眼眸有些呆滯的盯著那迅速放大的箭頭。
或許,這般死了也算是一個不錯的解月兌吧!
至少,她死了,白斬月、夜剡冥和司懿軒三個男人就不用再掙來搶去,大打出手了,自己也是不用再去體會那心毒噬體的痛苦了!
心間如此想著,憐卿竟然是有些坦然的張開了雙臂,紅潤的唇角微微上揚,一絲灑月兌的笑容在憐卿小臉上綻放開來。
「卿卿!」
「卿兒!」
此時,夜剡冥和司懿軒二人正好帶著沛離等人來到了此處,正好目睹了眼前發生的這一幕,夜剡冥和司懿軒整張臉瞬間變得煞白,恐慌和無助涌滿了眼眸。
以他們和憐卿的這個距離,就算是把輕功運用到極致,那也是沒有辦法將憐卿給救下來了,明白說,夜剡冥和司懿軒只能是眼睜睜的看著憐卿在他們面前萬箭穿心。
心間千萬次告誡自己,不會讓憐卿受到一點點的傷害,可最後,她卻是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這是多麼諷刺的結局啊!
就在夜剡冥和司懿軒等人的心都要碎裂開時,一道白色身影光一般閃現到了憐卿的面前,接著便是箭 里啪啦掉落地面上的聲音,中間還夾雜著幾聲悶哼聲。
等到所有的一切皆是安靜下來時,憐卿安然無恙的站立在了白斬月頎長的身影後,毫發無損。反觀白斬月,足足有十只箭深深地插進了他的胸膛之上,白色的錦袍已是被印染處的鮮血染成了一片片的殷紅色,兩種顏色相互交織在一次,分外的醒目,刺眼!
「月,月!」
玉手環上白斬月腰身,憐卿聲音因為嘶喊而變了音調,淒厲、絕望!
隨著白斬月慢慢滑坐到地面上,憐卿淡紫色小身子也是隨之而癱坐在了白斬月的身邊,玉手慌亂的擦拭著白斬月嘴角處不斷滴落下來的血液,可那血仿若是不會停歇一般,任由憐卿接連不斷的擦拭,卻仍是未曾給他擦拭干淨。
「月,月,你沒事吧?你錢不要有事啊,你千萬不要嚇我啊,好不好?我們說好要一起走完人生路的,為什麼,為什麼我還沒有死,你就要撇下我一個人走了?不要這麼殘忍好不好,月,我求求你了,不要扔下我,好不好?」
唇角呢喃的嘶喊著,憐卿將自己蒼白的小臉貼在白斬月血跡斑斑的唇角處,懇求般的對白斬月說道。
「卿卿,咳咳咳……」
修長白皙的手指微抬,白斬月想要將憐卿眼角處的淚花擦拭去,未曾踫觸到憐卿精致的臉頰,白斬月的手臂已是有些無力的垂了下去。
感受著白斬月在她手心間越發冰涼的臉頰,憐卿整顆心隨之被一點點的撕裂開來,琉璃般的眼眸間滿滿的都是慌亂,憐卿將自己的小臉更緊的貼在了白斬月的微涼的臉頰上,玉手不停的撫模著白斬月眉宇處,試圖以此來溫熱白斬月。
「卿卿!」
「卿兒!」
眼見憐卿如此,夜剡冥和司懿軒有些心疼的呼喚了憐卿一聲,抬腳對著憐卿處走了過去。
可夜剡冥和司懿軒還沒有走出幾步,便是被憐卿聲音淒厲的制止了去,她雖知並不是夜剡冥和司懿軒有意要害死白斬月的,可如若沒有他們二人的介入,白斬月也不會死。
此刻,不遠處的一小隊人見夜剡冥和司懿軒這種反應,也是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他們應該是做錯什麼事情了。
「怎麼回事?」
轉臉,夜剡冥語氣冰寒之極的問站立在不遠處的領頭士兵道。
「王爺,不是您和國師大人吩咐,在見到他們兩個人格殺勿論的嗎?還說……說,殺了有重賞的,這……」
听聞夜剡冥冷冷的問話,不遠處的領頭士兵腿一陣哆嗦,卻仍是強撐著將自己接到了的命令還算是完整的和夜剡冥還有司懿軒說了一遍。
未等士兵將話說完,夜剡冥手中軟劍一揮,那人頭顱已是十分利落的從脖頸上掉了下來,鮮血噴濺!
「卿卿,以後的日子里,你……你要好好照顧……照顧自己,如若不然,我……我就算是死……死也不瞑目!」
反手抓住憐卿玉手,白斬月用盡全身所有的力氣,對憐卿囑咐道,話語間,絲絲縷縷的鮮血有些壓制不住的從白斬月口腔間噴了出來。
語落,清澈的眼眸漸漸變得渾濁、渙散,可白斬月卻仍是迫使自己緊緊地凝視著憐卿的小臉,似是在等待憐卿的回應,又似是要將憐卿的樣子徹徹底底的印到靈魂深處一般。
貝齒緊咬唇角破裂開來尤為覺,紅潤的血順著唇角印染開來,憐卿眼角處的淚珠仿若斷了線的珠子般不停的滴落在白斬月蒼白的臉頰上,片刻,憐卿這才似安慰白斬月般,重重的點了點頭,對白斬月說道︰「你放心,我一定會……會好好的。」
隨著憐卿話音落下,最後一絲游離在白斬月身體內的呼吸在此時徹底的消散而去,大手在憐卿玉手間滑落下去,重重的摔落在地面上。
面對白斬月的死亡,憐卿沒有哭,沒有鬧,更是沒有如適才那般聲嘶力竭的呼喊,反而是小臉十分淡定的凝視了白斬月許久,玉手輕輕地將白斬月臉頰上的血跡清理干淨,憐卿這才附在白斬月耳邊,仿若說悄悄話一般的說道︰「月,你不要走太快,你等等我,我這就去陪你!」
玉手將白斬月的頭輕輕地放于草地上,深深地凝視了白斬月一眼,起身,憐卿轉身對著山頂至高處飄了過去,速度之快,連夜剡冥和司懿軒的輕功都是望塵莫及。
此刻的憐卿因為沉吟在了白斬月的死亡悲痛中,只是以停止了呼吸便是草草的判斷白斬月已是死亡,可如若憐卿此時有以往的十分之一細心的話,她便是會發現,雖白斬月的身子已是開始微微變涼,可他的脖頸處仍舊是溫熱的,而且,那微弱的脈搏跳動的仍是十分穩定!
「卿卿,你要干什麼?」
「卿兒,快回來!」
夜剡冥和司懿軒二人急切地對著憐卿招呼著,抬腳便是對著憐卿追了過去。
可就在夜剡冥和司懿軒距離憐卿有幾丈遠的距離時,憐卿猛然轉身,眼神悲戚絕望的對著夜剡冥和司懿軒喊道︰「不要過來,你們過來我就從這跳下去!」
听完憐卿的話,夜剡冥和司懿軒剛欲上前的腳步,硬生生地被阻隔下。懸崖邊上,風聲像是在奏鳴一首悲慟的長曲,穿過他們的耳廓和面龐,干裂得疼。他們視之如命的心愛女子,听不得任何的解釋,以死相挾。
原來心肝俱廢,是這樣一種痛啊。細細雜雜,密密麻麻。
迎著夜剡冥和司懿軒殷切的目光,憐卿嘶啞著嗓子,挽起一絲譏諷的笑容,語速頗慢卻又字字千斤,「為什麼還要來?滿意了嗎,月死了,開心了是嗎?要不要十里長街,萬千炮竹慶祝一下?」那笑看在夜剡冥和司懿軒的眼里,更為惶恐。
司懿軒的腳尖兒才上前挪動一寸,便得到憐卿決絕的神色警告,不得已,只能後退半步,「卿兒……」話一落地,便再也沒有了下文。各種情愫沉在心底,司懿軒根本來得及去整理,只覺整個天日都隨著憐卿的話語和動作黯然了下來。這個女子,已不是偎在她身側溫言細語的卿兒了。
她怪他,怨他,她,恨她。
恨啊,多重的字,卻也不得不承認了。司懿軒蜷起的十指,隱于長袖之下,滴落在石面上,如一只爪牙四布的蟲物,又如一株根睫蔓延的植類,卻無人顧暇。
一側的夜剡冥也好不到哪里去,因為太過于擔憂憐卿的狀況,即便是竭力控制著,整個身子都是微微地顫抖著的。
憐卿繼續毫無依饒,「你們追上來,是想要看月殘碎的骨骸,還是他不得瞑目的雙眼?哈哈哈哈……」話說著,憐卿竟是大笑起來。眼角,有清淚滑下。
夜剡冥和司懿軒擔心憐卿情緒失控卻又不敢上前,兩個人的背脊全濕透,衣衫與皮膚緊緊地粘合在一起,灼燙難受。夜剡冥和司懿軒還沒有來得及做出下一步的反應,就見大笑著的憐卿,嘴角有黑色的血流出。心驟然收緊,卻被憐卿伸手一阻,在原地動彈不得。
憐卿用手背擦拭了一下嘴角,怔怔的看著白皙的手背上的黑血,竟覺痛快,再抬眸,看著夜剡冥和司懿軒哀痛欲絕的模樣,那種報復的淋灕盡致感充斥全身。可是她仍覺不夠,她心上的疼,才落在他們身上不及萬分之一。
此刻憐卿的心,就像是被無數冰寒的陰暗和絕望給遮掩起來,日光耀目,偏偏就是暖不了她的心。何日見許兮,慰我徬徨。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那樣面上嚴峻,內里溫潤的男子,她,再也見不到了。
就在這時,錦帶斷裂,憐卿那一頭青絲瞬息成了白頭。隔著幾丈之遠的夜剡冥和司懿軒,也根本看不清其速度之快。長發如雪一般散開來,在風中無望地飄動著。憐卿的整張臉被這凌亂的白發遮去了大半,她玉手輕抬,緊捂住胸口,雙眸之中滑過慶幸,心毒,按捺不住了啊,那薄弱的封印在此刻被沖開。憐卿幾乎是欣喜若狂,雖說這封印沖破與否都無法更改她的決定,可是這也為她結束自己的生命增添了一個絕好的理由。
憐卿半垂著眸子,任由那一縷白發在指尖翩舞,口中細細喃喃地念著,「但曾相見便相知,相見何如不見時。安得與君相決絕,免教生死作相思。既然此生再無相見時,又不得斷情,不如就隨你去吧。」這一念頭才不過是剛萌生,千瘡百孔的心,就幻化為了死灰。
如此,那便死去吧。
至少死去,要比痛苦地活著好過千倍萬倍。
這樣想著的憐卿,渾身上下散發著絕然的氣息,雖微妙,但時刻注意著憐卿情緒變化的夜剡冥和司懿軒卻是可以清清楚楚的感受得到,這讓他們兩人徹底地慌了。
「卿卿,你看著我好不好,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要你回來,想讓你永遠留在我身邊,」想用一生一世的光景來「禁錮」住你,「卿卿,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殺了白斬月,你要相信我,我夜剡冥指天為誓,若是我下的命令,就此天誅地滅。卿卿,我求你了,回來好不好,只要你回來……」哪怕是讓我以命償之,我,也在所不惜。
……
奈何,這些反反復復以求消除憐卿對他們誤會的解釋,卻是一字都沒有入了憐卿的耳中。此刻的夜剡冥早已六神無主,那該死的命令究竟是誰下達的他不清楚,但他可以肯定的是,絕不是他下的命令。然而,心知肚明又如何,他而今百口莫辯,憐卿更是片言不听。
懸崖上尖銳陡峭的岩石,望下去隱隱可以看得到幾絲翠綠的松柏,由下而上撲面不止的寒氣——她,一心求死;他們,萬般挽留。
然而,枯木尚且未能逢春,更何況是已死的心呢。
銀白色的長絲也似是長了心事,貼著憐卿的面頰與風聲齊鳴,她異常平靜,「月已經死了,現在再追究是誰下的命令已經不重要了,」滿臉的倔強開出死寂的花朵,「是我,是我害了月,從一開始,就是我的錯,與任何人都無關!」縱然是她怨他們恨他們,終歸是抵不過那些年的長情,將一切的過錯都歸咎在她的身上,就不會那般怨恨了吧。
憐卿低聲,難掩面上的哀切,這些似是在回應夜剡冥的話語,听上去又如同是在為他們開月兌罪責。
不可逆天而行之,都是真的吧。前世便得了一個眾叛親離的下場。這一生縱然是信了天命可逆而敞開心扉接納之,還不是最終逃不過上天的懲罰。
都怪她,她命里注定孑然一身孤苦終老,偏偏還賠上了他人的性命方才醒悟。
都怨她,都恨她!
那便以死謝罪,這樣好不好?
「卿兒,不要做傻事,快點過來,司大哥求你了。只要你跟我們回去,便都隨了你的心思,我們絕不會說半個不字。」眼看著憐卿滿頭的銀絲,司懿軒眼眸間已布滿的濃烈化不開的恐慌,愈演愈多。他本就磁性十足的聲音,也早已是變了音調,對著憐卿嘶喊道。
這嘶喊聲令情動的人兒心肝斷絕,卻仍是挽不回已下的絕然,徒留下山頂空曠之下嗚咽的風聲響徹不停。
憐卿在听完司懿軒的這話,嘴角不由得染上了爛漫的笑意,「只要我願意,什麼都隨了我的心思嗎?」憐卿那琉璃般清透的眼眸深深地凝望著夜剡冥和司懿軒,見夜剡冥和司懿軒齊齊點頭,更是會心一笑,她的聲音空靈而又悠遠,似乎可以伴著這東去的風兒傳上千里仍不絕耳,「這一世有你們相陪,憐卿已感激不盡,就此別過,再無相見!」
話還沒有說完,憐卿便是張開雙臂,淡笑著閉上那一雙被悲傷染滿的眼眸,嘴角還有黑血殘留,卻依舊是掩不住她雙唇的蒼白。一身淡紫色的衣裙,連著滿頭的銀發,搖曳飄落,就那樣直直地對著雲霧繚繞、深不見底的山淵中墜落了下去。
「卿兒!」
「卿卿!」
眼看著憐卿淡紫色的身影消失在山頂處,夜剡冥和司懿軒撕心裂肺的吼叫著,瞪大的雙目更是有鮮血流出,狼狽不堪。
隨著憐卿跳崖的動作一齊,夜剡冥和司懿軒兩個人奮力齊飛沖向頂處,顧不得多想一分,便要隨憐卿一同跳下那萬丈深淵。千鈞一發之時,及時趕到的沛離和麒麟等人緊緊地將夜剡冥和司懿軒抱住往後拖,十幾個武功上等的護衛,用了不斷的時間,才是將夜剡冥和司懿軒給按在懸崖邊上。
夜剡冥和司懿軒無聲地痛哭著,砸在石面上的雙手已經是血肉模糊,這依舊是解不了,他們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心愛的女子墜崖的失心之痛。
他們二人的身份何其金貴,一言發出誰敢不從,卻是偏偏渡不過情劫。
一干士兵看著夜剡冥和司懿軒,手中的器戈甚至是都忘了如何擺放,不敢上前。
然而,就在夜剡冥和司懿軒被沛離和麒麟等人攔下的空檔間,一個深紫色的身影如雷馳電閃一般飛過,喘息間便是到了憐卿原本所站立在的那一處,沒有絲毫的停頓和遲疑,深紫色的身影就直直地對著山淵跳了下去。
「主上!」嘶吼聲並不亞于之前的夜剡冥和司懿軒,不同的是這其中摻雜了震驚。
這邊,正在幫著沛離等人按壓著司懿軒的軒轅漠視在看到那閃現而過的,深紫色身影的側臉之後,臉色霎時煞白開來。布衣翻飛之間,軒轅漠視已是大步向著深淵邁去,同時大聲地嘶吼道。
軒轅漠視無論如何也不敢接受,就算是他眼花,就算是他沒有看清楚來人,然而適才那強大的氣息是他再熟悉不過的了。那深紫色的身影,就是他們血泣罌粟的主上——鳳染!瞬息之間,便出現了新的情勢。軒轅漠視伸出去的手想要抓住什麼,可是平伸之後只得是握拳收回,軒轅漠視將那緊握的拳頭展開,掌間除卻鳳染的氣息,別無他物,哪怕是一片衣料!
「主上,屬下懇請你們冷靜下來,憐卿姑娘已經是跳下去了,就算是現在我們所有人都緊隨其後,也不過是徒增數十條性命罷了。現在當務之急,便是加派人馬,以最快的速度下山去尋找,盡最大的能力將憐卿姑娘給救回來。」從來沒有大聲在主子面前說過話的麒麟,面對夜剡冥和司懿軒的瘋狂和絕望,萬分忿恨之下不得已給了夜剡冥和司懿軒二人一拳,緊隨著冷然地對兩個人說道。
不知道是不是麒麟的那一拳真的打醒了夜剡冥和司懿軒兩個人,還是他們兩個人旦夕之間想到了別的什麼事情,奮力掙扎著的夜剡冥和司懿軒突然就安靜了下來,一言不發,涌出的眼淚卻是沒有就此止住。他們兩個人一動不動,雙目飄忽無所定處,就連呼吸都跟著弱了下來。
山風吹過,夜剡冥和司懿軒的衣袍獵獵作響,帶動著二人滿頭的黑發也飛揚了開來,在他們的臉上、身上飄動著,更是給夜剡冥和司懿軒增添了一份淒涼和絕望。
沉靜下來的司懿軒,本就蒼白的面色猛然之間變為灰色,薄唇更是染上隱約的淡黑,死灰之色,也莫過于是這般了吧。
注視著司懿軒舉動的麒麟,見此狀,不由得臉色大變,「糟糕,憐卿姑娘替主子壓制住的蠱毒發作了!」言辭之間的惶然和擔憂,顯而易見。
誰知听了麒麟這話的司懿軒,卻是松了一口氣,薄唇輕啟,那個再熟悉不過的名字還未暈開,一口暗紅色的鮮血就被噴了出來,印染在不遠處凸起的大大小小的石塊上。
「蠱毒?」就在眾人還未曾從這突如其來的狀況之中緩過神之時,一側的沛離已經是重重的倒吸了一口涼氣,慌忙擺手,隨著後面的一干眾人喊道︰「快護送主子回皇都去!」沛離比任何人都清楚,夜剡冥此刻所發作的不是蠱毒,而是心魔。並且,這種心魔,只有龍家秘術才能夠壓制,若是有一分一毫的時間偏誤,心魔發作之人都會神智全失。
風兒漸緩,可是那藍色的錦袍卻是在此時大肆翻飛了開來,剛反應過來還未來得及上前的眾人再抬眸,只見司懿軒那溫熙的雙眸已是猩紅一片,精致好看的薄唇微微勾起,一絲邪魅的冷笑于司懿軒的嘴角處蕩漾開來,分外耀眼奪目。
「主子!」
「國師大人!」
眼見了司懿軒的這番變化,山頂之上的眾人皆是喊道,驚慌之中,還夾雜著有不少人害怕的顫音。
正束縛著司懿軒的沛離等眾人,一個措不及防,便被司懿軒揮起的雙臂震開,連連後退了幾米的距離才是踉蹌的收住了腳步,更有人狼狽的跌倒在地。而他們身後的士兵,也有不少被司懿軒的余力所波及到的。
只見已站立起來的司懿軒,將那只緊握著玉扇的手抬頭,有力卻又冰冷的指著夜剡冥,那是一種墳心抽骨的恨啊,「是你,是你逼死了卿兒,都是你!」此時的司懿軒,已完全無了思考之力,一心念著是夜剡冥逼死了憐卿。錦袍在司懿軒說話之間,振振作響,像是在為司懿軒本就強大的氣場造就聲勢一般。
只是這一語,夜剡冥就瞬間清醒了過來,猛抬錦袖,嘴角滑落的暗紅色血液被狠狠地擦拭了去,「不錯,就是我,就是我逼死了卿卿,是我該死!」迎著司懿軒的目光,多是絕然。
「好,那我這便殺了你給卿兒報仇!」已無任何理智可言的司懿軒,抬掌便是對著夜剡冥漂移了過去,內力包裹著玉扇,重重的向夜剡冥擊了過去。
夜剡冥則是拂開一干人眾,軟劍握于手中,起身迎步,和司懿軒纏斗在一起。
隨著兩人雄厚的內力擴散開來,山頂地面上石塊應聲崩裂開來,已弱的山風突然強勁地席卷而過,帶起砂石落葉在半空之中狂翻飛舞。
沛離和麒麟等人總算是反應過來,雖有心上前去制止夜剡冥和司懿軒,奈何相比之下功力尚淺,更何況兩個人還是拼盡全力的搏斗,他們壓根就是插不上手去。一時之間,眾人只得是後退數步,心急如焚的遠觀之。
千百年間,都是那樣孤寂落寞的過著的山頂,頃刻間被熱鬧炸開。此刻,所有人的視線都放在打斗之中的夜剡冥和司懿軒兩人身上,屏氣凝神,誰都沒有注意到,在他們的身後竟是悄無聲息的出現了一位身著灰色粗布衣衫的老者。
這位老者頭發花白、布衣草鞋,氣息被收斂的服服帖帖,沒有外露一分一毫。如若只是單單從老者的外表衣著來看,不過是一個尋常的老人家罷了。然而就憑他出現在眾人身後卻是無一人驚覺,就足以得出——越是低調隱秘的人越是不可小覷,往往越是威脅可怖。
老者現身之後未曾看一眼纏斗之中的夜剡冥和司懿軒,卻是緩步來到了白斬月的身側,彎腰慢蹲下來,布滿滄桑的雙眸之間閃過疼惜,已被皺紋包裹的蒼勁大手落在白斬月的臉頰上,輕撫不已,暗色唇角未啟,聲卻已出,「痴兒,受了這些苦,遭了這些罪,該和為師回去了吧。」
語落,老者已是將白斬月托在了雙臂之間,須臾間,兩個人便是無了蹤影。任誰,都是沒有注意到。
反觀正是打斗之中的夜剡冥和司懿軒仍是難分難解,不僅沒有緩和之意,反而是越演越烈,招招皆是帶著致命的狠辣!昔日的情分,早已被兩個喪失了理智的人忘在了腦後。
軒轅漠視無心留意這邊的情況,目不斜視,起身向著山下走去。無疑,相比較夜剡冥和司懿軒的打斗,主上鳳染的安危,才是他最放心不下的——如若鳳染出了意外,不單單是他難辭其咎,整個血泣罌粟都完了!再者而言,就算是鳳染毫發未損,但若是憐卿出了意外,鳳染也便就此廢了。對于鳳染來說,他對憐卿的愛,比誰都不少一分!
現下,軒轅漠視不住地祈禱著兩人的平安,借此來慰藉他焦灼的心。
「彭!」
就在眾人站于一側著急的不知道該如何插手制止夜剡冥和司懿軒的時候,一聲巨響從兩人的戰圈內發了出來,碎裂開來的石塊伴隨著揚起的沙土迷惑著眾人的視線。
由于內力的強大沖擊,黑色身影和藍色身影迅速對著反方向倒退了去,此時,夜剡冥和司懿軒二人身上的衣衫已是有些地方碎裂開來,鮮血透過衣衫印染過來,可二人對此皆是未曾投入過多的注視。
就在夜剡冥和司懿軒兩個人又想沖上前去打斗時,沛離和麒麟等人分別在二人的身後,以他們最快的速度點了夜剡冥和司懿軒的穴位,使得兩個人一時之間動彈不得。任由夜剡冥和司懿軒二人再不如意,奈何二人一時之間皆是不能沖破穴道,只能是听任沛離和麒麟等人擺布了。
「主子身體內的蠱毒和國師大人的心魔皆是一刻耽誤不得,先回皇都,其他事情再從長計議。」麒麟不去看夜剡冥和司懿軒目光,轉身對著周圍的人,凜然大氣的說道。
不過是稍稍沉吟,沛離此時抬頭看著四周的士兵,吩咐道︰「你們這些人留在這里,好好的到山淵底下去尋找憐卿姑娘,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如若這件事情還辦不好的話,你們腦袋也不用要了!」沛離怎會不清楚,若是夜剡冥和司懿軒兩人清醒過來,得不了憐卿的消息,那時候豈止是腥風血雨那樣簡單的事情。恐怕這天下,都要徹底地亂了。
「是!」听聞沛離的話,這些膽戰心驚站于一側的士兵立馬齊聲應答道。而這,也是他們唯一能夠贖罪保命的機會了!
隨著眾人的離去,整個山頂再一次陷入到了以往的沉靜中,只有石面上未干涸的血跡證明著,這里確確實實的發生了一幕哀天慟地的生死別離之況。夜色漸漸暗下來,染在石面上的血漬也變成了暗紅色,偶爾有幾片還綠著的葉子落在周邊,更增哀涼。
國師府前廳。
軒轅漠視前腳剛剛踏進,就被紫玉等人給團團圍住看,一雙雙眼楮皆是直直的盯著軒轅漠視,等待著軒轅漠視給他們一個結果。
抬眼,軒轅漠視有些疲憊的看了看眾人充滿期望的眼神,他不想打擊這些人,更不想這些人傷心難過,可事實就是事實,他沒有辦法變一個憐卿放到他們面前的。然而那些傷人心的話語,他又是不知如何說出口來。最終,軒轅漠視只能是無奈的搖了搖頭。
距離憐卿跳下深淵已經是不短的時間了,可他們卻遲遲沒有憐卿的消息。紫玉等人本就紅腫的雙眼,眼淚再次泛濫出來。得不到期盼的好消息,又幫不上什麼忙,只能是任由悲傷的情緒蔓延。
都說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這種擔憂之中又帶著期望的焦灼,比任何時候都來得濃烈、厚重,讓人不可忽視。只得是一遍一遍地祈求禱告,說奇跡會出現,人會找到,一切都會好起來!
「唉,這可如何是好啊?都找了這麼長時間了,怎麼會一點點消息都沒有呢?」片刻的沉默過後,紫玉狠狠地跺腳,泛著淚花說道。
「那山下很多茅草,都是齊腰長短,憐卿姑娘身子那般嬌小,如若是掉到了哪個角落里,想找出來根本就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的。」一側倚靠在雕花木柱之上的沛離解釋道。話雖然這樣說著,但是沛離仍是不免心存僥幸,這些天未果的搜索,說不定是好兆頭。然而,越是這樣的時候,大家也越是不敢松懈半分。最讓沛離擔憂的是,那一帶的豺狼猛獸。
而且,憐卿墜崖的那座山很是玄奇,一面平緩,另一面卻如刀削般陡峭生寒。他們與時間所展開的拉鋸戰,隨著時令的增長,越是意味著搜索工作所帶回的多為不妙。
比其他人心更憂的軒轅漠視,雙臂反抱著不說話。他傳書回總部之後,血泣罌粟的長老就快馬加鞭的來了皇都城,武功雖是深不可測,卻仍無法將他們的主上——鳳染尋出來。
洛青心的身影在院子里面晃過,素白的衣裳上綴著火紅的牡丹花,她蘭指在發髻上輕叩,別有用心的對著前廳里面議論紛紛的人一笑,便是沒了人影。樹葉沙沙作響,那一抹大紅色似乎還在半空之中徘徊不定,洛青心身上特有的香氣也隨風飄蕩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國師府的院子里,流淌著詭異如魅的寧靜。
「王爺!」
「國師大人!」
就在眾人在前廳你一言我一語討論這件事情的時候,下人恭敬地稱呼聲讓眾人同時止了聲,視線更是齊落在夜剡冥和司懿兩人的身上。
夜剡冥和司懿軒兩個人雖面色上有些蒼白,但眾人皆是長舒一口氣,這兩人沉睡了數日之後總算是清醒了過來,也終于是給了眾人寥寥慰藉。
「卿卿還沒有消息嗎?」
「卿兒還沒有消息嗎?」
立身前廳長廊處,夜剡冥和司懿軒不禁是異口同聲的問道。
單從眾人的臉色中就得出答案的夜剡冥和司懿軒繼續往里走著。
夜剡冥落掌,數十步之遙的那張紫檀木八角桌頓時成了粉末,「卿卿,若是你死了,縱然是伏尸百萬、流血千里,我,也絕不姑息!」只要是為你,就算是毀了這四海社稷,戮了千萬無辜黎民,又如何?只要,是為你。
這忿恨分作之後,連片刻的時間都不到,夜剡冥神色就已恢復如常。然而前廳內驟降的溫度,依然是久久得不到緩和。
而相比較夜剡冥宣泄,司懿軒就顯得格外平靜無恙了,只是丟下一句「徹查」,就再無言語。那日心魔發作之時的可怖早就隱去,謙謙如玉卻又透著不可靠近的悲涼。
眾人紛紛退讓開來,目光一眨不眨的看著夜剡冥和司懿軒在前廳的飯桌前坐下來,玉白的象牙筷子被兩人優雅地夾在手中,十指活絡,盤碗里的飯菜就入了口。
見如此景況,眾人均是不可置信。憐卿手指擦破點皮都無心食睡的夜剡冥和司懿軒,怎麼會是在憐卿墜崖失蹤數日之後,仍能安心地坐下來吃飯。這疑惑和憂慮在眾人的心中膨脹,卻是無一人敢上前詢問。
夜剡冥和司懿軒仿若察覺不到眾人詫異的眼神一般,只是低頭吃著手中的飯菜。其間,兩人無半分的交流,包括眼色。飯飽,夜剡冥和司懿軒兩個人又是如同木偶般從桌椅上站起身來,自動屏蔽到前廳之內的眾人,步子遲緩的向後院走去。
日光將夜剡冥和司懿軒的身影拉長拉遠,他們的身影雖落寞卻不失挺直,走起路來很慢,在眾人的注視目光之下,直到再也看不見。
「我真擔心這樣下去,主子們會憋出病來。」二人走後良久,角落里傳出來一小廝驚魂未定的話語來,里面還夾雜著些許的嗚咽。
頓時,整個前廳就像是被丟進一只流彈, 里啪啦的爆炸開來,掀起一場比之前更為熱烈的議論來。唯有飯桌上的碗筷里被動過的飯菜,征示著不尋常。
接下來的幾日,夜剡冥和司懿軒每天都平淡無奇的過著,照常吃飯、按時休息。只不過,兩個人卻是再也沒有開口講過一句話。整個國師府惶惶恐,上上下下皆是大氣不敢喘,就連平日養在院子里面備廚房之用的家禽,以不叨擾主子休養之名被吩咐宰了去。
此前大好的光景在眼前虛晃,恍若隔世。
這一日,眾人安頓好飯菜,就等夜剡冥和司懿軒入座,卻是久久都未見到兩人的身影。直到整個國師府被掀了個底朝天,仍沒找到兩個人之後,眾人才是徹底丟了主意。任由聖上夜臨冥發動了所有的人來尋找夜剡冥和司懿軒,最後都沒能獲取到絲毫的消息。
仿若人間蒸發了一般的夜剡冥和司懿軒,未留下只言片語,就沒了消息。而隨著這二人失蹤的消息傳出,另一個尋之不得的人,還有——洛青心。
皇都城內各路消息被傳得沸沸揚揚,然而幾個月的時間過去了,除了坊間流言和緋語,前前後後被派出去尋找三人的人馬,皆是無功而返。聖上夜臨冥更是一氣之下,廢了禁軍統領的職務,如此牽強的遷怒,可謂是夜臨冥登基之後的頭一遭。
一年後,無奈之下,夜臨冥不得已宣告天下,攝政王夜剡冥和國師大人司懿軒不幸染疾身亡,舉國喪大祭三日。自此,有關于夜剡冥、司懿軒和憐卿的故事,仿若一夜之間,就被噤了聲,無一人再提及。
都言晚景蕭疏,堪動皇都悲涼。水風輕,蘋花浙老,月霜冷,梧葉飄黃。遺情傷,故人何來?煙水茫茫。
故人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