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子嬰……宇、文、子、嬰,是你嗎——?」宇文清漣瞳仁似被撞擊震蕩一圈圈波紋,月兌口而出的暗啞晦澀聲音低得難以耳聞,似只是張闔蠕動了幾下嘴唇。
那一片黑森森翻蓋林立的棺材站立的少女,她身形縴細而倔強,看似單薄嬌弱,卻偏生有比軍官更挺立如碑的背脊,昂立不屈的頭顱。
漫天零碎的綠磷燃起如鬼火于她背後散亂墜落,一場容華謝後,萬物沉寂,火光從她身方灑過,為她渡了一層金光,襯得她金底黑紋的衣裳有一種說不出的反差酷霸狂拽。
長發及肩,凝眸似黑玉,黑白分明,動生燻焰風,她腳底似蔓延著令人心的陰霾籠罩,亦似踩著萬道晨光穿越黑暗,那忽明忽暗的橘紅火光照亮了那一張蒼白的小臉。
——這是那個任人欺辱,從貧民窟爬出來的蠢貨懦弱丑陋胖子?
宇文清漣眸中既震又嫉,袖下的雙拳捏得死緊,臉色先是變得青白,接著又漲得極度緋紅。
不、不是她,她怎麼會是寶黛公主呢?!那明明那個胖,那麼丑,明明就像一頭胖豬一樣惹人厭惡……
可如果不是她,那……那這個「寶黛公主」又是誰呢?
宇文清漣慘笑一聲,因內心過激動蕩猩紅的雙眸布滿恨意——她心里不是早已經有了答案了嗎?
那雙眼楮,那雙黑到極致,無論看誰都是像一汪死寂的黑潭般幽深、死氣的眼楮,除了她還有誰?
她回來了,她竟然從地獄中爬回來了!
宇文清漣臉孔由于心髒的痙攣而變得蒼白,臉上的皮膚都收縮了,她的嘴唇閉得緊緊的,抑止住了正要發出來的淒厲叫聲——為什麼?她為什麼要回來!她為什麼就不能乖乖地永眠在地底變成一具被蛆蟲爬滿的骸骨!
關于宇文清漣那像剜掉她一塊肉般惡毒的眼神,虞子嬰似一無所察,她心無旁鶩,似在她眼中宇文清漣就像一條蟲子一棵小草一根頭發,渺小得她根本就看不見。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宇文清漣更為氣結,簡直恨不得上去化身為厲鬼將宇文小胖給撕成一片一片!
「皇,她真的是——」
正當宇文清漣想再次尋求認證的時候,突然,他們站立的地面傳來一陣轟隆隆的震動,呯!一堵堅硬的石牆被撞塌濺起塵飛土揚,虞子嬰下盤穩住身影,斜過眼看去。
只見從一牆亙破洞之中,塵煙中若隱若現滑出一截圓滾鐵桶般物體,等空氣中的灰霧沉澱後,它整長體貌得以全露,竟是一頭巨蟒。
宇文清漣他們離巨蟒不過十米,她仰頭盯著那龐然大物,倒吸一口氣,她眼楮里含有一種被追捕的恐怖神氣,她的嘴唇和面頰慘白而拉長了。
它體鱗光滑縱觀一撇足足有十幾米長,除背面呈淺黃色外,通體如鐵鞭黝黑,基本它一個頭就足足有一個人般大小了。
這哪里還是蟒,分明已化蛟了!
一直保持著緘默是金的虞子嬰這時小臉一亮,似木雕人偶被賦予了靈魂,眼眸似玻璃珠子水波漾了漾,張嘴︰「小黑?」
這一條黑蛟她還記得,當初知道這是惰皇所擁有的時候她還遺憾了很久,沒想到還有重逢的機會。
看到虞子嬰終于開了尊口,且不再是那101號表情,隱隱有了情緒,除了宇文清漣,其余兩人都齊刷刷地看(瞪)向黑蛟。
——想不到這年頭人竟比不是畜生吃香,看到他們整個一敵視階級犯人,卻看到黑蛟面露驚喜,簡直不要太過份了!
猀華滿月復酸嫉地瞪著黑蛟,這貨當初就跟他爭寵,沒想到這麼久了,仙女竟還妥妥地記著它,不就是一條低智的爬行動物嗎?它能有他乖巧懂事,有他聰慧明理,有他體貼溫柔,有他對仙女的忠誠不二至死不渝,有他懂暖床會求饒喜抱大腿嗎?
哼!爺以高智鄙視它。
雖然此時猀華因虞子嬰對他的忽視怨念叢生,但另一方面他卻也是高興的。
因為眼前這個毫無疑問就是他的仙女!能在這種地方與她重逢他無疑是喜不自禁的。
他樂呵得那一雙如刀削的細縫眼眸彎似月芽,灼灼如火地盯著虞子嬰,只可惜他再高興亦不敢在惰皇面前表露出來,只暗中搓著手,將心中的激動與歡喜硬壓抑于平靜下。
黑蛟听不到虞子嬰叫它,它此刻昂起腦袋,咬肌大張嘴里刁著一物,拉近一看,正是剛才被虞子嬰砸暈了的北珞公主。
虞子嬰這才看明白它出來做什麼,當即臉一沉,聲含威勢大聲道︰「還給我!」
別看黑蛟盤起蛇尾那麼大一團,但卻被虞子嬰那飽含警告冷厲的聲音嚇得一顫,這種從靈魂都感到戰悚的感覺很熟悉,它掉轉過頭來,望著虞子嬰的時候,它愣了一下,接著漆黑的蛇瞳因驚懼或敬畏而本能地豎起。
——這個瘋子,她當真以為黑蛟會听她的嗎?宇文清漣稍微緩過神來,便听到虞子嬰那一句話,整個人似驚蟄神經地冷笑一聲。
這條黑蛟她雖然還是今日第一次見,可卻也听猀華提過一次,這牲蓄只听從惰皇一人的命令,即使是平日里喂養它的猀華亦是不敢隨意近它身,因為一旦它發起狂來可是不會顧及誰的,一口便吞噬啪唧一口嚼巴嚼巴地吞了。
惰並沒有出聲,他像蟄伏的夏蟬,空氣中仿佛沉澱著千萬不變的靜謐,他揚起蜷曲的長睫向黑蛟看去。
「過來。」虞子嬰踏前一步,板著木然的小臉,對著黑蛟命令道。
哈∼宇文清漣嗤笑一聲,陰下眼眸,斜睨著虞子嬰,明顯等著看好戲,等著看虞子嬰等一下悲慘的下場。
黑蛟與虞子嬰遠遠對望,它漸漸有些不安地擺動黑鞭的尾巴時不時在地面啪噠啪噠地拍打著,它蛇瞳一緊一縮,仿佛能看到虞子嬰那小小只的身軀頭頂虛化出了一條月復背兩側羽化出雙翼的巨型黃金蚺蟒,正張著恐怖血盆蛇嘴朝它襲來——
黑蛟渾身打了一個冷戰,它不敢再遲疑彎下仰起的蛇身,窣索地朝虞子嬰滑游而去。
「回來。」
白的衣,白的膚,白的唇。
當他不動聲息時就似一抹幽靈般虛無飄渺游離人間,他長長的墨色發絲帶著幾綹緋紅垂蕩在身前,縴細流瀉如墨的長眉直入鬢角將他那雙迷人的眼楮映襯得愈發傳神。
如果不是俊美無儔的輪廓讓他看上去還有點妖精的骨血,或許所有人都快要以為這個空明荒幻而慵懶的男人已經修業到可以隨時羽化成仙的地步了。
因為他的氣息太純淨,太清澈,沒有一絲雜念,也不為任何事情所動。
黑蛟一听到主人薄唇吐出那漫不經心輕柔飄來的兩字,卻猶豫地停滯住。
一個是主人,一個是從心底產生恐怖的人,過去還是回來,它腫麼破?
「那個女人是我的。」虞子嬰看出黑蛟這個慫貨,便直接匪氣十足地朝惰皇宣示主權。
「我特地跑來一趟朝淵國便是為了這殷聖的人,你不會讓我白跑一趟吧?」他懶懶地看著虞子嬰,幽幽一笑,竟有一種傾國傾城的魅惑。
可惜這一招對虞子嬰沒用,她瞪著一雙幽幽大眼楮,語氣加重再重申一次道︰「她是我的!」
她耗了這麼長的時間才抓到一只殷聖崽子,豈會這麼輕易就將人拱手相讓,如果他敢虎口奪食便唯有一戰!
「還來!」哼哼。
惰看著她,頓了頓,懶意入眉勾起絲絲低靡銷魂,他說話仿佛總要慢三拍般,懶洋洋地延綿拖曳︰「若你也想要的話,何不與我一道走,虞子嬰……你可知,我足足等了你三年?」
虞子嬰 巴 巴眼楮看著他,並沒有給予他任何特殊表情的回應。
要說對惰的話感觸最大的卻是宇文清漣跟猀華。
宇文清漣看惰皇對虞子嬰如此優待重注,心似海濤拍浪般一陣一陣地嫉恨怨懟快將她整個人都淹沒了,充滿了不甘與難受。
猀華表情一緊,一時也辨不清惰皇對虞子嬰究竟是怎麼樣一個態度,但不可否認惰皇對虞子嬰的容忍與耐心令他十分吃驚……擔憂。
事出有異必有妖。
惰皇似不需要虞子嬰的回答,嘴角緩緩勾起一個不太明顯的笑容,睫羽似染雪般流瑩細碎光影,語調岑懶入骨,染上一種不可思議的蠱惑︰「虞子嬰,雖不知你何以暫時逃月兌了天罰,但你終會耗盡的,到時候你機緣太差,將會蹉跎狼狽一生,最後死于非命,可你若與我一道,我們卻可以聯手掠各種天機,擁有我,你可以機緣逆天,輕松可以獲得讓你一路青雲直上的驚人氣運,只要你來我身邊,我可以給你任何你想要的……」
什麼玩意兒!他真當她是三歲孩童一樣容易上當嗎?虞子嬰鄙視不屑地瞪了他一眼。
他應該是從宇文家那里得到宇文子嬰的生辰八字吧,可惜她此刻是宇文子嬰加虞子嬰壞命X2,所以他估算錯誤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她的命比他想像之中更寡毒難改,即使是他想將她藏于羽翼之下,那就等于壞命X3,最終亦只是一同毀滅的結果罷了。
看來是不能善了了!敢搶她的東西!佔有欲極強的虞子嬰,感覺自己森森地被挑釁了!
她知道她此刻的狀態是絕對打不贏惰皇的,可如果不打贏他,別說殷聖的奸細保不住,連她都會被惰皇一並打包帶走的,這一點從惰皇出現那一刻她就有了預感。
既然協商與談判都失敗了,也就只剩一途可選了——戰!
「我不會跟你走的……」
她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兩只眼楮的睫毛密匝而厚實,只是稍微內收顯得有些冷情,瞳仁如漆一般黑,若你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那瞳仁內充滿了神秘森羅。
那此刻神秘森羅從瞳仁心爆炸開來,瞬間便轉換成黃金瞳仁,眨眼的瞬間,那里面猶有孔雀開屏般絢爛,當一絲絲妖異冰冷的色彩匯聚,竟襯得更加華麗璀璨幾分,仿佛內陷三千世界。
「而……你們都得留下來!」
她身上的氣息驟然變化,一身散發著黑色氣息似披一件猙獰獠牙外突的鎧甲,沿著她蒼白的肌膚蔓延,那爬滿的妖灩森幽紋路將她的軀體緊緊纏裹住。
就像某種禁忌的封印被解開了,她身上所有曾經有過的壓制與束縛都破碎了,此刻她只剩下負面的黑暗、陰冷,充滿著惡意與歹毒像黑色潮水朝惰皇他們咆哮席卷而去。
「你的眼楮——」惰怔愣地盯著虞子嬰那一雙美得令人心悸顫粟的黃金瞳,愕然失語。
其它兩人亦張著嘴,愣著兩只眼發痴地看著虞子嬰。
——又不是妖孽,人的眼楮怎麼會突然變色?!
虞子嬰自然是不會跟他們廢話解釋什麼多余的事情,她目光是一把鋼椎,寒光刺人心脾,對待這群搶她「獵物」的強盜,只有以牙還牙,以暴制暴!
她驟然拔地而起,于空中冷喝一聲︰「小黑,那兩個人交給你!」
什麼?!宇文清漣跟猀華都反應不及,等黑蛟拋下口中的北珞公主,蛇身扭轉嘶∼地張嘴朝著他們兩人噴了一口黑色瘴氣,猩氣人,狂風凜冽,直燻得兩人頭暈眼花時,才明白過來這黑蛟已經投判了!
此刻虞子嬰的命令也絕對是比惰更有效的,因為她發動了黃金瞳血脈驅使蛇類的異能,這等同于一國王向底下的士兵下命令一樣,有著令其絕對服從的力度。
至于為什麼沒讓它直接去攻擊惰皇呢,一來惰皇的武功深不可測,即使是黑蛟上也佔不了多少便宜,再者惰皇畢竟是黑蛟的主人,讓黑蛟攻擊惰它必定會念舊情猶豫不決,既然如此,還不如一開始就讓它去拖著猀華兩人,惰皇就交給她來對付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