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奪下他手中的建窯曜變盞,「是大王你錯過了飲茶的好時機,可怨不得詩雪泡茶的手藝。」重又倒了一杯遞給他,並不接他的話,只是自顧自的說道︰「不知大王可還記得詩雪一年前所作的寒梅圖,只是苦于書法不精,而且大王是知曉的,詩雪對蓮子最是不感興趣,因此一直未能題字。若是純妃還在世的話,相信她會幫詩雪這個忙的。她當日隨先王而去,只怕是不能了。」我頓了頓,顯得分外神秘,「當然,清陵侯也是可以的,您說,是嗎?」看著他手中的曜變盞璀璨奪目,只是低頭不作聲地笑笑。
他臉色微微一變,不過畢竟是上位多年,只瞬間,便又安之若素。「慕醉的書法可謂盡得純妃真傳,只是斯人已逝,只怕是要另請他人了。」若非我確定慕清的狀況,只怕此刻也會是認為慕清已死。不得不說,慕醉的確有睥睨天下的資格。
「詩雪還真不知道,大王何時喜歡上與一個小女子打啞謎的游戲了,慕清死是沒死,大王真以為詩雪不知麼?」頓了頓,掐碎了手中胭脂點雪略顯頹象的花瓣,透明的汁液浸在長長的指甲里,沾濕了一片,「只不過,詩雪現在並不想多事,當然如果,大王不會動任何一個詩府中人,否則……」話語中的凌厲隱隱約約,與他對立,是我最不想的事情。別人或許會畏懼他的權勢,但是這八年的相處,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是個難搞的對手,如果我與他對立。
「如今看來,本王當初的眼光果然沒有看錯,詩雪這些年比之當初,更是長進不少。」他頓了頓手中的茶盞,復又端起,只不過茶已然涼了。就像人心,在這如此寒冬,能撐多久不冷?那我呢,上輩子是欠了慕醉多少,要我這一世傾盡所有?一定是惹他惹得天怒人怨。
我不達眼底地笑了笑,顯得心不在焉,「你要兵權,可以。但是,二哥的官職變為南寧織造。」保得了詩家一時,但豈能保得了一世?最好的法子,就是在還有慕清這個把柄之前,將二哥調離,把詩家人都換到威脅不到他如畫江山的地方。
他凝視我良久,才笑道︰「詩雪,你太聰明了。若是男子,不能為我所用,便殺!」口中的肅殺之氣悄然而起,仿佛是無意識的。
「大王放心,詩孟與容隨于你登基有功,若是兩人都不得好死,那麼世人難免會污蔑您過河拆橋,不思回報。就算為了您日後在史冊上的名聲好听些,詩雪也會盡全力保住詩家每一個人的。」用帕子細細地擦淨雙手,棄于一旁,手上仍然殘留胭脂點雪的香味,聞著倒是不賴。「不過,大王您幾日不曾來傾雲殿,世人皆道詩家危矣。黃福海底下的人倒是愈發地會做事了,教有方得連這種殘花也開始往這里搬了。」
他瞥了一眼那花,喚了黃福海進來,指了指那花,引得黃福海噗通一聲便跪了下來,「公主恕罪,奴才看管不嚴,教導不善,才出了這等紕漏,公主恕罪。」
「唔,恕罪?去看看這內務府管著花房的是哪位大人物,便說本公主有請,讓他在宮門外等著,只是,看到了吧,大王在此,暫時不方便召見,先跪著。」我淡然地撫了撫發髻,只是尋常的墮馬髻,僅在發間簪了一柄白玉扇,與濃妝艷抹時分截然不同。莫不是這宮中的人都認為本公主是軟柿子,好捏麼?
「奴才明白。」他有些詫異,但仍然弓著身退出了內殿,急匆匆地朝外走去。
「明日別忘了回詩府一趟,本王會吩咐讓黃福海備好一切。時候也不早了,你早些休息。」他留下一句就回了昭陽殿,似乎我這里有著惡靈,那昭陽殿才是仙山寶地,說到底,無非是那里有著卓曖的痕跡。他不願踏入傾雲殿,一如我不願踏入昭陽殿。
香袖進來笑道︰「還是公主有法子,大王來時還是陰著臉呢,走時倒是好些。」
其實能好多少,被我那樣威脅,若不是我還有用,恐怕他此生都不願再見我了,不過無妨了。「好了,讓你安排的安排好了麼?她現在怎麼樣?」
「都說奴婢辦事,公主放心好了,結果還是不信我!人現在在冷宮,與容貴妃在一起,這也算是相依為命了。誒,公主,您要干什麼啊,外面下著雪呢,也不讓人披個披風再出去!」身後傳來香袖的急急追來的腳步聲,引得一干侍女不敢笑卻還要硬生生地憋著。
「本公主去冷宮一趟。」總還是有些不放心,那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