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苑一個不起眼的偏院,正是齊姨娘的住處。等到守夜的丫頭睡熟了,齊氏才悄悄起身,從偏門溜了出去。
烏黑的發絲隨意的披散在肩頭,她一身素白的衣裳,襯托得清瘦的身軀愈發的羸弱。這樣一副打扮行走在夜間,的確少見,也讓人的慌。
來到一個偏僻之處,左顧右盼沒發現跟蹤者之後她才從衣袖里拿出幾個元寶狀的物件,一邊念叨一邊將那些東西燒了起來。「我可憐的芷兒…你放心…你的仇,娘親馬上就會替你報了…」
幽幽的嗓音伴隨著哀戚的抽氣聲在夜間回蕩,就放佛那鬼魂夜啼一般毛骨悚然。
裴瑾夜里睡不著,正好帶著兩個丫頭去後花園的湖心亭乘涼。沒想到居然會撞見這一幕,腳下的步子一頓,靈巧的拉著兩個丫頭躲藏了起來,險險的避過了齊氏的雙眼。
「小姐…那不是齊姨娘嗎?她三更半夜不睡覺,跑這兒來做什麼?」侍書朝著外頭張望了望,壓低聲音說道。
鼻息間聞到一股子燒冥紙的味道,答案不言而喻。
「不過是個失去女兒的可憐人罷了…」裴瑾對這位大伯的姨娘沒多少印象,只知道她性子溫軟,雖然得大伯寵愛,卻被一直被尤氏欺壓的抬不起頭來。
四小姐裴芷在寺里被人強暴至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月,算起來今兒個是她的七七吧?
侍畫瞥了那齊氏一眼,道︰「可是她那一身妝扮,也太奇怪了些…」
大半夜的,穿著白色的衣服四處走動,不嚇到人才怪!
此刻的齊姨娘已經從地上站起身來,輕飄飄的順著那些竹子爬上了院牆,並朝著東苑方向而去。
裴瑾對她的這一舉動感到頗為意外,嘴角勾勒出一抹感興趣的弧度。「沒想到這位齊姨娘還真是深藏不露呢…侍書,你跟上去瞧瞧…」
侍書哎了一聲,身子一縱,就消失在了夜幕當中。
令侍畫意外的是,一向不愛管閑事的小姐,怎的忽然注意起這位毫無存在感的齊姨娘來了?
「實在是太閑了啊…」若是再不找點兒事做做,裴瑾真的要憋出病來了。雖然吃飽了就睡的日子很愜意,可是太沒有成就感了,這一點兒都不符合現代女性的價值觀世界觀啊!
侍畫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小姐這性子,真是愈發與主子相似了呢。
小半個時辰之後,果然听到東苑那邊傳來了歇斯底里的尖叫聲。「鬼啊…有鬼啊…」
裴瑾扯了扯嘴角,慢悠悠的晃回了自己的院子。原來府里鬧鬼的真相,居然是這樣,真是沒想到呢!
福善堂
「真是愈發的沒有規矩了,大半夜的這麼鬧騰,讓人不得安生!」老夫人年紀大了,本就淺眠,好不容易睡著就被那鬼吼鬼吼的叫聲給驚醒,臉色十分難看。
吉祥起身點了燭火,扶著老夫人從羅漢床上坐起身來,才開口說道︰「听動靜,放佛是從東苑傳來的…」
若不是看在裴婉嫁了個好人家,老夫人早就要發落尤氏了。好端端的一個家,在她的打理下居然屢次發生這種聳人听聞的事情。看來,她再不敲打一番,怕是這府里會愈發的混亂了。
「真是叫人不省心的…」老夫人默默地享受著丫鬟力道適中的揉捏,怒氣才稍稍平息下來。
這會兒,出去打探消息的人也回來了。
「老夫人怎的起來了?」楊嬤嬤從外頭進來,見老夫人已著中衣斜倚在軟枕上,不由驚訝了一下。
田氏揮了揮手,示意吉祥退下,才說道︰「還不都是被她們給折騰的…每天不整出些事兒來,就渾身不舒服!」
「老夫人息怒…保重身子要緊…您的福氣還在後頭呢…」楊嬤嬤是她身邊的老人了,一張嘴也足夠的麻利。
老夫人自然曉得她說的是什麼意思,緊抿的嘴唇稍稍松開了一些。「若不是看在婉丫頭的份兒上,這掌家的權力,早就交給老二媳婦了…」
楊嬤嬤心里一驚,面上卻毫無表示,依舊笑臉相迎,卻忽然轉移了話題。「再有些日子,大小姐便該出閣了吧?」
提到裴敏,老夫人的眼里閃過一絲凌厲和嫌惡。「不過是去做妾,就不用興師動眾的了…好好兒的不學,偏學那些下作的手段,哼…」
滿意的看著老夫人的注意力被轉移,楊嬤嬤的心稍安。「好歹是裴家的女兒,這樣做會不會落人口實…」
「沒將她們母女趕出去就不錯了,還妄想大肆的宣揚,真個兒是不知羞恥的!」老夫人果真對裴敏不待見,連最起碼的在意都沒有。
章家與裴家同樣都是世家大族,又是大夫人娘家遠親,章二公子又是嫡出的,裴婉能嫁給他已經算是高攀了。
楊嬤嬤嘴角微微上揚,打算私底下再去尤氏那里一趟,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她。
雲嶺客棧
「少主,太子爺已經回京,是不是該準備動手了?」一抹黑影筆挺的站在盧少棠的跟前,抱拳稟奏道。
盧少棠正望著某處發呆,忽然被侍衛給打斷,心里隱隱有些不高興。他才來蒲州,還沒將媳婦搞定呢,怎麼能就這麼走了?萬一他這一走,裴家就將裴瑾許了人家,那他豈不是虧大了?
「少主。」眼看著太子爺的依仗遠走越遠,王麟不免皺起了眉頭。
「急什麼?從蒲州到京城少說也有上千里,這會兒動手豈不是落人把柄?」盧少棠敞開衣襟,露出里頭雪白的中衣,心頭的煩躁似乎少了不少。
王麟知道自家主子一向不修邊幅,早已對這一幕見怪不怪。「少主說的是,是屬下疏忽了。」
若真的在蒲州地界動手,恐怕不但討不得好,還會打草驚蛇。看來,得找個荒無人煙之地下手才是正理!
「裴家五小姐,可如願的送到了太子爺的身邊?」盧少棠不經意的開口問道。
王麟微微一愣,沒想到主子居然還記著這茬兒,忙應道︰「朱雀門主派人鼓動百姓制造輿論,太子殿下就算想要不管不顧的離開,卻又怕落下個枉顧人命的壞名聲,故而便將那裴五小姐給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