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拒絕旁觀
歷史的吊詭之處在于，回頭看每個必然發生的大事件背後，都有一連串不為人知的偶然，也許臨時起意，也許隨手而為，不自覺的撥動了舵輪，就此改變航道。
正如綁架這類尋常案件，人類社會每時每刻都在發生，但沒有一件像榆林道綁架事件那般影響巨大。
當丁咚出于好意，謊稱發病把趙亦靈誆來，根本想不到會被擄掠囚禁，當洛克實施報復計劃時，既不知道榆林道十號是蕭怒瀾故居，也不知道埃里克雇來的手下會順手抓來顧歡的親人和女人，更沒想到他的這一動作震動整個東原，把洛克家族推向火坑，也把東原推向未知。
事件就這樣在看似偶然的選擇中越來越復雜。趙亦辰最終沒把妹妹被綁的消息公諸于眾，在他看來，這不但會影響趙家的聲譽，也會讓低調的家族暴露在公眾的視野中，而妹妹的安全也會因此而受到威脅，他不能冒這個險，少數圈層知道這件事就足夠了。
東原所有的大人物不約而同的動了起來，即將開始的議會選舉，某些大區的異常動向，蕭怒瀾的突然回歸，幾大家族的如臨大敵，趙家的沉默，以上種種都被綁架事件串在一起，讓他們有理由相信，有人試圖拉趙家入局，把蕭怒瀾回歸攪動的一池春水再度攪渾。整個東原的頂級圈層，一股戰爭將至的緊張味道彌漫開來。在積極準備的同時，他們的目光都聚焦在趙家以及蕭怒瀾身上。
第五大道，盤古大廈，趙氏盤古集團總部。
巨大的辦公室里，顧歡坐在劉橫對面，等待趙亦辰的到來。他臉上還殘留一道道發白的污漬，手上的血跡已經干燥成一片烏黑。
「怎麼辦？」
顧歡心里像著了一把火，他很想保持冷靜，但胃里的燒灼感沿著食管沖進口腔，讓他坐立不安，以至于想嘔吐。
「亦辰少爺已經說過了，等！」劉橫面無表情，語氣在顧歡听來冷漠的像路邊的壓實的雪塊，「亦靈小姐很安全，所以我們什麼都不用做。」
假如是一般的綁架案，受害者家屬什麼都不做，等綁匪提條件是極為正常的事，即便是警方，在線索不明的情況下也只能等待綁匪的再次出現，畢竟綁架人質後銷聲匿跡的情況極為少見，除非是蓄謀報復的仇殺。
這正是顧歡所擔心的，對方顯然不是勒索錢財的普通綁匪，更重要的是，這事並非沒有任何線索，至少可以調查飛行車的來歷順藤模瓜，相信以趙家的能量，效率肯定會遠遠超過按部就班的警方，為什麼他們什麼都不做？有憑什麼篤定的認為趙亦靈和丁咚是安全的，
所以，顧歡再次發問︰「為什麼？」
劉橫斜睨顧歡︰「你想做什麼？又能做什麼？我倒是很想知道，作為小姐的保鏢，事發時你在哪兒？」
顧歡默然，趙亦靈是丁咚請去並失蹤，劉橫當然有充分的理由指責自己，甚至把自己當做懷疑對象也不為過。
「我會負責……」
「負責？讓我扣你工資還是開除你？」劉橫譏誚的道，「你根本不明白，這件事對東原的影響有多大！」
顧歡猛的抬起頭，緊緊盯著劉橫，道︰「你們知道是誰做的，對不對？」
劉橫哼了一聲︰「不管是誰做的，都不是你能應付的了的，所以你最好還是老老實實呆著，什麼都別做！」
顧歡嘴唇微微一抖︰「丁咚同樣也失蹤了，我只想盡快找到她們！」
劉橫冷笑︰「省省吧，這是一場事關東原格局的戰爭！不是比肌肉，你那點能力什麼都算不上，從現在開始，此事與你無關！」
顧歡胃部一陣翻騰，他深深吸了口氣，起身說道︰「我怎麼做，也與你我關！請轉告趙先生，如果亦靈小姐有事，我隨她處置。」說完，他大踏步向門外走去。
「請便。」劉橫看也不看一眼，沒有任何阻止的意思。
顧歡剛走到門口，外面急匆匆走來三個人，當前的正是瑟琳娜，後面跟著秦烈和黑豹。
「你這個混蛋！」瑟琳娜惡狠狠的瞪著顧歡，像頭憤怒的母獅，「亦靈要是少根汗毛，我……我一定會殺了你！」
顧歡歉疚的看了瑟琳娜一眼︰「找不到她們，我也會殺了自己！」
瑟琳娜一怔︰「混蛋，你現在就可以去死了！」
顧歡默然無語，低頭從秦烈和黑豹身邊走過。
「給我一分鐘時間，好嗎？」秦烈從後面追上來，對顧歡道。
顧歡停下腳步︰「這件事好像跟你沒什麼關系。」
秦烈苦笑︰「你錯了，也許我不該這樣說，但主謀者一定不是你能應付的，他要的東西你給不了，甚至趙亦辰先生也給不了，所以他們才等，等待合適的時機。」
顧歡臉色變的很難看，似乎每個人都知道很多，而自己這個當事人卻像個被蒙在鼓里的旁觀者。
秦烈解釋道︰「我也是剛知道趙小姐的身份，蕭先生的人約見了我父親，好像商討榆林大區選舉的事……所以我推測，這件事的影響已經遠遠超過事件本身，甚至有可能改變東原的格局……」
顧歡垂下眼簾，停了一會，道︰「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秦烈道︰「我認為……你還是在這兒等比較好，趙小姐和你妹妹一定會沒事的。」
顧歡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轉身走進電梯。
……
……
半小時後，望月會所。
「蕭先生，您是否應該做點什麼？」
顧歡站在門口，對房間內穩坐沙發上的蕭怒瀾說道。
蕭怒瀾示意他進來說話，道︰「什麼都不用做……你也不用擔心，亦靈很安全，我想趙家也應該是同樣的態度……進來談吧。」
顧歡一動不動︰「我記得您好像也說過，沒人有膽量敢動榆林道十號，可現在房子卻被撞塌了，兩個人失蹤，茜茜女乃女乃還在醫院里。」
蕭怒瀾像是沒听出話里的譏諷，道︰「凡是總有例外……這件事一定會圓滿解決，而且亦靈很安全，這一點毋庸置疑！」
顧歡眼瞳猛的一縮，吐出三個字︰「打擾了！」然後轉身大步離開。
蕭怒瀾看著他的背影，無奈的搖搖頭。在顧歡臨走的眼神里，蕭怒瀾看到了失望、憤怒甚至羞辱，並用決絕的轉身表明態度，不願等，也不想等！下次再見的時候，也許不是敵人，但肯定不會是朋友。這無疑是個巨大的損失，但跟即將取得有利局面相比，後者無疑更重要。這個年輕人跟二十年前自己有點相像，固執而強硬，一旦自認正確便一往無前，永不回頭，不同的是這個年輕人目的更單純，所以也許會更強大，缺點同樣如此，一個沒有遠大的理想和抱負家伙，怎麼能承擔打碎舊秩序的重任呢？但願這件事之後能讓他成熟起來……
顧歡的確很失望，也很憤怒，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大人物、傳奇人物的氣質？就算趙亦靈絕對安全，那麼丁咚呢？除了秦烈，有人提過丁咚的名字，並保證過她的安全碼？
他關心趙亦靈，同樣也關心丁咚，在他心中，這兩人並無孰輕孰重的糾結，但其他人就不同了，如果這件事中必須有人被舍棄，一定是丁咚！就像百麗街頭打群架的混混，沒人會關心跑的最慢最弱的家伙。
更令他憤怒的是，這件事竟然牽扯到選舉，牽扯到東原的勢力格局，他們就這樣無視兩個柔弱女孩的生命，任由一個無家可歸的老婦人無助的躺在醫院里！那可都是他們最親近的人啊！就這樣被當做賭桌上的籌碼，跟看不見的敵人博弈。
你們能，我不能！東原碎了、爛了，跟我有什麼關系！如果這是一場博弈，那我也在其中，無法旁觀！
顧歡站在車流滾滾的第五大道旁，狠狠的吐了口吐沫。
激憤並不代表激動，固執亦非魯莽，面對前所未有的困局，顧歡冷靜如冰，逃離罪惡嶺的時候一樣孤立無援，現在至少擁有行動自由，和一個也許能幫得上忙的人。
他沉思了許久，走進附近的自動售貨店，買了一台微型通話儀，撥通一個號碼，蕭亂石！
「我需要幫助。」顧歡直截了當的說道。
「我已經知道了，你不應該擅自行動。」通話儀另一頭的蕭亂石道。
「你也認為她們應該被當做籌碼嗎？」顧歡反問。
蕭亂石沉默了幾秒鐘，道︰「抱歉，恐怕我不能幫你，我們的紀律要求不得介入社會事務，除非有怪物參與。」
「別忘了，我就是怪物！」顧歡沉聲道。
「你不一樣。」蕭亂石道。
「沒想到你這麼講原則，我在望月會所見的那個人好像不是你。」顧歡尖刻的道，「你現在是不是後悔話說的太滿、太早了？」
「靠。**想激我？」蕭亂石低低的罵了一句，停了一會，說道，「你那幾個老相識對你印象不錯，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見見他們？」
……
……
榆林道十號事件發生十六個小時之後，白鴨河某座偏遠的大橋。
顧歡坐在橋頭的人行道邊，感覺有點奇怪，那幾個所謂的舊相識為什麼總喜歡出現在橋上。
一輛汽車緩緩駛來，在顧歡身前停下。
舊相識來了四個，鷹眼、迷途、珍珠和老虎。
鷹眼站在車前，看著顧歡，說道︰「我們好像並不熟，給我一個幫你的理由。」
珍珠笑嘻嘻的接著道︰「如果同意檢測基因，我就幫他。」
老虎直截了當︰「我也有個條件，跟我們一塊打怪物。」
迷途聳聳肩︰「他們幫你，我就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