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中年人道︰「老謝說你永遠不知變通，果然如此。」
趙啟軒雙眼微眯︰「听風……他還好麼？」
蕭怒瀾抖落身上的雪片，坐下來端起茶杯，看著載沉載浮的小小葉片︰「看書、看海，懶散的像條老狗。」
趙啟軒默然，望向亭外的飛舞的雪，過了良久才道︰「他還在怨我？」
「他從來也沒怨過你，那只是他的選擇。」蕭怒瀾握著酒杯，似乎感受酒液的溫度，「亂石現在怎麼樣？」
趙啟軒眼中露出一絲暖意︰「還是老樣子，人很亂，心卻沉的像塊石頭。」
蕭怒瀾點點頭，沉默了一陣，說道︰「謝听風說我回來是作死，你覺得呢？」
趙啟軒微笑道︰「老爺子生前常說，不作死就不會死，可對于你蕭怒瀾來說，作死也不一定會死。」
蕭怒瀾坐在身子，直視趙啟軒︰「我需要你的支持。」
趙啟軒也看著他，毫不猶豫的道︰「我不能，也不想。」
「為什麼？」
「老爺子當初為什麼趕你走？」
「你就這麼看不上我的理想？要知道那也曾是你的理想！」
「那不是理想，是妄想，尼爾牆主義本就是瘋子的發明。」
「這個世界需要瘋子！」
「但我不是瘋子，你也不應該是，十五年了，你還沒想明白麼？」
「難道你不是瘋子？身為趙家家主，整整十年躲在這兒種菊喝茶，學古人當隱士，正常人誰會這麼做？」
「正如那是你的理想，這也是我的理想。」
「十五年了，東原還他媽那麼操蛋！你變的更操蛋！」
「不止東原，自從大探索時代結束，兩千年來一直是這樣，不是你想變就能變的。」
「但是一定會變，必須得變！難道你沒感覺到新時代即將來臨？我們只需伸出手指，就能撩開低垂的幕布，而不是坐在這里等待！」
「你確定自己是那只啟幕之手？」
「不確定，所以更要嘗試。」
「如果幕布後不是你想象的那樣呢？如果更糟糕呢？」
「還能比現在更糟糕麼？」
「那是你的眼楮還不夠亮，看的還不夠遠！」
「我在外面走了十五年，你躲在山窩里十年，誰的眼楮更亮，誰能看的更遠？」
「你一直在局中，我始終在局外，你狂熱，我冷靜，你瘋狂，我理智，這就是區別。」
「哈，你我都身在這個世界，沒誰能超然物外，除非是上帝或創世神，不，就真的有上帝或神靈，也會被自己創造的世界逼瘋的！」
「你還是那麼偏激，為什麼不能理智點呢？」
「……其實，我就是來通知你一聲，我回來了！」
「我知道了，祝你好運。」
兩人對視良久，突然同時笑了起來，聲音越來越大，在菊海上飄蕩，待笑聲停息，卻見兩人眼中隱現淚花。
蕭怒瀾潑掉杯中茶，抓起青瓷小壇，倒滿酒一口喝干，道︰「我覺得我開始轉運了，用不著你的祝福。」
「所以你決定從幽暗走向亮處？」趙啟軒譏誚的說道，「十年惶惶，自我放逐牢獄五年，你把這叫做轉運？」
「這叫否極泰來，跟你的老氣橫秋不同，我覺得現在自己還是十八歲，可以一口干掉一瓶芬利姆，拎著棒球棍從下城一直打到榆林道、藍石山，再一次攪動東原！」
燈光下的蕭怒瀾雙眼精芒閃動，似乎真的年輕了三十歲，又干了一杯酒，大呼過癮。
趙啟軒含笑看著他，想起三十年前那段激情四溢的歲月，兄弟四人熱血如潮，何等的任意恣肆，放蕩不羈，而今大家都年近五十，早該心淡如茶，可這個家伙竟仍如此豪氣沖天。
「說起榆林道，現在你家住的那孩子就很不錯，有當年亂石的風範。」趙啟軒突然轉變話題。
蕭怒瀾眉毛一揚︰「那小子本來就有點瞻前顧後，你讓他做保鏢，只懂防守不知進攻，變的婆婆媽媽，白白浪費了他的天賦。」
「他比你想象的要強硬，只是還沒認清自己。」趙啟軒淡淡道。
蕭怒瀾搖頭︰「恰恰相反，未知使人恐懼，他太清楚自己的力量，也見到過不可想象的力量，這遠遠超過了他的認知，使他惶恐，他越是強大，就越沒有安全感……那種感受我也經歷過……費解的是，他是從哪兒學的武道功法？」
趙啟軒搖搖頭︰「老爺子當年說過，武道雖然沒落已久，但芸芸數百億人，總有人傳承了一些，就像……你和亂石一樣。」
「不，那小子不一樣，他的力量跟我們的有所不同，你沒經過訓練，不理解其中的分別。」蕭怒瀾眉峰微微一蹙，「有興趣見見他麼？」
「還不到時候，正如你所說的，他會被嚇壞的。」趙啟軒道，「他需要時間成長。」
「我也需要時間，東原也需要瘋子。」蕭怒瀾站起身，看了看那片菊海，「總有一天，我會把這些玩意都給你燒了！」
「希望你能成功。」趙啟軒微笑道，不知是希望蕭怒瀾燒掉菊海，還是別的什麼。
「亦辰那孩子很不錯，就是太像你了，這一點可不好。」蕭怒瀾回頭看著趙啟軒，「我不希望面對兩個趙啟軒。」
趙啟軒含笑搖頭︰「你不會面對趙啟軒，更不會面對趙亦辰。」
蕭怒瀾眉頭一皺︰「你要放棄這個游戲？」
趙啟東軒道︰「其他人比我有信心，他們不是白痴。」
蕭怒瀾鄙夷一笑︰「那些所謂上流人士和政客的操性，自古以來就沒變過，二十年前我能制住他們，現在也是一樣。」
趙啟軒搖搖頭︰「同樣的事情經歷過一次，肯定會吸取教訓，你不要太大意。」
蕭怒瀾大笑︰「權勢的問題在于，它讓強大到擁有它的人無可選擇……這是你跟他們不同的地方，所以我不會輸！」說完，他大步出亭，走進紛飛的大雪中。
趙啟軒看著他的背影，淡淡道︰「但願如此，祝你好運。」
佇立良久，趙啟軒才收回目光，坐下來。
又一個身影出現在亭外，是趙亦辰。
「父親，我應該怎麼做？」趙亦辰問道。
「你想做他的對手，還是盟友？」趙啟軒反問。
趙亦辰毫不猶豫的道︰「對手。」
「為什麼？」趙啟軒饒有興致的看著兒子。
趙亦辰應道︰「他做事太理想化，贏的幾率極小。」
趙啟軒皺了皺眉︰「理想重要還是贏重要？很多時候這倆並不是一回事。」
趙亦辰默然，過了許久才道︰「父親的意見是……」
趙啟軒道︰「最好的選擇是什麼都不做。你要記住，作對選擇比任何能力都重要。」
……
……
「準備好了麼？」
「呆頭鵝，你確定這神神叨叨的玩意管用？」
「我不知道，但對我很有效。」
「嗯，看起來並不難嘛。」
「不要說話，集中精力，就當這是個光腦程序，你要做的就是準確無誤的抄寫一遍……注意呼吸……」
榆林道十號別墅四層房間內，顧歡手把手教給丁咚那套學自破飛船光腦里的身體訓練法。
之所以做出這個決定，是因為顧歡發現身體訓練法的作用遠不止增強力量、提升身體素質這麼簡單，尤其是那套呼吸方法，多次把他從危險的邊緣拉回來。說不定對丁咚的怪病也有效，也許能讓她在病的時候爭取一定的時間，萬一自己不在，也能自救。
丁咚極為聰明，年紀又小，身體尚在發育期，那些繁復無比的動作一學就會，尤其是前兩個較為簡單的勢，很快就順利完成了，但她性格活潑好動，沒有什麼耐性，做幾遍就吵吵著太容易，太累。
顧歡也不想太逼她，訓練一陣便由她去了，反正時間有的是。這個訓練的確太過枯燥，倘若不是在罪惡嶺那種環境下，他自己也很難堅持練完所有的動作。
從接觸這套訓練法到現在，顧歡已經不間斷的練習了五年，所有的動作包括呼吸節奏已深入骨髓，成為潛意識的一部分，但他始終無法理解這些怪異的動作能讓身體發生如此巨大的變化，而且還在緩慢的進步，到底哪里才是盡頭？飛船光腦里損壞或消失的視頻里是否還有其他更近一步的訓練方式？
每次訓練完之後，顧歡都會不自覺的想起這些，從科學的角度上看，這個套訓練違反了最基本的常識，但這個世界上違反常識的東西不僅如此，比如羅迪克和紅唇男子還有那只奇怪的隊伍，他們的力量更加霸道詭異，是什麼讓他們如此強大？這個世界類似的人還有多少？他們為什麼要隱藏起來？假如他們數量龐大且危險，普通人類該何應付？
這些謎團似乎永遠也無法解開，顧歡放棄思索，上床睡覺。明天將有個光腦工程系熱議了一周的人出現，讓已經習慣旁听生身份的他也有些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