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亮,眾人已經開始食用早餐,看似清晨的那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般,只有在錢氏相關人員路過時,眾人都會面面相覷露出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這無聲的流言似乎更加刺激那位主母,她留在車里,不再願意路面。
很快,到了隊伍整裝出發的時候,林蕊蕊輕輕飲了一口茶餅泡的茶,很澀很苦口,眉尖都緊緊蹙起,放下茶杯,暗想著等到了自己地盤上,一定得把後世那些清醇可口的茶葉弄出來。
崔嬤嬤提著箱子靠近,低聲說道︰「少爺,你要的藥材和西域種子都買好了。」
「嗯,」林蕊蕊點點頭,也是湊巧,她在這個驛站居然發現了很多北方以及西域才有的種子,甚至還有紅薯和土豆的種,也不知道是哪路商人弄來的,有了靈泉水又有這種高產量的種子,能完成任務的把握又大了很多啊,思及此,突然又想起因十世惡人白沫而前功盡棄的功德值。
路過的白沫冷不丁被林蕊蕊冷哼一聲,莫名其妙地看著她,林蕊蕊不說話,背過身去準備上馬出發。
卻沒想到,有一個僕從站在那里等她。
他恭恭敬敬地超朝林蕊蕊一禮後,說道︰「林公子,我家小姐想見你。」
沒有想到這流言女主角在做出這種寡不廉恥的事情後,居然還不死心地想要勾搭林蕊蕊。當下,眾人齊刷刷地看向林蕊蕊。看這位俊美的神醫公子會有什麼打算,是答應呢?還是暴怒離開呢?
「我與她不熟,」林蕊蕊頂著眾人火辣辣的目光異常淡定地開口。
「林公子,我家小姐說她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談,你不見她一面真的會後悔的!」
重要的事?不見就會後悔?
難道想見就給她見嗎?她以為她是什麼玩意,真當自己是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
林蕊蕊心里這樣想著,俊麗的臉孔上也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她瞥了那僕人一眼,搖頭道︰「莫再來尋我。」說完,竟是直接上馬,打算拍馬離開。
見林蕊蕊如此避之如蛇蠍,那僕人雖然也不明白自家小姐的意思,但他只是一個僕人,自家小姐下了死命令,他不照做還能怎麼辦呢?一時激動,他上前直接抱住了林蕊蕊胯下的駿馬腦袋,身體被沖擊得一個踉蹌,嘴里還懇求道︰「林公子,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就要被送走了,臨行前最後一面不行嗎?」
見那僕從如此不要命的攔住,其余人看向林蕊蕊的視線分明帶著一絲絲桃色與同情她綠帽罩頂,分明將那姑娘與林蕊蕊扯上關系了。
林蕊蕊的臉頓時烏黑,這時一柄折扇重重地打在那抱著馬頭的僕從的雙臂。「啊!」那僕從順勢整個人都跪滾在地上,呈抱胸的狀態哀嚎。
遠處的人看不清听不清,一個林蕊蕊坐在馬車上,一個溫和的白公子無辜的站在一側,便以為僕從是故意撞馬做出這副模樣,好逼得林蕊蕊過去,紛紛做出鄙視的眼神,連一開始放任僕從的錢氏主家也看不下去了,喊了人過來將哀嚎的僕從給帶走。
偏偏林蕊蕊離得近,分明听見折扇拍下的一瞬間那「 嚓」的聲音,這絕對是骨折了。
白沫沖林蕊蕊眯了眯眼,笑容溫和。
林蕊蕊︰「……」
望著林蕊蕊騎馬走遠的身影,白沫微笑的臉色淡下來,他的身邊突然靠近一個白衣男子,神色恭敬,微微低著頭。
白沫嘴唇微動,冷淡開口︰「看來她是欠男人,找個時機截下她,丟到窯子里去。」
白衣人面色不改,沉默地點點頭。
錢媚兒的事猶如一陣風刮過,過了也就過去了,沒有留下什麼波瀾。
林蕊蕊的隊伍再一次踏上行程,繼續趕往蜀城。
「嬤嬤,這就要到蜀城了,看你給我的嫁妝單上,居然還有一家榮草堂?」在外面騎馬也騎累了,林蕊蕊抽空坐進了馬車里,听著「咯吱咯吱」的聲音,看著崔嬤嬤提供的單子,對這個藥材鋪很驚奇,要知道因為功德值的不足,青岩不得以消失,導致只探到了購買藥材的地方,卻沒收購到看診的門面。
崔嬤嬤點頭,恍然又有些憂色地說道︰「確實是有這麼一家鋪面,藥材雖有,但因為並沒有坐堂的主大夫,也沒有主家認真打理,所以一直處于虧損狀態。」
林蕊蕊微微一笑,說道︰「有一家藥鋪就太方便了,至于坐堂大夫?我不就是嘛……」
崔嬤嬤立馬又拿出教養嬤嬤的焦慮,念叨道︰「小姐啊,拋頭露面這等出格的事情,做做也就算了,純當調劑心情,但是坐堂給人看病,人來人往那麼多,豈不是很容易就會累到小姐嗎?不如到時候我們請幾個大夫過來,小姐樂意看病人的時候就看,不樂意就走人,沒必要坐在那里忙碌,如何?」
林蕊蕊也覺得這個主意不錯,剛想補充說點什麼,這時,側面樹林里突然走出來幾個衣著打扮頗為落魄的人,與自己這衣著光鮮的車隊形成鮮明對比。由于為首的兩個抬著門板,門板很寬很大,攔住了小半個官道,那門板上躺著一個穿著破草鞋的大漢,抬門板的一個是個中年婦人,另一個卻是個白發蒼蒼的老人。
這種情況下,稍微有點良心的軍爺也不忍直接踢翻他們,繞道也不好怎麼抬,一時間竟然與車隊對峙住了,
走在側面的老婦見差點沖撞了貴人,一邊焦急地嚷嚷著︰「恕罪恕罪,我兒子快不好了,請借過」,另一邊也低低的吼著,「老頭子還不轉個圈,要沖撞了貴人可如何是好!」
眾車隊的人仔細一瞧,這幾人皆是焦急神色,躺在門板上的中年人頭大如球,這也就罷了,偏偏膚色是而且紫紅色,還帶著星星點點的斑點,兩只眼楮都被腫脹得擠成了一條縫,嘴唇如兩根大號臘腸,還往外翻著,脖子更加可怕,遠看著幾乎腫得和頭差不多大了。而且中年男士的兩只手還不停在臉上、手上撓。不少地方的皮膚被抓得幾乎潰爛壞死。
這些少爺小姐哪里見過這般可怕的場景,都忘記要訓斥「貧民滾開」,紛紛自主自發躲到一邊,不自覺地讓開道路。
崔嬤嬤瞧見幾眼後,連忙虛虛的試圖掩住林蕊蕊的視線︰「哎喲,這人是早了什麼孽啊,居然變成這樣,腫得跟兩個大冬瓜拼起來一樣。」
這時有,一個護衛在自家主人的示意下問道︰「你們這是要去哪里啊?這地段離蜀城更近一點,你們的方向是去陵城的。如果要看大夫還是去近的地方吧,現在的方向反了。」
「多謝這位大公子關心呢,但我們就是從蜀城外過來的啊,那里現在都不準許我們進城看病呢?真是一群天殺的狗官啊!」老婦罵罵咧咧道,「沒辦法,我們只能去陵城找大夫了!」
崔嬤嬤接到林蕊蕊的示意,說道︰「老人家等等,我們是要去蜀城的,問下那蜀城目前是個什麼情況?」
那幾人中的老太爺心急如焚想走,但是又不敢得罪權貴,只能哼哧說道︰「能是什麼情況,全城戒嚴,不準任何人入城,說是怕帶疫病進去!呸,我兒子才不會是疫病呢,我和他待在一起這麼久了,沒看見得病!」
一听說是疫病,原本就散開的車隊,更加亂成一團,一大群人用驚懼嫌棄地目光看著那幾人。
「天吶,居然是疫病?天,趕緊讓我上車,我不去蜀城了我要回去!」一位嬌小姐說道。
「是啊是啊,要麼我們干脆都回去吧,免得染上惡疾就來不及了……」
「真是太可怕了。」
……
這麼思索的人很多,甚至連崔嬤嬤都是一臉擔憂。
這時,令大家驚訝的事情發生了,林蕊蕊翻身下車,攔住這得病的一家子,居然還上前一大步,竟是要靠近那恐怖的病人。因她生得姿容美,豐神俊朗,被攔住的貧民倒沒有出口不遜。
「少爺!」翠兒與崔嬤嬤忽的驚叫。都顧不上還躲在馬車里的偽裝了。
「再神的醫生,面對疫病那也是死路一條啊,你可別犯傻了,」白沫上前拉住她的衣袖,一臉嚴肅,「你可千萬不要沖動,你這沖動只是假好心。」
那幾人一听,急忙停住了,後面那白發老人驚喜上下打量了一下林蕊蕊︰「大夫,是大夫嗎?」那一臉仿佛徒看到佛祖的虔誠表情。
「沒錯,」林蕊蕊沒有搭理身後眾人焦慮的勸解,反而繼續上前一步說道,「老人家,願不願意給我看看,我瞧著這不像是疫病。」她早就用「醫檢」「藥析」粗略檢查了一下,知道很安全,只不過這一次她並沒有直接細看是什麼病。理由嘛,很簡單,也源于她心中突然冒起的一點小別扭,畢竟這段時間也是很認真的背藥方學中西醫,這麼久了,也想鍛煉鍛煉自己自身的判斷力。
再說了,人活在世上只有腦子里的知識會永遠陪著你,萬一哪一天空間不在了,她也不至于成為一個瞎子廢物。雖然在想起這個問題而去問青岩的時候,青岩已經陰陽怪氣地回復過︰「空間是靈魂綁定,絕對不會消失的!」但起了這個心思的林蕊蕊,偏偏就任性起來。
「呸,年紀輕輕的,又在陵城救過幾個人,就真以為自己拽起來了,這完全就和七年前的桐城是一模一樣的癥狀,」一個隨行的大夫陰陽怪氣地說道,他之前也被請去看了孫將軍的病,束手無策,卻被一個如此年輕的小大夫給醫治成功了,一直嫉妒得不行。
這一嫉妒,他又將七年前桐城里病人發病的模樣與最後的慘狀給描述了一遍。
而桐城的那個疫病是這樣的。那年的春天,熱得稍微早了點,氣候干燥,到陰歷四月的時候,出現了很多癥狀類似的病人。這些人最初的感覺跟普通的感冒有點相似,感覺身上發冷,渾身沒有力氣,但很快情形就和普通的感冒不同了。他們的頭面開始出現腫大的表現,腫脹到幾乎眼楮都難以睜開,腦袋也顯得比平時的大些。咽喉里也在發炎,感覺到很疼痛很酸癢,說話的聲音都啞了,喘氣也有阻塞感。然後癥狀很快惡化,很多人沒有多久就死去了。
所以單從明面上的癥狀來說,是真的很像疫病。
眾人听後,立刻再次往後躲了將近十米,只有老漢一家還有林蕊蕊、翠兒和崔嬤嬤沒有動,林蕊蕊是心中有把握,畢竟空間附帶的醫療助手已經告訴她了,這個並不是疫病。說起來,林蕊蕊還真有點不敢相信一個比陵城還要大的蜀城里面的大夫,居然會出現這麼嚴重的誤判。
她開口問道︰「這個疫病,是你們自己覺得的,還是有大夫說過……」
老漢已經徹底把林蕊蕊當做救命稻草了,當然是知無不盡地敘說︰「真的不是我們自以為是,在孫兒剛發病的時候我們就帶他去找了馮神醫,結果神醫不在,等腫到不行的時候神醫才回來,這才說是疫病。」
「馮神醫?」林蕊蕊的表情有些怪,不知怎麼的,她突然想起幾個月前曾經偶遇過的那個道貌岸然的家伙,猶記得,那人就是白眉管家從蜀城邀請過去的吧,思及此,她開口道,「是不是一個慈眉善目,看著像個老神仙一般的人物,還有一個扎著雙丸子頭背著藥箱的藥童時刻跟著他,口頭禪就是,」我師傅說,我師傅說「?」
「對對對,就是,就是這位馮神醫,哎呀,沒想到馮神醫居然這麼厲害,連外地人都知道了,」老伯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身前,緊接著,有些失落地開口道,「若是這樣,莫非,莫非我兒子真的沒救了?」
听到這話,周圍原本因相信林蕊蕊醫術的圍觀群眾,再次遠離了將近十米,崔嬤嬤已經焦急地走了下來,擋在林蕊蕊與病人中間,一臉警惕地看病人一眼,隨後用幾乎哀求的視線看向林蕊蕊︰「少爺……」
林蕊蕊被崔嬤嬤難得的脆弱表情給愣住了,但她確實很缺功德值啊,沒有把功德值刷上1w,她怎麼都不能安心啊,不過為了崔嬤嬤的心髒,她也不再向著病人靠近,然後對那老人家說道︰「老人家,你能說說發病的前因後果嗎?」
「好的,其實老漢我也不太知道,不過我兒子一開始身體明明是好好的,然後早起上山回來後不久就開始腫,臉、脖子、手,就腫成這個樣子了,村里劉大仙說他這是沖撞了山里的山神,看見了不該看的東西,要殺牛進供,平息山神的怒,可那牛都是多麼精貴的啊,年前我們何家山的牛不知怎麼的都生了病,都被殺得差不多了,現在又怎麼能隨便再殺一只健康的喲……」那老漢說道。
這時,也是扶著板子的中年婦女,也插嘴道︰「我覺得我男人可能是餓的,我記得以前我們村里饑荒的時候,大家也是浮腫了,腫得兩手兩腳和臉跟那和好的大面團一樣,一按一個凹……」
「兒媳渾說什麼,真是沒點見識,餓昏的是這樣的嗎?餓昏了是白白的和泡了水一樣,可你男人我兒子這臉都腫得都趕上結果的大冬瓜了,還癢得不行!每天撓啊撓的。」
一見是公公開口,那中年婦女不敢說話。
林蕊蕊沉思片刻說道︰「你兒子身上覺得癢對嗎?」
「是啊是啊,很癢……撓破了都還在癢……」
皮膚瘙癢、紅腫、又是山里面,想想又是秋冬節氣,莫非瘴氣或者花粉過敏了嗎?
林蕊蕊又開口道︰「你兒子平時上山是去干什麼?」
「哦,他是去打兔子和挖野菜的……」
「咦?」林蕊蕊疑惑,她明明記得那地契上有寫,何家與黃家兩村人均分到了田地為租戶,這位大爺不就是從何家山出來的麼,「你們不是向柳府租了佃租地嗎?難道你沒租?」
老漢有些無奈地答道︰「看來大夫對我們這里很了解啊,是的,蜀城的地都是榮王爺的,都是從柳府那里租,但是吧,這地有良品,也有不好的,我們何家山與黃家山的因為這地契都成為死對頭了,就好比這次,因為黃家山的人在半年前的龍舟大賽上贏了我們,所以我們只能租用下等田,可下等田又怎麼夠吃哦,只能采野菜加在一起吃。明年的龍舟大賽,我們何家山一定得贏才行!」
黃家山與何家山相處得如此敵對麼……
這兩姓又都是大租戶,老租戶,不可能采取強硬的手段調節,看來她接手的這個良田問題不小啊,得想法子解決才行。
林蕊蕊本想再多問幾句,但是一件病人身體單薄到不行,又歇了這個主意,轉而看向有意識但是很難睜眼的病患說道︰「能听見嗎?能的話應一聲,或者點點頭。」
那病患艱難地點點頭。
林蕊蕊繼續說道︰「你上山的時候踫過萬年青或者漆樹嗎?或者你還踫過什麼植物後,覺得不舒服的?」
萬年青的汁液是有毒的,一般以睫部組織液最毒。一般粘液粘到手上或者皮膚上,會引起過敏反應,起斑塊或者由很癢的感覺,自己不注意的抓撓會更癢,而漆樹過敏後,有數小時到數日的潛伏期,臉及唇、手指、胳膊、脖子等紅腫起來,有的如濕疹狀。
這兩種癥狀和這個病人的狀況很像,就不知道是交叉過敏,還是只過敏了其中一個。
病人回憶片刻︰「我只顧得地上挖野菜了,不記得是不是踫到了。」
「那你好好想想,有沒有踫到別的什麼奇怪的東西,在你浮腫之前?」
病人又認真回憶了一下,想了想又搖搖頭,他妻子看自己丈夫回憶得困難,忍不住開口幫忙補充︰「我男人是真不知道,之前也有大夫問過了。而且最近農田收獲不好,半山以下的野菜都被采光了,都在山頂上采,山頂上的樹木都沒有動過,或許是那深山老林里面有什麼不潔淨的東西。」
林蕊蕊見問不出什麼,決安先按植物過敏來治療,過敏源雖然不一樣,但是成品藥都是差不多的,如果真是過敏,應該會有效果才對。
思及此,林蕊蕊指了指旁邊的一個過道,然後對林悟來說道︰「讓軍爺們給我搭建一個比較大的帳篷,一定要大,要能透風,多打一點水,再找點干草,干柴過來。」
林悟來一愣,想要勸說,卻被林蕊蕊堅定的眼神給怔住,好一會,還是听命行事。
這時,林蕊蕊又對崔嬤嬤說道︰「把馬車里的,我備用的那個大藥箱拿過來,就是那個黑色高高的有三層的箱子。」
崔嬤嬤見勸不了自家小姐,作為奴婢的職責是什麼呢?還不是听命主家麼,刀山火海也要下啊,嘆息一聲,乖乖地去拿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