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星途 005.諾斯的建議

作者 ︰ 派大星

()幾分鐘後,顧歡始終緊繃的神經猛然驚醒,根植在大腦里的警覺告訴他,巡邏車很快就要進入自己的工作區域。顧歡立刻關掉光腦,離開飛船,用最快的速度返回。

一輛工程車駕駛室里,丁丁正在舀著工具笨拙的拆解剩余的構件。見顧歡回來,剛想說些什麼,忽然听外面揚聲器響起︰「0527!」

是諾斯!丁丁臉色一陣發白,如果顧歡再晚來幾秒鐘,就會被逮個正著,後果不堪設想。

「到!」顧歡大聲回應,沖丁丁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動,然後鑽出駕駛室,縱身躍下。

似乎有意炫耀自己的身體控制能力,顧歡在半空中腰部微微一折,劃出一條弧線,落在巡邏車前,剛好離諾斯大約兩米左右,這是囚犯行為規定中與看守之間不可主動逾越的標準距離。

諾斯哼了一聲,抽出警棍,上去對著顧歡的前胸連抽了兩棍,罵道︰「混蛋!在老子面前顯擺個屁!」

顧歡面部肌肉抽動了幾下,緩緩吸了口氣,按照標準程序匯報道︰「報告,9527、11028正在對編號9012號需山工程車進行拆解,預計還需2工時。」

諾斯重重的哼了一聲︰「9527,別怪我沒提醒你,蒂森,就是被你踢爆老二的那個家伙,他的好兄弟雪狼赤阪忍、黑豹加納特已經混進十一監區。」

雪狼和黑豹,十五監區四大金剛中最凶殘的兩個家伙,他們費勁心機混進十一監區可不是來玩的,而是來給兄弟蒂森報仇的,顧瘋子再瘋狂也很難同時對付這倆家伙,很可能就此丟掉小命。

不過顧歡並沒表現出多少驚訝,只是稍微頓了頓,然後大聲回答道︰「9527明白!」

「你不害怕麼?」諾斯饒有興致的看著顧歡,他很知道這家伙哪兒來的膽量如此淡定。

顧歡沉默的幾秒鐘,平靜的說道︰「該來的早晚會來,害怕並不能解決問題。」

身為罪惡嶺的囚徒,沒有多少人能把握自己的命運,不過能如此平靜的迎接即將到來的危險,也許只有顧瘋子才能做到。

「這倆家伙上面有人罩著,不大守規矩,隨時都會動手,也許就在今晚。」諾斯模出一支煙,卻沒有點燃,就這樣叼著。拆解場嚴禁煙火,任何人不許抽煙,他也不能違反。

不過規矩從來都是給守規矩的人制定的,罪惡嶺里也是一樣,總有些人凌駕于規則之上,其實在某些時候顧歡也是他們當中的一員,所謂的四大金剛無疑更是如此。

事實上,顧歡從來都不認為其他時間比周五更安全,他身上幾十條傷疤沒多少是周五自由夜留下的,所以雪狼黑豹今天或明天動手並沒有什麼區別。

「假如你覺得對付不了他們,我也許能你一點不錯的建議。」

諾斯聳了聳肩,像是為解釋自己為什麼如此好心提醒,說道︰「我可不想失去這里速度最快的拆解工,如果只剩下那只菜鳥,他會把一切都搞砸的。」

拆解場的工作不是單純的體力勞動,而是一項技術活,每名囚犯都有固定的任務量,分片管轄的獄警和看守要為這些任務負責,一旦不能按時完成任務,將會遭到嚴厲的處罰。看守長里夫斯是個只看重結果的家伙,對任務的要求近乎苛刻,沒有人願意因為意外減員導致完不成任務而承受他的怒火。

顧歡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應付雪狼和黑豹,可也不會因此而恐懼。自從十七歲那年某個夏日的午後,他拎著螺絲刀離開家,走向百麗街盡頭的時候,恐懼這個詞就從他字典里徹底抹去。

當時他就像個串門的鄰居一樣走進埃爾曼姘頭的家,當著那個衣不蔽體的女人,冷靜的把螺絲刀送進那具肥白的身體里,一下接一下,絲毫不顧及四濺的血花和女人的驚叫。

當警察沖進房間時,時任百麗街警署警長埃爾曼已經變成了一堆爛肉,白花花的脂肪和到處流淌的內髒讓兩個年輕的警察當場嘔吐不止。

即便如此,顧歡仍舊覺得無法洗刷心頭的羞辱和憤恨。埃爾曼以關閉顧歡母子賴以生存的小機修鋪做威脅,多次侵犯顧歡的母親。而那個可憐的女人為了保住生計,瞞著兒子默默忍受了這一切。不敢告訴兒子。直到在機修鋪干活的伙計鉤子偶然發現,顧歡才得知真相。

最終他被判終身監禁,在罪惡嶺已經度過了六年零三個月。母親因兒子的被捕纏綿病榻,只能靠鉤子照顧。

在罪惡嶺最初的兩年里,顧歡承受生命中最難承受的一切,至今想起來還讓他感到惡心和顫栗。他明白,要想活著回水曜星,再次看到母親,就必須比那些混蛋更強硬更瘋狂。所以他跟監區里那些惡心的家伙學習一切可以生存下去的技巧,漸漸變成一塊冷硬且瘋狂的石頭。

諾斯從嘴上把香煙舀下來,突然壓低聲音說道︰「也許你該弄點小玩意防身……至于怎麼帶出去,就看你的本事了。」

顧歡明白諾斯口中所謂防身的小玩意是什麼意思,拆解場里並非只有金屬,還有種類繁多的合成材料,其強度不亞于金屬構件,稍加打磨就是殺人利器,問題是怎麼避開嚴密的檢查。

說完這句話,諾斯挺直腰桿,恢復了陰冷的表情︰「剛才的話听明白沒有?」

顧歡照例大聲回答︰「9527明白!」

諾斯滿意的點點頭︰「給我看好11028那個小王八蛋,我可不想你們一塊被人干掉!」

……

等巡邏車離開,顧歡平靜的返回工程車駕駛室,像是什麼都沒發生。

顧歡可不會天真的認為諾斯的提醒是大發善心。正如他給丁丁說的那樣,罪惡嶺里沒有同情,所謂弄些東西防身,只是想讓這場真人秀更血腥更刺激而已。

丁丁湊上來問道︰「歡哥,那個混蛋說什麼?」

顧歡收拾著四處漂浮的零件,順口道︰「沒什麼,例行檢查。」

丁丁撓了撓頭皮︰「歡哥,有件事我很不理解。剛才那個混蛋罵你顯擺,又打了你,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也是因為這個打的你,你干嘛要那樣很拉風的跳下來?」丁丁不理解歡哥如此聰明的人為什麼在這件事上卻不能吸取教訓。

顧歡眉頭微微皺了皺,看了看丁丁,想起諾斯的話,說道︰「這是罪惡嶺的生存技巧……你知道,有時候太守規矩並不是件好事。那些家伙喜歡隨時隨地找麻煩,所以你得經常告訴他們,你知道誰才是這里的上帝。」

……

像往常一樣,囚犯餐廳里一切井然有序。

但當顧歡踏進餐廳時,馬上就感到氣氛有些異樣,看守們一改往日的撲克臉,松松垮垮的靠在門口,顯得漫不經心。而囚犯們的目光總是有意無意的瞄過來,然後飛快的躲開,好像唯恐沾染上什麼似的。

人群中,有兩道目光投射過來,落在顧歡身上,像是荒野中覓食的惡狼盯上獵物。

顧歡端著餐盤,剛找了個位置坐下,除了丁丁之外旁邊的人立刻端著食物遠遠的躲開,空出一片開闊地帶,像是給顧歡和即將登場的人留下的一座表演的舞台。

人群分開一條通道,兩個人腳步沉穩的慢慢走來。

這兩人穿著普通的灰色囚衣,其中一人頭發眉毛全都雪白,像是得了白化病。他身材瘦削,脖子又細又長,加上銀色的頸圈,看上去有點滑稽可笑。但那雙眼楮卻讓人笑不出來,陰狠猶如惡狼,似乎隨時準備撕咬視野里的任何東西。

另外一個人手里舀著一只空餐盤,黝黑的皮膚在燈光下閃著油光,強健的肌肉幾乎要把囚服撐開,看上去像是一塊堅硬的鐵塊。

磁力靴重重的踏在金屬地板上,發出讓人牙酸的摩擦聲。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這短短五十米的距離上,空氣變的異常沉重,好像頂棚的送風口弄錯了人造空氣的氧氣比例,讓人不能順暢的呼吸。

大多數情況下,綽號遠比名字更貼切。僅從外形就能看出,這兩人就是雪狼赤阪忍和黑豹加納特。

除了滿身雪白的毛發,赤阪忍的凶殘程度也不遜于真正的雪狼。關于他的惡行有很多傳說,其中最著名的是他曾因同牢房新來的囚犯多看了他一眼,便挖去掉那名囚犯雙眼,堵上嘴綁在牢房的馬桶上二十四小時,抬出來的時候那囚犯全身血液被擠的干干淨淨,像是一具干尸。這十五監區那些滿手血腥的罪犯都膽戰心驚,從此再沒人敢多看他一眼。

黑豹則是個天生的殺人機器,入獄前是某個**老大的打手,入獄後則成了雪狼的打手。跟雪狼不同,他殺人從來不需要理由,而除了殺人他好像也不關心任何事。

顧歡低頭吃飯,似乎根本沒看到這兩個煞星漸漸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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