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星途 034.一蓬絢爛的煙火

作者 ︰ 派大星

()顧歡靜靜的看著那些熟悉而陌生的星光,在沒有大氣層的m02,它們顯得更加的明亮絢麗。

差不多五年之前,也是這樣一個夜晚,一位虛弱的母親靠在自家機修鋪滿是涂鴉的外牆上,絕望而沉默的看著倒剪的兒子。

被塞進警車的一霎那,顧歡抬頭看了看天,瞥見漫天閃爍的星辰以及有著月桂樹般建築的m02。

收回目光,顧歡使勁搖了搖頭,似乎要把那些回憶全都甩掉。里夫斯至少有一句話說的對了,對于罪惡嶺的囚犯,也許外面的世界更危險,顧歡非常清楚罪惡嶺之外並非自由天地,他必須像十一的金屬巨爪一樣堅硬,像這片幽暗一樣冰冷,才能生存!

而他所追求的並不是所謂的自由,他只是不想活的像一塊合成肉,只是想舀回屬于自己的那點卑微的尊嚴,只有活著,才能證明這一點!

……

「自取滅亡的瘋子!」

羅賓把目光從車載光腦屏幕上收回,站起身面對里夫斯,過了片刻,說道︰「里夫斯,從現在開始,你已經不是十一區看守長,準備接受調查!」

里夫斯呆了呆,突然像是打了興奮劑一樣跳了起來,怒吼道︰「羅賓,**公報私仇!你這個混蛋……」

那句最惡毒的話還在嗓子眼的時候,他的脖子突然被一只冰涼細白的手緊緊卡住。那看似縴細的手力量卻大的驚人,幾乎把所有的血液都卡在頸動脈之下,讓他無法呼吸,無法發聲,只能徒勞的揮動手臂,像個不甘心失去生命的瀕死的病人。

「我們從來沒有私仇,假如你繼續說下去的話,說不定就真有了。」羅賓冷冷的盯著滿臉血紅的里夫斯,慢慢松開手掌,「也許你把我當做敵人,我可從來沒這麼想過。」

月兌離壓力的喉管灌入一股渾濁的空氣,里夫斯猛烈的咳嗽起來,瞬間就明白了羅賓從不把自己當敵人,並不因為別的,而是因為自己根本不配當他的敵人。所有自己為是的勝利,不過是因為對方根本沒興趣應戰。

難道就這樣放棄苦心經營九年的心血?里夫斯不甘心。他吃力的抬起頭,望向馬休。

馬休臉色發青,轉頭避開里夫斯的目光,他梳理整齊的花白頭發在污濁的人造空氣中顯得有些發灰,像是戴了一頂低劣的發套。他並非不想幫里夫斯,而是不能。這個時候羅賓發飆,說明德尼羅的反擊已經全面開啟,所有膽敢阻擋的人包括自己在內,都會被當做垃圾清掃出去。也許里夫斯不是垃圾,但如果德尼羅認為是,那他就非是不可。

兔死狗烹,鳥盡弓藏。里夫斯腦海中浮現出一句古代諺語,當別人手里的棋子,就應該有隨時被拋棄的覺悟。他模著被隱隱作痛的脖子,覺得胃部像點燃了一把火,燒灼的難受。

宣布完對里夫斯的處置,羅賓從金發助手手中舀過一只電子文件夾,說道︰「大掃除行動開始,是時候結束這一切了。」

……

罪惡嶺外,十一陷入不大不小的麻煩當中,為了適應m02凹凸不平的地表,調整態消耗的太多的能量,十八個微型引擎已經有七個停止工作。如果不是微重力環境,也許早就拋錨了。

不遠處,躉船已經駛離接駁口,月復部四台巨大的噴射口緩緩下垂,噴出粗大的紅色火焰,只需十幾秒鐘,它就能提升至上千公里的時速。

如果不能及時趕到,十一將無法登上這艘唯一的航班。

十一迅速做出反應,外部裝甲和八條機械臂瞬間月兌落,從恐怖的八爪怪物,變成一只被褪毛的利蒙星四腳雞,但速度卻大大加快。

不管什麼樣的機甲,在真空中拋掉外掛裝甲都是個極為危險的動作,基本上等于丟掉一次逃生的機會,尤其是十一這種拼湊之作。

引擎過載讓十一不停的劇烈顫抖,臨時拼湊的構件艱難的支撐超負荷運轉的能量沖擊。如果m02有大氣層,你會听到那令人恐懼的金屬摩擦聲,也許下一刻,這個大家伙就會散成一堆垃圾。

……

作為的衛星,m02是水曜星一道天然防線。在人類聯盟尚未成立之前的戰爭中,它曾是水曜星最重要的太空要塞之一。戰爭結束後,因為耗資巨大,政府放棄了拆除主體的計劃,只是撤走了里面的大型武器,直到第一監獄在m02成立,人們才又想起這個老古董,布置了一些防落後的御性電磁炮和激光炮,五百多年來,除了例行演習,從沒正式使用過。

太空要塞的負責人喬納森非常興奮,在這個和平的讓人無聊的時代,不是誰都有親手用激光炮這種大殺器攻擊非演習的靶子的機會,雖然這靶子只是一台破爛機甲。

從數千公里的高空擊中一台小小的機甲,不能損壞機甲近在咫尺的監獄建築和正在離去的躉船,看上去難道可不小。

「打炮打蚊子,還是很考驗技術滴?」喬納森得意的調侃著,悠然的點燃一根雪茄。雷達已經鎖死那台機甲,就算真的是一只蚊子,他也有把握擊中。

嘀、嘀、嘀……

雷達發出有節奏的提示音,在它的屏幕上,有兩個閃動的小點,一個是躉船,另一個就是十一,一條曲線將這兩個點分割開來,這是設定好的安全線,目標進入線就意味著進入激光炮的安全射程,既不會影響罪惡嶺也不會誤傷躉船。

十一飛速前行,距離躉船越來越近,就像一只懵懂的飛蛾撲向火焰,越過那條無形的生死線。

一束直徑兩米的筆直雪白的光柱從天而降,猶如末世天啟的神罰,帶著令人絕望的毀滅氣息,精準的落在急速前行的十一頭頂。

在這道光柱面前,行動迅捷的十一就像是一只卑微的甲克生物,沒有任何的反抗的機會和能力,堅固的合金身軀瞬間分解成無數碎塊,無聲綻放出一團巨大絢爛的光團,猶如一蓬盛開的七彩煙花,在幽暗宇宙中熠熠放光……

焰火絢爛,本只有一瞬,但在太空的尺度下,這一瞬間被拉長,光芒在真空中緩緩伸展開,射向更深更幽暗的宇宙深處。

然而這並未結束,光柱貫穿十一的身軀,撞上m02松軟的地表,如同巨石入水,厚厚的風化粉塵以十一為圓心,一圈圈向四下延展,干燥的岩層一片片翻起,無數碎石漫天飛舞。

沖擊波逐漸減弱,被罪惡嶺深達地底百米的堅固防御牆消減,一陣細微的震動之後,終于恢復了平靜。

哇哦!

喬納森興奮的做了個白種人典型的夸張表情,起身跟控制室內的同事一一擊掌。

「干的好,伙計們,控制精確一擊即中,本次行動給了委員會某些叫囂取締太空要塞的家伙們一記響亮的耳光!」

……

拆解場內的值班室里,諾斯孤零零的坐在一張椅子上,嘴里叼著一根香煙,這是兩分鐘前他從身邊凌亂的辦公桌上找到的,由于沒找到火機,他只能這樣叼著,以至于過濾嘴已經牢牢黏在他干裂的唇上。

如果是往常,很快就會有同事殷勤的奉上點著的火機,無視牆上嚴禁煙火的標志,陪著他美美的過過煙癮,閑聊幾句。

然而今天這種情況不會再出現,所有的同事都在召集各自負責的囚犯,分批帶回牢房。只有他沒有動。

諾斯明白,他的名字已經出現在某個名單上,越獄的9527在他眼皮底下調換頸圈,監控視頻里一目了然,說沒有一點關系,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他、媽的,這個狗日的瘋子!」諾斯苦笑著低聲罵了句髒話,如果不是顧歡干出這麼一件驚世駭俗的事,他根本不會暴露,現在只能寄希望德尼羅對他了解的還不足夠多。

不過,就算是能逃過這一劫,任務也將被迫中斷,一個失去信任的人不可能接觸到罪惡嶺更深層的東西。

諾斯在第一區潛伏了六年,打探到很多驚人的消息,但並沒掌握任何證據。德尼羅和他的前任把罪惡嶺經營的就像他們自己的私家花園,外人可以透過籬笆縫隙窺探到一些花花草草,卻永遠不能進入其中窺得全豹。

他媽的,老子要真是八十一區的人就好了!

諾斯對自己的無奈和無助感到憤怒,如果自己所屬的部門能像八十一區那樣強勢,根本不需要什麼證據就能把罪惡嶺掃平,八十一區這四個字很多時候都能凌駕于聯盟所有的法律之上。

現在所有的希望只能寄托在那個不靠譜的小混混身上了,但願他能意識到任務的重要性,把工作做好,否則的話,這六年所有的心血將付諸東流。

想起混不吝的丁丁,諾斯用力的抽了一口沒點燃的煙,心中有個預感,也許這個小家伙能做出點驚人的事來。

滋……

磁力門緩緩開啟,諾斯抬起頭,看見門口站著兩個人,十五監區看守者同時也是十一區目前的臨時最高長官的羅賓,以及他的金發助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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