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子嬰一把抓住岐齊湊近他耳畔,沉聲道︰「趕緊帶著你的人,跟這些人一起逃。」
岐齊偏頭看著手臂上拽緊的白女敕爪子,表情一愣︰「什麼?!」
完全不掩藏目的的虞子嬰徑直道︰「我需要一個契機,破壞景帝圍剿的計劃,你則趕緊帶著他們暫時撤離翡翠之城。」
「為什麼?」岐齊傻眼,突然想起什麼︰「你,你難道是要要幫趙鹿侯?不,我不會這麼做的!我不可能背叛景帝陛下的!」他義正言辭嚴肅而道。
就算她剛才出面幫了他們,他也不可能做得出來這種事情。
「蠢貨!你難道真看不懂嗎?不對,你或許應該不知道……」虞子嬰如炮彈般的話停滯了一瞬,變換了一下神色,注視著他的眼楮,問道︰「你知道為什麼趙鹿侯剛才會突然放人嗎?」
白皮書生他們看到虞子嬰如幻影般出現的時候,亦驚了一跳,趕緊圍攏過來,這一群高大的爺兒們就像一堵肉牆,將嬌小矮個的虞子嬰藏在中間。
「不是因為我們贏了嗎?」瓢頭壓低聲音,左右看了一眼。
岐齊蹙眉,神色變幻。
「贏?當你們所有人的性命都握在他一個人手中的時侯,你竟告訴我你贏了?」虞子嬰斜過眼神,很難保持一種平穩語調跟他說話,直接道︰「那是因為他感受到了威脅……」
「威脅?」白皮書生咀嚼著這兩個字眼,不明所以。
「沒錯,一種令他無法平靜的威脅,他修為自是比你們在座所有人都要來得高,自然感知能力也比你們更廣垠,事實上,景帝跟這支埋伏軍隊比你想像之中更早便抵達了翡翠之城,你們可知道他為什麼一直保留著沒有出手?」
「你說什麼,景帝他們早就抵達翡翠之城了?!」
虞子嬰的一番披露,簡直令岐齊整個人都震驚了。
虞子嬰耷拉下眼皮,斜睨著岐齊,眼底流露的鄙夷不加掩飾︰「難不成你真以為他是剛才趕到的?你難道就不曾好好觀察過這些軍隊的神色與服裝,哪里像是快馬加鞭,風塵僕僕趕來的?」
說到這里,虞子嬰收回視線,望著上空一黃一綠的兩道身影,道︰「你們不是傻瓜,就該懂得這意味著什麼,等一下若兩方真殺拼起來,無論是景帝或趙鹿侯都不會憐憫你們這些人的,一旦開戰,你們覺得首先被犧牲的會是誰?」
不得不感概,這景帝亦是一個陰謀大能,這一切都只是他設的一個大局,在這里面他利用了幾乎能利用的一切,包括她之前分析出的第三方,估計亦是他推動整局棋進展的一顆棋子罷了。
只是她不明白,他費盡心思想要對付天元國究竟為何?天元國跟朝淵國曾在六年前簽署了一份七國公證的和平協議,按理兩國並不存在什麼必要撕破臉皮的事情不是嗎?
而岐齊、白皮書生他們听到這里,再重新審視一下場地,看著對著他們虎視眈眈黑甲軍,與對他們漠不關心的黑鐵騎,要還不懂虞子嬰要表達的是什麼意思,他們就真傻了。
是他們太天真了!
原以為得救的瓢頭這下對虞子嬰的話打擊得簡直夠嗆的,可是憑著之前虞子嬰為他們所做的事情,再加上對她身份有一種莫名的敬仰,他們掙扎一會兒,最終還是選擇相信她的話。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白皮書生咽了咽口水,驚慌失措道。
「自然是逃,剛才的事情你們也看到了,至少趙鹿侯選擇了相信我,所以由我來牽制趙鹿侯的人馬,而你們則盡全力朝著景帝的黑鐵騎那方逃跑。放心吧,再怎麼說你們也是朝淵國的百姓,景帝再怎麼喪心病狂亦不會當眾下令將你們砍殺的。」
虞子嬰很懂得說話的巧妙之處,只要她需要動腦的時候,一般每句話都能深藏含義。
而這些「含義」往往是將別人往岐路之上帶的,比如此刻,她並不表明她投奔趙鹿侯的目的,僅以一句話帶過,再經他們聯想他的一番話,自然而然岐齊就會誤會成,她剛才特意投靠趙鹿侯便是為著此刻,替他們作掩護。
岐齊這麼一個大老爺兒們想通了前後關聯,竟眼眶微紅了,想著竟要靠這麼一個柔弱少女的「犧牲」才能得以拯救,心中既愧疚又歉意,朝著她深深地揖了一躬︰「天嬰大師,謝謝!」
虞子嬰心理素質強大得不言而喻,她面不改色便承下這一句白得來的感謝︰「走得時候記得多照看一下我的師佷,等一下我朝你們比一個手勢,你們就一起一股作氣地朝著黑鐵騎方向跑,千萬別回頭!」
「嗯!」
「好!」
城主府的人約有上百個,他們暗中交耳傳遞著信息,不一會兒從城主府開始將消息再轉遞朝後,一直擴散開來。
鄭宇森被攘擠在人群當中,探不到頭,也辨不清楚方向,直到听到不知道哪里附耳傳來的消失,說什麼等一下會發生變故,一聲令下大伙兒便一塊兒趕緊逃出城去,他愣怔了半晌。
朝岐齊使個眼神,虞子嬰舉起一只手,玄袍袖擺滑落,露出那白皙細腕的手臂,朝著一方朝下一劃,岐齊當即仰起頭,朝著上空高吼一聲︰「快跑!」
那聲音帶著真氣擴散向四面八方,周圍上百米的人都清晰入耳。
人類都有一種漏習,便是人雲亦雲,人動亦動的常態,就像是在一個災難現場,只要有一個人驚慌恐懼地拔腿朝著一個方向跑,後面的人想不想,亦會做著同樣的舉動。
這是一種本能,身體先于腦袋作出的反應。
看著岐齊他們就像是被鬼追著一樣拼命地逃跑,那些武林人士先是嚇了一跳,再想到剛才傳來的話,腦子一懵,想著是什麼連一城之主都嚇得需要逃跑,便也站不腳了,跟著後面一塊兒追上。
只見角斗場那成千上萬的人一塊兒朝著出口,如雷鳴轟隆的腳步聲塔塔,那陣勢簡直令人詫目結舌。
黑鐵騎此刻正堵塞在角斗場的各出口處,哪里想到會突然發現暴亂,一時竟懵愣在當場。
而奇異的是,高處上方一直拿這群翡翠之城的人當獵物的弩箭手亦沒有攻擊,反而悄悄地撤退消失。
「都統領,朝城主府方向撤退!」
虞子嬰一個縱身躍至指揮台,對著都統領揮臂一指。
而都統領那一臉質疑的表情在看到虞子嬰取出那一塊鎏金漆紅的令牌時,整個人一驚,接著抿著唇,思考了一瞬間,便指揮著部下掉頭,便飛速朝著城主府方向潛行。
而那群被暴亂壓境的黑鐵騎一時躲閃不及,則被翡翠之城的上萬人流沖散,潰不成軍,混亂奔走間根本沒有看到黑甲軍暗中秘密撤退。
而一直暗中注視著下方行動的趙鹿侯瞥見下方暴亂的動靜之時,那一雙華麗冶艷的紫羅蘭眸露出一絲驚喜,真想不到那白包子皮的少女,竟當真月復中有餡,他只不過給了她一個代表身份的調軍令牌,她就能替他做到這種地步,既牽制住了朝淵軍隊,更毫無無傷的撤走他的部隊。
感受到趙鹿侯的不認真,而景帝獰笑一聲,掌中如白煉千層,尖銳嘯聲一掠而過,內力傾瀉于掌中央,便擊中趙鹿侯的肩胛中。
冷風拂面,蒼青絲冶艷飛舞,仿佛懸于雪峰之巔,他一雙鐵灰冰冷的目光直刺虞子嬰的方向。
正巧,虞子嬰同一時間,亦轉身仰面望向上空。
毫無預警,兩個視線于空中相觸那一刻,仿佛周圍時間都頃刻間靜滯了。
虞子嬰一怔,她偏頭迎著他逼視犀利如芒的視線,喉嚨一啞。
而貪婪狹長的眼睫微眯,那張雪顏他不曾有過印象,那裹著一套仙袂飄飄的玄服的嬌女敕縴骨身軀亦不是他所熟悉的,但是那一雙眼楮……那雙烏黑眼瞳,像極了波瀾不驚的黑海,不起絲毫漣漪,看人時總是那樣直接,幽深,就像隨時會侵入人體內心剖析每一個被隱藏的秘密。
噗——趙鹿侯不敵景帝被擊飛撞到鐵吊橋邊緣猛吐一口血,鐵索被撞得嘩啦一聲,接著他整個人如折翼般無力地直墜而下,虞子嬰耳根動了動,臉一轉,便撇下與景帝的對視,如浮步掠影地飛身去救美、呃,不對,應該是去救英雄。
臨于半空,她伸臂一攬,虞子嬰便接過趙鹿侯墜落的身子,而他無力的腦袋正巧撞入她頸窩間,那模樣真有一種角色對調的維和感。
景帝蹙了蹙眉,卷袍側身一立︰「你是什麼人?」語訖,便不等她回應已先發制人,伴隨著景帝腕部殺氣頗濃的掌風,劃破濃霧,帶著凜冽寒氣逼向虞子嬰,寒氣與紫霧相摩化為一陣青絢之光。
虞子嬰抱著趙鹿侯側身一揮手,先卸其力,向其右側壓氣輕閃躍上吊橋之上,將對方之力彈空。
「玄師大人,接下來你打算如何美人救英雄呢∼」趙鹿侯眉宇尚末舒緩,闔著雙睫,語帶調笑地說著。
虞子嬰道︰「兵來將擋……」
「水來土淹?」趙鹿侯睜開眼楮,一只手軟搭著她的肩膀,緩直了身子。
「三十六計,走為上策。」虞子嬰面無表情,一點也不似開玩笑地對著趙鹿侯道。
老實說,她一點也不想跟景帝打,一來她不想因為一個任務目標去得罪另一個任務目標,尤其是另一個任務目標來勢很大,無論智力與武功各方面都不遜色于她,應付起來頗為費勁,跟他對上,等于是說吃力不討好。
可她的躲閃,並不意味著景帝會饒過她,玖蘭戚祈的命他志在必得!
他直面掌刮面而來,虞子嬰眼珠滴溜溜地轉動,一時退避不得,又迎得不利,卻不想這時從斜角沖插上來一個人就這樣,如一座不倒的雄偉高山,將她牢牢擋護于背後,迎面擋于景帝面前。
虞子嬰抬目一詫,略有些呆住,那張冷漠得仿佛如玉淬冰的清俊面容,不正是她師傅嗎?
「桑、昆、翊?」
曾不為任何事克制的景帝,竟在最後一刻停下了手。
「放她走。」桑昆翊冷聲道。
景帝沉氣,一股壓抑而撕裂空氣直襲的龐大殺意直面撲去︰「莫非你跟天元國勾結了?」
「不,我護的只是她一個人。」桑昆翊一轉手臂,一柄青鋒長劍便祭,攪動著四周凝窒的空氣破光碎裂。
護她?景帝冷眸直射虞子嬰,譏笑一聲︰「莫非她是你的心上人,真看不出來你竟有這種戀童癖好。」
「不,不是這樣的。」桑昆翊霎時眼眸微睜,沒想到竟會被他揣測成這樣的一種關系,視線瞥了一眼虞子嬰,看她並無異樣神色,再轉向景帝,氣息漸漸沉寂。
「本帝不管真相如何,看在那人的份上,本帝只饒過你這一次,若你執著想阻擋本帝辦事,那……」
「不需要他幫。」虞子嬰率先出口,毅然絕然,她不去看桑昆翊此刻的神情,對著景帝道︰「你認為我跟趙鹿侯聯手還打不贏你?」
「他受傷了,根本幫不了你。」桑昆翊踏前一步,一臉不贊成地凝視她。
虞子嬰這下表示真想忽視下去都不行了,她轉過臉對著桑昆翊,心中禁不住疑惑,別人都沒辦法一眼就認出她來,他究竟是怎麼一下就將她認出來的呢?
別告訴她,他這種緊追著助人為樂的行為,是因為善心大發,那怎麼不見他對別人這般挺身相護?
「桑莊主,我們的事情,便不勞煩你了,你難道不打算去看看你門下弟子安恙與否嗎?」這個時候,她是絕對不能與他相認的,自然只能裝作不認識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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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問靜為什麼師傅認出來了,可景帝為什麼沒有認出來哦,要知道師傅可是看過小時候咱們宇文子嬰瘦時的長相,即使長大一些,但至少五官沒有多少變化哦,再加上一番推揣,便懷疑上,可咱們以前的青衣侯,現在的景帝大君跟咱們女主話都沒有說上幾句,哪里能認得出來一個陌生少女呢,不過,很快就能認出來了……靜估計他寧願沒有認出來,因為太窩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