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臉色大變。
俞心腳下一軟,跌倒,仇鵬眼快,將她迅速抱在懷里,並抓過一件衣服擋在兩人身前,震驚地望著從佛像前轉出來的身影。
光線雖暗,午後的一道陽光卻從缺了幾片瓦塊的屋頂直射進來,正好打在那兩人身上。
世人口中已死的淮南王,還有一名黑袍男子,蓄著一抹小胡子,正是在他胭脂鋪里買了胭脂的那人。
俞心慘白著臉,張了張嘴,一個字都發不出。
難堪,羞恥,無地自容,一瞬間朝她兜頭涌來。
她在夏侯淵面前從未失過態,一直都是端淑婉約,進退有度,從未想過有一日,會以這種狼狽的,讓她羞憤欲死的,赤身luo體與一個同樣不著衣衫的男人緊密相貼的姿態出現在他面前,根本從無想,想不到。
恐怕,從她踏入這破廟的時候,不,或許更早,早在她走出自己房門的那一刻起,她的一舉一動皆已落在他眼里,而她剛剛,與仇鵬都做了些什麼?
那些起伏,糾纏,喘息,申吟,是不是都無一例外地入了他的眼,他的耳?
雖然非她自願,可她從未如此清楚地意識到,她與這個男人,再無可能了。
她所做的一切,所費的心機,在此刻,白費。
夏侯淵只是淡淡地看著她,淡若無物,不置一詞,但是那種全然不在乎的眼神,才真正令她心痛徹骨。
「佟掌櫃,恭喜你找到了俞側妃。」黑袍男子面上帶著淡淡的微笑,笑意卻不達眼底,「看樣子,你們相處得不錯。」
「你到底是何人?」仇鵬已冷靜下來,「為何要把我引到這里來?」
「這里不好嗎?」男子負手環顧了一周,「雖說這廟是破了一點,不過,作為幽會的場所,倒是不無別樣風情,佟掌櫃你說是麼?至于我是誰……」
他緩緩抬手撕去了胡子,「這樣,可認得了?」
「楚清歡!」俞心已瞬間尖叫出聲,「果然是你!」
「不是我,又有誰來主導這場好戲?」楚清歡笑了笑,「我與夏侯淵,又如何能听到兩位精彩的對話?」
「你!」俞心只覺得一口氣上涌,堵在喉嚨里無法上下。
仇鵬只覺得左肋處的疼痛感越發明顯,昨晚發生的一切記憶猶新,正是眼前這個女子,殺了他的人,險些要了他的命,而如今,她來索償了。
楚清歡負手緩步上前,靴尖挑起地上凌亂撕碎的衣物,那譏屑的神情與動作如一記記巴掌抽在兩人臉上。
「佟掌櫃,或者說,仇鵬。」她十分隨意的道,「身上的傷想必還沒找大夫看過吧,光吃藥可不行,我們那里有個好大夫,不如叫俞側妃帶你回去看看?」
仇鵬一怔,隨即明白過來,神色一時十分復雜︰「原來你去過藥鋪,好心計!我確實沒想到你們都沒死……就算知道,也想不到你會這麼快找到我,若不然,我也不會被你引到此處,並與俞心……」
「不許再提!」俞心咬牙。
「多年心願一朝得償,佟掌櫃是不是該謝謝我?」楚清歡抬頭望著殘缺的廟頂。
仇鵬臉色一白,沉默了片刻,道︰「昨晚的事是我一人之錯,與俞心無關,只要你放過俞心,我願以死謝罪。」
「仇鵬?」俞心一愣,有些意外。
仇鵬低頭看著她︰「我說過,願意為你做任何事,包括死。」
俞心默默地抿緊了唇。
楚清歡淡淡一瞥︰「兩位情深意重,至死不渝,我若讓兩位生死相隔,倒顯得有些不通情理了。」
仇鵬與俞心霍然轉頭,仇鵬更是眼中閃過一抹希翼。
「佟掌櫃,還是讓俞側妃去地下陪你吧,黃泉路不好走,有人陪著才不至于苦悶難捱。」
心緒大起大落之間,俞心失聲痛罵︰「楚清歡,你這個狠毒的女人!」
楚清歡冷眼看著這個頭發散亂面容刻薄的女人,心想,她往日刻意裝出溫柔端莊的樣子一定很辛苦吧?
「狠毒麼?」她上前,「比起你,我的這點狠算什麼?比起小三小四還有杏兒的命,我這點毒又算什麼?」
「你不要血口噴人。」俞心昂起頭,鄙薄一笑,「那本來就是李玉荷所為,現在她死了,你就想把這些賬都算到我頭上來?休想!」
「你可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楚清歡搖頭,「莫要忘了先前你與仇鵬都說了什麼,那可是最直接最有力的證據。」
俞心一震,下意識就去看夏侯淵,卻迎上他頗有諷刺意味的眸光。
「本來我不想將你那些所為再抖露出來,既然你不死心,不妨說個明白。」楚清歡轉身,不再看她,只淡淡道,「杏兒摔碎了李玉荷的鐲子,讓你立即意識到這是個絕好的機會,因此你火上澆油,在旁邊煽風點火,讓李玉荷對她嚴懲。」
俞心矢口否認︰「這只是你的猜測,根本沒有憑證。」
楚清歡不作理會,繼續說道︰「你很會把握人的心理,知道季婉瑤性子率真毫無心機,又與李玉荷有嫌隙,故意將杏兒的事讓小二小四得知,如此,季婉瑤知曉後必然會看不過去,極有可能把杏兒帶走,事實證明果然如此。」
「你早就知道我的真正身份,但一直沒有說破,也沒有告訴其他人,只是一直在暗中尋找機會對我下手。到了中秋,你無意中听到杏兒與季婉瑤說起游湖的事,便借著買胭脂的機會與仇鵬見面,讓他動手。」說到此處,楚清歡頓了頓,回頭,望向她的眸光嚴涼。
俞心一言不發,強自鎮定下的臉色卻微微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