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州城,天色才擦黑,城內便已是家家閉戶。
城樓上,千軍把守,弓弩手齊備,埋伏妥當。
城內,兩萬大軍分別埋伏在小巷,只等令下便可沖鋒陷陣。
整個渝州城都戒備森嚴,城主府更甚。整個城主府皆是三步一哨,士卒無不武裝到牙齒,一刻鐘一換崗,口令一變再變,循不出半點規律,亦沒有早先記好,都是只由一人從暗處來道換。
這是明處的人。
暗處的人則是隱匿在城主府隱秘的地點,弓箭、暗器齊備,一雙雙眼楮里皆是閃爍著凶戾的光芒,就像是叢林里欲潛伏等待食物的凶獸!
明暗勢力相加,全府高度戒備,城主府固若金湯。
府邸主廳內,相貌粗狂的男子執酒盞大飲一口,怒將酒盞擲于地︰「本城主倒要看看那賊人有何本事,能破得了我這城主府的萬人護衛!」
「哼,你作惡多端,今晚活該得到報應!」被縛在銅柱上身形削瘦的人啐一聲。
「劉亞,你還當你是手握重兵的副元帥嗎?」擲酒盞的男子霍然站起身來,疾走幾步至劉亞身邊,兩指捏起他的下巴迫使他抬眼看自己,一雙三角眼里閃爍著宛若淬了毒的光芒。
「洪五,叛國者,不會有好下場的!」劉亞絲毫不懼,凜冽目光直迎向他的。
「叛國?」洪五嗤笑一聲︰「妖後禍亂超綱,昏君不理朝政,這國,遲早要毀在他們手里!此時我佔成為府,蓄養士卒,是為于亂世中保護城民!」
「端得是顛倒黑白!」劉亞怒斥。
「劉亞,我敬你之能,留你性命。你莫要以為我真不敢殺你!」任誰被一二再,再而三的拒絕,那也是會生出火氣來的。洪五的忍耐已經將至極限。
「殺人不過頭點地!」劉亞大無畏地一揚脖子,眼楮閉上︰「君子何惜一死!」
「你……」洪五恨極拔出長劍欲刺,卻怎麼都刺不進去。
不是他舍不得殺,是怕殺了此人忠心此人他的那一干士卒反水!
這麼長的時間內,若不是畏怯這些,他何至于留他性命?
「哼!」
反手,他一劍刺穿劉亞的手臂,森然警告道︰「劉亞,莫要耍旁的心思!賊人就擒之日,便是你喪命之時!」
他決心,再不留他!
劉亞慨然一笑︰「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若有那是,我寧咬舌自盡!」
「好一個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洪五恨極連刺他臂膀三劍,任他血液肆流,回位就座。
廳堂內,頓時只聞血液滴答聲。
……
深夜,丑時。
風聲烈,鵝毛大雪紛紛揚揚落下,不多時城內外皆覆上一層白霜。
埋伏于城樓的士卒忍不住縮了縮脖子,暗啐一聲︰「鬼天氣。」
弓弩手久拉弓弦的手微微發麻,忍不住悄悄松開,放至嘴邊悄呵一口氣,再繼續扣在弓弦上,卻沒有入先前一般用力,只作虛狀。
他們如此,城內的許多士卒更是如此。
一個個的,早不復先前那警醒,即使站姿依然筆直,卻悄悄地把武器往身後藏了藏,悄悄摩挲著,試圖讓自己暖和些。
而埋伏在巷子里的士卒們,大膽些的已經半弓起腰身,解下暗藏的酒囊偷喝幾口,讓自己身體暖和些;膽小些的依然是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鉤子哥,偷襲的賊人真的會來嗎?」丑時三刻,終于有士兵畏寒,悄悄地問身邊的同伴。
「城主一時不讓撤,我們便要守這里一時。」名喚鉤子的男子從懷里模出一個大饅頭來︰「虎子,你年紀小不禁餓,先吃點墊墊肚子。」
「我不餓,鉤子哥你自個兒吃吧。」名喚虎子的少年拒絕道,可下一刻咕咕作響的肚子卻出賣了他的言不由衷,頓時那一張臉就紅了。
鉤子哈哈一笑,將大饅頭一分二︰「來,吃。」
虎子靦腆地接過,才放到嘴邊,忽地就听到有人大聲喊︰「不……」
這一聲還未喊完,地面便是一陣劇震,鉤子一躍而起,將手上的半個饅頭往虎子手上一塞︰「我去看看。」
虎子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鉤子便已經跑出去老遠。
地面的震蕩在加劇,期間還伴隨著屋、牆倒塌,一時間都道是地震來臨,一個個的士卒皆是拼了命地往外跑。就怕跑得慢了,下一刻被掩埋的會是自己。
「賊人來襲,全體戒備!」
城樓上,此次被委以守城大任的董正卡高聲喊道。
士卒們聞言戒備,可隨即感覺到身下的瓦磚一陣動蕩。
「是地震了、震了!」
不知是誰,高喊一聲!
「牆塌了!」
「這邊塌了!」
「我這邊也塌了!」
「地震來了,跑啊!」
不到半刻鐘的時間,城牆塌陷,亂瓦四飛,肢體完好的士卒們無不四下逃竄。
董正卡慌忙的大喊︰「不許跑,都站住!」
大地震來襲,誰還能管他說什麼?
一個個的士卒猶如出籠的獸,慌不擇路地往無震的地方跑。
只有董正卡還在那徒勞的喊,卻無人肯听。
「吵!」
一支響箭自遠處來,貫穿他的咽喉!
董正卡雙目圓睜,猛地栽倒在地。
「兒郎們,沖!」
黑暗中,有人一聲厲喝!
爾後,寂然無聲。
城內,建築坍塌的速度詭異般停了下來。
也在這時候,一股股異樣的甜香隨風飄散。
「不好!」
士卒們一開始還不覺得有異,但是在發現頭暈腦脹撲到再地的時候,皆知道了這不對勁。
可,太遲了。
接二連三的,士卒們僕倒在地,少有人能站起來。
一條條的長巷不斷重復這樣的場景,即使有士卒僥幸未在這香味中敗下陣來,卻在起身尋找時尋不出半點蹤跡。
有鬼?
是深夜,又是這般場景,很難不讓人往歪處響。
……
鬼神之說,很快便傳到了城主府,一樣傳到城主洪五耳朵里的還有此刻的戰局。
「好生卑鄙!」
洪五氣得砸碎了桌子,就在他話音落下之時,城主府忽有爆炸聲起,他急跑出去看就見有火龍從廚房沖天而起,巨大的濃煙隨風在天地擴散。
「濃煙有毒!」
他見多識廣,大喝一聲。
有動作快的士卒,迅速捂住口鼻。
慢些的,皆暈了過去。
洪五肝膽俱裂,急捂住口鼻沖出去,可就在這時候大地傳來震蕩聲。
然後便是屋宇傾塌、樹木俱倒、以及烈火狂肆的蔓延。
「爾等賊人,有膽正面相戰!」
眼看著城主府跟豆腐渣一樣的塌陷,洪五氣得一雙眼珠子里都快能滴下血來。
卻,回應他的只有一聲聲慌亂的‘走水了!’
以及,屋宇傾塌聲。
這聲音一直持續了大半個夜,黎明時分一切結束。
除去暈倒的士卒,洪五的心月復及一干家眷皆是被捆在清理出的空地。
數千個整裝的士卒持兵器將其圍住,面色肅穆。
傷口已經包扎,卻還是有些虛弱的劉亞由人攙扶著出來︰「將受傷昏迷的人集中到一處,灌下藥湯。」
不遠處,已經有士卒架起大鍋,身邊擺好了草藥。
「喏。」士卒領令離開。
洪五破口大罵︰「劉亞你個叛徒,竟聯絡賊人加害于我!」
「人在做,天在看,你的報應來了。」說完這些,劉亞虛弱地咳嗽兩聲,對身邊的士卒吩咐道︰「你且聯系鉤子,看人到了沒有。」
「喏。」那士卒應一聲,轉身離開。
不多時,那士卒便回來,同他一起回來的還有鉤子。
「副元帥,到了!」
只來得及行一禮,鉤子便激動的稟告道。
劉亞聞言大喜︰「人呢?」
鉤子興奮地往後一指,劉亞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黑色駿馬快如閃電自遠處來,未有聲響,只有黑影如梭,宛若黑雲壓頂,甲光摧城!
劉亞激動地涕淚橫流,伏地下拜︰「末將劉亞,恭迎皇後娘娘!」
「恭迎皇後娘娘!」
激動人心的吶喊聲里,一匹黑色駿馬從駿馬群中閃出,待到劉亞面前方才停下,黑衣烏發的女子從馬背一躍而下,絕美的五官宛若神女,冰冷的目光卻讓周邊的溫度都降至最低點!
不一會,黑衣騎士們紛紛駕到,默契地在她身後排開,氣勢更駭人!
這便是他們的皇後娘娘?
眾人驚此變,無不驚愕,目瞪口呆。
他們只知道今夜要隨副元帥反水,卻都沒有想到領人攻城的人會是皇後啊!
當今天下,誰人不道皇後是妖後,一代禍水。
可他們,他們看到了什麼?
被道是一無是處、連馬都騎不穩的女子,竟然沖破重兵把守的城,以卓絕的騎術領騎兵宛若神人天降城主府!
他們呆了、傻了、懷疑這是夢。
莫說不知情的他們,就連劉亞也傻了。
僅僅是氣質的變化,一個人就可以變成另外一個人嗎?
在他原先的認知里︰是他人代皇後執筆,定此計謀。
可此刻,他整個腦子都亂了。
眼前這個氣勢駭人的女子,真是他認知里一無是處的皇後嗎?
西門漣冷冽的眸子一掃過眾士卒的臉,喝道︰「眾將平身!」
這聲音宛若驚雷于每個人的心頭炸響,眾士卒皆謝恩平身。
余音回環的聲音里,西門漣行至劉亞身側︰「副元帥,且隨本宮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