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似乎來的比往年都要晚。舒愨鵡沐良睜開眼楮,臥室里沒有開燈,窗外也陰沉沉的,沒有陽光。
連著幾天都是陰天,烏雲密布。沐良側耳听了听,窗外好像有細微的沙沙聲。她瞥了眼身邊熟睡的男人,掀開被子赤腳下床,跑到窗邊將厚重的窗簾拉開,果然看到外面白茫茫一片,銀裝素裹,雪花紛飛。
沐良喜歡下雪天,她輕輕將窗口推開一道縫隙,探著腦袋往下看,只見樓下庭院里的雪,大片大片都是雪白的,上面任何痕跡都沒有。
外面的寒氣順著窗縫灌入,沐良光潔的雙腿泛起一層雞皮疙瘩。她身上只有單薄的睡衣,立刻凍的縮起肩膀。
反手將窗戶關上,沐良轉身鑽回被窩里。因為床上有傅晉臣這個天然暖爐,她雙腿伸進被里就覺得暖和。
她緊蹙的眉頭松開,整個人往他懷里靠過去。
「唔!」
傅晉臣原本睡的美美的,可懷里突然擠入一團冷冰冰的什麼,偏巧那股氣息是他熟悉,他本能的伸手將人攬進懷里,卻又被心口這陣冷意給驚醒。
男人掀開眼簾,但明顯沒有睡夠,起床氣很濃烈。
「早上好。」沐良睜著一雙水汪汪的黑眸,嘴角的笑容清淺。
傅晉臣眉頭微動,眼見她在自己懷里蠕動,隨手就把她扣進懷里,薄唇壓在她的嘴角。
大清早起來,她就在他懷里動啊動,這不是故意惹火嗎?
眼見他的神情凶惡起來,沐良暗叫不好。她瞪著傅晉臣,一張小臉緊繃,擺明著不肯配合。她心里默念,傅晉臣你別自作多情好嗎?她只是覺得冷,往你懷里取暖而已。
「起床吧!」沐良笑吟吟的開口,將男人埋在她胸前的腦袋撥弄開,語氣還算溫和,「外面下雪了,我們去踩雪玩。」
「踩雪?」傅晉臣劍眉輕蹙,明顯不感興趣,他瞅著懷里的人,沉聲道︰「不去,我要數數。」
數你妹啊!
沐良爆粗口,自從那天開始,他就把曖昧的暗號給改了。這話听起來多正常啊,可只有沐良清楚,他是怎麼數數的!☉_☉
「我們數數吧!」傅晉臣俊臉往她脖子里壓,滾燙的氣息撲面而來。
沐良趁著還有力氣,立刻推開他,道︰「傅晉臣,你去不去跟我踩雪?」
哎喲,小野貓亮出爪子了!傅晉臣撇撇嘴,勉強應了聲,「去就去吧。」
「快起來!」
沐良從床上站起來,直接跨到地上,跑進浴室洗漱。
她站在琉璃台前刷牙,半天也沒見傅晉臣有動靜,不耐煩的催促,「傅晉臣,你快點啊,一會兒要沒時間了!」
床上的男人慢吞吞坐起身,不高興的離開沾染著她香氣的被子,邁步走進浴室。
沐良動作麻利的梳洗好,又催促他一遍,然後走到衣櫃前選衣服。
傅晉臣洗漱的速度很快,雖然沐良比他早開始換衣服,但最後兩人穿戴整齊的速度卻差不多。他平時穿衣多以深色系為主,今天溫度低,他在西裝外面穿了件羊絨外套。
沐良也穿件水粉色的羽絨服,她看著外面還在飄落的雪花,又拿套白色帽子圍巾戴好,拉起傅晉臣的手,拽著他下樓。
樓下佣人們都在忙,廚房里準備著早餐,還有一部分人在冒雪清掃庭院。沐良拉著傅晉臣來到花園側面空地前,指著那片純白,笑道︰「看到沒,還沒人踩過呢!」
「然後?」傅晉臣劍眉輕佻,並沒懂她的意思。
沐良指著那片完整的落雪,深深呼出一口氣,道︰「這都是我的。」說著她抬腳踩上去,一步一個腳印,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你看到沒有啊,都是我一個人的腳印?」
傅晉臣無奈的扶額,心想他又不是瞎子,能看不見嗎?但他覺得很無語,不過是腳印而已,沐良竟然對這感興趣?!
男人嘴角輕勾,眼底閃過的神情瞬間邪惡。他對這種第一次絲毫沒興趣的,但對她的第一次倒是很懷念!
想起第一次,傅晉臣只覺得有團火從心中燃燒,直到身體有了變化,讓他難受的皺眉。怎麼現在只是想想她,就會有這麼大的變化?
沐良彎腰蹲在地上,搓起一團雪揉在掌心。她雙腳一前一後的邁步,沿著這片空地的四周走了個圈,留下長串的腳印。
「哇!」沐良仰起頭,有雪花落在她的臉上,冰冰涼涼的,還有些刺刺的。
前方這片銀白的視野里,只有她單薄的身影晃動。傅晉臣眯起眸子,凝著她嘴角勾起的那抹笑容,只覺得竟然比這滿目的純白,還有干淨。
掏出手機,傅晉臣對著正在專心致志往雪地里印腳印的人,拍了張照片。她微微垂著臉,白色帽沿遮在額前,鼻尖凍的發紅,隨著她嘴巴的開合,有白色煙霧凝結。
將照片保存好,傅晉臣很快收起手機,朝她走過去。
「進去吧。」傅晉臣牽過她的手,握住她冰冷的指尖不肯松開,「我肚子餓了。」
他的掌心溫暖寬大,沐良貼在他懷里往前走。她情不自禁回頭瞅了眼,她剛才走過的腳印上,已經踏上他的印記。那交纏在一起的腳印,完全分不出誰是誰的,只能看到兩抹不同的印記重疊,不分彼此。
大宅的門廊下,尤儲秀穿著一件黑色皮草大衣,正在細心的吩咐佣人做事,「你們要把雪掃的干淨些,小心二少女乃女乃滑倒!」
「是,太太。」管家在邊上候著,等她下完指示,再去仔細吩咐手下人。
傅晉臣牽著沐良回來,一腳跨上台階,喊道︰「媽。」
見到兒子,尤儲秀嘴角的笑容溫柔,「外面空氣好嗎?」
「挺好的。」傅晉臣松開沐良的手,轉而環住她的肩膀,往里面走,「今早咱吃什麼,我都餓了。」
「都是你愛吃的。」尤儲秀嘴角笑意不減。
沐良後面跟過來,對于婆婆她雖然還有敬畏,但已經不似從前的抗拒,「媽。」
轉頭瞥了她一眼,尤儲秀點點頭,道︰「快去洗手,廚房馬上開飯了。」
難得婆婆對她柔聲細語的關心,沐良心里暖暖的,乖乖轉身去洗手。
這場冬雪來的悄無聲息,傅東亭站在落地窗前遠眺,眼底的神情深邃。尤儲秀見孩子們都已經入座,可他還是一個人站在窗口,便笑著將他拉回來。
早上在雪地里跑跑,呼吸到新鮮的空氣,沐良覺得食欲大開。她等傅東亭開口後,第一個拿起筷子,悶頭開動。
來到公司上班,因為有傅晉臣那輛性能卓越的路虎,永遠都不用擔心遲到的問題。沐良換好工作服走回辦公區,遠遠的就看到有人拿著粉色請柬。
「親愛的,這張是你的。」沐良還沒坐穩,喬笛就把訂婚請柬遞過來。
沐良翻開掃了眼,笑眯眯的盯著她,「恭喜。」
喬笛將請柬都發出去後,趴在她的桌前,問︰「你來的時候,把你家總裁大人也帶來唄。」
「不帶!」沐良將請柬放到包里,直接拒絕。
「為什麼?」喬笛撇嘴,「上次我不讓你帶他,是害怕嚇壞薛恆劍,這次我們都訂婚了,我就不怕了啊。」
「那也不帶,」沐良秀眉緊蹙,「他不能帶出去見人。」
喬笛把請柬發的滿公司都是,她要是把傅晉臣帶出場,那不是等于告訴全公司的同事,他和她的關系嗎?
「小氣!」喬笛哼了聲,但也猜測到她的顧慮,並沒有多說。
午休吃過飯,喬笛就被薛恆劍接走,說是去附近的商場試禮服。最近每天看到喬笛忙忙碌碌的身影,沐良心頭的滋味復雜。她一邊希望好友能幸福,一邊又如同家長般擔心她的未來日子。
突然間發覺自己變的多愁善感,沐良笑了笑,將女乃茶杯子丟掉後,坐電梯回到辦公區。
她的座位里有人,沐良瞅了眼,有些意外︰「林特助,您是找我嗎?」
「吃飯了嗎?」林薔提著包站起身,語氣溫柔。
沐良點頭,笑道︰「吃過了。」她轉身去倒了杯水,放在林薔的面前。
「您來有事?」
林薔笑了笑,眼楮盯著沐良仔細的看,眼底的神情溫和,「董事長讓我來看看你。」
「爺爺?」沐良輕笑出聲,看看外面的雪,道︰「這些天下雪了,爺爺平時都不懂得加衣服,您要提醒他。」
「叫我阿姨吧,」林薔一把握住她的手,又覺得自己的神態有些突兀,語氣稍微緩和下來,「用不著對我用敬語,叫我林阿姨。」
沐良猶豫了下,但想到宋儒風,笑道︰「林阿姨。」
林薔目光含笑,不著痕跡的問她,「你今年幾歲?」
「我二十二歲,」沐良如實道,想到什麼又補充,「過年就二十三了。」
「你是幾月的生日?」
「七月的,很熱的夏天。」
沐良眨了眨眼,感嘆道︰「我的生日不好,悶熱的大夏天,媽媽生我的時候一定熱的要命!」
緊緊握住沐良的手,林薔忽然低下頭,心底起伏的情緒難平。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忘記那年的夏天,她曾經模過的這雙小手,如今已經長大成人,竟然還是這般亭亭玉立。
林薔平復下心底的波動,不禁抿唇輕笑。老天的安排果真巧妙,當年這個孩子錯失進入宋家的機會,卻偏偏又嫁進傅家,還成為傅家的四少女乃女乃,並且能與宋儒風相見,這也算是另外一種境遇。
「良良,」林薔眼底的目光溫柔,關心道︰「林阿姨跟你媽媽……我們認識。」
「啊?」沐良深感意外,「你們認識啊。」
「對!」林薔點頭,「所以你不要同阿姨見外,知道嗎?」
沒有想到她竟然是媽媽的朋友,沐良心頭頗感驚詫,她倒是有些疑惑,媽媽怎麼能有林薔這樣的朋友?
不多時候,林薔提著包走出傅氏大廈,開車回到公司。
午休時間員工都在休息,林薔提著東西走進頂層的辦公室,果然看到宋清華正在喝咖啡,眼楮盯著電腦。
「又不吃午飯?」林薔把手里的飯菜放下,奪走宋清華手里的咖啡。
宋清華頑皮的聳聳肩,笑道︰「我還不餓嘛。」
她的性格原是單純簡單,只是這些年要為宋氏打拼,宋清華才不得不把自己偽裝起來,裝出一副女強人的模樣。
林薔心底感概萬千,她將飯菜推過去,道︰「吃飯吧,總喝咖啡傷胃。」
「嗯。」宋清華接過筷子,將飯盒打開。
落地窗外的天色陰沉,林薔挑眉看過去,見到宋清華脖頸中帶著的絲巾,問道︰「你的絲巾很漂亮。」
宋清華低頭掃了眼,指尖輕撫著說,「愛瑜送我的,我也覺得很漂亮。」
心底的某處驀然一動,林薔抿起唇,道︰「清華,如果有一天,那個孩子也站在你的面前,你會怎麼選擇?」
那個孩子?!
宋清華咻的抬起頭,眼底的神情沉寂下去。她握住筷子的五指一寸寸收緊,用力到指尖泛白。
初冬的這場雪,整整下了一天一夜。雪終于停歇,但路況並不算好。舒雲歌站在酒店的窗前,遠遠望出去,鱗次節比的街燈逐漸點亮。
房間的電話鈴聲響起來,她轉手接起來,秀眉緊蹙,「我不想去應酬,頭疼的厲害。」
「吃藥沒有?」電話里的男人關心的問了句。
「吃了。」
稍後,舒雲歌面無表情的掛斷電話。她頭確實疼,渾渾噩噩睡了一下午,卻沒有片刻入眠。腦袋里總是亂糟糟的,整個人都無法安靜下來。
一天沒有出門,她覺得肚子有些餓,便走進酒店套房自帶的廚房。
拉開櫥櫃,舒雲歌想找些能夠果月復的東西。每天都吃酒店的食物,她已經膩了,哪怕自己隨便煮一些什麼都好。
能找到的東西不多,舒雲歌只找到一些干面條,又從冰箱里拿出兩個西紅柿。
以前在加拿大上學,她經常煮東西吃。將西紅柿切成小塊,放進鍋里與水煮開,然後將面條放進去。
舒雲歌再一次打開冰箱,習慣性拿出兩個雞蛋,轉而將雞蛋去殼,窩進鍋里。面條的香氣很快溢出,兩顆漸漸發白的雞蛋也浮出來。
眼角的余光瞥見鍋里漂浮的那兩顆雞蛋,舒雲歌嘴角的笑意驀然僵硬住。
「這是什麼?」
「西紅柿雞蛋面。」
「好吃嗎?」
「你嘗嘗。」
「喂,傅晉臣,你別搶我的雞蛋啊……」
「為什麼不搶?好吃的東西,我都要搶!」
「好吧,沒見過你這麼不講理的人。以後我都煮兩個雞蛋,你一個,我一個。」
吧嗒——
有什麼從眼角滑落,毫無預警襲向她的心頭。舒雲歌眼前迅速模糊一片,等她回過神後,臉上早已淚流滿面。
顫巍巍的伸手將火關掉,舒雲歌蹲在地上,將臉埋入掌心,整個身體都在發抖。她掌心輕抬,落在鎖骨間的項鏈上,眼淚無論如何都抑制不住。
那些回憶深深埋在她的心里,她的腦海里,她的五髒六腑。無論她如何努力,都不可能把他從心底抹去,她也不舍得抹去。
半響,舒雲歌站起身,回手拿起外套與皮包,快步離開酒店。她沒有坐司機的車,不想再被任何人監視,伸手攔住一輛出租車。
「小姐,您想去哪里?」司機透過後視鏡問。
舒雲歌臉上帶著墨鏡,聲音沙啞,「酒吧。」
司機發動引擎,將車開向酒吧街。
吃過晚飯,沐良縮在暖暖的床上,正在美美的看電視。傅晉臣接過電話進來,伸手將她拉下床。
「干什麼啊?」沐良皺眉,不願意動。
傅晉臣將她圈在懷里,笑道︰「收拾一下,我們出去玩。」
「玩?」沐良瞅著外面黑黑的天,搖頭,「我不想去。」她並不喜歡夜生活,這種天氣窩在家里睡覺最舒服。
「錢響今晚弄了一幫人,讓我們也過去。」傅晉臣不由分說將她拉到衣櫃前,指尖撥動,問她︰「喜歡哪件?」
听他的語氣,沐良跨下臉。看起來今晚又不能幸免,她撇撇嘴,選了件保暖的衣服。
「快去換。」傅晉臣將衣服遞給她,催促道。
沐良抱著衣服走進浴室,很快的功夫換好。她懶得化妝,只涂了一點兒唇彩,增加唇瓣的色澤。
將長發梳成馬尾,沐良對著鏡子照了照,也挺滿意的。她得意的彎起嘴角,心里美滋滋的。爹媽給的條件好啊,她不需要刻意打扮,足以甩開很多女人幾條街!
「可以了。」沐良拉開門出來,傅晉臣看了看,滿意牽過她的手,兩人一起離開別墅。
黑色路虎開出別墅,傅晉臣雙手握著方向盤,目光如炬。沐良坐在副駕駛,無聊的問他,「我們去哪?」
「傾城。」
沐良撇撇嘴,盯著他問︰「怎麼每次都去傾城?」
「不喜歡?」傅晉臣偏過頭看她。
名海市最有名的消金窩,她自己也在那里調過酒,談不上喜歡或者不喜歡。她秀眉輕佻,隨口問他︰「你每次去的那間包廂,消費很貴吧?」
聞言,傅晉臣嘴角滑過一絲笑意,道︰「傾城有大哥的股份,那間包廂早就是預留的。」
「大哥?」沐良平靜的目光閃了閃,心底驀然微動。原來酒吧有傅培安的股份,難怪早先傅政那麼容易就能介紹她去傾城調酒,原因就在這里。
傅晉臣將車開到傾城外面,他將車停下,拉著沐良往里走。
錢響等在前廳,見到他們進來,立刻笑道︰「四哥。」
他目光游移,落在沐良臉上,「小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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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沐良最討厭他這樣叫,沒給好臉色。傅晉臣淡淡輕笑,伸手將沐良擁入懷里,摟著她往包廂里走。
身影交錯的片刻,傅晉臣挑起的目光中,似乎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可等他細看的時候,那抹影子已然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