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老夫人靜靜看著夏清歌的反擊,眼神越發深沉下去,對于自己這場賭注十分滿意。
「來人,將梁姨娘送回景秀院內,除了她看望二小姐以外,不允許她在府中四處亂走一步。」
「是,老夫人。」候在門外的夕羽、夕照幾人怯怯的走了進來,朝著老夫人和夏清歌福身後,就扶著梁姨娘轉身走出了福壽院。
圍在院內看完這場戲的下人們,在今日均是有了一個同樣的想法,怕這國公府是要變天了,梁姨娘的輝煌早已經成為了過去,而今時今日,真正厲害的絕色,就是那位看似溫柔乖順的大小姐才對。
等梁姨娘和梁氏母女二人離開後,屋子內瞬間平靜了不少。
「清歌丫頭,今個兒的事情委屈了你,這梁家的婚事,咱們等太後娘娘回朝後,定然當面稟告給她老人家做主。」夏老夫人看似心疼的說道。
夏清歌微微頷首,將臉上所有的神色都沉埋在陰影里「謝祖母剛才力挺清歌,若不然,今日梁氏這般胡鬧,清歌的名聲怕又要受到影響了。」
即便心里了然,可面對夏老夫人時,她不得不做足了戲份。
她自然知曉老夫人此時最想的就是解除她和梁家的婚事,老夫人越是急迫,她反而越是覺得,有梁家的婚事在這里阻著也不見得不是好事。
夏老夫人冷哼一聲「她景田侯府的人想著來咱們府上撒野,怕他們還不夠資格,今日那梁氏這般侮辱你,祖母豈能坐視不理?」
說完話,夏老夫人轉過臉看向鳳飛郎「今日的事情讓鳳世子見笑了,多虧的鳳世子在場,若不是您在,我想那梁氏怕比剛才還要猖狂。」
「老姑母不必謝我,今日我也是剛巧過來,不過,這件事情畢竟有損清歌小姐的名譽,您還是和梁家的商量好了,以免為此而產生不必要的矛盾。」鳳飛郎說的十分隱諱,老夫人也沒覺察覺到什麼。
「自然是如此的,等明日了我會傳一封書函到景田侯府,交給景田侯爺,也讓他知曉知曉自家後院這些不安靜的主兒。」
「老姑母想的周到,今日清書是奉了祖母的命,前來看望二小姐的,雖然沒有看到二小姐本人,不過清書也算知曉了二小姐的情況,若無事清書就先回去了,老姑母告辭。」
「也好,今日這府上發生的事情繁雜,也不便讓你再此久留,若下次再來,老姑母必然讓你休上半日,咱們好好聊一聊。」夏老夫人面色又恢復了往日的慈祥,含著笑意的看向鳳飛郎。
鳳飛郎點點頭「好的,等下次清書定當多陪陪老姑母。」
「清歌丫頭,你替我好生送送鳳世子吧。」夏老夫人經梁氏這麼一折騰,似乎也有些困乏了,夏清歌朝著她看了一眼,隨即底下頭去。
「是,鳳世子請吧。」
鳳飛郎含著淺淺笑意,隨著她一起走了出來。
出了福壽院後,鳳飛郎趕上夏清歌的腳步,側過頭看向她「今日我所看到的情況,也讓我知曉了你如今是處在一個什麼樣的環境當中。」
「哦?你說說,我如今的情況如何?」夏清歌頗為訝異的抬眼看去,正巧對上了鳳飛郎包含深意的瞬子。
他輕啟唇瓣開口道︰「祖母不疼、姨娘禍害,又有這麼一家虎視眈眈的親家,我說的可對?」
夏清歌冷笑一聲,面色卻無比平靜,似乎鳳飛郎剖析的不是她如今的情況一般。
「你後面說的那兩個,我不說眾人也看在眼里,可我祖母對我又怎會不好?你難道沒看到嗎?她剛才可是幫著我說話呢。」
鳳飛郎眼神暗了暗,他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臉低頭深深的看著夏清歌「有的時候我經常在思考一個問題,你究竟在想些什麼?或者有一天,會不會有那麼一個人能輕易的住進你的心里。」
夏清歌不自覺的微微皺眉「你何出此言?」
此時的鳳飛郎不再如平日一般溫文如玉,自嘲一笑「你放心好了,鎮國公府和修國公府一向交好不假,可那只是因為皇後娘娘的緣故,這與我沒有什麼關系,你祖母是什麼樣的人,也許我比你還要清楚,所以,我很希望有一日,你能對我沒有任何的防備。」
夏清歌心里咯 一下,似乎這一瞬間,心里被狠狠敲了一下,帶著微顫的聲音縈繞盤旋在大腦之內。
鳳飛郎所說的話不錯,即便她和鳳飛郎算是知己,她也承認,從心里欣賞他,可她就是賣不出腳步,再去輕易相信一個男人的話。
剛才,她回答鳳飛郎那句話,是有意隱瞞夏老夫人對她另有目的的事情,老夫人是鳳家的女兒,如今鳳府和夏府又保持著如此良好的關系,她不能確定,自己若袒露出她對老夫人的戒備後,鳳飛郎會站在哪一邊,必定,老夫人的打算,對鳳家也是有力的。
抬眼看向鳳飛郎,夏清歌開啟嘴角,卻最終什麼也沒說「時間不早了,鳳世子還是請回吧。」
就當她固執好了,就當她活在自己的牢籠內不想出來好了,她這一世什麼都不求,只希望一切陰謀能遠離她,放她一片純淨的空氣和湛藍的天空。
夏清歌說完這番話後,微微福了一身,隨即不再看鳳飛郎,轉身朝著紫霞院而去。
當她走出不遠,背後的聲音淡淡響起,帶著一絲憂郁、一絲感傷更多的是一份執著。
「星朗朗,意綿綿,蒼茫天地間,知我者其誰?若有一日,你覺得我是那個可以知心相交之人,窮其一生,我鳳清書誓死不悔!」
听到這句話,夏清歌邁出的腳步猛地一頓,可她沒有回頭,此時的她覺得,鳳飛郎帶給她的會是一份真誠,可她卻害怕接受這份真摯,無論是知己還是其它,她都接受不起。
心里的想法堅定,夏清歌深深吸了一口涼氣,快速朝著前方而去。
鳳飛郎看著那抹身影漸漸消失在自己的視線當中,嘴角挽起一抹苦笑「也許是我太過心急了。」
他確實亂了,看到夏清歌一日日對慕容鈺的信任,他如何不亂?佛曰︰亂由心生,心境則明,可他卻亂的一塌糊涂,再也分辨不清哪里才是出路。
原來,他早已經不是從前那個心靜如水的他了。
夏清歌走到一個拐角處時,終于忍不住停下回頭去看,可剛才那個人的身影早已經離開。
苦笑一聲,也許一切皆是定數。就這樣吧!她何故在擾亂了如今的生活?
搖了搖頭,拋開紛雜的思索,轉身離開。
鳳飛郎離開夏府後,就上了馬車朝著鎮國公府而去。
到了鎮國公府後,他一路面色清冷的走回了書房,清秀挺立的身姿靜靜站在書房中間,沉思了一會兒,背對著門口輕聲喚道︰「天訣,給你一個月的時間,我要景田侯府徹底消失在這個世上。」
隨著他的話,周圍並未閃現出什麼人來,不過,一道極其渾厚的聲音卻同時傳出。
「是。」
那聲音停頓了一會兒接著說道︰「主子,屬下听說夏老夫人有意用心栽培夏清歌,等夏清歌及笄後,就將她送入皇宮為妃。」
「哦?」鳳飛郎眉宇不自覺的緊蹙「國公爺可知曉此事?」
「不知,只有皇後娘娘、老夫人和夏老夫人三人知曉此事。」那麼飄蕩在空中的聲音再次靜止。
鳳飛郎深思了一會兒,似乎已經明白了什麼「嗯,我知曉此事了,你放在皇後身邊的人要盯緊一些,若有什麼變故立刻回來通知我,還有,」無生門「的那些人,你這陣子可有發現他們的蹤跡。」
「屬下無能,派出去的人竭力查找了一番,可最終都沒有發現他們,似乎,他們的主子早已經料到了主子您會猜到是誰,所以,燒了糧倉後他們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了無蹤跡。」
鳳飛郎嘴角微勾,瞬子清冷黯然「既然別人擺明了是來搗亂的,我又豈能不禮尚往來?你傳令下去,听說鈺小王爺養著一只通身雪白的斗雞,俗稱」雪鳳凰「,听說那只雞是他花了天價弄回京師的,若它死了,想來小王爺怕有一陣子寢食難安了。」
隱藏在黑暗中的人,嘴角微抽「是,屬下明白了。」
看來,他家主子確實是生氣了,不然也不會想出這麼個方法來。
等空氣中的暗流消失後,鳳飛郎知曉,天訣已經離開了,他度步走到了書案前坐下,伸手從旁邊的竹筒內拿出一幅卷好的畫軸,輕輕打開,小心翼翼。
當看到上面那大氣磅礡的一幅山水畫時,清俊的面容上終于有了暖色。
——我是可愛的分割線——
夏清歌回了紫霞院後,姜嬤嬤、巧蘭、無雙、襲春四人連同著小夙壑一同坐在院子里,每人的臉上似乎都帶著一層冰霜,寒氣逼人。
「這是怎麼了?一個個的都灰著一張臉。」夏清歌一路上早已將自己的情緒壓制了下來,這是她的習慣,當遇到讓她煩悶或者壓抑的事情時,她會選擇暫時性忽略。
「小姐,您送走鳳世子了?」巧蘭率先開了口。
夙壑見夏清歌走來,站起身跑到了夏清歌的身前站定「姐姐,我听巧蘭姐姐和無雙姐姐說,有壞人欺負你了是嗎?你快告訴夙壑,我要去替你報仇。」
夙壑昂著頭,面色鐵青,十分認真的模樣逗笑了夏清歌「夙壑別听她們瞎說,姐姐這麼厲害怎麼會被人欺負?」說著,帶著埋怨的眼神朝著巧蘭、無雙二人看去。
兩人心虛的低下了頭。
夏清歌拉起夙壑的走,走到幾人身前坐下,此時院內一片清涼,微風吹拂過每個人的臉龐,夏清歌舒服的出了一口氣,看著坐在身邊的幾人「怎麼?看到我勝利而歸你們都不開心?」
「小姐,這有什麼開心的?您不知曉當時奴婢和巧蘭站在門外有多焦急,奴婢們都約好了,若那李嬤嬤真的來了咱們紫霞院內搜查,我們就做好了大干一場的打算,大不了被趕出國公府去,可奴婢們絕對不能看到小姐您就被那不要臉的女人這麼欺負。」無雙氣憤難平的說道,這三個丫頭里,最數她的性格耿直火爆,也最敢說敢做,她既然這麼說了,剛才絕對就是這種想法。
「是啊大姑娘,老奴覺得咱們不能在退讓下去了,那景田侯府的婚事,等太後老佛爺回朝後,大姑娘就進宮去求了太後娘娘解除這段婚事,梁氏那種叼婦能生出什麼樣的種來?那梁凱吃喝嫖賭、無惡不作,老奴也略有耳聞,大姑娘,這種人渣您千萬不能嫁啊。」
「原來你們擔心的就是這個啊。」夏清歌總算听出了名堂,剛才定然是無雙、巧蘭兩個丫頭率先回了院子,將她在福壽院內遇到的事情給姜嬤嬤和襲春說了,如今,她們各個苦大仇深的模樣,怕是因為她今日得罪的是梁氏,是從小和她定下婚事的婆家。
「你們放心好了,我絕對不會嫁進梁家的,不過暫時,我也沒打算去求皇太後解除這段婚事,畢竟沒有出現什麼無法挽回的大仇大恨,就這麼冒失的去找皇太後,豈不是在打她的臉面?這件事今後你們不用在惦記,我心里自有定論。」
夏清歌說的胸有成竹,幾個人的臉色這才好了一些。
說完話,夏清歌低下頭,伸手捏了捏夙壑的小臉蛋「好了夙壑,去看書吧。」
夙壑這些日子剛剛將仇恨壓下去,夏清歌不想在當著他的面提起梁家的事情,畢竟夙壑是知曉,她娘親的死和梁姨娘有莫大的關系,她不能讓他只記得仇恨。
夙壑眨巴著水亮的大眼楮,瞬子清明,卻乖巧的什麼都沒問「好的,夙壑這就去書房看書。」
說著他從夏清歌的腿上跳了下來,夏清歌順手將他月白色的小袍子整理平整,這才很認真的看著他「好了,我的大才子,你要把所有的心思放在讀書識字上,將然一定要超過京城四大公子,這樣以來,你姐姐我的名聲也就響亮了。」
夏清歌這番話夙壑似乎听的有些懵懂「夙壑成為才子,姐姐的名聲為什麼響亮了?」
夏清歌看著他極其認真思考的模樣,不由的被逗樂了,伸出手指點了點夙壑光潔的腦門「小笨蛋,因為我就是大才子他姐姐啊,呵呵,好了,為了將來姐姐的名聲也跟著響亮,你現在就去看書去吧。」
「嗯,為了姐姐你的名聲能夠傳遍全天下,夙壑要做最有才華的人。」夙壑鄭重其事的點點頭,小身板站的秉直,如墨的絲發將他的小臉襯托的越發白皙精致,面色漂亮至極。
夏清歌心里暗嘆,真是妖孽啊,可別長大了和他師傅一樣,是個極品妖孽,竟惹一些爛桃花!
不過,夙壑長大不妖孽很難,他這麼小都讓她有一種被驚艷到的感覺,將來可還得了?
夙壑乖巧的轉去了書房,夏清歌這才收起了玩笑打鬧,帶著一絲不悅的看著巧蘭和無雙。
而後者似乎知曉自己做了錯事,皆是立刻站起身「小姐,奴婢知罪了。」
夏清歌面色不改,嚴肅依舊「這次是初犯,你們知道了便好,我不想再有下一次,今後面對夙壑時,盡量不要提起景秀院內的人,以及和她沾有任何關系的人。」
雖然她平日里將她們當作朋友一般對待,可她也不會忘記她們是主僕關系,若她們犯了錯,做為主子定是要賞罰分明,恩威並施。
「是。」巧蘭、無雙面色肅穆的點頭保證。
「對了,今日五殿下送來的東西放到哪兒了?」想起慕容策今日送給她的一份大禮,她就恨得咬牙切齒。
若她沒有猜錯,這家伙將她要的那些銀子折合成現銀大張旗鼓的送到了她的府上,他是何目的?難不成,就是看她有沒有這個能力接下他送來的銀兩?
「老奴吩咐人抬進了您的屋內,大姑娘現在可是要去看?」
「嗯,我去看看。」夏清歌點點頭,隨即站起身朝著屋內走去,姜嬤嬤一行也隨即站起,一同走進了夏清歌的房間。
夏清歌進入屋子後,率先就發現了幾個大型的紅木箱子,她冷笑一聲走了過去,隨後抬起一個箱蓋,蓋子被打開後,里面擺滿了一錠錠的銀子。
站在旁邊觀看的姜嬤嬤、巧蘭等人均是驚訝的吸了一口涼氣「這?好端端的,五殿下為何送大姑娘這麼多白銀?」姜嬤嬤最先反應過來,好奇的問道。
「自然是送我的。」夏清歌雲淡風輕的回答。
她挨著幾個箱子一一查看了一番,確定了每個箱子里的都是白花花的銀子,陰霾清冷的面色方才有了變化,微微勾唇一笑。
「巧蘭、無雙,這銀子暫時交給你二人看管了,等幾日從西郊回來了你二人命人將這幾箱子白銀抬到躍龍錢莊去,給我換成銀票。」
「好的小姐。」巧蘭、無雙兩人听到夏清歌的吩咐後,紛紛松了一口氣,看來小姐沒有真的惱怒她們,不然,現在定然會吩咐景銘和景泓兩人而不是她們。
眾人見夏清歌滿是喜色的看著這麼些來路不明的銀兩,雖然她們不知道小姐為何會和五殿下有所牽扯,可看到小姐這般理所應當的收下這些銀子,猜測著,她定然是有原因的。
于是幾人誰也不再好奇的多問什麼。
「小姐,晚飯做好了,可是擺到您這里來吃?」姜嬤嬤眼看夏清歌已經數完了銀子,方才輕聲吩咐到。
她心里有些疑慮,可不敢開口,從前她記得大姑娘並不是一個十分喜愛這些外在的俗物,可為何現在的大小姐,看到那幾大箱子白花花的銀子後,雙眼明顯放出歡喜明亮的光芒?
夏清歌並未在意姜嬤嬤的心思,她揮了揮手「就擺到這里好了,襲春,你去叫小少爺過來用膳,無雙巧蘭,你們吩咐人將這幾個箱子先抬下去,先放在小庫房內吧。」
「是,奴婢這就去。」說著襲春和姜嬤嬤一同走了出去,巧蘭、無雙喊來了院內的幾個壯丁一起將銀子抬了出去,暫時放在了紫霞院的小庫房內。
夏清歌粗略算了一下,屋內一共擺放了五個檀木大箱子,大約一個箱子內能容納兩千多兩銀子,也就是說,慕容策送來了一萬多兩白銀?
這比她預想的要多了一倍,雖然這家伙送銀子的方法著實給她惹來了不少的麻煩,可誰讓她愛錢如命了,這點麻煩就當他貼補了銀子吧。
「小姐,明日咱們可是要去西郊的莊子上?」
「是啊小姐,咱們要是去莊子上今晚可要好生準備一番呢。」無雙掌了燈也好奇的走了過來。
夏清歌走到桌前坐了下來「明日是準備去,帶幾身簡單的換洗衣物就好了,咱們出去多了四五日就回來了。」
「好,奴婢這就給您收拾,對了,這次您出去可是將我們幾個都帶上嗎?」巧蘭有些期待的看著夏清歌。
夏清歌端起一杯茶水喝了一口,微微一頓手「院子里不能缺人,夙壑還小,就不帶他一起了,姜嬤嬤和襲春自然是要留下的,那就帶上景銘、景泓和你二人吧。」
自從夙壑來此後,襲春就被夏清歌吩咐指給了夙壑,所以,如今襲春已經算是夙壑的丫鬟了。
听到夏清歌的話後,巧蘭和無雙對視一眼,眼神內均是抑制不住的喜色。
「好的小姐,奴婢們這就下去收拾。」
「嗯,去吧。」
等巧蘭、無雙下去準備後,姜嬤嬤命著兩個小丫頭一起,將晚飯端進了屋內。
飯菜剛剛上桌,襲春就拉著夙壑慢悠悠的走了進來,夙壑一見到夏清歌,小腿就像是充足了電一般,快速的跑到了夏清歌的身邊。
「姐姐,剛才夙壑看了詩經,已經記住了十首詩詞呢。」他略微帶著嬌憨得意的朝著夏清歌訴說。
夏清歌伸手將他抱起來,隨即將他放在自己旁邊的椅子上「這麼厲害?」她微微有些驚訝與夙壑的聰慧,只怕一個大人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想要一下子記住十首詩詞也是很難得吧?
夙壑一本正經的搖了搖頭「不算厲害啦,今天肚子有點餓所以就很不專心,平日里夙壑最用心的時候,可以用這些時間記住二十多首呢。」
夏清歌嘴巴微張,似乎還未曾從剛才的驚訝中回過神來,又被他這般軟綿綿的一番話震得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自她剛才讓夙壑去看書到現在,不過才過去一刻鐘的時間,若不是有過目不忘的本領?他怎麼能在這麼剪短的時間內記住這麼多詩詞?要知曉,詩經內的詩詞均是歷代大詩人所做,其篇幅之長,內容之深,怕她自認記性不錯的人,一刻鐘也最多記住七八首詩的樣子,而夙壑才五歲啊?
夙壑似乎並未在乎自己異于常人的本領,睜著溜溜的大眼楮,一眨不眨的看著桌子上的飯菜。
嘴角似乎想要流出口水了,他軟軟的開口「姐姐,咱們可以吃飯了麼?」
夏清歌被這一聲棉花一般輕甜的聲音打破了她的震驚,燦燦的笑了笑「夙壑餓了吧,那咱們就吃飯吧。」說著,她輕柔的拿起旁邊的筷子遞到他手里。
這才想起姜嬤嬤還站在身邊,她抬眼朝著姜嬤嬤看去,而姜嬤嬤卻看著夙壑日有所思的樣子。
「嬤嬤,你也下去用餐吧,待會兒這里不用你來收拾了,告訴巧蘭她們一聲即可,你年紀大些了要早些休息才是。」夏清歌關心的說道,比起涼薄的夏老夫人和目前不知是敵是友的楊老太君,姜嬤嬤對她的心才是真正的親人該有的,所以,她也應該像是對待自己的祖母一般的照顧她。
可姜嬤嬤卻總是不听她的,每每都細心的操持著她所有的事情,夏清歌是由心里感激她的。
姜嬤嬤布滿細紋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感動「沒事,現在時間還不晚,老奴這麼早也睡不著,待會你們吃完飯了吩咐老奴一聲就是。」
夏清歌見她堅持,也不好執拗了她的意思「好,你現在趕緊去吃飯吧。」
「唉,老奴這就下去。」說著,招呼著身後兩個小丫頭一起出了房門。
當姜嬤嬤走了之後,夏清歌方才拿起碗筷吃飯,可當她剛剛吃了一口,關閉的房門就被一陣風給吹了開來。
夏清歌本能警覺的抬頭看去,只見,一抹白色身影跨步走了進來。
「呵呵,還真是趕巧了。」慕容鈺輕笑一聲,毫不客氣的坐在了夏清歌的身邊。
夏清歌白了他一眼「是趕巧,你可真會趕別人家吃飯的時候前來打擾。」
慕容鈺微微挑眉,銀色的面具在燭光的照耀下,泛起了金色的光圈「哪里是別人家,這不是歌兒你的家我才來的麼,若是換做其它人家的,我也懶得去。」
夙壑抬起頭,一眨不眨的盯著慕容鈺,過會兒後,臉上扯開一個燦爛的笑容「師父,你是來看夙壑的麼?」
夏清歌嘴角微抽,她可不記得夙壑見到景銘、景泓時有過這樣興奮的表情。
慕容鈺唇角的笑意越發明顯,他抬眼看了夏清歌一眼,隨即淡雅清潤的聲音隨之傳來「嗯,師父來看看你學的基本功如何了,有沒有偷懶。」
夙壑十分認真的搖搖頭,似乎生怕慕容鈺失望一般「沒有,夙壑保證從來沒有偷懶,景銘、景泓兩位師父教授的基本功,夙壑都學扎實了呢。」
「哦?是嗎?那夙壑可真是厲害了呢。」他似乎是由心的贊美,隨手從衣袖內拿出一樣東西遞給夙壑。
夏清歌朝著他手上的東西看去,隨即美目微微圓睜,慕容鈺送給夙壑的是一柄通體發著悠亮光澤的玉劍,玉劍不過一尺左右,劍鞘上面雕刻著十分繁瑣的花紋,劍首部位還掛著一塊同色的方形掛墜,整體通透翠綠,一看便知是上好的玉石所雕刻而成。
「哇!」夙壑似乎沒有想到他的面具師父還獎勵他禮物,而且,一送就是這麼漂亮的東西。
他抬眼望著夏清歌「姐姐,我可以收師父送的禮物嗎?」
「你放心,你姐姐這麼貪財,絕對不會讓你拒絕的。」他將那柄玉劍放在夙壑的面前,隨即含著一絲溫軟笑意的看向夏清歌。
夏清歌挑起秀眉,撇了慕容鈺一眼「那是自然,有好處不沾的是傻子,夙壑,今日姐姐又教授了你一招做人的道理,今後你師父在送你什麼,要記住了,來者不拒。」
「哦!」夙壑似乎沒有感覺出自家姐姐和面具師父之間波動的暗流,乖巧的點點頭,隨即他小臉靠近桌面,滿是欣喜的看著那把近在咫尺的玉劍。
「既然又趕上了飯點,歌兒給我添一副碗筷可好?我也沒吃飯呢。」
夏清歌冷冷撇了他一眼「不給,你要是想吃,自己出去拿就是了。」就是看你敢不敢去拿!夏清歌月復黑的想著。
白衣人輕笑一聲「好。」說著,他就將夏清歌面前的碗筷優雅端起,又伸手一勾,搶來了夏清歌手里的筷子,隨即優雅的吃了起來。
夏清歌瞪大眼楮,似乎她除了驚愕就是惱羞成怒了「我讓你出去拿一雙,不是讓你來拿我用過的,那是經過我口水的,你吃的下去?」既然碗筷拿不回來了,她也不能讓慕容鈺安穩的吃飯,總要惡心他一把才行。
這陣子的相處,她終于模清了這個人的特點,你越是無措生氣,他越是開心不已,既然如此,她何必生氣?
慕容鈺端著的碗筷微微頓了一下,面無表情的側過臉盯著夏清歌。
夏清歌心里暗喜,她知曉慕容鈺有很嚴重的潔癖,既然他這人總是不按常理出牌,她自然也要按著他的思路來對付他。
慕容鈺琉璃般的瞬子滿是五彩霞光,似乎心情比剛才還要好,平靜的面色上還掛著一絲溫柔「我說今日這飯菜格外爽口,原來是因為碗筷的原因,歌兒你的口水就是可口呢。」
說著還不忘當著她的面演示一眼,夾起一塊魚肉放進了嘴里,無比優雅的吃了起來。
夏清歌額頭一排黑線,漫天烏鴉,這個人不是嚴重潔癖麼?是哪個千殺的說的?
她咬了咬牙,朝著門外喚了一聲「來人,給我拿一雙碗筷來。」
一直隱藏在暗處的景銘急忙翻身飄然落在門外「是小姐。」
不過一會兒的時間,景銘就端著碗碟走了進來「小姐,您的碗碟。」他放在夏清歌的身邊後,又來無影去無蹤的退身離去。屋子被一道十分有力的掌風穩穩的閉合。
夏清歌拿過面前的碗筷,抬眼看向身邊,面色雍容,舉止優雅的慕容鈺,心有不甘,夏清歌伸出筷子,夾起了幾個蔥花無比溫柔的放在了慕容鈺的碗碟內。
「看在你這幾次對我的照顧上,這蔥花算是我報答你了。」
慕容鈺低頭看去,眼內的流光被黑密的睫毛掩蓋,可上揚的嘴角卻更深了一些,他夾起夏清歌遞給他的蔥花優雅的吃了下去。
「嗯,好吃,你家廚子雖及不上秦嬤嬤,可這手藝也是很不錯的。」
夏清歌愕然,隨即抬手夾起糖醋魚上搗好的蒜末放在慕容鈺的碗碟內「在嘗嘗這個。」
她就不信,這家伙還能偽裝下去?
慕容鈺這次明顯簇起眉頭「我看你不停為我夾菜,自己都沒吃呢,這個還是給你吃吧。」說著,就將自己碗碟內的蒜沫打算重新夾給夏清歌。
夏清歌早有防備,一臉戒備的將自己的碗碟移開「怎麼?不領情?」
慕容鈺十分委屈的搖了搖頭「自然不是,我是想著給你先吃,我在吃。」
「不必了,我不喜歡吃這個,情誼領了,你還是自己吃吧。」
慕容鈺伸出的筷子又收了回去,面色郁悶的點了點頭「既然你不喜歡吃,那只好我吃了。」說著就打算朝著自己的嘴里放去。
夏清歌覺得自己終于搬回一局,不由自主的咧嘴大笑「哈哈,慕容鈺你也有今天。唔。」她話還沒說完,慕容鈺手里夾著的蒜末反手放進了夏清歌的嘴里。
「我見你張大了嘴,就知曉你是喜歡吃的。好吃嗎?」他如詩如畫的面容上挽起一抹絕塵的笑意,巧笑著盯著夏清歌憋苦的小臉。
「慕容鈺,你跟你沒完。」嘴里都是大蒜的味道,夏清歌怒火蔓延到了臉上,含著火紅光澤的瞬子恨不得立刻將慕容鈺給拆穿入月復。
慕容鈺搖了搖頭,倒了一杯水遞給她,夏清歌沒好氣的接過來,大口的喝下去,她也不喜歡吃大蒜,雖然飯菜里放著調味可以,但是吃在嘴里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夏清歌喝完水後,氣憤的瞪了他一眼「你最好不要在惹怒我,不然待會我讓人將你轟出去可莫要怪我。」
「好,我不惹你。」慕容鈺這次很識相的點點頭,低頭夾起一塊魚肉,小心翼翼的將魚刺挑了在放進夏清歌的碗里。
「吃些魚肉吧,能消去你嘴里的蒜味。」
夏清歌瞪了一眼碗碟里的魚肉,怎麼看都像是慕容鈺的肉,伸手夾起來,大口吃了下去,一邊吃還不忘怒瞪著那個細心為她挑魚刺的可惡男人。
慕容鈺見她听話的吃了,又夾起了一塊,像上次一樣,將魚刺全部挑揀干淨,在放到夏清歌的碗碟里。
夏清歌來者不拒,氣哄哄的吃了。
夙壑抬起明如寶石一般的大眼楮,看看這邊在看看那邊,好奇的揣摩著,姐姐平日里總是笑嘻嘻的,可看到師父後就習慣擺著臉,氣哄哄的樣子!
可是師父卻在面對姐姐怒氣沖沖的時候,總是溫柔似水,面色含笑,心情愉悅的,夙壑一本正經的點點頭,心里暗嘆,以後一定不能像師父這般被女子欺負,雖然姐姐很好啦,可對著師父的時候真的好凶哦!
不懂!大人的世界真是復雜。
就這樣,在夙壑的好奇和懵懂中,慕容鈺幫夏清歌夾菜,夏清歌都將遞過來的菜當作慕容鈺一般,大口的吃了下去。
飯後,巧蘭、無雙、襲春三人一起說笑著走了進來,她們這些日子和景銘、景鴻混熟了,所以,在進來之前就已經知曉景銘他們的主子又來蹭飯了。
所以,當她們一行三人進來後,絲毫不曾出現過訝異的模樣「小姐,隨行的行李都備好了,您若想到什麼遺漏的吩咐一聲,奴婢在下去準備。」
夏清歌瞟了慕容鈺一眼,心里的怒火還沒有消去分毫,她在想著,這一路上這個家伙也必然要去,該怎麼整治他一番才好?
若在被他這麼連番欺負下去,她就白白比這個家伙多出兩千年的智慧了。
夏清歌盯著桌子上被吃剩下的魚骨頭看去,隨即計上心頭,她站起身走到旁邊的書案前,支起毛筆快速的在紙上寫了起來,等將想要帶上的東西全部寫在上面後,她拿起來仔細的看了一遍,確定沒有遺漏後交給了巧蘭「按著這上面寫的,給我備齊了。」
「好的。」巧蘭接過夏清歌遞過來的白紙,低頭看了一眼,微微訝異道︰「小姐,這些東西似乎沒什麼用吧。」
「有用,你按著我說的去做就對了。」
巧蘭點點頭「好的,奴婢這就下去準備。」說著和無雙兩人一起收拾了桌子上的殘羹剩菜,便一起轉身走了出去。
襲春看了夏清歌一眼「小姐,奴婢可是要帶小少爺下去休息?」
夏清歌朝夙壑看去,只見他原本閃亮的大眼楮如今蒙上一層灰色,心知他白日刻苦學武,如今時辰也不早了,便點點頭「嗯,帶他下去吧。」
襲春上前抱起已經泛迷糊的夙壑,而夙壑即便十分困乏了,可手里卻使勁攥著慕容鈺送的那把玉劍不松手。
夏清歌搖了搖頭,看來慕容鈺十分了解夙壑的喜好,怕她這個姐姐今後在夙壑的心中都不如他這個師父重要了。
想到此,夏清歌有些嫉妒的撇了慕容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