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為上之嫡女驚華 【010】靈堂,人蠢則無敵

作者 ︰ 雪穎碟依

自分家後,大房,三房就沒有一天不上門鬧的。老太君也閉門佛堂,大夫人卻不死心,天天上門去鬧,老太君也被鬧煩了,喝斥了大夫人一頓後,大老爺直接將大夫人和五少爺給關在了屋子里……

當然這些都是東院的事,她們犯不著去嚼舌根。秦嬤嬤看著馮馬,到底是將他手中的那本黃色冊子接了過來,「馮管家,人吶,就得腦筋清楚,若是犯了糊涂,便是神仙也救不回來的。」馮馬神色一變,看她接了冊子卻松了一口氣,勉強的回答道,「嬤嬤教訓得是。」

秦嬤嬤一切都看在眼里,在心里冷笑,對他也沒多少分同情。在大老爺,大夫人得勢時,他可是做了不少骯髒事。馮馬前腳出了靈堂,後腳她便將手中的冊子丟到一旁的火爐中焚燒了。

一旁手中拿著對白蠟的丫鬟湊了上來,看著馮馬的背影,遲疑的說道,「秦嬤嬤,這妥當嗎?」伸手指了指被火燒成一灘灰燼的黃冊子。

秦嬤嬤回頭讓她去做事,「你們都記著,今早馮管家來西院的事,誰也不得嚼舌根。讓夫人和小姐知道了,這個月的月銀誰都否想領取。」

眾人縮了縮脖子,月銀就是他們的命,他們哪敢在多嘴一句?

卯時

二夫人梳洗過後,身後跟著兩個丫頭,手中托著一疊的白色綢緞。

二夫人來時,淨梅在屋子中伺候劉雨歆梳洗,真穿好里衣。

「娘,早。」

丫鬟將手中白色綢緞放在桌上,二夫人笑道,「都日上三竿了,還早。淨梅,給小姐穿上白衣。」

「哎。」淨梅拿起桌上的白色綢緞,這是給小姐和少爺量身裁縫的衣裙,只今日一天能穿的。一身雪白。

劉雨歆懶懶的趴在桌上,「不是下午才出喪嗎?」

二夫人淡笑不語,今日的她總覺得有些不同,安靜柔和了許多。臉上涂著厚厚的一層粉,即便是這樣,也蓋不住她眼角下的青絲。

淨梅給劉雨歆穿衣裙,「小姐,今日都要忙些,出喪前還得哭喪。」

劉雨歆滿臉黑線,配合著淨梅的動作,想到要在靈堂跪在棺木前,哭上兩個小時,她整個頭都大了。

待小姐的衣裙穿好後,淨梅便拿著剩下的少爺布掛去了劉雨紹的屋子。

二夫人領著劉雨歆回了靈堂,看到放在中間的兩具棺木,神色有些不太對頭。

屋子里收拾好了,只有黑白兩色,一進去氣氛是壓抑沉重的,讓人喘不過氣來。二夫人的意思是,一切從簡。出殯並不是件很光彩的事。

劉雨歆舉手贊同,既然人都死了,搞那麼大陣型做什麼?真是折騰活著的人。

靈堂里,只兩個丫鬟分別候在棺木兩旁,棺木上系著兩股白色帶花的綢緞。

劉雨歆跟著二夫人跪在棺木前頭,兩個丫鬟一人拿著個白色帽子,戴在兩人頭上,劉雨歆忍著翻白眼的沖動。

左腳旁放這個火爐,里頭燒的都是些金銀紙錢,二夫人接過丫鬟遞上來的用紙錢做好的金銀元寶,跪在火爐旁,慢慢的燒著。

劉雨紹也被淨竹,淨梅帶了過來。小紹兒看到棺木還是怕怕的,一個勁的往囔著要走。

劉雨歆回頭朝他招了招手,「小紹兒,過來。」

劉雨紹趴在淨梅的懷里,胖胖小手摟著她的大腿,眼角濕潤,跟被打濕了的蝴蝶翅膀,撲閃撲閃的,楚楚可憐。

小臉糾結在了一起,黑亮如葡糖般大的雙眼,可憐兮兮的看著劉雨歆,「姐姐——」

二夫人將手中的銀錢丟到火爐中,抬頭看了眼小紹兒,沒出聲。

劉雨歆朝他眨眼,「小紹兒,來姐姐這。」

淨梅淺笑著拉開大腿上的小胖手,牽著他往小姐走去,「少爺,夫人、小姐和奴婢就在身邊,別害怕。」

劉雨歆接過小胖爪子,拉著他一同跪下,朝棺木磕了三個響頭,揉了揉他的發根,「男子漢大丈夫,我家小紹兒才不怕呢。」

淨梅掩唇笑了下,轉身和淨竹出去備上早膳去了。淨竹出門後,還回頭朝小姐,少爺做了個鬼臉。

淨梅無奈的看著她,怎麼還是小孩子心性,拉著她趕緊走人。

大夫人就是這時候鬧上來的,手中拉著劉雨真,披頭散發,身上的衣服也皺巴巴的,哪還有一點大夫人的樣子在。

一進來就放開劉雨真,將屋子里的凳子翻得亂七八糟,帶著血跡的手指指著二夫人,臉色猙獰,「都是你個賤人,要是沒有你,我的嫣兒也不會死,這鎮國公府就是我甄容的,都是你個賤人。」

劉雨真小臉上滿是憤怒,小臉扭曲的瞪著劉雨紹,就要跑上前去打罵他。

劉雨紹看到劉雨真和大夫人反射性的大哭,小胖手揪著劉雨歆的裙角不松手。劉雨歆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心中只剩一個想法。

人果然太善良了,這不好!

候在一旁的兩個丫鬟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傻了幾秒,然後急忙走上前,將被大夫人弄翻的椅子擺好。

二夫人冷著臉,從地上起來,走到一雙兒女旁,「甄容,人賤不要緊,但人蠢就是不可原諒的事。」

大夫人牙齒磨得咯咯的響,「我有今日都是你造成的,冷柔心,死的怎麼不是你,還有你這一雙掃把星,爹和二弟就是被你們給克死的,你這賤種。」

一個丫鬟打了個激靈,轉身偷偷的溜了出去,找秦嬤嬤報信去了。

二夫人臉色鐵青,但在公公和相公的靈堂上,她不能太放肆了。一雙冷眸幾乎要將大夫人給生吞下去。

「這里是靈堂,甄容,你若在放肆,休怪我不客氣。」

劉雨紹哭得厲害,一個勁的往劉雨歆的懷里裝,渾身都顫抖。

劉雨歆將小紹兒丟給擺完椅子上前的丫鬟手中,上前朝一臉得意的劉雨真走去,抓過他的手腕,直接往外拖。

劉雨真啊啊啊的直叫,拳打腳踢不算,張嘴就朝劉雨歆的手咬去。劉雨歆是你想踹就能踹,想咬就能咬的嗎?

彭的一聲,將劉雨真丟出大門外,側身朝大夫人甄容道,「滾出去。」

大夫人雙眼欲穿,如抹了劇毒的刀子,看自己的兒子被她丟出去,撲上來就要跟劉雨歆拼命。

「我打死你這個賤種,你敢動真兒,我打死你,賤種……啊……」

「歆兒——」二夫人失聲尖叫,朝大夫人撲去,就要攔下她。

劉雨歆側身躲過她撲來的身體,要對應一個有古武的人,她或許沒多大的把握,但對付大夫人這弱女子,那救是小菜一碟。

躲開的同時,一腳就朝她的小腿踢去。

大夫人被摔了個狗吃屎,頭重重的撞到門檻上,咚的好大一聲響。

劉雨真從台階下的地上爬起來,摔得臉上鼻血橫流,眼角也被地板擦傷了,哭著叫道。「娘——娘——真兒痛——」

大夫人抬起頭,額頭上腫了個大包,朝劉雨真喊了兩聲真兒,被他的臉嚇了一大跳,頓時心一陣陣的抽痛。從地上爬起來,長發進了嘴里,指著劉雨歆道,「你個賤種,傷手足打長輩,你該送到宗祠,杖斃。便是死了,你那便宜爹也不得安生。」

二夫人氣得頭上冒煙,「甄容,你給我滾出去——」

劉雨歆走到她面前,如從彼岸死亡之路走來的殺神,微仰頭對上大夫人惡毒的雙眼,殺氣大盛,語氣卻平淡,毫無起伏。「我劉雨歆,你口中的賤種,今日就算是殺了你,殺了你那沒用的兒子,殺了你東院一干人等。我也照樣活得好好地,別說進祠堂要被杖斃,就是皇上也奈我不何,你信不信。」

大夫人目光死死的盯著她,後背抵著門框,這一刻,她竟有種想逃的沖動。

雙手用力摳著門框,不甘示弱的瞪著她。

「賤種就是賤種,有娘生沒爹教,忤逆老太君,目無尊長,殘害手足。畜生還有三分人情,你就連畜生都不如。」

劉雨歆正想放聲大笑,她也確實大笑了,笑聲清脆,放肆震天響。

笑得她彎下腰揉著笑疼的小月復,擦了擦眼角的淚珠。

「畜生還有三分情——哈哈——我親愛的大伯母,原來你也知道畜生尚有三分情啊——哈哈。」

「歆兒——」二夫人上前擔憂的看著大笑中的女兒,扶著她的手緊了緊。「歆兒,我們不笑了。」

劉雨歆將她的手揮開,猛地支起身子,一雙冷冽目光如北極吹回來的寒風,神色古怪的盯著大夫人,「畜生都能教訓人了,這還真是一大奇觀,要我說啊,大伯母你就該跟後院那嘟嘟嘟叫的住一窩。真的,人賤不要緊,人蠢真是用神仙水也救不活。」

後頭小心看著小紹兒的丫鬟,噗嗤一聲樂了。

大夫人臉色能陰出血來,那是怎麼個精彩法,沒得形容。

劉雨歆霍的收了所有神色,面無表情的指著門外,冷聲道,「滾出去,這里不歡迎你。」

「你憑什麼讓我出去,我就是要讓在那躺著的公公和二弟看看,他們這好兒媳,好夫人,好女人,是怎麼欺負我們這些長輩,手足的。你們——啊——」

劉雨歆直接將她給推了出去,大夫人淬不及防,腳跟被門檻絆倒,整個人就朝外走廊上撲去。

衣裙也被撕了一個大口子,極為狼狽。

劉雨歆朝趕來的秦嬤嬤,淨梅,淨竹和一干下人道,「丟出去,在讓一些死蒼蠅飛進來,我一個都不放過。」

「是。小姐。」秦嬤嬤咬著牙狠狠的瞪著趴在地上,額頭被撞出血跡,正哎呦哎呦咒罵的大夫人,朝身後的幾個打手道,「將大夫人,五少爺壓回東院。你們兩個守著西院大門,若是在讓這些瘋子,不相干的人進來,就不是辭退了事了。」

「是,秦嬤嬤。」

大夫人被架著手臂,往外拖。口中大罵,「劉雨歆你個賤種,掃把星,遲早有一天我要喝了你的血,給嫣兒生祭…」

劉雨歆和二夫人已經走進去靈堂了,秦嬤嬤氣得臉都綠了,月兌下一只襪子,揉成一大團,疾走兩步用力掰開大夫人的嘴巴,將襪子塞了進去。

「大夫人,嘴巴這麼臭,奴婢幫你燻燻,壓下去。」

「唔唔——」

秦嬤嬤無視大夫人瘋狂搖頭,殺人的視線,直起身仰頭看著出聲的斜陽,呼了口氣,終于清靜了。

轉身也回了靈堂,都是她的疏忽才讓大夫人,五少爺進來鬧騰。死者為大,大夫人在太老爺,老爺靈前鬧出這麼一出,這次,定不會在輕易饒過大夫人了。

兩下人想笑不敢笑。只得拖著大夫人,身後兩個丫鬟抓著朝她們拳打腳踢的五少爺,一同跟著出了西院。

劉振東這回徹底震怒了,給了大夫人兩個耳光,就連劉雨真也給了兩巴掌,讓馮馬將大夫人,五少爺關進屋子里,門口留著兩個丫鬟守著,在讓大夫人,五少爺出屋,他定不輕饒。

轉身急匆匆的往西院走。

馮馬臉色難看的瞪了眼守門的兩個丫鬟,無視屋子里頭大夫人和五少爺撕心裂肺的叫罵聲,暗自搖了搖頭,轉身跟上老爺的腳步。

深宅大院,能永久得勢也是真理,便是如大夫人瑟了這麼多年,也該到頭了。

更何況,大老爺向來不是深情之人……

二夫人將受驚的劉雨紹摟在懷中,柔聲安慰。劉雨歆讓淨梅,淨竹將小紹兒帶下去。

「娘,小紹兒受了驚,讓他在屋里休息,等出喪的時候,在出來。」

劉雨紹就跟條蟲子一樣,小手揪著她的衣角,使命往她懷中鑽。哭得慘兮兮的小臉,讓人心疼。

二夫人遲疑了,「可是……」

劉雨歆讓淨竹上前,將小紹兒抱下去。小紹兒抓著二夫人的衣服,不撒手。

淨竹跟他做了個鬼臉,「少爺,跟奴婢到屋里玩游戲好不好?還有梅姐姐哦。」

劉雨紹看了看淨竹,又看了眼淨梅。最後才從二夫人懷中退了出來,往劉雨歆跑去,一把抱住她的大腿,「姐姐,我要姐姐。」

劉雨歆給淨梅使眼色,淨梅蹲下將少爺抱了起來。

嘴角掛著淺笑,輕聲道,「少爺,小姐待會就去陪少爺,少爺先回屋子里準備木屐好不好?」

劉雨紹小藕蓮的小手摟著淨梅的脖子,仰頭不解卻又期待的看著劉雨歆,「姐姐。」

劉雨歆點頭,「小紹兒先去搭好木屐,姐姐待會就來陪小紹兒。」

淨竹跟在身後,哀怨的瞪著少爺,孩子氣的在控訴,少爺不要自己抱。

二夫人憂心忡忡,「為什麼到今日還不安生。」

知道夫人是指東院和南院兩個院子的事,站在一旁的秦嬤嬤回道,「夫人無需多想,人都是自己找罪受的,怨不得旁人。」

靈堂已經收拾過一遍,劉雨歆也沒在跪著,直接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

二夫人剩下的銀錢都燒了個干淨,秦嬤嬤讓兩個下人守著靈堂門口,在回到靈堂中央,朝著那兩幅棺木又是磕頭又是念念有詞。

大多意思,都是對大夫人突然上前來鬧,擾了太老爺和老爺的安寧,是奴婢們的罪過……

劉振東本是來‘賠罪’的,門口的兩個下人硬著頭皮將大老爺給攔了下來。

馮馬臉色大變,朝他們大喝,「大老爺也敢攔下,你們這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

兩下人臉色為難,和惶恐。他們自然知道這是大老爺,可三小姐也吩咐了,若是在讓死蒼蠅進西院,他們也得遭殃的。

兩人額頭開始冒冷汗,其中一人頂著壓力道,「大老爺原諒小的,我們也是按著吩咐做事。」

劉振東臉色非常精彩,這還是第一次,在自己府中,被下人光明正大的給攔路。

馮馬指著他們,「吃里扒外的東西,別忘了你們只是奴才,大老爺才是這府中老爺,你們的主子。」

「馮管家,你別難為小的兩人,若是讓老爺進去,吃棍子的可是我們兩人。」

劉振東陰沉著臉,「讓開,二夫人若怪罪下來,後果由我承擔。」

「呦呵,大哥好威風。」劉振南叼著根竹簽,從南院的小路上湊了過來,走路一搖一擺的,沒個正經。走到馮馬左側站定,故意拍了拍身上桃色的長衫,譏笑道,「我說大哥啊,虧得你還有這個臉面在來這,我那好大嫂可是剛領著佷子上來鬧騰了一番,我听說,大嫂是被拖著出來的?大哥,有沒有這回事啊?」

藏在袖子里的雙手攥成了一個拳頭,劉振東面色平靜的看著劉振南,「三弟,你也來給爹和二弟下葬禮,真是巧了。」

劉振南這人本就是個紈褲,除了在三夫人千氏面前,其他人,那是一概不分臉色,只憑自己的性情的。

便是對他這個大哥也是一樣,之前還能留些臉面,但既然臉皮都撕破了,他自然不會在客氣,直接道,「不巧,我可不是來給那死老頭和短命鬼下喪禮的,我這是特意過來看看,你是被扛著丟出來,還是被拖出來的,哎……大哥,別這麼看著我啊,我好怕怕……」

馮馬臉色驟變,低聲道,「三老爺——」

「你閉嘴。」劉振南怒斥,「就是一條走狗,少在我面前狂吠。」

馮馬臉部一抽,忍了又忍,最終還是攥緊拳頭,閉上嘴巴退到了一旁。

劉振南朝他呸了聲,將竹簽吐到他的臉上,一臉不屑,「大哥可要好好看著這瘋狗,可別好心當成驢肝肺,最後反被咬一口。哼。」

說完轉身,施施然走人了。

劉振東一口氣憋在胸口,瞪圓的眼珠,幾乎要將劉振南給生吞了。

站在門邊的兩個小人,看得心驚膽戰,面色惶恐。兩人壓根沒那個勇氣在去看大老爺的臉色。

只祈禱,大老爺快快離開,別為難他們這些小人物。

馮馬扶過劉振東的身體,小心給他順氣,「老爺,緩緩氣。三老爺便是個刀子嘴,老爺莫理會。」

劉振東將他揮開,轉身往東院的小路走了幾步,突然停住,一口血噴了出來。

身子輕晃幾下,馮馬嚇得心肝膽裂,上前就扶過老爺的身子。

劉振東忍著一口氣,咽下涌上咽喉的氣血,待雙眼發黑過後,擦了擦唇上的血跡,推開馮馬,跌跌撞撞的往前走,每步都顫抖著,像是隨時都有可能倒下……

從鎮國公府大門往西院的正路上,刑公公手中拂塵晃了晃,嘴角帶笑的看著劉振南,劉振東兩兄弟離開的方向,在回到西院大門前。

暗自點了點頭,「自己要尋死,旁人是救也救不回來的。走吧。」

身後跟著的兩個小公公,和兩個鎮國公府下人。臉上早就沒了血色。

他們可都是將剛剛的一幕看得仔仔細細的。

又是一道聖旨降在西院,等刑公公將聖旨念完後,劉雨歆才掏了掏耳朵,起身,看著刑公公。

「沒搞錯吧?要厚葬?」

刑公公笑眯眯的看著她,眼珠子都是帶笑的,「聖上真是此意。」

二夫人也跟著起來接了那聖旨,卻是惶恐不安的。

劉雨歆眯著眼珠,跟刑公公臉上的表情簡直如出一轍。不知道為何,即便僅僅只見過刑公公兩面,但她在他面前卻是輕松隨意,沒有多大心里彎彎的。

如跟她師父一般……

「皇上老頭在想什麼?早不說厚葬,晚不說厚葬,在這時候突然來道聖旨要厚葬?他沒事吧?」

「歆兒——」二夫人低聲斥責一聲,臉上是不安的,「不可無禮。」說完不放心,轉頭看向刑公公,嚴正以待,「刑公公,小女年幼無知,童言無忌,並無欺君之意,還望刑公公明鑒。」

刑公公輕笑一聲,給緊張的二夫人一顆安心丸,「二夫人多慮了,小女可愛得緊,奴才倒是羨慕夫人了。」

二夫人松了口氣的同時,也神色復雜的看著刑公公。

刑公公也沒多待片刻,只說在晌午過後,皇上會親臨貴府,便同兩個小公公打道回宮了。

劉雨歆親自將刑公公送出了府中,還不忘從他口中多問些東西出來。

出府後,刑公公身邊的一個小太監才遲疑的問道,「師父,你為何要幫那三小姐?皇上那頭只怕是……」

刑公公依然在笑,只是這和剛剛的笑意不同,這種漫不經心的笑意沒達到眼里,倒有股凌厲,「多嘴。」

小太監忙垂下頭,認錯,「是,師父,徒兒該死。」

刑公公但笑不語,手中的拂塵隨風搖擺,如沐張揚。就如他此刻的心思一般,飄出了久遠久遠……

三夫人知道刑公公來宣旨後,將桌上的茶杯給擲到了地上,手中的帕子攪成了一團。

于婆子招呼門外的丫鬟進來收拾,待丫鬟出去後,這才小聲道,「夫人,如今二房得勢,且忍她兩日。」

三夫人陰著臉色,「忍,我已經忍了夠久了。」從炕頭上起身,走了下來,「文昌伯的事情搞砸了,不僅連累到了浩兒,處處招人排擠,文昌伯大公子更是揚言定不會繞過浩兒。都是二房那冷柔心做的手腳。」

于婆子朝外頭看了眼,知道說話安全,這才放心,「夫人,這婚事皇上會插足進來,誰也不曾想到。但是,夫人定不能忘了大夫人,如今她什麼下場,大家都看著眼里,」

三夫人千氏冷哼,「我沒有她那麼蠢,只知道潑鬧。一點沒腦子。」

于婆子松了口氣,知道夫人這是將她的話給听進去了。近來因為二少爺的事,夫人心緒總是不定。這般下去遲早要出事。

忍人所不能忍,才是取勝之道。

「夫人,且不說劉雨歆這三小姐被封為成王王妃,有沒有那個命去享受。便是看眼前,若是其他府中的小姐被皇上欽點為妃,這定是熱鬧的話題。府上卻沒有,反而安靜得很。是有反常極為妖。皇上強了文昌伯這門親事,指不定就是個好事。」

三夫人回到炕頭,「你的意思是?」

于婆子湊到三夫人的耳際,小聲的嘀咕道,「太老爺和二老爺的棺木都運回來十日有余了,這皇上才下旨要厚葬,這其中定有隱情。夫人,塞翁失焉知非福,我們且看後頭的。」

三夫人的怒氣一點點降了下去,她也不是榆木腦袋,能將劉振南那紈褲之人,訓練得在她面前也得老老實實,服服帖帖的。

自然有她的手段在。

這麼一轉眼的心思,便已經明白了個大概。

「行了,我知道了,你去將老爺找來。」

于婆子笑著退了出去,留下三夫人一人靜靜坐著屋子里,將事情徹底理順了,才能知道他們下一步該怎麼走。

于婆子招呼門前候著的三夫人的貼身丫鬟圓玉,這丫頭也不知怎麼回事,自從上次讓她去跟文昌伯大公子身邊的小廝石彥通氣回來後,一整天里十有**神色是在恍惚的,做事也經常出錯。

不是將茶杯摔破便是將茶水倒得過滿,燙了夫人的手。

「你這丫頭,近來怎麼回事?整日里魂不牽夢的,做事也粗心了許多。」

圓玉的臉色雖是紅潤,可仔細看,眉宇間便有股黑氣在游動,正在愣神的圓玉被于婆子嚇了一大跳,臉色一僵,吶吶的喚了聲,「嬤嬤。」

于婆子嘆息一聲,知道她這又是走神了,正色道,「行了,快去將老爺找來,便說夫人要尋他。去吧。」

「是。」

于婆子看她的背影,搖了搖頭,都是自小跟著夫人伺候長大的,也算是她看著長大的一小丫頭,她也不舍得打罵她。只能幫襯著點她,在夫人面前隱瞞些。

圓玉在南院沒找到三老爺的影子,問了其他的丫鬟,這才知道三老爺換了身桃色的長衫,出府去了。

大家都知道,老爺這又是去尋花問柳去了。

圓玉一跺腳,只能朝府外走去,也還好,老爺一向都只在萬花樓里廝混,其他的煙花之地倒是去得少。找人也好找些。

才出府,就被一個聲音給叫住。

圓玉本能的撒開腳丫子朝前跑去,興和眉頭倒豎,也跟著追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跑了一條街,興和總算是將圓玉給逮找了,扣著她的手腕,氣喘吁吁的瞪著她。

「你,你跑,跑什麼啊你?」跟見了鬼似的,跑那麼快干嘛?

圓玉同樣氣喘吁吁,都說不出一句話來了,只無力的甩著手腕。

等兩人都緩和了些氣息,興和才支起身子,惱羞成怒的朝圓玉低吼,「你跑什麼跑?沒听見我在叫你?」

圓玉怯弱的瞪著他,想將他的手給甩開,可奈何自己力道不夠,縮了縮脖子道,「你,你叫我,我當然要跑。」

不然等著被他給抓回那黑漆漆的屋子里?

興和咂咂嘴,覺得口干舌燥,看了看四周,拉著她就朝外走去,「我又不是洪潮猛獸,叫你你就跑,你怎麼這麼有志氣你?」

圓玉看他就跟看瘋子一樣,瘋狂的甩著手,讓他放開,可別看興和個頭小,他卻很有力道,扣著她的手腕,紋絲不動。

「你放開我,你這無賴。」

興和呵呵一樂,「還第一次有人叫我無賴,少爺總說我是嗦婆,嘿,還真是新鮮。」轉頭,讓她安分點,「行了,不準動,我可是在這府外守了好幾天,才將你給逮到了。在掙扎,我就將你給砍暈了,扛著回府。」

圓玉反射性的捂住唇瓣,緊張的盯著興和,可一听要跟他回府,也不淡定了。「我不要去,你快放開我,我還要去找我家老爺。你們要問的我都告訴你們了,求求你,別在找我了,被我家夫人知道是我透露的消息,她會打死我的。你放手。」

興和停下腳步,側頭驚奇的看著她,「放了你,別想了。你老實點跟我回去見我家少爺,說不定還能完好無缺的回來。不然的話……哼哼……別說我威脅你……」

圓玉欲哭無淚,心中後悔個半死,她就不該出府啊她……

劉振東還是去了西院,一臉誠懇和傷痛,進了靈堂,就跪在了棺木前,略垂著頭,傷心欲絕的模樣。

既然不是來鬧的,二夫人也不好趕他出去。劉雨歆就更沒理由將他趕出去了。

怎麼說,他都是她名譽上的大伯。

兩人並肩站著,只看著跪著的劉振東,也沒出聲說話。秦嬤嬤也一直候在二夫人身後,有了大夫人來鬧這一扎,她一刻也不敢大意,防備的看著大老爺。

劉振東跪拜完後,起身,轉身走到二夫人身前,在幾人詫異下,就跪了下來。

二夫人,劉雨歆都驚得往後退了一大步,還是二夫人反應快了些,急道,「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

他的跪拜,她們也無福消受。

劉雨歆刻意往後退了兩大步,饒有興趣的看著跪下的劉振東,心中暗想著,他這是又來哪一招?

劉振東臉上全是傷心沉痛的表情,抬頭看向二夫人說道,「二弟妹,這個禮你該受。你大嫂這些日子來,總鬧得西院不得安寧,今日還在爹和二弟棺木前,發瘋。這都是我這個做大哥的沒有管教好,你大嫂有錯,我也有錯。二弟妹,大哥只希望你能看在爹和二弟的面上,能原諒大哥,大嫂這一回。」

劉雨歆听懂了,感情他這是來打親情牌的啊?只是很可惜,他劉振東算盤啪啪打得在響,她也不會將之前所有的不快不當一回事。

更合論,結怨極深,豈是一個跪拜就能一了百了的?

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二夫人神色淡淡的,卻走開了腳步,走到秦嬤嬤身側,避開劉振東的跪拜,淡淡道,「大哥起來吧,這跪拜我承受不起,你跪錯人了。」

劉振東既然都跪下了,也打定主意,今日便是會被當眾羞辱一番,也要緩解兩院之前的關系,這樣他東院才有一番的出路。

劉雨歆特意走到靈堂門口,看了眼還未高升的暖陽,回頭嘖嘖兩聲,「我看看這太陽是不是從北邊升起來了,居然讓我看到這麼不可思議的一幕。大伯啊,男人膝下有黃金,你這黃金我娘怕被壓死。要跪,你轉個方向,朝前頭兩個黑漆漆的棺木跪啊,也讓爺爺好好睜大眼楮看看,他這個大兒子,是多有出息的一個兒子。」

秦嬤嬤垂下頭,輕聲笑了聲。

二夫人輕飄飄的瞪了眼劉雨歆,眼里有著警告。

劉雨歆朝她可愛的吐吐舌頭,她也知道,在這靈堂,還是別惹事的好。

那是對死者的大不敬。

人死為大嘛,她一定會乖乖的。

然而劉振東還真的轉了個方向,朝兩棺木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傷痛道,「爹,二弟,之前的事都是我的錯,是我不該動些歪念頭,起了不該有的邪念。爹,我不該想著能當這鎮國公世子之位,也害了嫣兒不得安生。這都是我的錯,今後,我定用後半生來彌補我的過錯,和曾造成的傷害。求爹在天有靈,便原諒我這一次。」

劉雨歆皺眉,走到二夫人身邊,她本以為二夫人會因為劉振東的幾句話就心軟,而二夫人只是站在一旁,不動如山,也沒看向劉振東,直接當他不存在。

劉雨歆在心中默念了三聲,倫演戲處事不驚的本事,她還真正差了一大截啊!

「呦呵,大哥這又是唱哪出?爹和二哥要是听到了你這話,能不被氣得從棺材里跳出來?」劉振南換了身通體黑衣,慢悠悠的走了進來,身側跟著的是一身素白的三夫人,同樣沒系任何頭飾,披著長發。兩人身後跟著于婆子。

三夫人和于婆子走到二夫人身前,行了禮。二夫人也只是淡淡的看了她們一眼,看不出情緒。

而劉振南卻直接湊到跪著的劉振東身前,彎下腰在他耳邊大聲道,「大哥,都說狗改不了吃屎的本性,你這番話說出來不怕被消掉大牙?」

說完直起身,就在他身邊跪了下去,朝棺木磕了兩個響頭,接著道,「爹,二哥,你們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顧二嫂,在不讓有些良心被狗吃了的人,將主要打到西院頭上。」

劉振東被氣得胸口血氣翻騰,臉上一青一白,卻只能禁閉著唇,他怕自己一張口,就能噴出一口血來。

劉雨歆在心中朝劉振南豎起大拇指,果然人至賤則無敵,瞧瞧這臉皮,能用鐵軌來衡量嗎?

劉振南跪完後,就走到三夫人身前,朝二夫人行了禮,在認真不過的口氣道,「二嫂,是三弟來遲了,這才讓你們這孤兒余霜的被欺負了去。你放心,今後有三弟在,在不會發生像今日大搜來鬧騰的事情。」

三夫人偷偷的在演戲過頭的劉振南後腰上用力一擰,面上卻淡笑,完全看不出破綻,「二嫂,振南也是一時怒急攻心了,今日可是爹和二哥出殯的日子。大嫂萬不該來無理取鬧,擾了爹和二弟的清淨,這可是要讓爹和二弟走著也不安生啊。」

一席話,明里暗里,都是將矛頭指向東院的,將她南院自撇得干干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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