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中的葉落一直在睡夢中重復八年前發生的事,她和段逸所有的一切,直到終于此刺鼻的消毒藥水中醒來,才看到一旁滿臉擔心便利店老人。
「小姑娘,你感覺好些了嗎?」
她看著插在自己手背上的輸液管,疑惑地看著老人。
「你不記得啦?你在店里流鼻血,然後就昏倒了,可急死老頭我了,掐了半天人中都沒反應,還好救護車來得快。」
好像是有這麼回事,那她是流鼻血暈倒了?我去,不過一段時間沒訓練,身體怎麼變得這麼悲催了?
她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連帶感激道。
「老人家,謝謝你了。」
老人搖了搖頭,慈祥道。
「這有什麼好謝的,我反正一個人在便利店,也沒個人說話,好不容易有這麼一個小姑娘,我不得把你照顧好了不是?」
想了半天,老人又有些明了地看著葉落,好心勸慰道。
「你男朋友是叫逸吧,你昏迷的時候一直在叫他名字,現在你醒了,要不給他去個電話,小兩口有啥不好說的?」
此言一出,葉落的眉頭皺的更深了,段逸?她怎麼會叫他的名字,她明明,她明明愛的是花墨城那牲口啊!
老人見葉落不說話,以為她還在別扭著,不由地嘆了口氣道。
「你和照片上那小姑娘真像,她也是和自己男朋友吵架,天天在我店里買了女乃茶就坐在路牙子哭,有好幾次哭不出聲,都在那嗚咽著,有一次她男朋友來找她,還被她重
重地甩了一個耳刮子。」
葉落本來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可听見老人這麼一說,心中立馬一個激靈。
那個男人曾經來過香港?而且還和老媽生活了一段時間?鐘教授不是說他們是在倫敦認識的嗎?還是說兩人在倫敦的相見只是重逢?
她收起心中的思緒,握著老人的手道。
「老人家,照片中的那個女孩兒應該是我的母親,你能把她的照片給我嗎?」
老人顯然愣了下,隨即笑道。
「怪不得你們倆這麼像,看來你娘倆和我這小店的緣分挺深的呀,行,本來就是你母親的東西,拿走也沒有什麼問題。」
「老人家,你記得那個和我母親爭吵的男人長什麼樣子嗎?或者說你有他的照片嗎?」
老人沉思片刻,緩緩道。
「樣子嘛,那是我小老頭見過最撐展的,用現在的話來說,就一個字,帥!照片…。對了,好像有一張!」
老人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將相冊翻到了最後一頁,一張模糊的隱約可見身形的照片呈現在她面前。
「這相冊前段時間被大水給污了,就在底面這幾張沁濕的最厲害,不是很清楚了。」
葉落拿著照片嘆了口氣,何止是不清楚,簡直就是一個完美無缺的馬賽克頭像啊,這樣程度的毀損,不知道可不可以恢復。
就這樣,一老一小在醫院里度過了一整晚,而夢里,依舊是過去的回憶來來回回地折騰,直到第二天,她從夢中驚醒,竟一時間不知道是不是回到了八年前。
她將老人送回了便利店,許諾一有空就到便利店看他,拖著疲憊的身子返回了軍營。
剛一進軍營大門,就看到花墨城電線桿似地杵在那兒。
「整夜不回軍營報道,你這軍紀學得真是好呀。」
略帶諷刺的話微微飄來。
葉落渾身乏力,困得不行,又加上一夜的夢魘折磨,實在不想跟他耍嘴皮子功夫,只病懨懨地說了一句。
「首長教得好。」
花墨城的臉色瞬間就沉了下來,冷聲道。
「你知道昨天我們在開機密會議,你就這麼闖進來,惹了多大的麻煩知道嗎?」
這就算了,反正他也不喜歡那種氛圍,只是你瞧瞧昨天你穿的都是些什麼東西,那樣完美無瑕的身材,竟讓別人看了去!
一想到會後幾位軍官那飽含深意的笑意,他就一肚子火,不認錯就算了,還敢徹夜不歸!
葉落頭也不抬,暈乎乎地回了句。
「首長都說是機密,我怎麼會知道?麻煩下次派特種兵守在門口好嗎?造成什麼損失,你處置我就是了。」
花墨城一听她半點沒有認錯的意思,反倒是明嘲暗諷,昨晚擔憂了一夜的心情頓時爆發,冷冷一笑。
「好,難得我們的葉落同志覺悟這麼高,從今天起,一步也不允許踏出軍營,自覺到禁閉室報道,什麼時候知道錯了,什麼時候出來。」
錯,錯你個大頭鬼!
葉落這下連完整的話都不說了,直接淡淡地回了一聲,便拖著疲憊的身子往禁閉室走去。
「。」
看到葉落這樣的狀態,一向自詡控制能力一流的花墨城再一次繃不住了,強力控制住翻涌的怒氣,黑沉著臉往辦公室走去。
接下來的日子,對于駐港軍來說簡直就是郁悶,超高強度的訓練,永遠黑沉著臉的長官,還有時不時拉響的演戲警報,他們簡直懷疑,下一秒鐘就要有恐怖分子襲擊了。
而在禁閉室悔過的葉落,同樣過著悲催的日子。
白天要應付無休無止的莫爾斯電碼,晚上要在八年前的夢中不停的重復,她的精神越來越不濟。
最可怕的是,有一天早上醒來,她竟然覺得戴在無名指上的戒指分外的陌生。
她把這歸結為初級抑郁癥的癥狀,為了防止癥狀惡化,她只能繼續投入到最厭惡的翻譯工作中,並且每天都要強行壓抑心中對段逸那份越來越渴望的莫名情感,睡前不停地自我暗示。
我愛的是花墨城,我愛的是花墨城。
終于有一天,她意識到不能再繼續下去,于是叫每天送飯來的小劉告訴花墨城,她希望參加到對段逸的調查中。
她現在心里對段逸的好感越來越多,她很怕這樣下去,會控制不住這種來的莫名其妙的情愫,只能用段逸過去的事情來提醒自己他並不是那麼好。
小劉將葉落的要求告訴花墨城,頓時感覺辦公室的氣壓都低了幾度,不由地從背後冒汗。
老大,你明明每天都給小葉做她最愛吃的東西,為毛就不願意去禁閉室看看她呀,床頭打架床尾和嘛,這冷戰時間長了不好。
他正想開口勸勸,卻听見花墨城冷哼一聲。
「哼,她倒是迫不及待,好啊,就讓她查。」
說罷便把大門一關,直接把小劉轟了出去。
那一秒鐘,小劉突然覺得在戰場上所向披靡,為各國恐怖分子所懼怕的修羅少將也是一個會鬧會生氣的普通男人。
哎,只是老大的氣要生到什麼時候,他可不想一天到晚都經歷地獄式訓練。
抱著筆記本電腦到禁閉室,便看見葉落還在那同莫爾斯電碼奮斗,不由地嘆了口氣道。
「小葉,休息會兒吧,老大同意了,所以段逸的東西我都帶過來了。」
「真的?」
葉落眼中閃過明顯的雀躍,讓小劉也不由地皺了眉頭。
小葉這是怎麼了?難道真喜歡上那個段逸了?
她哪里知道,葉落是在為終于可以找到打壓她心中對段逸好感的東西而興奮萬分。
半響她好像想到了什麼,將一張照片交到小劉手中。
「小劉,這張照片你能幫我恢復嗎?」
小劉看了看手中發漲模糊的照片,有些沒把握道。
「損害的挺厲害的,不知道能不能恢復,這是什麼照片?」
「我媽年輕時候的照片,我難得有一張,不希望她毀壞了。」
「我盡力。」
得知是洛婷的照片,小劉小心翼翼地將照片放好,就同葉落投入了資料的海洋中。
剛開始葉落的確驚訝于段逸背後干的事情,而初次的震驚也的確減緩了心中的段逸的好感。但當查看工作到了後面,看到段逸孤寂的眼神,蕭索的背影,還有染滿鮮血的雙手,她的心卻開始抽痛起來。
原來這些年,他都是這麼過來的。
心中那些莫名的情緒越發猛烈,她啪的一聲合上文件夾,呆呆地靠在椅子上。
「小葉,怎麼了?」
小劉抬起頭,看著神色有些彷徨的葉落,眼中閃過一絲擔心。
她揉了揉酸澀的眉眼,閉目道。
「沒什麼,只是覺得很困。」
「那就休息會兒吧,這些資料我一個人能搞定的。」
葉落點了點頭,無力地扒在桌子上,不知不覺又陷入了夢境,直到再一次從八年前的車禍中驚醒。
一睜開雙眼,就看到神色未定的小劉,正在用一種審視的眼光看著她。
「怎麼了?」
她揉了揉微微發疼的額頭。
「沒,沒什麼,我先出去上個廁所。」
小劉有些躲閃地離開了禁閉室。
怎麼回事?為什麼小葉夢中都一直喊著那個段逸的名字,難道她真的拋棄了老大,跟了那個段逸?
不會啊,他和小葉相處了這麼久,不覺得她是見異思遷的人,可剛才听到的…。
小劉不禁皺緊了眉頭,暗自下定決心,不行,說不定只是一時湊巧,自己得多觀察些日子。
日子就這樣不知不覺過了三個月,而葉落的夢魘卻越發嚴重,而不停的自我暗示已經無法阻止那種類似于饑渴的情感,有時白天甚至都能看見段逸的幻象。
終于,再處理完一天的資料後,她皺著眉頭和小劉說道。
「小劉,你能不能幫我叫一下軍醫?」
「怎麼了?我看你生龍活虎的,挺好的呀。」
自從每天在葉落的犯困的時候听見她呼喊之後,小劉越發確定她已經背叛了和花墨城的感情,而轉投到了段逸的懷抱,對她說話的語氣也越發的不客氣。
葉落對小劉變化的態度已然習慣,只是微微皺了皺眉,接著道。
「那你帶我到醫務室去總行了吧,你知道,我被關緊閉,是沒辦法單獨進出的。」
「真麻煩。」
小劉不耐煩地拍了拍手,轉身去開禁閉室的門,回過頭來卻發現葉落已經趴在桌上了。
「走吧,別裝病了。」
沒聲響。
「小葉,走啦,去醫務室。」
還是沒音。
這時他終于慌了,一個箭步上前,推了推葉落,卻發現原本結實的身子已經軟成一灘,直接從凳子上滑了下去,而桌上是一灘刺目的鮮血。
「小葉,小葉!來人!快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