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著我干嘛?」林蕊蕊察覺到左後手有人。
「那個,嗯,我就是想問問,」凌忻雲平凡的臉上露出一絲不自在,頓了頓說道,「那個,你的醫術是和誰學的?」
「怎麼?有什麼問題麼,」林蕊蕊腳步不停。
「不,我只是覺得,嗯,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成功對人施展的手術,我就想問問,」凌忻雲這話越說越低沉,他出自有一命神醫坐鎮的藥谷,在洛國赫赫有名。而外人不知道的是,藥谷實際上傳承的就是古代華神醫,他們這一支不知多少人費勁心脈想重振當年華神醫的神奇外科技術,屢戰屢敗屢敗屢戰,可自從十幾年前師叔給一位重傷將軍做手術卻沒救活被當權者暴怒驅除永不得入城鎮後,藥谷之人想要振興外科手術的心被打擊得拔涼拔涼的,連對小動物下手手術的景象都幾乎不見了。
現如今,好不容易看到一位希望,他怎能不抱幻想,是不是被驅除的師叔將這個東西琢磨出來,然後找了一個傳承弟子呢?
林蕊蕊微微蹙眉看著他︰「我不知道你誤會了什麼,但我肯定,我的師傅不是你認識的人!」
「你,你怎麼確定呢!」凌忻雲急了,他上前幾步說道,「你說你的師傅是山陰居士對吧?!」
林蕊蕊一愣,好一會才從腦海里找出這個名字,啊……貌似是那時候隨口而出忽悠人的,頓了頓,點點頭。
「我師叔號山陰居士,」凌忻雲幽幽地看著林蕊蕊,「原本還以為是哪個宵小打著師叔的名號在外面坑蒙拐騙,不料,不料竟然是真的……」
「停停停!」林蕊蕊做出一個stop的手勢。
「你真的誤會了,我不認識你說的人,」林蕊蕊堅決地搖搖頭,她怎麼也沒想到隨口編的一個稱號,居然還會正好撞名,真是讓人無語啊。
凌忻雲沉默的盯了她一會,臉色變得黝黑黝黑的,片刻後似是想起了什麼,臉色瞬間恢復過來,松了口氣地說道︰「對,對的,師佷警惕是對的,師叔畢竟已經被驅除……若是這麼大大咧咧的說,反而會為他惹禍,是我的不對!」
林蕊蕊嘴角一抽,嘴里也有些不耐煩了︰「真是不知道你怎麼想的,我都說了,我的師傅絕對不是你認識的那個人,稱號不過是一樣罷了。早知如此,我當初就應該換個稱呼,或者對師傅避而不談。」
「師佷啊,師傅的稱號怎麼能隨意換呢,」凌忻雲用看玩鬧的小輩一般的眼神看著林蕊蕊,片刻後又做出「你懂我懂大家懂」的表情,表揚般開口,「不過現在是特殊情況,師叔的流放令還沒撤呢,師佷警惕點也是應該的,這樣吧,山陰居士不行,我們不如改成,祁月居士怎麼樣?……」
看到凌忻雲一臉興致勃勃的將「山陰居士」四個字拆來拆去變成不同組合稱號,林蕊蕊的臉皮都在抖動了,她這是遭遇到傳說中的「腦殘一族」了嗎?!不都和他說不是同一個人了麼!為什麼他還能用一副理解的樣子曲解自己的話?!真是太讓人抓狂了好麼!
「隨你便吧,別跟著煩我,」林蕊蕊已經不想搭理解釋了,反正不管她怎麼說,這位叫凌忻雲的男人總會自動腦補出一個完美的理由,然後繼續誤會。
凌忻雲話音一頓,偏頭,然後眼巴巴可憐兮兮地望著林蕊蕊。低聲道︰「師佷,我們好歹師出同門,理應互相照顧啊。」
哪怕是一張普通至極還有一些微胖的臉,但這個動作做出來的時候,依然讓林蕊蕊心里覺得「咯 」一下有些驚艷,細細看了一下,原來是這張臉上瓖嵌了一雙童真如嬰兒般清澈美麗的眸子,這樣的眼眸仿佛會說話一般,讓人不忍心拒絕。
該說,幸虧他的長相屬于微胖界的普通人麼。
林蕊蕊略有些狼狽地避開這雙乞求般的童真眼眸,硬著氣說道︰「都說了不是同門,不必了!」
林蕊蕊剛說完,那雙大大的萌萌的雙眼頓時變得黯然,凌忻雲在心里也在嘀咕哀怨,往常他只要擺出這個表情,在藥谷里幾乎沒人會拒絕他的請求,今兒是怎麼了?怎麼對師佷就沒有一點用呢?
眼見林蕊蕊繼續打算邁步離開,真正的重點還沒有說的凌忻雲又一次追了上去。
在瞧見林蕊蕊有些無奈無語的眼神後,凌忻雲咳嗽了一聲,說道︰「我,我有點事要私下與你說。」說著,他的視線飄向一直站在不遠處望著他們的劉縣長。
「我真不是同門……」林蕊蕊已經有些煩了。
「不不不,不是說同門的事情,是真的有些要私下說……」凌忻雲表情急了。
「……」林蕊蕊一愣,思索片刻然後向著劉縣長走去,淡然開口道,「劉大人,那何家少族長的事……」
「是是是,不是說過了麼,這是誤會,是誤會……」劉縣長剛剛才目睹了林蕊蕊對外人是何等的不客氣,自然不敢惹。
「嗯?一句誤會就想完事?」林蕊蕊微微蹙眉。
「……這,」劉縣長現在心里很惱火那個牽線的繼夫人了,腆著臉道,「那林公子的意思是?」
「這本也與我無太甚關系,很簡單,讓那個人誣告的人親自去謝罪,我不管他用什麼方式請求原諒,只要兩年後何家少族長依舊不松口原諒,那麼就將他全家發配大漠,」林蕊蕊略顯冷酷地開口。
說實話,黃家村與何家山都是她的租戶,按道理來說都是一個待遇,可黃家村三番兩次給她的印象實在是差透了,傲慢、自私、無理,原本這回煤礦,她還打算分點利益給黃家村的,畢竟有錢一起賺雙贏才是最對的方式,可黃家村這種污蔑的手段一使出來,林蕊蕊就知道,得狠狠的敲打一番才行。
至于怎樣狠狠的敲打讓黃家村整個翻不了身,或者舉族搬遷,還得好好謀劃思量一番。
那麼之前,為了避免更多小打小鬧的麻煩,也是為了殺雞儆猴,這位黃家村的出頭鳥就這麼多受著點罪吧。
「這,這,這是不是……」劉縣長啞然,又有點想求情,畢竟他娶得的是黃家村族長的外甥女,又是這一片的父母官,黃家村立得住對他還是很有好處的。
「你不信我有這手段?」林蕊蕊冷眼看他。
「下官不敢……」林蕊蕊的視線太具有壓力和侵略性,劉縣長嚇得連「下官」這種專門對上司的敬詞都出來了。
「嗯,」林蕊蕊微微額首,轉身離開。
她身後,是一臉恍惚後也離開的劉縣長,他然後伸出長長的袖頭抹汗,思考著到底是送禮給這位林少求原諒,還是應該找個時間給頂頭上司送個禮好讓他能夠調走之類的。
凌忻雲看著林蕊蕊走過來,忍不住說道︰「你剛剛真是有氣勢,沒想到你雖然內里不能外放,但是卻調控的相當精準,將其聚焦在雙目處,給予對方強大的壓迫力。」
林蕊蕊能說剛剛她下意識的就模仿了一下劉煜麼,不對,怎麼能下意識就模仿到這個人呢?莫非真是因為最近朝夕相處,還處出條件反射了?!
走神地點點頭,林蕊蕊說道︰「礙事的都走了,你要說就說吧。」
凌忻雲這才說道︰「剛剛我听起你說讓那位夫人去蜀城的榮草堂拿藥對吧。你這麼討厭她,想必給她開的方子無比金貴對吧?」
「嗯,」林蕊蕊答後蹙眉,「怎麼,你的重點就是要與我說些為醫者仁心的大道理嗎?」
「不不不,你真的誤會我了,」凌忻雲趕緊擺擺手,然後嘆了口氣說道,「你這樣雖然故意折騰了她一把,但榮草堂與濟世堂實在是隔得近啊。」
「那又如何。」
「你可知道榮草堂的馮大夫對你頗為嫉妒?」
「不被人嫉妒的是庸才,」林蕊蕊一臉理所當然。
凌忻雲被噎了一下,頓了頓說道︰「我說到他是因為有件事想提醒你,好讓你有個準備。」
「什麼事?」林蕊蕊有些不耐煩,「你快點說重點。」
凌忻雲左右看了看,道︰「你還記得你上次救了一個快死掉的孕婦的事情吧。那次事情就是馮大夫特意陰你的。」
「哦,就猜到應該是他了,」林蕊蕊回道。
「馮大夫那個人,哼,根本不能稱之為大夫,」凌忻雲一臉陰霾,「你可千萬不要小看他,他就是個欺師滅祖偷逃出去的小人,自認為偷99999學了一把本事,實際上根本就是半桶水。心思深沉,記仇,壞主意多得很,偏偏又很會裝,世人都吃他那一套,真是太陰險了。你要是不小心很容易就會被著道的。就比如上次吧,如果是個技術稍微差點的大夫,只怕都過不了那個坎,很快就會被擠走!」
說到這里,凌忻雲的表情更壞了︰「你來之前,蜀城差不多就他一人獨大,除了附屬他的大夫,其余的全惹了一身腥,遠走他鄉。」
林蕊蕊微微蹙眉,然後又平和下來說道︰「這等敗類啊。不過你也說了醫術稍微差點的就過不了,我稍微注意點應該也沒事。」
凌忻雲猛地搖搖頭,繼續說道︰「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他這人喜歡先禮後兵,」說到這個詞的時候,凌忻雲突然冷笑了一下,然後繼續道,「他對于禮的理解就是用醫術逼走對方,可若是對方僥幸躲過去了,他就會采取別的方式,比如,官官勾結……」
林蕊蕊心里咯 一下,這才直視凌忻雲,表情很是認真。
「怎麼?是不是要感謝我啊?」凌忻雲的表情得意起來,哈哈笑了兩聲,「不用謝不用謝,我們畢竟是同門嘛,你還是嫡系的小師佷呢……」
林蕊蕊嘴角抽了一下,用稍微有些感慨的語調道︰「不,我只是在感慨那位馮老的魅力!」
「唔,」凌忻雲一愣,看向林蕊蕊若有所指的眼神,心里嘎 一下,有點不妙的預感,哆嗦了一下說道,「什,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真是難為你了,蹲點調查那麼久,」林蕊蕊無雙的美目上上下下打量了凌忻雲一番,嘴里嘖嘖兩聲後道,「凌公子的品味真重啊!」
「你,你!」凌忻雲愕然地看著林蕊蕊,手指指向她,在抖動。
「真沒想到喜歡這類老的仙風道骨的!肯定得不到回應吧。」林蕊蕊一臉感慨,還搖了搖腦袋一副很可惜的樣子。
「我,我!」凌忻雲一張臉氣得都要扭曲了,想打,又顧忌到是師佷不敢動手!
「莫非,」林蕊蕊拉長音調,一副看傷心人的模樣看著凌忻雲,「這就是傳說中的由粉變黑?愛極恨極?」
雖然听不懂由粉變黑,但是愛極恨極還是勉強分析得出的。
「砰——」凌忻雲已經徹底氣暈。
趁著凌忻雲氣暈的空檔,林蕊蕊在一眾听到後詭異打量他們兩僕役的注視下,迅速閃身離開。
離開的時候,她開始認真思考凌忻雲的話,看來真的得防範一下了,至于凌忻雲,嗯,如果不是因為一開始凌忻雲那大笑的表情實在是太賤,又屢教不改的說她是師佷,她也不會將謝謝的話,變成一段調侃。
那麼,下次見面再說謝謝吧。
已經騎上馬向著自家前進的林蕊蕊,頗為無良的想著。
……
……
一個時辰後,榮草堂門口停著的一輛馬車上又傳來摔碟子的聲音。
「這方子,居然,居然要一百金!」蘇夫人並不是完全不知物價的夫人,一百金是什麼概念,就算對她而言不至于肉痛,但也會覺得很貴啊,如今再看不出是被林神醫給宰了一刀就是真蠢了。
在洛陽也是頗有地位的蘇夫人,哪里遇到過敢沖她出手的人物啊,氣得帕子都要被絞碎了,偏偏這位林神醫還真的救了她兒子的命,輕易報復不得,否則的話她在洛陽還要不要名聲了,那些個嫉妒她的側夫人還有一些想往夫君身上靠的狐媚子,一個兩個絕對會傳的沸沸揚揚。
對于女人來說,名聲甚至比命都要重要!
可惡,難道真的就只能這麼忍下一個悶虧!
「夫人,夫人,」外面是丫鬟小心翼翼的敲門聲,她是剛剛從二等丫鬟提拔上來的,至于之前的那個已經被關在草房里了,甚至還有傳言說要賣到勾欄里去,所以現在這個丫鬟膽戰心驚,生怕惹了主子不開心。
「什麼事?」
「夫人,隔壁濟世堂的馮神醫找。」
神醫,神醫!
現在一听到這兩個字蘇夫人的腦袋就有點痛,想也不想的拒絕了︰「不見!」
「可,可是夫人,」那丫鬟的聲音又響起,遲疑了一會繼續道,「那位馮神醫說,是與小少爺有關的事情要稟報,還說,還說夫人只怕被騙了去的。」
「哦?」蘇夫人一下子就上心了,畢竟是當母親的,只要是和兒子有關的哪怕是一丁點消息都想要探听清楚,頓了頓,說道「是嗎,那就請他去茶樓雅間一坐。」
「是!」丫鬟領命。
不消時,一輛華貴異常的馬車就停在附近一家裝潢稍微精致點的茶樓,一位身著華服的貴婦人,扶著丫鬟的手走下來,微微蹙眉打量了一下四周,又輕輕瞟過不遠處一副世外高人模樣的馮大夫,臉色緩和不少,然後兩人一起進入一家茶樓。
一位路過的何家山務農者瞧見了,心里疑惑,嘴里呢喃著︰「這馮大夫最是討厭,專陰陽怪氣說東家的壞話,這不是又巴結上什麼貴人吧?不行,得去和東家提個醒。」
如此想著,他就匆匆收拾賣的差不多的農產品,挑起擔子,轉身回去。
而茶樓里,雅間氤氳著天然的沉香,幾株綠萼映襯著,也還雅致。
「蘇夫人,听說百草堂的林大夫替你兒子剖月復療傷,是嗎?」馮神醫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很能唬人,起碼貴人就吃這一套。
這不,蘇夫人原本冷傲的態度就緩和不少,听到馮神醫的問話還耐心道︰「對,沒錯,我小兒人是活著了,可因為失血過多至今還昏迷在那個鄉野縣城里,脾……脾髒吧,還被割掉了,哎喲,你說這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的,怎麼就割掉了呢?割掉之後難道以後就不會有什麼問題嗎?真的不是拆了東牆補西牆麼?!」
說到這個,蘇夫人就是一通的抱怨。
馮神醫臉上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陰狠,轉而又變成慈眉善目的模樣,模了模自己的胡須說道︰「其實蘇夫人,老身前來就是要說這個!」
「怎麼?難道真的有問題?」蘇夫人大驚。
就算沒有問題,一個脾髒都被切掉了,身體在前期注定是容易生病的,稍微折騰一下不就會變得很有問題了麼,到時候看林小子還怎麼度過!
如此想著,馮神醫仙風道骨的嘆息了一口,輕輕地點點頭。
「那,那可怎麼辦啊?」蘇夫人急了。
馮神醫遲疑片刻,說道︰「其實吧,我剛剛從切下來的脾髒上端詳了一下,好幾道裂口呢,可我記得這位小少爺受的只是一個悶棍而已啊,一個悶棍按道理應該只是破一道口子,怎麼上面有那麼多平直的刀傷呢。」
蘇夫人也是一驚,驚訝過後,聲音直哆嗦地開口︰「馮神醫,馮神醫您的意思是?」
「唉,只怕是後期,上去的!」馮神醫臉上露出一抹難以察覺的陰險。
「什麼?居然是後期的刀割的?」蘇夫人驚得一把站起來。
「沒錯!按正規的來說,一棍子下來,最多裂開一道口子吧,可那上面分明好幾道呢,又那麼平緩那麼直,不是刀子割的能這麼直嗎?」馮大夫微微嘆了口氣,「只怕這小子年輕氣盛,一開始也沒想過要割掉這麼多,只不過因為不熟練,一下子就,就成這樣了……」
這也是馮大夫的高妙這處,他一點都不說這個手術到底對不對,而是模凌兩可的,畢竟這次確實保住了人命,只有傻子才會在這種情況下直接誣陷對方。可他抓住了患者家屬的心態,要知道病患家屬急起來都是沒有什麼理智的,21世紀還有瘋子一樣的病患家屬因為醫院搶救無效而怪罪醫生去殺醫的呢。特別是,越權貴的人,越會把自己和自己的親人看得最重,越是無法忍受外人對自己這方的傷害。
「天哪……馮大夫,您的意思是說,林大夫他!他……」
「幾百年前華神醫確實發明了手術,但多少年來啊,一直沒有傳承下來。如今卻被一個少年使出來了,再想想夫人你剛剛的回答,您兒子如今還是昏迷著的吧!」馮大夫開始套話。
「對啊!」
「嗯,林大夫沒讓您將您兒子帶走吧!」馮大夫繼續道。
「是啊!莫非,莫非我兒子根本就沒好?!」蘇夫人已經把自己嚇得臉都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