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連雲峰巨岩峰下,一道如鶘冷魅身影掠過蔭蔭樹冠幡然落下,當他注意到方才停駐轎攆的落沙地上,此刻只剩下一地殘骸木榍碎片,投擲砸落而異致深陷的巨型滾石,跟躺地全身濺染著綠,紅,青等亂七八糟顏料的轎夫。
青衣侯一身邪肆煞氣,眸蘊深沉,一把捏住舞樂的脖子提起,冷聲一字一句道︰「本侯讓你照看的人呢?!」
他既要帶走「俗媚妖醫」自得親自去渚州九峰督事辦交接一下,順便辦些事情,臨行前,他將九名轎夫——實則是他隨身青羽衛留下,並命舞樂好生觀察虞子嬰的情況,卻不想青羽衛各一個皆武功高強,怎麼可能會在這麼短宵時間內被擊敗得如此慘狀?
舞樂亦是一身狼狽,一頭柔亮梳發髻凌亂滑下,臉上被各種顏料濺花,此刻還被青衣侯揪得氣都快喘不過來了,他揚長喉嚨叫道︰「等,等,別激動啊!有一隊人,他們在灌木叢中突襲,我,我們,都自顧不暇,她,轎被滾石砸壞後,她就直接摔下斜坡去了。」
青衣侯眼里凝聚成針,直視他的眼楮,辨別真偽,半晌才松開他的緊錮,狹長眸子伴著滿地撒下陰翳︰「是什麼人?」
「土著!」
舞樂趕緊退後幾步,揉了揉腫痛的頸部,注視著青衣侯的神色,心思如潮,卻有條不紊地交待著事情的經過︰「他們頭戴鳥翎,身著獸皮,皮膚黝黑高大,雖然只匆匆一眼,但我能確定是這九連雲峰下的土著,他們乃異御族人,一向並不喜歡中原人停駐在他們獵食的地盤,而這些石頭大抵是他們平日用來抵御野獸或捕獵所用,但我等不經他們同意在此盤旋,他們便將事先埋伏在山上的滾石全部投擲下來,並朝我們拋著各種辣料,癢粉,滑石粉等物。」
看青衣侯沉凝不語,舞樂蹙起了眉,側過手暗暗探向腰間毒囊戒備著。
「土著他們並非窮凶極惡想殺人,只是想將我等驅趕出他們的地盤,可我等一時被這種小伎倆迷懵了眼楮,等再回神而視時,便已看不見胖——呃,那位胖姑娘了,我立刻到處去找過……好像是摔掉進了灌林叢,我一路尋去,但始終沒看到人影,又擔心你回來尋不著人,只好返回再商議……」
舞樂為保命,極力替自己辯解道。
若那個胖子真的對青衣侯很重要,那麼光是丟失這一條罪名都能令他墮入不復之地!
但實際上關于那胖子好好躺在轎子里,轎子被砸爛了,而她卻直接滾落山坡這件事情,他也覺得挺不可思議的好嗎?
若被砸出個好歹,憑他俗媚舞樂的名號,只要剩下一口氣給他,他都能還給青衣侯一個活生生的。
但麻辣隔壁地!他一回過神,便死活尋不著人,這年頭還有誰能比他更倒霉,更委屈啊?
「帶本侯去,從哪里掉下去的?」
舞樂一激伶,踢了踢青羽衛的腳,但他們不像他懂醫能夠解毒,一個二個都被那些亂七八糟的藥粉整暈了。
青衣侯身邊從不留無用之人,看來這九個人今後的命運只能用「九死一生」來描述了。
無奈他只有自己一個人繃直背脊,領著寒風瑟瑟的青衣侯朝前走去。
由舞樂領著,青衣侯在砸爛的轎子邊,發現了許多凌亂的腳印,有淺有深,腳步印一直蔓延到一處斜坡下徑,接著便是幽綠殷殷的一大片灌木叢。
「……她不是被砸下去的,而是有人專程將她擄走的!」
青衣侯語氣低沉而冷冽,他勢如閃電疾馳入灌森叢中,不約一會兒,突地一聲尖銳長嘯青煙搖曳著蛇曲型沖天穿去,舞樂聞言正色,望著天空那斑斕炸開的點點星爍,微微怔愣——這真是那個傳聞中的青衣侯嗎?
他怎麼感覺好像第一次認識他似的,竟為了尋找這麼一個女人,他竟擅自越過皇帝,直接動用了派駐戒備在九連雲峰的暗哨跟兵馬?!
哇噢!事情鬧大發啦!
——
另一邊,虞子嬰至清醒後,逐漸發現了一些不對勁的地方,比如她的身體莫名地靈巧了,並不像以前那般笨重,舉步維艱,雖然看起來一身肥肉依舊頑固存在,但至少動作起來,算得上是一個靈活的胖子了。
她從斜坡尋找著落點,一路下滑落至地面,當踏著濕濡軟綿的枯黃葉上,一陣陰寒潮濕的風從森林中拂過,她在外的皮膚便敏感地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她垂眸,也是此時才發現,她的皮膚……腫麼這麼黑?
不,並不是黑色,而是一種灰撲撲髒兮兮的灰色,像是沾上墨水並沒有洗干淨的那種膚色,她奇怪地伸出手指搓了搓,雖然比較困難,像是油水筆一樣,但畢竟還是能夠擦得掉。
她仔細一瞧,基本上全身都是這種顏色,但褲管內,與肚兜遮掩的部分更黑就是了,她表示要全部弄干淨——好麻煩!
虞子嬰不期然想起一件事情,她記得昏迷時,好像有人將她扔進溫池中擦洗過。
倘若真的有人替她清洗過身子,那麼在完全沒有清洗前她究竟是有多髒啊,難不成是滾進驢坑里去了?!
白色褻褲已髒得不忍直視,而且破了幾道口子,她的一件肚兜斜掛在胸前,這一身造型簡單與賣肉與差別。
虞子嬰微微蹙眉,眼眸一轉,在看到一同滑落下的蠶絲被縟,便面無表情地上前,沿著縫合處將它撕破,里面白花花的綿絮她堆在一起,直接將被布撕成一條條纏繞在胸前。
肚兜扔掉,她使勁在胸前纏了很多圈布,才在腰間打了一個結。
的褻褲破了幾道口子,她腦微觀一想,便撕成幾大條至大腿處。在看到前方幾棵魁梧的柏樹她靈機一動,便撿起一塊片尖的石頭,朝樹桿上用力一劃,那深刻一刀令樹桿表皮月兌落,果不其然里面有濃稠的汁液,她便將那些汁液涂抹在褲條上,再將之前剩下的白花花的棉絮一點一點沾在皮上。
不一會兒,她急中生智的新造型就出籠了。
皮膚黝黑的上身裹著緊身白布,穿著像羽毛裙一樣,清涼又簡潔,如果忽略腰間那擠出的一堆肥肉,她這模樣乍看之下,就跟森林內間迷路的印地安小鹿一樣別致,萌動。
叢林間有一雙奇異的眼楮,從頭到尾都一直藏在暗處興致盎然地觀察著虞子嬰一舉一動,當他看到她面無表情地撕破衣服時,曾微赧地垂下眼簾,當他看到她從樹桿上擠出那些乳白汁液粘沾棉絮作點雙綴時,略感驚訝,等當最後當他看到她急轉過身來,那垂落的裙擺如漫天羽絨,旋成如一朵盛開的清新雛菊時。
——那一刻,他有些看愣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