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睿是在醫院里面見到蘇雲的,這個原本容顏嬌媚的女人,見到他的第一反應不是哭訴,而是拿毛巾捂住了臉,然後死命的把頭埋到被子里,不讓他看。
顏睿見她的反應嘆了口氣,跟醫院的負責人說︰「給她安排個單人間。」
蘇雲現在身上沒什麼錢,李炯也懶得為她費太多心思,因此蘇雲只好在雙人間里委委屈屈的住著。
在顏睿看來,蘇雲無疑也是這次時間的受害者,甚至她受到的傷害比林悅然更深刻一些。因為和他的關系,被蘇家趕出門,還被林悅然找人打了一頓,現在一個人住在醫院,孤零零的,說到底,是他對不起她。
像顏睿這種c城半公開的人物,醫院負責人自然不可能不認識。他發話,那自然是管用的。蘇雲很快就被轉移到五樓的高級病房,在此期間,蘇雲一直捂著臉,只肯讓他看見眼楮以上,磕踫不那麼嚴重的部位。瘦弱的身軀被包裹在過大的藍白相間的病號服下,顯得十分可憐。
顏睿見她的樣子,多少有些心酸。他並不是個絕情的人,對這個女人,他說不上喜歡,可是她畢竟曾經也給他帶來過快樂和輕松的片刻。就是到如今,她望著他的眼楮里仍然看不到絲毫的怨恨,有的只是澄澈與無怨無悔。
等到換了房間,醫院負責人一看這兩個人就知道他們之間的關系不簡單,麻溜的跟顏睿表示︰「顏少,病房已經安排好了,還有什麼事您就知會我一聲,一定給您辦好了。」
顏睿點點頭,那醫院負責人如釋重負的出去了。這種豪門大族的私事,知道得越少越好。
「你的臉,能讓我看看嗎?」顏睿見蘇雲還是一直捂著臉,站在床邊問她,眼神里雖然沒有溫柔,卻多少有些溫和的憐憫。
蘇雲只是搖頭,看著他,眼淚含在眼里。她的眼楮和林悅然一點都不相同,林悅然的眼楮大而有神,看著他的時候,總是能清澈的印出他的身影。可是蘇雲不一樣,蘇雲的眼楮很嫵媚,似乎永遠帶著風情。
她在他面前永遠都是率直而瘋狂的,他從來都沒有見過她掉淚的樣子。
看蘇雲這幅模樣,接下來的話,顏睿突然有些說不出口,他能說什麼呢?告訴她,他在帶給她這樣深刻的災難之後,已經下定決心離開她嗎?
「睿哥,我的臉沒事。」蘇雲很認真的看著他,似乎要把他的樣子記在心里,她听見自己的聲音帶著哽咽︰「真的沒事,只是看起來嚴重罷了,下手的人都很有分寸,沒關系的……」
說道最後,蘇雲還是沒能忍住,眼淚從她的眼楮里流出來,慢慢浸潤到捂著臉的毛巾上。
這樣的遭遇,對于一個二十歲的女孩子來說,太過沉重。顏睿突然想起,今天其實是她二十歲的生日。他還記得,幾個月前,她小心翼翼的邀請他參加她的生辰宴會,甚至還謹慎的說,僅僅只是以朋友的身份。
可是,如今的場景和當時他答應她時的笑顏比起來,就像最殘酷的諷刺一般,讓人觸目驚心。
「你不要再看著我了,現在我好丑,我不想讓你看見……」蘇雲說完別過頭去,右邊額頭上青紫的傷痕刻在她的皮膚上,讓人覺得骨外的刺眼。
「睿哥,我知道你今天來找我是為什麼。」蘇雲的聲音很冷靜,那冷靜中甚至帶著一種絕望︰「我一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的。實際上,如果沒有這件事,我也準備在我生日之後,跟你分開。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影響你的愛情和前途,從來沒有過。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找的,但是我不後悔。」
顏睿張了張口,突然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
「出了這樣的事情,我心里很不好受,說到底是我對不起你。」顏睿對她說︰「這是我的一點心意,我知道錢沒辦法補償你失去的那些,可是,我也沒有辦法給你更多了。你現在還年輕,或許覺得我給你錢是侮辱了你的感情,可是,等你再長大一點,就會明白我為什麼給你這些了。」
「卡我放在桌上了,算是我給你的生日禮物,祝你生日快樂。」顏睿說完,帶著些不忍轉過身去,在他出門的前一刻,蘇雲叫住了他。
「睿哥,你可以再給我一個吻嗎?」蘇雲的聲音發顫,像極力的在掩飾著悲傷。
顏睿轉過身,走到她身邊,在顏睿看來,這個吻是屬于男人最後的溫存。
「睿哥,你閉上眼楮好不好,我希望你記住的只有我最美的樣子。」蘇雲依舊沒有把遮住連的毛巾拿開,右邊額頭上的那塊青紫的磕痕在她白皙的額頭上格外明顯。
顏睿側坐在她病床上,閉上的眼楮。蘇雲終于放下了一直遮住臉的毛巾,她的臉上其實並沒有太多的傷痕,只是嘴角的痕跡有些嚇人,但總體來說,傷得並不重。
她在顏睿那張薄情的唇上輕輕的落下一個吻,病房門口的女子不敢置信的看著這一切,蘇雲滿意的看著她捂著嘴跑遠。
「睿哥,謝謝你。」蘇雲眼里含著淚,卻透著一絲疏朗的笑意︰「下一次見到我,我就是李雲了,你不認識的李雲,睿哥,真的再見了,謝謝你給我的一切。」
顏柯從來就是個想做就做的人,咳咳……這個做不僅體現在那啥事上頭,也體現在他的行動力上。
山不來就我,我就去就山,他決定帶蘇琴在年前去港城,那就是真的要去,絕對不是說假的。他先給橘華打了個電話,確定他媽的行程。他也不需要太長的時間,只要他媽在一個星期之內留在港城,讓他順利的把蘇琴帶過去,然後一起吃頓飯走個流程,那剩下的事情,比如見親朋好友之類的,他就都可以自己搞定了。
橘華的工作任務並不輕松,身為一個跨國公司的公司總裁的首席助理,她身上的擔子並不輕。听到電話響起,橘華從文件堆里抬起一張妝容精致的臉,下意識的端起辦公桌上的速溶咖啡喝了一口。
她看了下手機上的備注︰顏公子。
橘華認識顏柯的時間也並不短了,大約在三四年前的時候,那時顏柯才二十出頭,來港城來得很勤快。那時候,她剛剛到方茹身邊工作,負責的區域更加偏向于私人領域。那時候,她還不是方茹的秘書,只不過是一個秘書助理而已。
顏柯來港城,方茹自己是肯定沒時間陪著他的。原本派給顏公子使喚的秘書是那時方茹身邊的二號秘書,一個三十出頭的十分嚴肅的女人。結果顏公子不喜歡她,就把當時還在當秘書助理的橘華給提溜了出來。
橘華很懂眼色,這位大少爺她雖然不知道怎麼去討好,但是也不會做多余的事情徒惹人厭煩。大概是顏柯無意中說了句什麼,她在那之後就入了方茹的眼,從此平步青雲。對于方茹的想法,她多少明白幾分。方氏以後是顏柯的天下,培養她是因為她合顏柯的眼緣,而且,她夠年輕,還可以為方氏工作很多年。
這個時候顏柯給她打電話,也不知道什麼事。雖然和顏柯認識的時間夠長,但是,她自認跟這位脾氣不怎麼好的顏公子沒什麼交情。
「您好,我是橘華。」雖然不知道顏柯找她有什麼事,橘華還是清清嗓子,動作麻利的接了電話。
「我是顏柯。」顏二少那調子帶著點尾音,依舊是拽拽的,就跟他本人一樣。
「顏少,有事嗎?」橘華問。
「我想問你,我媽這半個月以內,要離開港城嗎?」顏柯想了想,還是把時間拉長了一點,他處理這邊的工作也需要時間,總要把工作都給完成了,才好去港城。而且,正好年末的時候,他要去港城匯報工作,算是公事私事一起辦,就是逗留的時間長一點也沒有關系。他畢竟跟普通的公司職員不太一樣,方茹是他親媽,翹個一兩天的班,這種小小的特權,他還是有的。
「方董三天之後要去一次歐洲,和artemis經理見面。」雖然不知道顏柯為什麼要問這種問題,但是橘華還是透露了消息。這種不怎麼重要的消息,從她口里告訴顏柯無傷大雅。
「那她什麼時候回來?」顏柯追問。
「最快三天,最遲一個星期,要看歐洲那邊談判的進度。」橘華說。
「嗯。」顏柯應了一聲,然後隨便說了幾句就掛了電話。
確定了方茹的行程,接下來就是安排工作以及和蘇琴確定時間了。
晚上蘇琴回家之後,听到顏柯說要去港城,說不吃驚是假的。
「年前去港城?」蘇琴皺著眉頭看顏柯,不解的問︰「為什麼,這麼急,是有什麼事嗎?」
顏柯考慮了一秒鐘,沒跟她說實話,只是說︰「我年末要去港城匯報工作,也要去見我媽,你跟我一起唄?」
蘇琴︰(>﹏<)
蘇琴很猶豫,要主動去面對方茹這種強人,她還是有點膽怯的。
「你那是什麼表情啊,只是去見我媽,又不是去見洪水猛獸!」顏柯一看蘇琴那糾結的樣子,忍不住笑了。然後,笑了之後就開始糾結了。難道跟他回家見長輩是那麼不可接受的事情嗎?但是,兩個人在一起,總要走到見家長的這一步啊。
回想起上次蘇琴帶他回去見家長的時候,那不情不願一臉勉強的樣子,顏柯就糾結了。這是什麼意思,難道她壓根就不想跟他走到見家長的這一步?他哪里不夠好了,從小到大都只有女人追在他後面跑的份。他只要勾勾手指頭,有的是人願意為‘愛’獻身。
可是,那又有什麼用呢?那些都不是他喜歡的。而被他喜歡的這個女人,卻不夠喜歡他。顏柯能感覺到,蘇琴是喜歡他的,只是,他愛她比她愛他要多,所以,在這場愛情里,他總是患得患失,害怕他全身心的投入換來的是對方的淺嘗即止。
「顏柯,是不是方董今年過年不願意回來?」蘇琴又不蠢,听到顏柯的話,一開始是太詫異了。而平靜下來之後,第一反應就是方茹不滿意她,所以干脆過年不回來了。畢竟顏柯在蘇家對蘇百川說,等到過年的時候和方茹一起上蘇家的門來拜訪,這話她還記得。
「她工作忙,我們也體諒一點嘛。」顏柯並沒有打算和蘇琴說實話。開玩笑,本來蘇琴就不怎麼熱衷去港城,再把方茹的那點不情願跟她說了,今年過年見家長這事就徹底泡湯了。
他媽的意思,他能體會到幾分。大概就是不支持,但也不明確反對的意思。她不會站出來承認他和蘇琴的關系,但是也不會明確反對。他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她放手不管,後果他自己承擔,這就是方茹一貫的教育方式。
因此,雖然方茹對蘇琴可能不是那麼的滿意,她最多也就是不配合顏柯的行動,但是如果顏柯把人帶來港城,表現出了他的決心,她也不會給蘇琴難堪。
「顏柯,你在騙我。」蘇琴很肯定的說,就是工作再忙,也絕對不會忙到沒時間替兒子看看媳婦的地步。晚輩去拜見長輩是應該的,但是如果這不是源自于方茹的意願的話,她一點都不想去。
這麼不明不白的跟著顏柯去港城,就跟她多心急著想攀上顏柯一樣。當時顏柯諷刺林悅然‘自己上趕著攀上去就要做好摔下來的準備’的話言猶在耳,她現在才二十一歲,在蘇琴看來,再磨個四五年結婚完全可以,她反正不急︰「你自己去港城,我在家等你好不好?」
「陪我去港城,承認我們的關系對你來說,就那麼難嗎?」見蘇琴一臉風輕雲淡,顏柯只覺得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充斥了他的心。一直都是這樣,一直都是他推著她往前走,從一開始的確認關系,到後來的種種,一直是他在主動。他想盡辦法讓她承受的壓力小一點,可是,她不稀罕他給的一切。
偶爾,他也會想,如果蘇琴找了一個門第相當的人,會過得更加輕松簡單一些?顏家龐大的關系網才在她面前展露了冰山一角,她就已經不願意接受。可是,如果站在他的身邊,她勢必要接受那些,光明的、黑暗的、美好的、陰森的形形色色的人和事。
可是,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顏家,如果她選擇的只是一個人口簡單的家族,比如像蕭家那樣的人家,她有十億的嫁妝,有蘇家的背景,她可以不去理會所有她看不順眼的一切,優哉游哉的過她自己的日子。
可是,就算其他人能給她安定的生活,卻給不了他能給她的愛啊。有哪個男人會如同他一般愛她呢?除了他顏柯,還有誰會呢?只是,他給她的,她不稀罕罷了。
「我什麼時候不承認我們的關系了?」面對顏柯的指責,蘇琴覺得很驚詫。她雖然沒有在外頭刻意宣揚,但是也從來不主動掩飾她和顏柯正在交往的事實。
其實,兩人的分歧正在與此。在蘇琴眼里,她和顏柯是正在交往。但是交往對象並不一定就是結婚對象,所以,說到底,用一輩子這個單位來衡量的話,顏柯在她人生里的角色是︰待定。
但是在顏柯的意識里,不管有沒有那張證,蘇琴都是被他放在‘老婆’這個位置上的女人。而他現在要做的,是向所有人公布他和他‘老婆’的關系。但是,這個過程中,蘇琴表現得很被動。因為在她的意識里,她只是他的女朋友,而不是‘老婆’。
「那你為什麼不陪我去港城?」這一刻,顏柯甚至有點咄咄逼人。他愛蘇琴,只要蘇琴肯給予他回應,他就是全世界最好的情人。與此相對應的,感覺不到蘇琴回應的時候,他也格外的容易傷心。
「這並不是同一回事。」蘇琴別過了頭,可是,見顏柯受傷的神情,她多少有點不忍。這個男人,將她放在心坎上,她怎麼忍心去傷他的心。
「那就算是你陪我去港城旅游行麼?」感受到蘇琴的軟化,顏柯趕緊趁熱打鐵,在蘇琴耳朵旁邊一邊吹氣一邊撒嬌︰「寶貝兒,我想跟你一起麼,你陪我一起去麼一起去麼一起去麼~」
顏二少厚著臉皮在蘇琴耳朵邊上碎碎念,一邊念一邊兩只手不懷好意的往下滑動。
「老實一點,不準動手動腳。」蘇琴拍開他的手,認真的看著他︰「那就當是旅趟游,沒別的意思。」
顏柯趕緊點頭,反正先把人拐到港城再說。至于到了港城,蘇琴總不可能壓根不見他媽吧?只要見個面吃個飯,之後的事情他就好操作了。方茹不出面沒問題,他完全可以把蘇琴帶出去見人,說起來在港城他也有不少朋友,這次過去正好拉近一下關系。
這件事算是定下來了,兩人就開始做去港城的準備工作。顏柯自然是忙工作,他得把年終總結搞定了,才好去見他媽。
至于蘇琴,她是在第二天早上才反映過來,只要她去了港城,甭管她自己是因為什麼原因去的,反正在別人眼里,那就是她上門見婆婆去了!而且,到了港城,顏柯連總不能飯都不陪他媽吃一頓吧?顏柯陪方茹吃飯,難道她刻意不出席?
那就不是方茹看不看得上她的問題了,那是她的禮節有問題!
說到底,還是要上門見家長。蘇琴不由得有點郁悶,但是看看顏柯那一臉的歡喜,不由得把反悔的心思壓進心底。第六感告訴她,如果她現在敢反悔,顏柯絕對會把她做到昏倒,然後直接找直升飛機帶她去飛去港城。
既然都已經決定要去了,蘇琴自然不可能毫無準備的就去了。她先回了一趟蘇家,跟蘇百川說這件事。
蘇百川听到這話,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方茹不肯回c城,那必然就是不滿意蘇琴的意思了。好在他為人比較謹慎,並沒有把方茹今年過年要上門的事情四處宣揚,現在蘇琴直接去港城,在外人眼里,就是顏柯帶著蘇琴去港城見母親而已。
他一開始就直覺蘇琴和顏柯的事情沒有那麼簡單,現在的情況也算是不出他所料。只是,顏柯這樣一個男人,長相好、背景佳,對蘇琴也很認真,就算有那麼一點關卡,還是值得蘇琴去爭取一把的。
這世界上,許多事情爭一把就會有不一樣的結局,只是看那個人有沒有去爭一把的勇氣罷了。更何況,嫁到哪家去不是要處理婆媳問題呢?比起被那些窮講究的人家挑剔,他寧可挑剔他女兒的人是方茹。至少檔次高一點,也更要臉面。
跟家里報完備之後,蘇琴開始給方茹準備禮物,既然都已經決定要去了,那麼禮數上還是要周全。問過顏二少之後,蘇琴千辛萬苦的挑好了東西。說實話,到了方茹這個程度,無論送什麼都算不上是貴重了。但是,該準備的還是要準備。禮物雖然並不貴重,但是好歹是心意,空著手過去未免太過失禮了。
等到顏柯安排好公司的事情,十天已經過去了。這時候,離過年還有整整二十天。顏柯給橘華打了電話,確定方茹現在還在港城,立馬將蘇琴買的東西全部托運,然後訂了頭等艙的機票飛到港城。
蘇琴在去機場之前,反反復復檢查確定自己真的沒問題,簡直比顏柯上蘇家大門的時候還要有過之而無不及。不過當時顏柯是在窮得瑟,她現在是在貨真價實的忐忑。
「好了好了,怎麼穿都很漂亮,快點走吧,再不出門就趕不上飛機了。」顏柯把蘇琴從鏡子前頭拖走,打包塞進車里。
三個小時之後,方茹接到了她寶貝兒子的電話︰「媽,我現在在港城機場,你派輛車來接我唄。」
方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