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歡躺在第十一監區醫療中心走廊的病床上,整條床單已經被鮮血浸透,大腿包裹著厚厚的繃帶。
沒有醫療艙為他治療,那種高級的玩意首先得供受傷的獄警和看守們使用,雖然他們只是蹭破點油皮,或者僅僅被某個犯人踢了一腳。
當然也沒有房間讓顧歡呆,他和兩個受重傷動不了的獄友一起躺在走廊里,幾分鐘前,甚至還有具尸體在他旁邊躺過一陣。
只要不是危及生命的重傷,從某種角度看,對囚犯和獄警們都不是件壞事,至少他們可以借這機會放松休息一下,對某些獄警來說,正好趁機申請回水曜星檢查身體並享受一段療養假。
所以,很奇怪的現象是,醫療中心洋溢著這一種歡愉的氣氛,許多人臉上都帶著微笑,獄警之間出現了以下奇怪的談話。
「你傷的怎麼樣,重不重?」
「操,輕傷,連血都沒見,真他媽倒霉!」
「哈哈,我就好多了,輕微骨裂,這里的醫療條件不行,看來必須得回東原去治嘍。」
但是這輕松愉快的氛圍只持續了幾個小時,看守長里夫斯便下達了命令︰只要沒死能動的,不管獄警還是囚犯,必須返回原來的崗位,準備開工!
里夫斯之所以下這條命令,是因為剛剛結束的緊急會議。
幾分鐘前,會議室內,六十多位監獄的中層管理人員正在等待德尼羅的到來。
身處其中的里夫斯如坐針氈,後槽牙緊緊的裹在咀嚼肌里,幾乎要被咬碎。
肯定是個陰謀!天下就沒這麼巧的事,十一區前腳剛提升為重點監區,後腳就出了這麼大的事,說後面沒人策劃,誰都不信。尤其是現在大規模調動人員,正是交接的混亂期,也是最容易搞事的時候,勢必造成極壞的影響,假如處理不當,或許他這個看守長的位置到頭了。
「誰干的?誰他媽干的!」里夫斯憤怒的目光從會議室里每一個人臉上一一掃過。
槍打出頭鳥,木秀于林風必摧之,這兩句古話里夫斯記得很清楚,有人眼紅自己現在的地位。面前這幫家伙沒一個是省油的燈,為了利益他們什麼都能做的出來,尤其是,羅賓!
對,就是羅賓!這個假娘們不甘心敗在自己手里,不甘心丟掉罪惡嶺第一紅人的地位,而且他是個瘋子,只有他敢在這個時候頂風作案,也只有他有這個能力!
「羅賓,是男人的話就承認,是不是你干的?!」里夫斯像頭憤怒的惡狼,緊緊盯著羅賓。
羅賓驚訝的看了他幾秒鐘,突然笑了︰「親愛的里夫斯,你是不是嚇昏了頭?這個世界上誰會跟狗搶骨頭?」
「一定是你,你一直嫉妒我,恨我收買了你的狗!」里夫斯根本不理會羅賓話里的諷刺,幾近歇斯底里,沖著羅賓怒吼,「你扳不倒我,你這個賣的混蛋!」
作為一個美貌的男人,尤其深受監獄長器重的美貌男人,免不了受到各種非議,被人猜測他可以滿足德尼羅的特殊癖好也在情理之中,但從沒有人當面說出這麼惡毒的話。
羅賓臉色驟變,緩緩站起身,細長而明亮的眼中閃過一絲異芒,慢慢道︰「里夫斯,你將為你的話付出代價!」
里夫斯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寒意,有點後悔剛才的失言,那並不僅僅是對羅賓的羞辱,還暗含對德尼羅監獄長的污蔑……
「你……是不是……你干的?」里夫斯覺得嗓子發干,感覺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他第一次覺得自己表現的非常愚蠢,巴不得趕緊結束這一切。
「監獄長來了!」
不知誰喊了一句,里夫斯頓時如釋重負,這個時候結束也許可以把影響降至最小。
跟之前所有德尼羅風格的會議一樣,越是處理重大事件,德尼羅越是簡潔,沒有比這再能體現一個領導者的果敢風範的了,話越少才越有力,而且不會給那幫家伙思考的空間,並能讓他們明白只要听話去做事就行了,至于思考,根本用不著他們的大腦。
德尼羅顯然看到了里夫斯和羅賓的爭執,這種情況下,他選擇更加直接的方式處理。
「是不是你干的?」德尼羅盯著羅賓的臉,低沉的問道。
當他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很多人心里都升起一個同樣想法︰里夫斯完了,或者是快完了。這就像兩家孩子打架,一位家長拉過自家孩子問︰你是不是欺負他了?一般情況下,這種問話都會得到否定的答復,然後這位家長就會興師問罪,孩子打架演變成家長之間的戰爭。
很顯然,羅賓的家長是德尼羅,而里夫斯的家長呢?也許是馬休或者邁爾斯,可他們現在並不在場,即便在也很難在這個特殊時期跟德尼羅正面沖突。
羅賓極其干脆的回答︰「不是我。」然後又補充了一句︰「真希望這我干的!」
德尼羅沒有任何表示,說道︰「第一,由馬休先生組建調查小組,徹查此事!第二,拆解場必須馬上復工。」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松了口氣,組建小組需要時間,初步調查需要時間,總之,這是個漫長的過程,他們其中大多數人可以避免沾上這件事。
里夫斯也松了口氣,馬休先生負責調查,至少能保住自己的位置。
然後他就听到德尼羅叫自己的名字,然後他就看到德尼羅那張每一條褶皺都飽含怒意的臉。
「里夫斯,我不希望有下次!」德尼羅的聲音里帶著不容違抗的意味,背後的意思是,這次饒過你,再出現哪怕比這小一百倍的事,你也會馬上完蛋。
當然不會有下次,也不可能有下次。里夫斯從死里逃生的慶幸中迅速走出來,狠狠攥著拳頭,很快找到關鍵所在,死傷幾個人都不重要,開工才是硬道理,只要按時完成任務,什麼麻煩都會變的不再是麻煩,正如古話說的,福禍相依,也許壞事變好事,那麼自己的地位將不可動搖!
所以,里夫斯走出會議室,立刻下令,全面復工!
……
醫療中心一下變的冷清下來,顧歡因此得以入住囚犯病房。
這間病房非常小,並排放上兩張床後顯得更狹小,以至于顧歡一伸手就能抓住隔壁床上那個深度昏迷的家伙的胳膊。
惡劣的味道並沒影響到顧歡,他微閉著雙眼,用他習慣的那種怪異節奏穩定的呼吸著,看上去像是睡著了。事實上,說睡著了並不準確,雖然顧歡現在感知不到外界,但意識或者是潛意識仍然處在清醒狀態,很多古籍把這種狀態稱為︰冥想。
在看不見的體內,那些破損的有著怪異形狀的遺傳基本結構正在忙碌著,也許是通過它們特有的信息傳輸方式,也許是別的其他什麼方式,不斷的向肌體發出戰斗的訊號,對于它們而已,這具軀體的每一處傷害都會對它們的延續造成傷害,所以它們要不停的抗爭,與此同時,那股怪異的氣流似乎從沉睡中醒來,緩慢的流動,蔓延……
漸漸的,顧歡開始能感受到體內細微的變化,籠斗時那股灼熱氣流再次出現,不過並沒有當初那般的凶猛和狂暴,反而很溫馴,熾熱依舊但流速緩慢,不斷的向傷口的細胞提供熱量,刺激它們重新分裂,慢慢生長……
也許很快,也許過了很長時間,顧歡已經感覺不到大腿傷處的疼痛,不是麻木也不是神經受損,而是確確實實沒有任何痛感,只有細微的麻癢。
經驗告訴顧歡,這種麻癢的感覺代表傷口正在愈合,肌體正在重生,如此快的速度,讓他覺得下一刻就能站起來。一般情況下,這種傷勢即使在醫療艙,用最有效的藥物,至少也需要靜養七十二個小時才能康復。
對此顧歡並沒有更多的驚訝,自從練習了那套古怪動作以來,這具身體帶來的驚奇實在太多,就是它讓自己把比爾殺死在籠子里,讓自己從超重力室內活著走出來,跟那些相比,快速的恢復也算不上什麼奇跡。
距離受傷大約六個小時後,顧歡睜開雙眼,這是他兩個月來休息的最好的六個小時,不用工作,放棄戒備,什麼都不想,從**到精神都得到了充分的修養。
顧歡扭頭看了一邊躺著那個倒霉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