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小優提著一只千年雪參走到北苑之時,遠遠地便听到了一陣細碎的啼哭之聲。舒愨鵡
整個北苑都是寂靜無聲的,也不知那幾個丫頭婆子都去了哪里。
環顧了四周,她便循著那聲音一路找去。
聲音是從苑中唯一的一條內湖邊傳來的,這湖四周都用花崗岩圍砌著,顯得整潔而干淨。
沿湖遍植著四季常青的翠柏,此時萬木凋敝,只有這翠柏更顯郁郁蔥蔥,一片生機。
雲小優隔湖掃視著四周,四處都是翠柏,也不知那哭聲是從哪一株樹後傳出的。
「奇怪,是誰哭得這麼慘?」沿湖逐樹地搜索,那哭聲卻是越來越濃重,越來越哀婉。
終于,那一暗紅的身影映入了她的眼簾,那個抱著孩子正緊坐在湖邊不住啼哭的不是陸華濃又誰?
「喂!陸華濃,你做什麼呢!」遠遠地,她便驚惶地大叫,那個女人大冷天的坐在靠湖那麼近的地方不說,居然還抱著孩子!
她這不是存心要把把孩子折騰病嗎?
好好一個孩子,她陸華濃不想要,給她就好了嘛。熔王府里多養一個孩子又不是什麼難事。
听到她的呼喊,陸華濃轉頭向她望了一眼,好似被驚嚇,好似不經意,懷中的襁褓一月兌手,便順勢落入了身畔的湖中。
「啊!」雲小優驚得怔在原地大叫,「孩子!」
那個距離,即便她要直沖過去也是于事無補,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個孩子隨襁褓一起直往湖中墜去,發出砰然的聲響,濺起巨大的水花。
「孩子,孩子,我的孩子!」孩子落水之地,陸華濃也哭喊起來,眼淚簌簌掉落,發出近乎撕心裂肺的哀鳴。
回過神的雲小優飛跑著趕到孩子落水的地方,探出頭向湖水中望去。
可是湖水極深,早已不見孩子的蹤影。
「雲小優,你什麼居心,你為什麼要害我的孩子?」陸華濃猛然間像野獸一般發起威來,朝著雲小優便是一聲大吼,接著便扯住她的衣服,開始劇烈地搖晃她。
「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我哪有害你的孩子!」雲小優大睜著一雙眸困惑不解地望著面前貌似發了瘋般的女子,盡力地控制住身子的劇烈搖晃。
可是這陸華濃不知哪來的那麼大的力氣,她分明已經很盡力了,可是自己的身子還是不由自主地劇烈地晃動著。
不好。她的孩子。
雲小優憤憤一掙,終于從她的桎梏中掙月兌出來。
「雲小優,你還我的孩子!」她依然是那般的失控,大睜著血紅的眼楮死死望著她,「你快給我跳下去救我的孩子!是你害他掉下去的,你就要把他給我救上來!」
說著,又朝她撲上來,便要她往水里推。
雲小優分明是想救,可她現在四個多月的身孕,身子已經有些笨重。再說湖水冰冷,即便是能把孩子救上來,她的孩子可怎麼辦?
「主子,原來你在這里!」正當她們兩個還糾纏不清時,丹螢驚喜的聲音從她們身後響起。
「孩子掉下去了是不是?讓我下去救吧。」丹螢嘻嘻一笑,說著便朝她們兩個所站的地方走來。
陸華濃深深的眸底閃過一片戾色,沒想到這個時候居然會殺出個程咬金。
丹螢走路較平時快了不少,像陣風一樣,走過陸華濃身邊時更在快了許多,身子只是稍稍側了一下,便將陸華濃整個人都掃了下去。
只听一道巨大的落水之聲音響起,陸華濃已然身處湖水之中。
「啊!太子妃,不是說好要讓奴婢下去救孩子的嗎?您怎麼自己下去了?也好,那是您自己的孩子,您救起來一定比奴婢更盡心盡力!」丹螢嘻笑著朝水中望去,小臉上泛出得意之色。
「這是怎麼回事?」雲小優也走了兩步朝水中探過頭去,不解地問道。她分明就知道丹螢是故意把陸華濃帶下水去的。
可是依丹螢平時的樣子,沒有自己的示意,不大可能會做這樣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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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主子,你放心吧。據說太子妃十歲之前都是在她外祖家,那里地處南方,幾乎所有人都會游水。太子妃一定也也會的。」
丹螢朝雲小優一笑,安慰著。
雲小優朝她望了一眼,只見她臉上一副篤定的神情,便也跟著放心了起來。
她又朝水中望去,陸華濃已然劃著水,游向了離自己不遠處的石砌的台階。
「她都已經下水了,還會游泳,為什麼都不去撈自己的孩子呢?」雲小優兀自喃喃低語。
丹螢悄悄一笑,沒有吱聲。
很快,陸華濃便從那石砌的台階上走了上來。只是渾身衣服透濕,又是厚重的棉衣,浸入的水自然不在少數。那被水浸透的棉袍,不斷往地面上滴著水,所經之處,無不是大片大片的水跡。
上岸之後的陸華濃沒有再看雲小優一眼,徑直往自己所居的主屋中而去。
雲小優睜著一雙茫然的眼楮,又一次往水中望了一眼。可憐那個孩子,難道她是故意要把孩子氣淹死的嗎?
真是恨死那個女人,居然這樣心狠。畢竟一個活生生的孩子,就這樣給投到水里淹死了。
再說他是太子的孩子,而太子又成了朝廷欽犯,可那畢竟也是她自己懷胎十月生下的。
怎麼舍得啊怎麼舍得?
如是嘆息著,站在原地便已發了許久的呆。
「主子,咱們也去太子妃房中看看吧。說不定有什麼意外呢?」丹螢雙手扶上了雲小優,笑嘻嘻朝她說道。
意外?雲小優只是淡淡望了她一眼,便隨著她邁開了腳步。
她是怕陸華濃會想不開嗎?
難道她懷疑陸華濃是想先把孩子溺死,然後自己再自殺?
這樣一想,雲小優心中的驚懼更多了一分,腳步也跟著加快了許多。
丹螢不明白自家主子所想,只是看她臉上的惶恐不安的神色,就知道她是想多了。
也不解釋,或許就像方才紫童來叫自己去救主子時所說的話,主子經了這一事,便能徹底看清陸華濃這個人了。
有了這一次,主子便不會再被她害了。
想想都後怕,那個陸華濃若是真的讓主子跳下水去,主子還回得來嗎?雖說她會游水,但畢竟是有身孕之人,湖水又冰冷刺骨。
況且誰能保證主子下去之後,那個陸華濃不會再使什麼陰招?剛剛她在陸華濃身旁不遠處,就看到早已堆在一旁的鵝卵石。那鵝卵石定然不是原就堆在那里的,那麼就一定是陸華濃事先設計好的。
想到這里丹螢不由得變了臉色,她一定是想趁主子入水救孩子時把那些鵝卵石全部都投下去,砸在主子身上。那樣一來,即便主子水性再好,也必定會招架不住。
就是砸不死,也會被淹沒。
別說是主子月復中的孩子,即便是主子也再無生還的可能了。
難為主子還對她這麼,主子手里還拿著的千年雪參便是皇上賜給她補身用的,可她第一個想到的竟然陸華濃。說她身體虛弱,更需要這麼補的東西。
這個可惡的女人居然恩將仇報!
想到這一節的丹螢更是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馬上就去把那個歹毒的女子給撕成碎片喂狗去。
主僕二人各懷心思,臉上的表情也是各有不同。
在這樣低沉的氣氛中,兩人已然到了主屋。
丹螢生怕那個女人再對主子使壞,便掀開了棉簾,自己先走了進去。屋內光線暗淡,卻因著有一爐燒得正旺的爐火,而添了不少的光亮。也比屋外溫暖了不少。
確定那個女人正在內間里換衣服,沒有任何動靜,她才放心地把雲小優攙了進去。
雲小優心里自是有些害怕見到陸華濃已然上吊自盡了,或者割腕自盡了,或者撞牆自盡了……
但是進得屋里,還沒有見到陸華濃的人影,便听到了房里那輕微的動靜。
丹螢微笑地看著自
家主子一臉驚疑地朝房間深處走去。
那里是陸華濃的臥榻,榻邊掛著深紫的棉布幃帳。此時幃帳兩側已是懸了起來,榻上現出疊得整整齊齊的棉被。
但是除此之外,還有一個鋪展開的小號的被子,雲小優認得出,那是給小孩子用的。
兒幼被之上,還一個包得好好的襁褓!
襁褓!
雲小優心里咯 一下,加快了步子朝榻邊走去。
室內光線太暗,那個襁褓中包得到底是什麼根本看不真切,她只能走到近處細細察看。
走走得越近,越是能看到那襁褓中的,分明是一張嬰兒的臉。
雲小優又加快了步子,終于走到榻邊。
看清了那個正熟睡中的孩子。
她不知道自己將那個孩子抱起時是怎樣的一番心情,只知道有種劫後余生的慶幸。
雖然不是她的孩子,但她萬萬不想這孩子就這樣沒了。
看著那張睡得香甜的小臉,她心里居然也有陣陣暖意。這小小的生命,就是有種能讓人心柔軟的魔力。
「放下我的孩子!」身側,陸華濃冰冷的聲音響起,卻是惱羞成怒的語氣。
「太子妃,您好的孩子不是落入湖中了嗎?您不是說是我們王妃害您的孩子落水的嗎?這個孩子,難道不是您的?」看到陸華濃的出現,丹螢先開了口。
「哼!你一個小小奴婢,也敢在這里放肆!」陸華濃冷冷地瞥了丹螢一眼,不屑地喝道。
雲小優輕輕地將孩子放下,直面向已換了一身干衣的陸華濃。
「你說她是奴婢,可你如今是階下之囚,即便是熔王府里最低等的奴婢,也比你的身份要高貴許多!」看到孩子的那一刻,雲小優已然想到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既然知道那個女人存心要陷害自己,置自己于死地,更是置自己的孩子于死地。作為一個母親,作為一個有保護孩子責任的母親,她更沒有再對這個女人客氣的必要。
「你!」陸華濃的那張因落水而蒼白的臉,不由得漫上羞紅之色。
她何時受過這樣的侮辱,居然被說得比一個奴婢還要下賤。
「我說得有錯嗎?陸華濃!」雲小優的一張臉上已是滿布了厲色,她被人欺負了,哪有再手軟的道理。
「從今天起,北苑所有的人都可以離開了。你的一切起居,包括吃喝,全部自己動手吧。」她一雙眸子望著她,冷然堅定地說道。
門口的丹螢望著這一切,小臉上不由得噙了一抹欣然的笑意。
「陸姑娘呀,即便是樣,你在這府里可是比呆在死牢里要舒服多了。你都不知道,你這是沾了我們多大的便宜。依你現在身份,即便是要你在這府里做粗使的奴婢,都不夠格,更別說要在這里白吃白喝了!是嗎,白吃(痴)?」
她又朝陸華濃欺近了一步,淡淡的熱氣甚至吐到了她的臉上。
丹螢清楚地看到,陸華濃那一張臉由紅轉白,又由白轉黑,端的比調色板還要豐富多彩。
丹螢強忍著大笑地沖動,看著這一切,不由得覺得心里痛快了不少。
「主子,咱們走吧。咱們讓王爺再給您備一桌萬香樓的酒菜,給您和您肚子里的小世子壓驚吧。」
「嗯,這個主意不錯!」雲小優朝後退了兩步,躲開陸華濃的範圍。
大搖大擺地走到了丹螢身邊,扯起丹螢的手道︰「這個主意太好了。今天是你救了我和孩子,你一定要和我們一起吃!」
丹螢悄悄咽了下口水,雖然那些食物實在太有吸引力,可是……
「不許推!都上過一次賊船舶了,就不怕第二次了,對吧?」她眸子一眨,朝丹螢笑道。
「是!主子!」丹螢終于鼓足勇氣,大方一笑。
「雲吃好吃的啦!」雲小優扯著丹螢便朝外走去。
丹螢卻回頭朝陸華濃大聲說道︰「陸姑娘要吃飯就自己去北苑的小廚房做
吧。餓死餓不死都與咱們熔王府無關。誰叫有句話叫天做孽有可恕,自做孽不可活!」
「啊!」陸華濃憤恨地抄起手邊的一只花瓶就朝門口遠遠拋去。
但這時,雲小優和丹螢早已在門久幾米處。
听得屋內那氣急敗壞的嘶吼,主僕二人對望著,得意地撲哧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