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無可奈何地嗚咽幾聲,卻連鋒利的牙齒都不敢露出來,緊緊的閉著嘴巴。
白沫怎麼會沒發現這試圖蒙混過關的行為呢,不過他也從之後的舉例看出白虎確實很溫順,簡直就像沒有野性的家養寵物一般,更加奇異的是,他甚至覺得,他從那雙老虎的眸子里看出一些哀怨的神情。
一只獸類怎麼可能會有這麼人性化的眼神呢?一定是夜色太好所以看錯了。
「畢竟是三個月的幼崽,罷了罷了,」白沫相信林蕊蕊的胞兄林子墨是不可能害自己妹妹的,「對了,你們給它取名字沒有?」
林蕊蕊一愣︰「沒有,好像就是白虎白虎的叫。要麼叫條紋怎麼樣?」
「條紋?」白沫一臉茫然。
「對啊,它臉上不是一杠一杠的麼,很像條紋啊,要麼叫小紋?」林蕊蕊指著威武霸氣的「王」字,和虎仔的尾巴說道。
白沫的嘴角似乎抽了一下,說道︰「……,這名字倒也貼切。還要喝酒嗎?」
林蕊蕊看了看身邊髒兮兮的白虎,一開始的那勁頭倒也消散了,搖搖頭說︰「罷了罷了,夜已深,明日還有行程,這就睡吧。」
白沫淡淡地點點頭,在林蕊蕊即將邁步離開的時候,突然低沉的嗓音響起︰「你……是否看不上那奔著權勢攀沿之人?」
林蕊蕊一愣,道︰「不,人各有志,我不適合這些,不代表別人不適合,我想,若是當初救了皇帝的是一個有野心的有智謀的人,說不定他就成了太醫院之首,然後能完成他過去無法做到的願望,甚至能扳倒一些曾經不敢想象的敵人。畢竟……權利還是很能讓人迷醉的。」說完,林蕊蕊提步離開。
白沫倚在旁邊的樹上,圓圓的月亮已經開始偏西,重重陰影附在他臉上,看不清表情。
一晃眼又是一天過去了。
病情控制住,也成功拿到功德值,愉悅的和白沫一行人吃完早飯,林蕊蕊打算繼續向著蜀城出發,此時距離蜀城也不過半天的路程,林蕊蕊上馬,扯了一下馬韁,馬剛剛提腿向前走,突然間,旁邊竄出一個婦人攔在她的馬前。
林蕊蕊一怔,趕緊拉住馬韁不讓馬撞傷人,略蹙眉,偏著低頭看去。
對上林蕊蕊的目光,那婦人露出極為燦爛的笑容,笑得臉上都起了一點點褶皺,頭上還戴著一朵大紅色的花,說道︰「這位公子啊,今年貴庚啊?」
嗯?!
這問題著實問得怪異,林蕊蕊楞過之後,壓下心底浮出的怪異,畢竟這婦人也沒有惡意,便稍微虛虛的向上拋了一點,道︰「十五。」
「可有與女方交換過庚帖?」
林蕊蕊瞳孔猛地一縮,一開始感覺怪異的理由終于找到了,這位婦人,單看那扮相,活月兌月兌的一個媒婆形象啊,嘴角抽了抽,直到婦人又重復一遍,才干巴巴面無表情地回道︰「未有。」
「真是太好了」婦人簡直笑得眼楮都眯得看不見了,她湊近林蕊蕊低聲嘀咕道,「郎君豐神俊朗,氣質卓越,又容姿過人,且有一手善心醫術,與龍員外家的嫡嫡小姐真是天作之合啊!那小姐可說的上是閉月羞花之貌,又有才女之稱,相信就是紅袖添香的解語花啊。公子若是有意,我給擔保做主,保管這門親事那是妥妥當當,妥妥當當的。」
額……
從沒遇到過這種場合的林蕊蕊,當即有些傻眼。
「哎呦,瞧我這是辦的什麼事啊,公子是不是不信啊,也是趕巧了,今兒龍小姐也是出來看病的,這不,就站在那里呢。」
這麼一說,林蕊蕊倒是有印象了,畢竟幾十上百號病患里面,只有幾個女性,而且有一個女性是待在馬車里面,看診的時候還必須隔著車簾,你印象不深刻才奇怪。
順著那婦人的眼神望去,離她不到二十米的地,停著一輛馬車,馬車的車簾是掀開的,一位妙齡少女正目不轉楮地看著這邊,在發現林蕊蕊望過去後,那位小姐粉女敕的臉上泛起紅潤的顏色,大大的眸子也有些嬌俏的閃了閃,饒是這般羞澀,她也沒有放下一旁的車簾,而是任由林蕊蕊打量。
不是說洛國民風樸實,對女子的要求尤為的大嗎?
怎麼會有小姑娘這麼膽大,直接就要求媒婆靠近了?
莫非也是話本看多了,救命之恩以身相許什麼的?
出神的林蕊蕊沒有注意到她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過那位少女,面無表情的冷漠讓那位少女有些怯意,但在媒婆的眼中,這完全就是快要成功的樣子,眼里盡是欣喜。
「就不知道林神醫的意思是?」媒婆一臉笑眯眯,似乎認定這事能成一般。
林蕊蕊眉毛抽了抽,微微一笑,似是心有所屬一般說道︰「多謝小姐抬愛,可小生早有心儀之人,待得功成名就之時求娶,還請見諒。」
拒絕的話一出,眼前的媒婆就是一臉失望透的模樣,但她明顯還沒有徹底放棄,又道︰「哎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龍家姑娘真的是頂頂好的……」
林蕊蕊打斷她想繼續說的話,道︰「百花各入個人眼,抱歉。更何況你們與我只有一面之緣,便輕易相許終身,委實不妥,望你們以後能更加謹慎一些。」
見林蕊蕊態度堅決,媒婆只好一臉失望的離去,而不遠處的少女睜大眼滿臉期待地看著媒婆靠近,一步步,媒婆臉上的表情無聲地回答了答案,原本神采奕奕的雙眸漸漸暗淡下來,慢慢的,那高高翹起的車簾也被她緩緩放下。
「啪——」一個小丫鬟突然跺腳跑出來。
狠狠地瞪了林蕊蕊一眼後,似是听到什麼,又憤憤然地跑回車里。
林蕊蕊心下有些無奈,但也不打算繼續分辨什麼,穩妥地坐在馬上,這時,目睹這一切的白沫突然似笑非笑地走過來,還調笑道︰「真是沒看出來,林公子的魅力真是太強了,不過心儀之人是誰啊?」暗忖,這估計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借口。
林蕊蕊微微一笑,開玩笑道︰「真有,我說的那個恰好就是我胞妹那樣的。」
白沫一愣,臉色突然一變,嚴肅道︰「喂喂,你可千萬別拖累林小姐,背德之名也太過駭人听聞。」
林蕊蕊先是一愣,繼而恍然大悟,然後是一臉看白痴的表情難以置信地看著他,說的話都有些哆嗦︰「你……你到底在想些什麼呀?腦子是不是不正常,我怎麼可能對胞妹出手。」
「那如你胞妹那般優秀美貌的女子,你還能找出第二個嗎?」白沫慢條斯理地開口。
林蕊蕊的表情頓時變得很怪異,這種被夸獎的感覺,心情還真是感覺略復雜啊,她模模鼻尖,說道︰「就算你刻意討好,我也不會讓胞妹見你的。」
白沫一愣,然後唇角微勾︰「哎呀,被你發現了。」
林蕊蕊不再搭理她,扯著韁繩往旁邊就打算離開,白沫忽然拉住她的韁繩說道︰「咳,等會我要從岔道過去,不順路了。」
林蕊蕊怔了怔,說道︰「我知道啊!」
「那臨別前,我還未拜見過救命恩人林小姐,不知可否引見一……」
「做夢!」林蕊蕊毫不客氣地回道。
「……」白沫當即被噎住。
「你,還是一路當心。」
「自然。」沒能達成見面的要求,白沫心底還是有些失望,說完,他轉身打了幾個手勢,原本跟著他一起出現的人很快聚集起來,于是人馬也順勢分為成兩批,白沫率領一干人離開,林蕊蕊這邊還剩下晁諾的家丁與林悟來將軍的人。
看上去白沫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要做大事一般,雖然不是很喜歡這人,但看在有過同路的情誼上,還是祝他一路順風吧。
林蕊蕊收回注視他背影的視線,然後帥氣上馬,剛扯動馬韁走起,繼續往蜀城的方向前進。
……
……
幾十里之外的劉公子正在飲茶,突然一個白色的信鴿撲騰撲騰飛過來,大黑打開信條,恭敬地回道︰「主公,是林小姐那邊的黑六來信。」
「念,」劉公子的手一震,然後慢條斯理地開口。
「喏,」大黑打開信紙,突然臉色變得有些怪異,然後一條條的開始念叨。
「一日,被診斷的疫病患者求助,林小姐不顧疫病之威,救治,最終判定賓菲疫病,成功解救無數百姓。」
「一日,月色正圓,與白沫月下飲酒賞花。」
「一日,被救治的妙齡少女芳心888888暗許,被媒婆念叨求嫁?」
……
一條一條的內容被這麼念叨出來,劉公子身邊的氣壓是越來越低,片刻後,所有伺候的丫鬟小廝都戰戰兢兢地跪趴在地上,不敢抬頭。連念信條的大黑也是一腦門的冷汗,暗道,這林小姐也太能折騰了,你是天高皇帝遠的不怕,我們這身邊伺候的人真是要了老命了!
「不顧疫病之威救治?」
「與白沫月下飲酒賞花?」
「被妙齡女子求嫁?」
「目送白沫離開?」
……
劉公子一字一句的慢慢重復大黑開始念叨出來的關鍵詞,漸漸的,他的眉峰挑起,勾出一個淺淺的微笑,偏偏這人的容姿確實妖孽無雙,不笑的時候還好,笑起來簡直勾人心魄到了極致,這不,就有一個偶然抬頭瞧見的丫鬟給看呆了去。
「好,真是好得很,」劉公子慢慢的說著,每說一個字,旁邊人的腦袋就要低更低,他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就在眾人以為劉公子要下達什麼血腥命令的時候,劉公子突然又啞火了。
半晌沒有說話,頓了頓,低沉又帶點無奈的聲音響起︰「去只信鴿,蜀城既然戒嚴,讓柳莫尋出來好生招待。莫讓怠慢了。」
大黑點頭,暗笑,主公還真是舍不得啊,第一下居然是幫忙解決問題的,半晌,不見繼續有聲音,忍不住他抬頭,有些壞心眼地說道︰「主公,這冒犯您的林小姐,可要如何處……」
「罷了,左右我不在身邊,總不能繃得太緊了,暫且由她去,」劉公子這話說得他自己也有些不甘心,頓了頓,突然開口道,「這邊的事該加緊了,七日,七日之內必須完結。」
大黑就差沒有申吟一聲了,怎麼就最賤的開口了呢,明明知道那位姑娘在主公心里的地位是不一樣的,怎麼就最賤的開口了呢!原本的計劃可是定下了起碼有六十天啊,一下變成七日了?!那麼多時間的計劃要怎麼調派縮短啊!主公,我寧可你是血腥的暴君也不願意你是因美色誤國的昏君啊!
想是這麼想,但大黑也不敢把一絲不滿的情緒帶出來,只能低頭應諾。
又是三個時辰過去。
雖然白沫離開,但是林蕊蕊這一行的隊伍並沒有減少,反而因為健康的病人集體返回蜀城而顯得格外的龐大與臃腫。
城之平面略呈方形,城牆頗高估計約有十米,最上方還有一個長方的閣樓,似是可以站人,牆體以土夯築,每隔幾米就站著一個裝備齊整的軍士,外側是大塊大塊的石頭,牆門約有四五米高,約莫兩個手掌厚,幾個巨大的圓形鐵球瓖嵌在門上,而牆底是兩米米高條石砌基,通體向內欹斜,層層收分,還有一條約莫六米長的護城河。
古樸、雄偉、壯觀!
林蕊蕊簡直不敢相信在這個完全靠人力的世界,這樣的城牆到底耗費了多少人力物力才堆砌起來的。
不過此時最讓林蕊蕊詫異的倒還不是城牆,而是那被堵在城門外的長長的人形隊伍,老百姓們鬧哄哄地鬧著︰
「都說了我們不是疫病了!你看,軍爺你們看,我們身上可沒有腫了!」
「馮神醫怎麼了,馮神醫判定的怎麼了,難道馮神,呸,馮大夫就不能出點錯啊!」
「我們不是剛好的,我們已經好了很久了!軍爺,這秋天可是秋收的季節,你說我們有疫病,行,為了不影響整個鎮子的人,我們願意背井離鄉,可如今我們明明沒有事,為什麼不讓我進去!」
……
堵人的軍爺也是一臉無可奈何的模樣,只能重復說,這是知府的命令,這是知府大人的命令。
林蕊蕊見這狀況可不行,她可不打算繼續在外待一夜了。
驅馬前進,下馬,剛上前幾步打算說話。
就見從城門里冒出一個激靈打扮的年輕人,只見他氣喘吁吁滿頭大汗的深吸一口氣,然後上下打量了林蕊蕊一下,說道︰「可是來自陵城的林公子?」
林蕊蕊一愣,然後點頭說是。
這時,就見那年輕人從懷里拿出一個包裹遞給林蕊蕊,笑了笑說道︰「這是主家給你的!」
也是他的笑容太過陽光,遞包裹的速度太快,林蕊蕊一時沒反應過來就接了。
剛想反悔送回去,就見那年輕人又從懷里拿出一卷絲絹,翻開,稍微一瞄,就能看見右下角的官印,年輕人將這份布卷遞給那軍爺。
趁著軍爺看的時候,那青年又對林蕊蕊笑道︰「林公子,初次見面,請多關照!」
「……」林蕊蕊有些疑惑地看著這人,「你是?」
「在下柳莫尋,是過來交接地契與您的住所的,」那青年笑了笑,臉圓圓的眼楮也圓圓的,看上去有些喜感,「主公有特意吩咐小的,蜀城這地界我很熟,林公子如果有任何疑問與需求都可以來找我。」
林蕊蕊點點頭。
而一路護送到這里的林悟來也說道︰「好好照顧林公子一家,」言語之鄭重讓柳莫尋都微微覺得有些詫異。
說完後,林悟來看向林蕊蕊,眼神復雜莫名,片刻後下馬說道︰「林公子,我就送到這里了,望,一切順利。」頓了頓,又叮囑道,「若糧草軍令狀之事,林小姐最終卻是完不成的,不必害怕,想在西北,我林悟來的名號還是能護著一二的。」
林蕊蕊略感動地點點頭,不敢怎麼說,這一路上最沒有存在感,但護衛工作做得最精心的就是林將軍了,銅牆鐵壁的,一路的綠林好漢尚未靠近,就被林將軍派出去的斥候給威脅或者剿滅得干干淨淨。
林悟來翻身上馬,調轉方向,揚馬鞭,他身後跟著幾十個軍爺,浩浩蕩蕩的出發。
也是因為林將軍的出現,那氣場,立馬襯得與他相交的人不同尋常起來,是以軍爺看過那布卷後,沖著年輕人恭敬地抱拳行禮。
然後又命旁邊的人將這關了大半的城門重新拉開,同時嘴里也含著︰「諸位鄉親們不要急,一個一個排隊入城!」
「哦!」心急如焚的鄉親們一看終于可以回家了,一個兩個都激動到不行,畢竟他們本來出去的時候是帶著必死的決心的,又見站在最前的是溫文爾雅俊美無雙的林神醫,且發現是林神醫過去後城門才打開,無形中,又對林神醫的感官與欽佩好上幾分。
莫名其妙收獲了一大堆好感的林蕊蕊,心情略微妙。
而此時,柳莫尋也在暗中打量這名傳說中得到主公寵愛的人物,嘖嘖,沒想到如此冷俊又美麗的少年,舉手投足盡是從容閑適風流韻味的少年,竟然是個女的?
「還不走?」林蕊蕊重新上馬就看見帶路的柳莫尋似乎在發呆。
「哦哦,就來就來,」柳莫尋從旁邊牽出一匹老驢,一步一個踉蹌的,等到柳莫尋騎上去的時候腿部甚至還歪了一下,看上去好不驚心,「走走走,我們不必從城里走,因為有五百畝的良田,為了便于管理所以那宅子不在蜀城里,而是在蜀城與江安縣交匯的地方。」
林蕊蕊一愣,然後開口道︰「那離蜀城遠嗎?」
「不不不,當然是很近的,只要給你安排到偏遠山野去了,只怕主公會尋我的麻煩啊,」柳莫尋坐在慢悠悠的老驢上,嘴里叼著一根草,配上那圓乎乎的臉蛋圓乎乎的眼楮看上去有些滑稽可愛,「進城坐馬車只需半個時辰,四通八達,離那里的主要兩個姓氏的租戶的祖宅,何家山與黃家村的也近的很。」
林蕊蕊這才安下心來,畢竟母親留給自己的「榮草堂」可是留在蜀城內的,可她又不想賣掉,所以若是太遠的話,委實不方便。
秋風吹過,偶有黃葉落下,路過寬闊的田地,田地上一堆一堆的干草堆,有一些小孩在草堆里玩來玩去,看到驢車過去還調皮地追著柳莫尋打招呼。
柳莫尋也不生氣,直接從兜里抓出一把里子糖分給他們。
一個小孩還調皮地扯了扯老驢的尾巴,老驢渾身一抖,柳莫尋差點從老驢上面摔下去。
見林蕊蕊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圓圓的臉上不知怎麼的紅了紅,然後扭開頭躲避林蕊蕊的視線,很快,就來到一座略顯古樸的大宅子門外,底部為白青灰的台基,並圍上雕刻精細的拱桿,漆成紅色,斗拱亦作牛腿挑梁形,頂段便是頗有民族特色的大屋頂。柳莫尋下了驢車,敲了敲銅黃色門環,很快,一個白發蒼蒼的老頭打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