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繁香榭,天上開始有飄起了大雪,也許不一會兒,那原先的幾個腳印就會被隱藏了吧。遠遠地看到香袖一臉急色地尋過來︰「公主,您怎麼在這兒啊?大王都已經到傾雲殿了,臉色不好。」
「我知道了,那些藥材都炖了湯嗎?」我由著香袖急匆匆地拖著我往傾雲殿走去,慕容家不把慕醉放在眼里,他的臉色能好麼,只怕是這藥都要抑不住了,得多炖幾天才行。
「哎喲,我的好公主誒,您怎麼盡關心這些瑣事兒?昨兒詩大人上表辭官,您問也不問。今兒大王臉色不好,還……」香袖一臉的疑惑,但見到黃福海迎了上來便什麼也沒說。
「公主啊公主,您快些進去吧。大王這會兒脾氣不好,昨兒夜里您被下藥,今兒早間,那慕容隨又沖撞了大王,公主小心些,千萬別犯到那上頭。」黃福海在宮里幾乎是看著我長大,在這種多事之秋只能多提醒我一些。
我笑了笑,有些不甚在意︰「他不是應該早就料到了嗎?」隨後才慢悠悠地往內走去,「讓小廚房傳膳吧。」我命香袖帶人傳膳,進去後果不其然,一張臉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冷。
「去哪兒了?這麼冷的天,不在宮里待著,出去亂跑做什麼。」似是等急了,又似是慕容隨惹著了他,口氣簡直是差到了不顧自幼修養的地步。
「沒去哪兒,有些困倦了,出去走走,提提神兒。」我看著他,有些不解地望著他,目光平靜,「慕容一族猖狂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生氣,氣壞了身子,他們倒是巴不得。」
「慕容隨今日在朝堂之上,公開要求本王追封被賜死的容妃為孝清王太後,眾所周知,容妃之子私通外敵,連累容妃被賜死。一名罪妃,本王如何能答應?詩相不過剛剛遞上辭官的奏折,他便這般等不及了!」他「唰」地一下站起來,就差掀了這桌子。
「你耐不住性子了?要一舉鏟除慕容家了?」我不顧他皺著的眉頭,命人將散著淡淡藥味的膳食擺好,「最近是隆冬,本不應該上火的,估計著詩大人辭官後,你肝火壓不住,今日的膳食,藥量都減輕了許多,用了膳,我再告訴你萬全的法子。」我想了想,又說道︰「藥味不重的。」
他冷哼一聲,「詩雪,不該說的,不要說。」表情已不是生氣,而是陰鷙,果然卓嬡的每一分每一毫都是我無法觸及的禁區,連說說都不能。
「詩雪明白。」我不可見地點點頭,隱去臉上晦暗不明的臉色。
他盯著那膳食許久,久到我以為他不會拿起桌上的玉箸,他才動筷。雖然他不愛用這藥膳,但總比過幾日喝藥強吧。替我夾了一片蘆筍,「依你看,這要如何除?」
我皺眉看著碟里那一片蘆筍,搖搖頭,冷淡地說著︰「我不愛吃蘆筍的,愛吃的另有其人。」果不其然,怒氣在他的臉上迅速聚集,在他的怒火發作之前,我展開笑顏︰「這把火慕容隨既然燒起來了,自然要滅。只是,若是大王自個兒滅,難免會招來閑話。詩雪冒昧問一句,楚王何時回銀暝?」
「二十六便回。」他忽的笑了出來,一如八年前讓我晃神,「昨日你受委屈了。」
「沒事,我早該料到他們會動手,卻未能防範,是我疏忽了。」我淡然地搖頭,抬眸問他︰「大王還在這兒用膳麼?」
「雪也下大了,就不回去了。」他止住了笑意,放下手中的玉箸,雙目炯炯有神地盯著我,「詩雪,你這樣,本王該如何把你嫁給楚弈?」
「那就不嫁了,你就不怕我幫著楚弈來謀奪烈夙江山?」我盛了半碗湯放在他面前,「把湯喝了,一滴不能剩。」
「你會麼?」他斜睨了我一眼,听起來是疑問句,那麼肯定的語氣,皺眉呡了口湯,小聲嘀咕著︰「明明這麼濃的味。」
「是啊,我怎麼會呢?」我頓了頓,揚聲把黃福海傳了進來,「大王這幾日的膳食記得添一些降火的藥材,方子找香袖去拿,一頓不能落下。」
「是,公主。」黃福海瞥了瞥慕醉並無反對之色,忙不迭地應了下來。
「年紀不大,這膽子見長啊!」慕醉回過神來看著我,目光中難得有些其他的情緒。
「就剩三天了,款待楚弈的時候,少飲些酒,回去記得喝些苦參茶。昨兒浸在寒潭中時間久了,人有些乏力,我就不去作陪了。」我無力地擺擺手,「你就別想著烈夙和銀暝的聯姻了,我昨兒夜里問過他了,他不要我,所以你就不要費那個心思了。」
「本王知道。」他不置可否,只是皺眉將碗碟中的菜一一吃下。我難得看見他會真的在傾雲殿用多少膳食,往常也不過是稍坐片刻,回去了還是要命小廚房再做一些膳食,今兒倒是稀奇了。
轉身招了香袖去把溫著的藕汁蜜糖露端來,往日里,哪里還輪得到這些東西呈上來?略略一思索,頭又疼了些許。「藕汁蜜糖露,大王不是嫌膳食帶著藥味麼,喏,嘗嘗吧。」
他用了半碗方放下,黃福海在一旁咋舌︰「大王今日膳食用的多了些,脾氣也不似以往了,還是公主有招兒!」
「好了,你們主僕趕緊回昭陽殿吧,路上小心些,頭疼的緊。」我不顧禮數的先行回了寢殿,隱隱約約地听見慕醉吩咐黃福海什麼,不大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