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像一群隱形人一樣將自己藏在各個角落不耽擱兩主子曖昧玩樂的兩國隨從侍衛,當即咻咻地從暗處躥了出來,列成一三角方陣形成一個嚴密包圍圈擋在兩人跟前。
而虞子嬰則拍了拍怒的手臂,兩人神色漸深地對視一眼,便不再繼續上一話題,相繼地站了起來。
——什麼時候這麼有默契了兩位……余光瞄到兩人私下相授動作的隨從侍衛心中被好奇心撓得癢癢的,面上卻繼續目不斜視。
試煉崖亭旁綠樹掩映,四周柳樹低垂,松柏聳立,郁郁蔥蔥的樹木連成一片,形成了一個小樹林。
此時小樹林內一陣窣窣悉悉,腳步紛踏雜亂,像是被趕至絕境的負傷野獸的喘息聲越來越近,至到掩遮的樹叢被人撞開,前後三道踉蹌步履、狼狽難看的身影相繼出現在他們面前。
是二男一女,年齡皆不大。
女子被一名冰藍綢鍛長衫的年輕男子攙扶著奔跑在前,一男握著出鞘的劍,一臉冰若寒霜在其澱後。
三人皆一身風塵僕僕,衣衫跟發絲都一派凌亂,女子身穿藕白色宮裙,身材縴弱嬌小,拎著裙擺奔跑間,一張嬌柔小臉如小白花經雨水沖刷一般水洗的脆弱,既柔美可憐又有說不盡的可人。
另外兩名男子,一名穿著蝠翼黑衣勁裝的男子,一張稜角分明的五官透著冷峻,古銅膚色加上他此刻渾身布滿凜然冰冷的殺意,令他那張男子英氣十足的面旁愈發展現一種十分獨特的男性韻味。
另一名男子,則皮膚光潔白皙,即使他面露疲憊緊張之色,那一雙似會說情話般的杏眸依舊透著春光水色,桃色紅唇,泛著迷人色澤,長相倒是十分陰柔秀氣。
這三人一出現,雖說談不上什麼華麗登場,卻依然會令人眼前一亮。
這三個人的長相都不俗,看那一身月兌俗獨特的氣質倒亦不似普通人家,那名黑衣勁裝男子手上的銀光寒劍已被血色染紅,他繃緊的臉上亦有兩三道血痕,但乍一看卻並沒有受傷。
而那名陰柔的男子卻肩中一劍,血沿著傷口一路滲透濕他那件冰藍色的綢緞長衫滴落,他因為失血的原因臉色慘白,卻盡力地護著那名嬌小柔軟的女子一同逃跑。
他們到達崖頂時,幾乎已經耗盡的體力,可本已絕望灰敗的神色在看到「牧曉鳳」跟怒他們站在崖頂時,卻徒然生出一種煥然新生的光亮。
「各位,請救救我們吧!」那名可人如小白花般輕靈的少女,她看著他們,面露一抹頎喜的嬌靨,她從那名陰柔男子懷中掙出,雙手握起眸含淚珠,淒淒地向他們哀求著。
他們注意到,她雖然請求的是「各位」,但那絲絲纏綿如水的熱切目光卻是盯著怒那個方向的。
——可真會挑人,部分瑛皇中的侍衛滿嘴不是滋味地暗忖。
一般被一個美女如此切切地懇求想必任誰一個血性男子都不會拒絕的,況且還是一個如此嬌柔婉轉,落難淒美時,如梨花帶雨般可憐無助的少女。
然而,這世上卻有這麼一種男人,他鐵石心腸,卻只為一人而軟,他殺戮無數,卻為一人而停,他嬉笑風流于世,卻為一個人而認真。
若你不是他的那個「人」,那很抱歉了,你只能自求多福了。
「,像這種事情,本侯可做不了主……」怒無視了少女那充滿希望的目光,他的視線若有似無地飄向虞子嬰,上揚的嘴角,有那麼幾分費解的琢磨。
小白花少女像是從來沒想過會是這種結果吧,一時表情有些恍惚,接著略帶愕然的目光微瞠,那飽含于眼眶的淚珠便沿著玉珠白的臉頰,無聲淒涼地滑落,看起來更是令人心酸而心碎。
虞子嬰的目光由始至終都很平靜,但她停留在那三人的目光實在太久了,久到令人感覺到有一種特殊的異樣感。
看少女鎩羽而歸,那兩名男子心頭咯 一聲,一時表情有些掙扎,他們在感到虞子嬰那過于長久的異樣視線時,兩人身形倏地一僵。
最後還是那名陰柔的男子則端整好表情,望向虞子嬰,那殷切期盼的目光如一泓悲戚的朔月,絲絲彎勾在其中︰「望諸位施于援手,若今日我兄妹三日能夠逃月兌此劫,它日必定報其‘大恩’。」
說到大恩兩字時,他的語氣分明帶了些意有所指。
虞子嬰微微蹙了蹙眉頭,那細微的表情除了近在她身旁的怒看見之外,別人只當她依舊面無表情地盯著他們看。
「很為難嗎?救與不救?」怒勾了勾嘴角,若有深意地問道,但他問一話的時候,並沒有看虞子嬰,眼神卻是一直盯著那個陰柔男子,眼底的戲謔與諷刺如冰芒般滲人。
「……」虞子嬰依舊選擇沉默。
並非她想沉默,而是她此時並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見「牧曉鳳」依舊無動于衷,那名陰柔的男子臉色有些難看有些尷尬有些隱憤,而另一名冷峻面龐的男子則似咬著牙吞了一只蒼蠅的表情,急切地抱拳朝著虞子嬰,那雙烏黑的眼楮布滿誠摯,看了一眼虞子嬰後,便微微放低︰「若姑娘願意相救,我們兄弟二人……願意答應您做任何事情來報答!」
這是一句很重的承諾。
什麼都願意?
若她沒有猜測錯誤的話,他們是經小白花勾引怒失敗後,便親自出手來勾引她吧。
就用這一臉受辱、吃屎的表情來勾引啊……若他們知道他們此刻勾引的人是誰的話,想必不是用吃屎,而是一副想死的表情了吧。
虞子嬰有些分不清該用怎樣一副表情才能夠表達出她此時的心情。
為什麼要勾引她?或許她該問,為什麼要針對她呢?
因為什麼?……自然是因為她是寶黛公主啊,一名愛好收藏美男的寶黛公主。
果然是知道的啊……
那麼一切就不是巧合,而是一場刻意的安排了,她心思幾番流轉便已模索出門道了。
這三個人跟她還真是一段孽緣啊,時隔不過三個月,他們又再次見面了——宇文 、宇文曄與宇文櫻。
虞子嬰終于收回停留在他們身上的視線,淡淡道︰「不救。」
僅兩個輕描淡寫的字,便將三個人似打入地獄般,臉色一白,他們三人再一看其它人,亦是統一的冷漠與視若無睹。
要知道這些隨從與侍衛其實從來也都不是什麼好人,他們一批是跟著殺人如麻的怒侯,一批是跟著品行惡劣的寶黛公主,像這種見死不救,他們早就見慣了。
沒跟著一起作孽就算是不錯了,同情?跟著這兩個魔鬼混的人,還會有那種奢侈而無聊的感情嗎?
「等等……」小白花淒厲地叫喚道。
這時,從小樹林間突地冒出十幾個拿著尖刀的黑衣人,他們統一蒙上了面罩,滿身血腥與殺意,他們先是警惕性地觀察了一下虞子嬰他們,像是忌憚他們會出手,亦像是衡量他們的水平。
「我們只是一對出來游玩的野鴛鴦,別的事情可叨撓不到我們,呵呵呵呵∼殺人還是碎尸請自便,請自便……」怒對著那群殺手們揚揚手,另一只手伸臂跟哥倆兒好似地攬住虞子嬰的肩膀,斜靠在她身上,笑得一臉如春釀過的桃花,醉人而迷惑。
很難想象,像怒這般俊美無匹的臉上也能露出這種足以稱得上是魅惑的神色。
顯然,此刻他很高興,至于高興的原因是什麼,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虞子嬰瞥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眼神。
那群殺手顯然是不信的,他們數了數怒他們這方約有十幾個人,稍微掂量了一下或許覺得也不足為患,領頭飛速地瞥了宇文 一眼,便大吼一聲︰「殺了他們!」
于是殺手們分成兩撥,一撥提防怒他們這廂偷襲,一撥則圍困宇文三兄妹。
宇文 一人抵擋七八名殺手,孤掌難鳴,一時氣極便破口大罵︰「你們異域太簡直太卑鄙了!」
「大哥你快跑,帶著、帶著公主一起,我、我……」宇文曄撫著肩上的傷勢,一臉慌亂地喊道。
「閉嘴,我絕對不會放棄你們任何一個人的!」宇文 說話期間手臂不懼被殺手劃破一道口子。
那傷口看得宇文櫻眼皮子一跳,她轉過頭來看著虞子嬰他們,哭得滿臉淚痕,急切喚救道︰「求求你們救救我們吧,我、我是真央國的公主,你們、你們若救了我,我父皇絕對會報答你們的!」
虞子嬰聞言抬眸看了她一眼。
真央國?宇文櫻不是宇文家的女兒嗎?怎麼會搖身一變變成了真央國的公主?
真央國她沒有听過,恐怕是某個邊境小國吧。
他們費盡心思演這一出戲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哈,真不救嗎?」怒伸臂頂了頂她的肩膀,勾起她的一縷頭發纏圈圈玩。
「考慮一下。」虞子嬰實話實話。
原本她是想直接讓這一出無聊的戲碼落幕的,可眼下他們故意透露的身份好像令這整件事情牽扯面變得有點大了。
「他們都下了如此重的血本了,若我們不咬下這個餌,豈不是可惜了人家一番心思?」怒盯著她那只小巧瑩玉的耳垂,彎眸如上弦月,隱約諷刺。
「哦對了,听說這個真央國好像也是目前受邀前往朝淵國燕京聯姻的國家之一呢……」怒似恍然大悟般提醒道。
虞子嬰一怔,腦中原本破碎的線索拼圖瞬間便拼湊還原出了真相。
經怒這一句的提點,事情終于有了一個清晰的輪廓線條了。
原來如此啊……
「救。」
當即,虞子嬰便痛快地決定了。
隨著這個命令一下,瑛皇國這邊的侍衛動手了,而怒為了將事情速戰速決,亦一招手加足火力,命鬼蜮的人亦同時出手了。
「你說,我們是不是有那麼一點婦唱夫隨的感覺呢?」怒嘴角閑恬的微笑帶著那麼點狡黠,那麼點暗喻。
虞子嬰抖了抖肩膀,將他隔開些後,才微微仰起臉盤道︰「你要當寶黛公主的夫?不得不說,你很有勇氣。」
怒嘴角的笑微微收斂,他一雙清亮如碧空澄亮的眼楮映入她的一雙幽黑深邃的眼楮,他雙臂一左一右地耷拉在她的雙肩之上,將她的腦袋控制在他雙臂之間,不給她任何躲閃迴避的機會,那微微壓下的身軀,投下一片陰影覆在她面目之上。
「我說的是你,不是別的任何人。」
他的聲音認真而簡單動人,不加任何多余而華麗的修辭。
——
那些殺手明顯沒有打算拼死殺人,一看到虞子嬰他們的人加入,一番拼博後,發現敵我實力相差甚遠,但為了這一場戲表演得足夠逼真,仍舊在犧牲了至少一半以上的人後,才選擇倉皇撤退。
見終于擺月兌危機,柔美又脆弱的小白花寶髻松松挽著,愈發襯得那張小臉清水出芙蓉,她邁著小碎步感激地準備向怒行禮道謝,卻不適一陣暈眩襲來,便嚶嚀一聲,無力得弱不勝力般倒向怒的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