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的事我自己會做主,你就別操心了,眼下娘的身子要緊,還是等娘身子好了再說吧。」提到婚事,白宇豪心中煩悶無比。但自身的休養讓他又不好朝自己的父親發火,只能按捺下心中的煩躁,將話題移到到自己娘身上。
如今張氏病情也確實夠讓人擔憂的,白翰輕原本想用喜事給妻子沖沖晦氣,可見兒子態度堅決,也不好再過多勉強。他覺得這件事或許只有等妻子醒來讓她勸說兒子,可能更容易說服兒子。
張氏院里的人都被帶到了衙門,為了張氏的安危,白宇豪將自己的近身隨從調到了張氏院里,且親自去人伢子手中買了兩名丫鬟回來伺候張氏。
自懷疑府中出現內鬼之後,白宇豪絲毫都不敢大意,不但將張氏院子的人換了,就連其他院里的人都換了不少。甚至在白府安排了許多自己的手下,將白府徹底的保護了起來。
如今的白府,安保工作做的尤為嚴格嚴厲,雖說白府有眾多姨娘為此表示不滿,活像被人整天監視一樣,但礙于白宇豪的身份,身為大將軍,手中又握有一定的實權,于是也不敢多說什麼。
盡管白翰輕沒有將家主之位交付出來,但白宇豪儼然就是一家之主。而白翰輕自然是樂見其成他能替自己掌管白家,有兒子主事,不但分擔了他的煩惱,還讓他空閑的時間多了出來,每日有更多的時間待在張氏房里。
這陣子李大夫每日都會來白府,幫助張氏穩住體中的毒物蔓延。
每次都是他一個人背著藥箱來,卻一直都不見某個身影,對此,白宇豪每一次都會生出一絲失望。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總會想起那天深夜那個熱情而善良的身影。可回頭他卻自嘲,他跟晴鳳並沒有什麼,憑什麼期待她會來看望他母親?
對于白宇豪的某些不正常反應,李大夫也是個多心眼的,作為過來人,他或多或少的猜到了什麼。
這天,白宇豪送他離開時,他突然多嘴說道︰「白將軍,恕小的多嘴,其實你沒必要每次都問我們小姐的事,她就在醫館,你若是有心,大可去醫館看她。」
前幾日有關他們小姐和面前這位白將軍的謠傳他也听說了,雖說後來有人出來闢謠說是看錯了人,可他們小姐這幾日情緒反常,時常把自己關在房里,就這樣的情況來看,他想他們小姐和這位白將軍之間定是發生過什麼事才對。
白宇豪愣在了原地,臉上爬滿了尷尬,甚至連耳朵都有些紅了。他就只是想問問晴鳳的情況而已,沒有別的意思。
只是被人當面揭穿心思,他心里有些窘迫,卻又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這陣子他的確是暗中打探晴鳳的消息,不過他一直都告訴自己,沒有什麼,只是出于愧疚所以想表示一下關心罷了。
壓下心中那種煩悶的感覺,他朝李大夫笑道︰「還請李大夫代為轉告你們小姐,白某過些時日會親自去拜訪她。」
他陽剛的臉上笑容可親,並不見什麼異樣,李大夫眼珠子轉了轉,隨即也呵呵笑道︰「白將軍客氣了。」
……
保和堂醫館
最近幾日三寶情緒有些低落,每日同她在一起,司徒睿霖早就發現了她的不對勁。小丫頭自從那晚把季明峰給揍了一頓之後,就再也沒笑過了。早晚替他施針過後,總會看到那小小的身影望著窗外搖頭嘆氣。
連續好幾日都如此,司徒睿霖就有些看不下去了。這天晚上施針完後,他將三寶手腕抓住,湛藍色的眸子冷冷的盯著那張頹喪沒勁的小臉。
「可是生病了?」他蹙眉問道。
三寶似乎連話都不想說,想把手腕從他手中掙月兌開,卻被司徒睿霖握得更緊。
「有何心事不妨說出來,興許我可以幫你。」他實在不想看到她這副喪氣的樣子。
三寶撇嘴︰「你幫我?你能如何幫我啊?況且又不是我有事。」
司徒睿霖眸光微閃︰「是晴鳳姑姑的事?」
「嗯。」
「晴鳳姑姑如何了?難道想不開?」
三寶嘆氣,小臉上的憂愁感絲毫不輸大人,「不是姑姑想不開,是我想不通。」
「嗯?」司徒睿霖臉上帶著幾分好奇。
見他似乎感興趣的樣子,三寶自認為找到了知音,遂月兌了鞋子爬上了床坐到了他身側,開始 里啪啦的說起了自己的煩心事。
「司徒哥哥,姑姑好傻的,明明我舅舅都說要娶她的,結果她不同意。我二哥說爹本來想替姑姑主事親事的,可是姑姑拒絕了,說什麼都不願意嫁給我舅舅。我就想不明白,姑姑她為何要這樣做,我覺得他們挺般配的啊,舅舅雖然沒我王叔富有,可是舅舅人還是挺不錯的,我娘一向不喜歡管別人的閑事,可是她很在乎我舅舅,說明我舅舅人很不錯才會讓我娘放在心上。我舅舅這麼好,姑姑怎麼就不同意嫁給他呢,難道是嫌棄我舅舅太窮?」
司徒睿霖腦門開始流淌著黑線。這丫頭不知道腦袋里裝的是什麼,以為人人都跟她一樣是財迷?
他想自己以後要是變成了窮光蛋,是不是也會被她嫌棄?
一想到這樣的可能,他心里就有些不舒服,這丫頭的財迷性子是病,得治!
三寶本以為自己找到了知音,哪知道說了半天對方一句附和的話都沒有,頓時拉長了小臉,開始不滿了︰「司徒哥哥,我說了這麼多,你到底听沒听啊?」
「哦。」司徒睿霖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看著明顯對自己不滿的小人兒,趕緊點頭,「我有听。」
三寶還是不滿意,嘟嘴︰「那你倒是說說該怎麼辦啊?」
司徒睿霖的思維明顯沒跟上她︰「什麼怎麼辦?」
三寶瞪眼︰「就是我姑姑同我舅舅的婚事啊。」
司徒睿霖有些汗顏。別人的婚事干他何事?他還在愁他的婚事呢!
當然,這些話他很明智的沒說出來。
看著三寶明顯對自己不滿,他心里嘆了口氣,抬手模了模那顆小腦袋,很認真的說道︰「大人的事不需要小孩子操心。」
三寶一听,頓時就將他手揮開︰「什麼小孩子,我不小了,都快七歲了!」
司徒睿霖嘴角狠狠一抽。「……?!」
七歲很大嗎?小丫頭片子一個!
再過十年她說這話還差不多。
想到什麼,他湛藍的眸色突然暗淡了下去。十年……
再過十年,她會是什麼樣子,還會記得他嗎?
以前他從來沒想過這些,可現在他覺得十年似乎太過漫長……可這十年,他注定不能在她身邊。
「喂!」突然間,一張盛滿怒氣的小臉湊到司徒睿霖面前,將他的走神再一次拉了回來。小丫頭很生氣,腮幫子鼓鼓的,「你這人怎麼這樣,我跟你說話呢,你怎麼老是心不在焉?再這樣我不理你了!」
說完,三寶氣呼呼的就要下床。
司徒睿霖趕緊將她小手抓住,急著說道︰「灕兒別氣,我有在听。」
三寶明顯不信︰「那你說說,該怎麼幫我姑姑和舅舅?」
對于這問題,司徒睿霖其實很不想理會。可他知道要是自己不說點什麼,這丫頭絕對會跟他翻臉。
湛藍色的眸光閃了閃,他很認真的說道︰「你想讓晴鳳姑姑和你舅舅在一起,那就得給他們多點相處的機會。」
聞言,三寶小臉上的神色這才有所好轉。眼眸子眨了好幾下,反問道︰「你的意思就是讓他們多接觸是嗎?」
「嗯。」司徒睿霖點頭。
三寶又開始皺眉頭了︰「可是姑姑整天都把自己關在房里,別說跟我舅舅接觸了,就連我現在都不容易見到她。」
「那你就想辦法讓你舅舅到醫館來。」
「對啊!」三寶突然開了竅似的驚呼起來,「我怎麼就沒想到這點呢?把我舅舅叫來哄姑姑,這樣不就成了嗎?」
某寶的臉就跟六月的天一樣說變就變的,剛剛還處在陰霾之中,一會兒功夫就艷陽高照了。
這會兒心情一激動,什麼好話都能說。「司徒哥哥,你可真聰明,比我大哥還聰明。」
司徒睿霖揚起了唇。盡管三寶的話有拍馬屁的嫌棄,但他表示仍然受用。
兩人在房里說了好久的話,轉眼天都黑了,三寶瞌睡一來,壓根就忘了要回房這事,剛開始還興致勃勃,但後來說著說著就開始犯困,迷迷糊糊的倒在司徒睿霖身上就睡了過去。
其實司徒睿霖也發現了某寶的一些問題。別看小丫頭平日里鬼靈精怪,其實很多時候都會犯迷糊的。許是被保護得好,身邊有許多人疼愛的緣故,這貪財的小丫頭對人沒什麼戒心。
看著那張純真可愛的小臉,司徒睿霖只覺得心中升起了不少暖意,似乎連身上的寒意都消散了不少。
因他體溫常年偏寒,他也不敢讓三寶貼他太久。輕手將身上的小人兒給放在床里側,他起身出門去打了清水,給三寶洗淨了臉、腳之後,才又重新回到床上,側著身子守著小人兒睡了過去……
……
這天傍晚,白宇豪出現在醫館里。
不是他刻意要來,而是突然收到自己外甥女的請柬,而且是很正式的請柬,特邀請他來醫館做客,說是為了感謝上次他陪他們幾個孩子玩,今日特意在醫館設宴要款待他。
對于幾個孩子的舉動,白宇豪那是哭笑不得。這些個孩子未免太小題大做了,可是面對一群小鬼鄭重而誠摯的邀請,他又沒法拒絕,盡管來這里有些尷尬,可是幾個小鬼偏偏把宴席設在這里,他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來了之後,他才發現幾個孩子真的不是惡作劇,看著擺放在院子里極為豐盛的酒菜,哪一點都不像是在開玩笑。
晴鳳在屋里待了一天,直到晚上用膳的時候才走出房門。這些天,她都不怎麼露面,就算幫藥房分揀藥材,也是拿到房里做活。
她沒想到今日院里會如此熱鬧。五六個孩子全都跑醫館來了,還搞得如此隆重,桌上那些可口的菜肴,一看就不是廚房做的,而是酒樓送來的。
最讓她意外的是今晚的客人。
看著器宇軒昂、溫潤如風的白宇豪,晴鳳頓覺尷尬,想都沒想的就轉身打算離開。
雖說她已經說服了自己不要再去想那天的事,可是面對白宇豪的出現,她還是忍不住的心酸和尷尬。
世間女子有幾個不在乎名節的?她就算說服了自己不讓他負責又如何,只要想到那日她一絲不掛的同他睡在一起,心中始終介懷,這是怎麼都抹不去的事實。
「姑姑,你去哪啊?大家都等你多時正準備去喚你了。」三寶天真的笑著跑過去將她胳膊挽住往院子中央拉,嘴里還催促道,「今日夏之衡請客,讓酒樓送了好多吃的過來,你趕緊過來嘗嘗吧。」
晴鳳一頭黑線,可又不知道該怎麼拒絕。難道要她說沒胃口不想吃飯?
她的尷尬白宇豪不是沒看到,只是同樣尷尬的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于是干脆什麼都沒說,只是默默的注視著她走近。
幾個孩子似乎都沒看到兩個大人臉上別扭的神色,各自規規矩矩的在桌邊坐好,就連小沫兒都被二寶給放在了一只凳子上。
一張八仙桌,光是孩子就佔了六個位置,剩下的兩個位置被白宇豪佔了一個去,還有一個空位就在他身旁。
被三寶拉著走近,看著唯一的一處空位,晴鳳低著頭,尷尬得就差找個地縫鑽了。
「姑姑,快坐下吧,飯菜都快涼了。」某寶強硬的拉著她落座,然後嬉笑的跑到大寶和司徒睿霖中間坐下。
滿滿的一桌美味佳肴,連酒也準備了。
看著幾張天真的小臉,晴鳳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憑她對這幾個孩子的了解,她幾乎可以肯定,這桌酒席的意義並不單純。
「大家都到齊了,可以動筷了。」大寶突然開口,並朝白宇豪看了過去,很正經的說道,「舅舅,這桌酒菜是特意為你準備的,你別太客氣。」
白宇豪能說什麼啊,幾個孩子如此有心,他還敢有意見?
他極力的壓下某些尷尬,笑著看向幾個孩子︰「你們的一番心意我收下了,改日有空,我再帶你們出去玩兒。」
端起酒盅,他一口飲下,頓時引來幾個小鬼的歡呼聲。
小孩子始終是小孩子,面對美食,就沒有不饞的。
可以動筷以後,幾個小鬼似乎都忘記了今晚的目的,一雙雙筷子在桌上飛來飛去的搶起了食物,爭得好不熱鬧,壓根就忘了兩個尷尬無比的大人。
「夏之衡,你是不是非要和我作對?」
「夏之灕,這明明是我先夾到的雞腿,你憑什麼跟我搶?」
「我先看上的,剛上桌的時候我就看中了這雞腿,是我的!」
「這些都是我盯著酒樓做的,出鍋的時候我就看上了,分明是我的才對。」
「我的!就是我的!」
「我的!」
面對這倆人的爭吵,大寶和二寶似是沒看到一樣,埋頭吃著自己的。
司徒睿霖看著各不相讓的兩人,眉頭皺得緊緊的,就在他準備出手想幫三寶搶到雞腿的時候,一只小爪子突然伸到了盤子里,從兩雙筷子下將雞腿給抓了過去——
「沫兒,你竟敢搶我的雞腿!」三寶不滿的叫了起來。
「偃初熙,你是怎麼管媳婦的?!」夏之衡也很不爽。
看著啃著雞腿,口水都快流到盤里的小沫兒,二寶得意的朝夏之衡看了過去︰「是你自己笨搶不到,難道還不許別人搶?」
夏之衡想吐血,都有些後悔跟這群人一起吃東西了。簡直是太沒風度,也太粗俗了。
哪有人飯桌上用手抓東西吃的?!
小沫兒啃著雞腿,壓根沒心思理會那些不滿的目光。那小嘴啃著油光光的雞腿,小樣子別提多興奮了。只可惜,她那幾顆小牙根本不夠用,咬了一口雞皮嚼了幾下之後,小眉頭就皺了起來,隨即嫌棄的將雞腿給放到了二寶碗里,小爪子一出,又伸到了盤子里抓起一截鴨脖子放嘴里——
眼看著好吃的東西都快被她給搶完了,而二寶碗里的食物越來越多,三寶和夏之衡就有些看不下去了,索性筷子一扔,直接去搶盤子——
「夏之衡,這是我看中的!」
「夏之灕,你別太過分,這明明是我先拿到的!」
眼看著兩人爭搶著一盤肘子,其余眾人紛紛表示無語。
從頭到尾,白宇豪和晴鳳就沒動一下筷子。主要是幾個孩子搶得太激烈,他們根本沒法下手。總不能讓他們跟幾個小屁孩搶東西吃吧?
晴鳳一直低著頭,對于眼前的搶食風波,她都見慣不怪了。而就在這時,大寶將一疊沒動過的花生米端到了她身前,很懂事的說道︰「姑姑,你嘗一些吧。」
因為一直處在尷尬中,思緒一直被身旁的男人影響著,晴鳳也沒去深究為何這碟花生米還原封不動。
她沒拒絕大寶的貼心,也為了緩減一些不自在,于是執起筷子夾了好幾顆花生米到嘴里,桌上的菜肴都被搶奪得差不多了,沒其他東西可選,她只能吃這碟花生米了。
白宇豪哭笑不得的看著亂糟糟鬧哄哄的場面,一頓飯,他就喝了兩口小酒。
臨到最後,桌上的飯菜就跟颶風卷過一樣,所有的盤子全光光的且亂起八糟的堆在桌上,也不知道是誰干的,就連地上都出現了空盤子。
看著幾個小鬼各個捧著肚子,晴鳳沒好氣的嘆了一口氣。正準備起身收拾桌上的殘局,突然,肚子一痛,她下意識的捂著肚子痛吟了一聲。
「姑姑,你怎麼了?」三寶最先發現她的不對勁,趕緊跑過來問道。
白宇豪扭頭看著她皺眉的樣子,趕緊站起了身︰「晴鳳,怎麼了?」
「我、我沒事。」晴鳳尷尬的搖頭,捂著肚子就準備離開。
「姑姑,你是不是哪不舒服?讓我給你看看。」三寶擔心的說著話,並為晴鳳把上了脈。
別看她年紀小,一些小病她還是能把得出來的。
晴鳳因為肚子越來越難受,並沒有拒絕她。
「姑姑,你月復脹,要消食才行。」把完脈,三寶很認真的說道。
聞言,不僅晴鳳一頭黑線,就連白宇豪都有些凌亂。
月復脹?
這把的是什麼脈?
一晚上,食物全都被這幾個小鬼吃完了,沒見他們月復脹,相反的,沒吃幾口食物的人居然月復脹?
「晴鳳,要不找大夫為你看看吧。」冷靜下來,白宇豪擔心的說道。
二寶一听,趕緊從凳子上起來往院子外跑去,沒一會兒,他急匆匆的返回來︰「姑姑,醫館打烊了,幾個伯伯都回家了。」
「……?!」晴鳳嘴角抽了一下。今日打烊得可真早……
三寶趕緊扶著晴鳳往她房里走,一邊走一邊安慰︰「姑姑,你相信我不會有錯的,你現在絕對是月復脹,一會兒讓人熬點消食的藥喝了,保管沒事。」
而白宇豪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他應該離開了,可是……
看著那捂著肚子離開的人兒,他濃眉皺了又皺,最後還是抬腳跟了上去。
就這幾個小鬼,他根本不放心他們照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