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顏柯到底是怎樣一番操作,在方茹沒插手的情況下,顏家動靜竟然真的慢慢安靜了下來。那天宴會上的事情,如同風吹水面一般,未曾留下絲毫的痕跡。
或許,也不完全是這樣的。C城顏氏似乎一瞬間就分成了一大一小的兩個部分,大的那一份自然是顏老爺子麾下的人,而還有那麼一小部分,竟然選擇了向顏柯靠攏。就是顏柯本人也沒有想到這其中某些人會做出這樣的選擇,然而,人家既然投上了門,他自然也有收下的膽子。
他已經走到了這個份上,如今的形勢,容不得他退讓分毫。進一步,則海闊天空,退一步,則是萬丈深淵。
雖然在經濟上沒有遭受太嚴重的損失,但是從心里層面上,確實是非常的不好受。首先,這一回經歷的事情,算是顏柯二十六年來親自操手的最大陣仗了,他真正的站在戰場上,學著如何用盡自己的一兵一卒把敵人擋在城牆之外,這和之前的紙上談兵是不同的。
其次,他這次的敵人,不是別人,恰恰是以前在他圍牆里頭的顏家。顏老爺子教他的手段、心機,此時正好讓他用來對付他自己,這不得不說也是種諷刺。
顏柯在處理這次事件的時候,手段干淨利落,憑著幾分運氣,好歹是把事情給按了下去,和顏家勉強維持了一個微妙的平衡,讓顏家一時半會沒時間在找他的麻煩。但是,等到事情安定下來,他腦子里繃緊的那根弦松弛下來,他一下子就病倒了。
這半個月以來,他每天睡覺的時間不超過三個小時,早飯不吃,中飯和晚飯都是在酒桌上度過的,誰讓只有酒桌才是最快套出交情的地方呢?
蘇琴看在眼里是真心疼,但是她也沒辦法。C城,是他的戰場,她只能勸戰,不能勸降。因為他是在為自己,也為了她在斗。正像顏柯他自己說的一樣,他和顏家的根本矛盾是方氏,導火索是她。
而這兩者,放下哪一個都無異于要了他半條命。方氏是他的天下,而她是他的妻子。
顏柯就是發高燒發到三十九度,工作還是得完成的,現在也並不是可以完全放松的時候。一個不小心,他好不容易在C城營造出來的好局面就得報廢了。
因此,生病對他的影響就是,工作地點從公司的大辦公室轉移到了臥室的大床上。安安小秘書一天三趟的給他送文件,把公司里需要批改的文件分清楚緊要程度送到別墅樓,再把他批好的文件給送會公司,讓各個部門照此執行。路上雖然很費時間,好在有司機接送,不然來往的的士費都能讓她淚流成河……
蘇琴這段時間倒是稍微清閑了一點,電影已經快拍完了,現在進行到了收尾階段,偶爾需要補拍一些片段。蘇琴白天要工作,不過她盡量縮短了工作時間,每天跟顏柯一起吃完早餐之後才出門,晚上也會趕回來和他一起吃晚飯。
其實顏柯感冒更多是因為勞累過度,他以前的日子都過得挺規矩的。三餐按時,雖然挑食,但是蘇琴夾到他嘴邊,也勉強願意吃一筷子。不喜歡吃蔬菜,但是水果和果汁還是願意喝的,營養相對也還比較均衡。雖然動機是保持外形,但是好歹還是能保持鍛煉。
但是最近這段時間明顯日子過得十分混亂,三餐不定時,睡眠嚴重不足,心情焦躁低落。
顏柯以前的作息時間表是這樣的︰
早上七點起床,花二十分鐘把他自己打理成騷包的大少爺,七點二十吃早飯。吃完早飯,找蘇琴討一個吻,七點四十出門。路上不堵車的話,他大約八點到公司開始工作。
然後,從八點到十二點一直都是工作時間,開會或者面談或者改文件,偶爾因為蘇琴過來陪他吃飯提前半個小時翹班。吃完午飯繼續工作,視情況下午抽個二十分鐘小睡一會兒,下午六點下班回家吃飯,事情比較多就在公司吃飯。
吃完晚飯之後,在書房工作或者在公司加班,期間加一餐夜宵。晚上九點半確保到家,鍛煉一個小時,十點半進浴室洗澡。十一點上床和蘇琴做和諧運動,大約每個晚上一次,為了子彈使用周期更長,分配到每天的顆數就有限了。因此,顏柯向來都是用盡辦法開發蘇琴身上的敏感點,力求質量過關。撲騰好一會兒,十二點左右相擁而眠。
這期間有各種時間變動,穿插著出門應酬和朋友之間的玩樂,比如宴會、賽車、射擊、美食沙龍、雞尾酒會之類的。但是他大體的作息時間是和這差不多的。顏柯是個很注意外表上的經營的人,如果說外貌是八分的本質,兩分的修飾,他就是能夠拿到十分滿分的那個人。
也正是因為對外表的在意,顏柯願意為此放棄一些感官上的享受,比如尼古丁和酒精。後來,有了蘇琴之後,他保證健康飲食的原因又多了一個。據說有些身體不好的男人在三十五歲就不行了……蘇琴比他小四歲,三十歲的女人,正是最能嘗到‘甜頭’的時候。就是為了這個原因,他也得保持健康!好不容易教出來的女人,要是去嘗了別的男人的‘甜頭’,他得去屠了對方一戶口本兒!
而這半個月以來,顏柯的生活由極度正常變成了極度不正常。他這半個月以來喝的酒比他過去半年還多,晚上有時好不容易早睡一會兒,結果不知從那里打了個電話過來,他就爬起床跟人家說半天,然後再躺下,就怎麼也睡不著了。再加上精神壓力過大,抽煙抽得非常凶,整個人連臉色都黯淡了不少。
「今天有沒有好一點?體溫恢復正常了嗎?」蘇琴讓顏柯張口,讓他叼了根溫度計量體溫。
顏柯上次感冒是在地板上坐了一晚上凍出來的,而這一次就純粹是因為壓力過大,生活不規律給憋出來的。不過也好在這小病來的快,好歹給兩人提了個醒兒,與其等著身體徹底拖垮了再來擔心,還不如現在發一場病,好好休息。
顏柯嘴里叼著溫度計,眼楮還沒離開手里的文件,他一只手拿著筆在上頭勾勾畫畫,大約是生病心情不好,他改起文件來也格外的挑剔,寫的備注比人家正文還要多。一份計劃表被他批的一無是處的打了回去,蘇琴看到都覺得不忍心。
但是,她現在已經沒有心思管別人看到這份文件是什麼心情了,她只知道要是顏柯再這麼工作狂下去,她的心髒就要受不了了。
蘇琴翻了個白眼,從臥室的梳妝台上找了面長寬一尺的鏡子,舉到顏柯眼前。
顏柯愣愣的看著她,不知她是何用意。
「你看看你的臉色,蠟黃蠟黃的,就跟我在齊楚里看到的那些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小明星一樣,不上妝的時候讓人倒盡了胃口。」蘇琴這話其實說得她自己都有點心虛,顏柯就是病了的時候,也只是臉色變得蒼白了一些,顯得沒什麼生氣,不僅不讓人倒胃口,還讓人食指大動有種想要推到虐哭他的沖動,根本就談不上什麼蠟黃。
然而顏柯一听到這話,簡直是嚇到花容失色,他手里還握著鋼筆就把臉湊到那面鏡子前面,仔細看了一會,雖然鏡子里頭的那張臉已經是帥到慘絕人寰,但是皮膚真的好像有點黃了,還泛了一層油光。
他自己看了都沒什麼胃口,更別說讓蘇琴看見。齊楚娛樂是南方最大的娛樂公司,蘇琴平時也和人家打交道。顏柯是看到過蘇琴說的那些三十歲不到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男藝人的,不上妝的時候,簡直壓根就認不出來他是電視里頭的那個人。
這段時間是不是真的太拼了一點?雖然理智上知道蘇琴是在糊弄他,顏柯還是忍不住反思了一下最近這段時間做的事情。要是好不容易把前院給擺平,後院著火了,那可真是得不償失。而且,仔細算起來,這小半個月他還真沒喂她,她剛剛還重點強調了一下‘沒胃口’,難不成是覺得餓著了?
顏柯歪了歪脖子,決定先養精蓄銳好好休息一會兒,晚上喂她一頓飽的。
蘇琴︰你是怎麼腦補到這個層面上的?
雖然腦電波始終沒有接上頭,但是顏柯接下來的舉動無疑是很合蘇琴的意的。他把跟他相親相愛了好久的文件扔到了一邊,然後把披在肩膀上的外套給月兌了,半躺在床上朝她招了招手︰「我現在好累,陪我睡一會兒好不好?」
听到顏柯故作虛弱的聲音,蘇琴一點猶豫也沒有的自己進洗浴間換了件家居服,再鑽進顏柯的被窩里。
顏柯這一覺睡得極為踏實,一睡過去簡直是睡得天昏地暗,只覺得周身一片暖洋洋的,異常的舒適。而蘇琴的滋味就不太好受了。
本來顏柯的體溫就比她高上一點,兩人夏天在臥室里都要開著空調才能抱著睡覺。而現在本來天氣就熱,顏柯感冒了還不能開空調,這種情況下,她哪怕跟他抱在一起身上只蓋了床空調被,也是熱得不行。
蘇琴迷迷糊糊的想從顏柯懷里掙出來,可是顏柯已經習慣了抱著她睡覺死不撒手。顏柯的霸道性子在他昏睡的時候表露無疑,蘇琴越是掙月兌,他就巴得越緊,怎麼也不松手。
到最後蘇琴實在熱得不行,直接從睡夢中被熱醒了。
蘇琴一覺醒來還覺得有些迷糊,轉頭看到顏柯睡得一臉傻像的表情,意識才慢慢的清楚起來。大夏天的不開空調,還蓋著被子,身邊放個人肉火爐,蘇琴在頭上抹了一把,果然是一額頭的汗。
問題是顏柯明顯還睡得很沉的樣子,他這一向睡眠比較淺,很少有像今天這樣好好睡過一覺,她有點不想吵醒他。蘇琴在吵醒他然後自己起床和不吵醒他干脆先熱著這兩個選項里猶豫了一會兒,選擇了後者。
顏柯這一覺睡得很滿足,睡醒來之後神清氣爽,他習慣性的張開腿夾著蘇琴蹭了蹭,然後發現,蘇琴一直溫柔的看著他,大概醒了好一會兒了。她臉色有些潮紅,一頭一臉的汗,大概是熱的。
「怎麼留了這麼多汗?」顏柯不嫌棄的給她撥了撥頭發,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走吧,正好睡醒了,洗個澡舒爽一下。」
說完,他掀了被子從床上爬起來,不懷好意的看著蘇琴,眼楮里透出**的色彩。
蘇琴難得的沒有扭捏,她從床上爬起來,去浴室放了熱水,然後再回來,站在床前扯了扯顏柯的袖子。顏柯穿這一身淺灰色的睡袍,疊著腿坐在床上,兩手在後方撐著,微微向後仰著身體,小月復蹦出漂亮的弧度。這幅姿態讓蘇琴忍不住吞了口口水,確實是誘人得緊。
顏柯露了個發邪的笑容,寵溺的把蘇琴圈進懷里,頂著一張比城牆還厚的臉皮問她︰「下頭是不是餓了,只要點頭,我就喂飽你。」
蘇琴霸道的一手提了他的耳朵︰「不許說下流話,快點松開我,去洗澡,熱得出了一身臭汗還好意思說!」
然後,傲嬌的顏二少就被帶到了浴室,順便撲騰了蘇琴一身的水,成功了把她也拖下了浴缸!
顏柯︰很好,終于可以開飯了。
顏柯在浴室里開完飯後,抱著裹著大毛巾的蘇琴回臥室換衣服。其實他能看出來,這些天以來,蘇琴費盡心思的在調動他的積極性。
他承認,這段時間他確實是有點低沉過頭了,雖然該做的都做了,絲毫沒有手下留情。可是,正是因為這樣,所以才覺得低沉。不過,事情總是要過去的,鬧到今天這部田地,顏家有錯,但其中也有他自己的原因。不過,不過有原因也好,沒因果關系也罷,反正都已經是這樣了,人總是要向前看的。
蘇琴也不知道顏柯是哪根筋扭正常了,反正從那天之後,他的感冒就慢慢的好起來了,順帶著工作上的事情慢慢穩定,他的作息時間就恢復了過來,雖然還是經常在外面吃飯,但是好歹不會像之前那樣每天晚上三更半夜喝到爛醉回家,剛剛清洗好沒睡下幾個小時,天就亮了,于是起床連軸轉了。
因為顏柯這邊情況好了起來,蘇琴就把更多的心思轉到了劇組。這部電影從三月份一直拍到七月份,一共拍了四個月,跟預想的時間比起來,確實差不多。但是前期投資有點不夠,周原的意思是後期宣傳可能要花點心思,可能要追加投資。
這一點蘇琴倒沒意見,在看過了財務報表之後,她和周原一人再出了三百萬,于是這部電影的總投資額達到了兩千萬,作為一部都市愛情片來說,確實算的上是大手筆了。
因為這是東星娛樂入圈以後打響的第一站,兩人的意見都是賺得少沒問題,主要就是場面要大,要把名頭打響了,讓所有人知道,她也好周原也罷,都不是抱著玩票的心態在做這家公司,他們的資金很優厚,也肯費心思捧新近藝人。
為此,蘇沫成了東星公司的活招牌。電影還沒拍完,岳夏的MV女主角人選已經透出了風聲。一時間新人都要把東星的門檻給踏破了,之前猶豫是因為東星是剛剛起來的小公司,會不會花力氣捧新人還是個未知數,畢竟很多小公司在發家的時候都喜歡簽已經有了一定名氣的藝人,因為捧新人要花的資本太高了。不過東星本來就是貴圈里的二代開的,資金雄厚禁得起砸也是正常。
蘇琴最近在劇組倒是發現了一個十分有趣的現象,這個現象主要是從容郁身上體現的。
劇組里年紀最輕的兩個演員,一個是容郁,他才剛滿十八歲,一個是蘇沫,她還沒成年,才十七歲。容郁的性格有點像沒長大的大男孩,偶爾會刷點小壞,但是有他自己的背景在那震著,經紀人前前後後的打點,幫他收買人心,加上滿分的外表,在劇組里勉強混了個人緣不錯。
然而蘇沫就不同了。蘇沫她本來就是因為除了外表沒一樣能拿出手的東西,這才選擇了當明星這條對她個人而言,最容易出頭的路。女人在劇組其實比男人更難混開一點,更別說蘇沫這種一點名氣都沒有的小藝人,那只能夾著尾巴做人。好在她被定為岳夏新拍MV的女主角之後,劇組的人就對她客氣多了。那兩個演女二女三的三線明星,也開始跟她套起了交情來。
有趣的是,在蘇沫沒有絲毫名氣的時候,容郁能幫她一把。然而等她自己能站起來之後,容郁反而處處針對她。劇組里甚至有傳言,容郁一開始之所以幫著蘇沫是因為兩人有一腿,等到蘇沫轉投岳夏大神的懷抱之後,兩人的關系自然就崩了。
蘇琴對這些傳聞表示無語,但是為了避免不好的影響,還是讓劇組不要亂傳消息。蘇沫如今是東星準備重點捧紅的對象,這個十七歲的小姑娘,外表夠漂亮,氣質很天然,難得的是還有腦子。圈子里頭精的不少,但能在這個歲數就精成這個程度的,那可不多。
哪怕她人品靠不太住,有點見錢眼開,但是反正合同已經簽了,命脈就握在她手里,就是真捧紅了,她也不怕她反水。
港城
方茹坐在方氏總部大樓三十三層的頂層辦公室里頭,她輕輕放下手里的資料,靠在寬大的老板凳上,看著落地窗外的繁華夜景,難得的顯得有些軟弱。
她喜歡港城,因為這個城市無論是白天還是黑夜,都是這麼的繁華而忙碌。而在這樣快節奏的生活里,很多時候,她就會忘記那些刻骨的悲傷往事。她喜歡權勢、喜歡金錢、喜歡享受最頂級的物質生活。
權勢會給她帶來心靈上的滿足感,而金錢會維護她的權勢,對利益的無限追逐能讓她忘記疲憊。她喜歡讓助理把她的行事歷塞得滿滿的,喜歡家里有很多的佣人,這樣,會給她一種她一直不是一個人的錯覺。
其實,她確實不是一個人,她還有方氏、有兒子,她依靠著這些,逼迫自己走下去。
只是偶爾,她也會在夢里回到那段生命中最快樂的時光。一望無際的愛琴海、普羅旺斯的薰衣草花田、冰島的絢爛極光,他們在巴黎埃菲爾鐵塔下擁抱親吻,向對方宣誓,願意忠誠于彼此,忠誠于自己的心。
那時,他是在德國留學的年輕軍官,她是在歐洲游學的留學生,四年的假期,他們的足跡踏遍了整個歐洲大地。她那時候,並不是現在這幅女強人的模樣,她也有過小鳥依人的時光。那些美好的日子,現在回想起來,就好像夢境一樣。
然而,那確確實實是存在的。
後來,回國之後,情況並不如他們想象得那般美好。他的父母都在仕途上有所成就,他的父親希望為他迎娶一位年輕的女軍官,或者是一位對他的仕途有所助益的官家小姐。而她,只是一個家中尚有余財的商女。更兼當時港城尚未回歸,他的工作成分比較復雜,這讓他們的結合變得更加的復雜而困難。
他們算得上是門當戶對的,如果他的父親對于她的要求不那麼嚴苛的話。港城是世界上十分有名的貿易港,當時還屬于Y國,為了他的仕途,他們最後並沒有結婚。
她就這樣無名無份的跟了他,可是卻是不後悔的。
後來,顏家迅速的發跡,他的大哥顏東燁需要大筆的錢財打點前路,她散盡了家中的余財,只希望獲得他父親的好感與支持。她知道,他其實是個很重情的人,雖然口里不說,但是心里,卻一直都希望能獲得家人的祝福。
只是,方氏,方氏她不能給出去。這是她父親一輩子的心血,是他留給她最寶貴的東西。好在他是站在她這一邊的,他為了她向家中抗爭,逃了家里為他舉辦的盛大訂婚宴,借著出任務的機會來了港城。
那天晚上,他告訴她,等到港城回歸,他們就結婚,他要她光明正大的做他的夫人,一生一世一雙人。
再後來,她有了孩子,他向上層申請了長期任務,干脆留在了港城。她就是在那段時間認識顧霆的,他和顧霆的感情很好,偶爾一起出門喝些小酒,醉到微醺回家。那個時候,她會給他灌上一碗醒酒湯,他喝完湯之後,眼楮亮晶晶的看著她。
他是真的愛她的,也愛他們的孩子,顏柯出生之後,他回內陸的時間更短了。他有時間總是喜歡窩在家里守著她,她去方氏上班他也跟著,她批文件他就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溫柔的看著她。那時候,他工作真的很忙,忙到覺得能有時間回來見她一面,就是很幸福的事情。
不是親身經歷過那段歲月的人,不會知道有多少人默默為了這座城市的回歸付出了多少努力。她一直在等著回歸的那一天,然而他卻出事了。
不管她有多痛,那個會在大晚上困得要命也強撐著陪她聊天的人,已經不再了。
後來,顏柯被帶走了,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他的妻子,然而在法律上卻是不承認的。顏柯被記在了他名下,所以,她毫無辦法。
家在一夜之間就散了,她把所有的心思都轉到了事業與港城回歸上。她在顧霆手下做事,什麼都願意付出,連命都可以,只為了換取那座城市的回歸。傾盡一座城市的繁華,只想要完成那段未完成的愛戀。
港城回歸之後,她通過特殊的手段,和他補辦了結婚證,哪怕他當時已經不在人世,然而那又有什麼關系呢?她終于發現,只要有足夠的權勢,哪怕是和一個死人,也一樣可以結婚。她帶著兩人的結婚證,去了歐洲。她買下了曾經他們很想買,但是決定結婚的時候再來買的紅寶石戒指。然後,找了當年他們做過禱告的教堂,舉行了一場只有她一個人的婚禮。雖然他已經不在了,但是她還是想嫁給他。
後來,港城的情況穩定下來之後,她也在國安里扎入了根。她和顧霆,一明一暗,做下了許多事情,方氏在此期間急劇擴張,勢力快速膨脹。等到那個時候,她終于覺得自己可以把兒子帶回來了。
她費盡了千辛萬苦付出了無數的代價,才從顏家手里拿到了顏柯的撫養權。然而那個時候孩子已經大了,已經和她不親了。
他有一張和顏東翎十分相似的臉,有著與她年輕時候一樣驕縱的脾氣,可是,在他眼里,她是個只顧工作絲毫不顧及他的陌生人,除了是他名義上的母親之外,毫無關系。
在年少時期的顏柯心里,他姓顏,是C城顏家的二公子。她沒辦法用感情來感化他,因為他壓根就不稀罕你她的感情。他已經長大了,不是小時候那弱弱小小的小團子,是個俊美尖銳的少年了。他比他的父親更為出色,呼朋喚友,瀟灑恣意,他活得比他父親更為輕松自在,無數的人圍在他身邊。
他似乎天生就有一種這樣的號召力,不自覺的把身邊的人編成一張網,保護他人,也保護自己。
她常常在想,要不就這樣算了,讓他輕輕松松過一輩子算了。可是,不行,她怎麼能夠甘心呢?方氏以後都是他的,顏家怎麼會放過他?他有那麼好的經濟敏感度,有那麼強的直覺,他會有所成就是必然的,然而,如果他自己不變的強大,要用什麼來保護他賺下的財產。很多時候,擁有得太多,並不是福氣,而是災難。
感情無法感化,她就用金錢來引誘他。她其實不想把這些心思用到自己的孩子身上,然而卻沒有辦法。為了清楚下一步要怎麼做,她讓人時刻注意他的動向,不動聲色的引導他的行為,然而這種做法被顏家破壞了好幾次,好幾次她的人都被顏家的人引著暴露在他眼前,讓他大為惱怒。
好在她之前所做的那些並非是無用功,他已經學會如何控制自己的壞脾氣,如何妥協。金錢對他是管用的,至少他不會只想著封閉在C城,他會想要離開那個相對落後的內陸城市,看看更廣闊的風景。
自那以後,她和顏柯之間形成了一種微妙的平衡,他會從某種程度上考慮她的意見,而她卻不會強硬的干涉他的生活。她給他足夠多的錢,讓他去學習投資、去結交朋友,在C城的貴圈里,他永遠都是最特立獨行的那一個。
後來他上大學不肯來港城,她確實傷了一陣心。但是他卻瞞著她拉著顧然跑到了O洲。他大概是從顧霆那里知道了什麼,他順著她和他父親曾經走過的印記游遍了大半個歐洲。
其實,那是段極為浪漫的旅程,卻硬是被他和顧然當成了購物狂歡。在這一點上,他和他父親完全不同。顏東翎是個進商店買衣服連試都不想試,看一眼拿回家保證合身的人,從某種程度來說,那也算是他眼光毒辣了。
而顏柯,則和他是兩個完全相反的極端,他逛起街來比女人更女人,在歐洲的大街小巷上掃蕩。最讓方茹心驚膽戰的是,他還和顧霆兩個人跑到英國倫敦的同性戀社區逛街買衣服,顏柯在前頭走,顧霆呼哧呼哧的在後頭給大少爺提東西,簡直苦逼到一塌糊涂。
一開始她想過要給顏柯找一門強勢的親事,保證他不會被顏家過多影響,但是後來還是沒有干涉他。說起來,方茹自己這輩子最反對的就是阻礙兒女戀情的父母,因為她自己就是被顏家給荼毒了。但是,如果顏柯他真的喜歡上個男孩子,那要怎麼辦?方茹真的很認真的考慮過這個問題,特別是,那個時候顏柯他太干淨了。一開始她覺得是顏東翎的基因好,後來才慢慢想,這不會是因為顏柯他的性向壓根就不太對吧……
因此,顧霆把顧然調出了C城,而顏柯也搬出了顏家,自己十分委屈的搬到了個小房子里窩著。所以,等到蘇琴出現的時候,方茹對顏柯的擇偶標準已經放低到了‘活的’‘女人’‘家世清白’這個地步。
蘇琴超出了這個標準太多,已經讓方茹很欣慰了。
後來,她發現蘇琴對顏柯的影響力越來越大,才起了推她一把,讓顏柯從顏家那個坑里爬出來的想法。
方茹從上了鎖的抽屜里拿出了一個相框,那照片看上去有些時間了,但是被保存得非常好。照片上的男人有一張和顏柯非常相似的臉,但是氣質和顏柯截然不同,顯得更為剛硬、鐵血。然而他抱著方茹的時候,眼楮里卻透出一種眷戀的溫柔來。
方茹溫柔的撫模著冰涼的鏡面,顏柯已經長大了,他不會被顏家操控,會有自己想要的人生,你可以放心了。
方茹嘆了一口氣,嘴角微微透出一絲絲的笑容來,那笑容極為美好,讓人覺得時光仿佛在她身上停駐,她還是那個二八年華的少女,穿著簡約風格的長裙,帶著漂亮的遮陽帽,在薰衣草花田旁的小道上穿梭。
「陸律師嗎?是的,我有點事情要和你面談,你現在過來一趟。」方茹簡單的說了幾句話就掛了電話,少了顏家的影響,她就可以放心一些的把手里的權勢交給他了。
他要是再不長大,她就真的老了。五十多歲的女人,哪里還能不老呢?
「阿茹,從今之後,我們只有死別,不在生離。」這是他攪合了顏家給他辦的訂婚宴獨自到港城來找他的那天晚上,對她許下的承諾。
可是,親愛的,你已經不在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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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今往後,我們只有死別,沒有生離——錢鐘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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