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暗處的寧木森看著披上黑狐氅衣的年復迅速離去的背影,他連騾車也不及讓人備,就這樣急匆匆地離去。
天空飄著細雪落在臉上,感到一陣冰涼,一如他現在的心,冰得沒有半點溫度。
從來沒想過會輸得如此難堪,半點還擊之力也沒有,他緩步走到台階上,一直看著那黑影漸漸消失,乃至不見。听聞年復去男寵的閣樓那兒,他還懷抱著一線希望,就算是那些可惡的狐媚子也行,就是不能是盛寧郡主。
這樣他至少還有一點點希望能得回他的心,還沒來得及放心,就接到了離開男寵閣樓的消息,匆匆趕來,卻再也阻止不了他。
年復啊年復,你怎麼可以如此待我?將我的真心踩在腳底下,他的心如此刻刮過的風雪一般叫囂著,二十多年的不甘在這一刻堆積成巔峰,他的拳頭緊緊地握著,抿緊薄薄的嘴唇,恨意席卷內心。
深夜的永定侯府到處都是一片寧靜,有巡視的侍衛看到有人影經過本要攔下之時,卻看到是當家侯爺年復,紛紛彎腰行禮退到一邊讓這一臉嚴肅的侯爺經過。
這大半夜的,年復不睡,不知道又要發生什麼事?在年復走過後,繼續巡邏的侍衛低聲議論著什麼。
天空飄起細雪,他不是不知道這時點過去不太合宜,但身體的火熱卻是抵擋不住。
榮華院距離他的院子頗遠,這是他當年親自劃下的距離,卻在今天讓他煩躁不已,這一段路卻是走了極長時間才到達。沒有支使小廝,他用手重重地敲打著在黑夜里看不出顏色的院門。
一般這時候已經落鎖了,守門的婆子剛要入睡就听到重重的敲門聲,不禁咕噥一聲,是哪個遭瘟的半夜不睡來敲門?
「來啦,來啦,誰啊?催魂啊——」婆子張嘴就沒好話,掏出腰間的鎖匙迅速打開院門,嘴里還抱怨著,「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嗎?大過年的,也不讓人安歇,你有何事……」
話還沒說完,心口就被人踢了一腳,隨後那人看也沒看她就迅速地往院子里而去。
「哎喲,你怎麼硬闖啊?」她怒氣沖沖地說了一句,隨後看到那小廝裝扮的人,眼楮都張大了,這不是侯爺院子里的人?
這麼說,剛才的黑影是侯爺了?
婆子立即就閉上嘴巴,不敢再抱怨,只是心下詫異不已,這大過年的,果然怪事一籮筐,侯爺居然會破天荒地在十多年後踏進榮華院。
年復上回到榮華院的記憶確是十多年前了,不代表他找不到她居住的正院,奢華的榮華院在格局上與他住的院子是一樣的,只是多了一個荷花池。
這匆匆而來的人驚醒了不少侍女,值夜的侍女更是睜大眼楮,一時間不知道是攔下為好,還是進去稟報,郡主已經歇下了,可侯爺到來不稟報也不行,正左右為難的時候,年復已經掀簾子進屋。
她們這才驚醒過來,急忙跟進去,「侯爺,待奴婢稟報郡主……」
年復卻是給身後的小廝一個眼神,那些個讓人耳朵和繭的侍女頓時就被攔下。再掀了厚重的簾子,屋子里一股暗香傳進來,這是她身上的味道,他認得出來,看來她今夜是宿在正屋里面,心中一陣興奮,腳下的步子加快起來。
值夜的一等丫鬟披衣出來,待看到是從不來此的年復後,不禁怔在當下。
年復不理她們,推開臥室的門徑自進去。
「侯爺?」回過神來的一等丫鬟忙想跟進去,哪知那道門在她們鼻子面前關了起來,若是遲一點,只怕要撞到鼻子上。
正房這邊的騷動,引得不少姨娘們都起身過來探看,畢竟侯爺破天荒的到來,這實在是驚悚至極的消息。她們雖然都是盛寧郡主的玩物,但有一部分人卻是曲意逢迎的,並不是真喜歡與盛寧郡主磨鏡,哪會不在意年復這名義上的丈夫到來呢?
心思深沉者想要闖進去引起年復的留意,她們也知道年復與盛寧郡主在幾天前曾同房,這是不是代表著年復已經恢復正常,不再好男色,喜歡女紅妝呢?
「一個兩個的都在此做甚?還不趕緊回去歇息?」被侍女簇擁而來的年初晴板著小臉,一頭秀發披在腦後,身上的白狐氅衣包得厚實只露出一張小臉來。
「姑娘?」一眾姨娘都站定,趕緊喚了一聲,這可是盛寧郡主的心肝寶貝,從來不許人怠慢。
「還要我說第二遍嗎?」年初晴再度冷冷地問一句。
這會兒她們也不得不識趣地離開,年初晴她們可惹不起,只好遺憾地一步三回頭地離開回去睡覺。
年初晴看到這群不省事的人離開,再看向里屋的時候,小臉笑了出來,看來老爹是開竅了,她看向周圍的侍女,「除了原有的大丫鬟之外,不用太多人留在這兒侯著,都回去睡覺。」
她要把一干閑雜人等都弄走,免得壞了她爹娘的好事。
正睡得香濃的盛寧郡主不知道自己成了別人案板上的肉,睡相不好的她翻了個身,露出滑女敕的大腿,殊不和站在床前的人正眼露狼光。
扯開紗帳的年復看到她這副樣了,本就叫囂得厲害的更是難以控制,喉結滾動了一下,他毫不猶豫地一把扯開自己身上多余的衣物,然後赤著上身壓到她的身上,吻上她的脖子……
盛寧郡主全身似乎都在發熱,扯了扯身上的睡衣,卻是什麼也沒扯著,而她又感到泰山壓頂的重量,呼息略有些不暢,身上似乎有人在撫摩,甚至有一股**在蘇醒,心下大驚,很快就自睡眠中醒過來。
「誰?」她喝問一聲。
「是我。」年復低下吻她耳垂的動作,立即回道,手上的動作卻是不停。
「年復?」盛寧郡主一下子就認出他的聲音來,此時感覺到他的手正在模著不該模的地方,扭了扭身子,頓時耳邊響起他粗重的呼息聲,這極不尋常,他現在的舉動是她理解不了的,略提高嗓門,「你在干嘛?」
「我在干嘛,你會不知道?」年復重重地吻著她的脖子鎖骨位置上,然後動作的尺度更大。
盛寧郡主推拒著他,惱怒道︰「你瘋了?你干嘛要爬到我床上來?還是半夜三更的,傳出去很好听嗎?」
听到她的話,他頓時不滿,「有什麼難听的?你是我的妻,我是你的夫,我們真要燕好也是天經地義,天皇老子也挑不出毛病來。」
盛寧郡主正要反駁他的理論,當年兩人的約定,他是不是打算不再遵守?兩手推著他的胸膛,極力阻止他的侵犯,「年復,你忘了你答應過我什麼?現在你是不是打算食言而肥……」
年復一把攬住她的美背將她抱起來,就著並不真切的光線,似乎看到她晶亮的眸子,笑得萬分欠揍,「對,我就是不打算再遵守了,盛寧,你要習慣才好。」
「你!」盛寧郡主沒想到一向嚴肅的年復也會有這麼無賴的一面,俏臉都氣紅了,「年復,你無恥……唔……」
她的嘴被年復堵住,推拒的雙手被他單手鎖住在身後,這樣她被迫挺身面對他,越是阻止他的舌頭進來,就越是淪陷得更快。
體內的熱度不降反升,盛寧郡主一臉羞紅,女人到了她這個年紀,對那方面是需求是越來越強烈,只是與自己寵愛的女人磨鏡,也沒能讓她得到滿足,每每過後就是一片空虛,近來,她越來越不愛那樣的游戲。
興許就是這樣才會渴望年復的身體,她的掙扎變得越來越小,那場場春夢以及那在清晨的歡好讓她女性的本能在蘇醒,她的手仍被他反剪,只是從她的嘴里冒出的卻是一聲撩人至極的哼吟,「嗯……」
年復听到她的聲音,一貫嚴肅的臉上不由得笑出聲來,原來她也不是全然排斥他,沿著她的鎖骨,他一路向下……
最後的褻褲也被甩到床下,大床搖曳起來。
屋子里響起令人臉紅心跳的聲音,屋外值夜的侍女也都羞紅了臉。
盛寧郡主不知道在欲海里沉浮多久,哪怕她已累及承受不住更多,「不要了……年復……拿開……」
年復卻是依然故我,今晚寧木森下在他體內的藥性與他真實的需求融為一體,他沒法放開她,她柔軟的身子深深地吸引著他,在二十多年後,他才知道他錯過了什麼?
明明就已經生了兩個孩子,她卻是一如少女沒有半分改變,在這一刻,他甚至願意死在她的身上。
一響貪歡的結果,是兩人都累極在天亮後醒不過來,仍然相擁臥被而眠。
一大早有事要來找婆母的喬蓁被告知婆母仍在睡,不由得睜大眼楮,這可是破天荒的事情,過大年的要忙的事情還很多,婆母昨兒還叮囑她今天要早點起來。
正在發怔的時候,年初晴這小姑就踱了進來,一把拉住她的手,與她到外廳說話,兩眼努了努正房,悄聲道︰「我爹昨兒半夜三更過來了。」
只一句話,喬蓁就會明白了,感情是夫妻二人昨晚打破藩籬,過于激烈,所以起不來,怪不得小姑今天早上看起來心情格外好。
年徹也得了消息找過來,這事情正多,他老爹發什麼神經,半夜來找他老娘,掀簾子進來,看到妻子與妹妹正咬耳朵說得歡。「父親是不是在這兒……」
「噓!」喬蓁與年初晴都看向他,阻止他大聲說話。
「這是在干什麼呢?神神秘秘的,」年徹皺了皺眉頭,「府里還有太叔公等人要招呼……」
喬蓁急忙上前將丈夫拉到外面的回廊上,這才聲音大了一點,「你怎麼這麼不通氣?莫撓了公爹與婆母的好事,」一把拉住他的手就往榮華院外而去,「走,我們兩個這就去處理事情……」
年徹停下步子,捏了捏妻子的手掌心,不可思議地指了指正屋,「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太陽打西邊升起了?
「就是你想的那樣。」喬蓁笑了笑,「這可是好事,求之不得呢。」
年徹卻是搖了搖頭,不用妻子拉他走,他主動帶妻子離開,「這真是鐵樹開花了。」
喬蓁輕捶他一記,「淨瞎說,婆母年紀大了,若能與公爹和睦有什麼不好?就你意見多多,虧婆母十月懷胎把你生下來……」
「好好好,都是我的錯。」年徹忙討饒,反手攬住她的腰,別人家是婆媳相斗得歡,他家是婆媳一條心,同樣也不是能讓人省心的。
喬蓁瞥了他一眼算饒過,正要上騾車的時候,看到那躲在榮華院外大樹後的青色身影,扯了扯丈夫的袖子,「那人是不是寧木森?」
年徹打眼看去,正好與寧木森看過來的目光相對,眼里頓時有厭惡之意,「沒錯,就是他。」
喬蓁看到寧木森識趣地轉身離去,那道秀麗的背影在雪地上看來十分的落寞,此人會不會因愛生恨?女人敏感的第六感瞬間襲來,看來她要遣人將這只惹人憎的兔兒爺看好才行。
「暫時不要管他,等忙了過年的事情再來收拾他。」年徹冷聲道,盛寧郡主到底仍是他的親娘,既然她打算與親爹和好,他哪有不幫她的道理?
喬蓁點點頭,然後上了騾車,準備與一眾三姑六婆打交道。
直到晌午時分,盛寧郡主才幽幽轉醒,雙眼對上男人的眼楮,所有記憶頓時回籠,美艷的臉色頓時一沉。「你怎麼還沒走?」
「你要我走到哪兒去?」年復早就醒來一段時間了,一直都在看著她的睡顏,他的手甚至在她的臉上輕輕撫模,略有幾分留戀,只是思及她的身體承受不住,所以他沒再度需求起來。
盛寧郡主推開他,起身坐起來,感覺一陣不適,不用多想,她也知道是因為尋歡過度的原因所致,抓過衣物穿起來,意圖將一旁的男人忽略掉,「昨晚只是一場錯誤,我們都忘了吧……」
她的手臂突然被年復一把抓住,逼著她回頭看他,嘴角冷冷一笑,「夫人,只怕不能讓你如願,只要你還是我年復的妻,你就得在這床上滿足我。」
「你怎麼這麼不講理?」盛寧郡主扭著自己的手臂,試圖掙開他的抓握。「侯爺,我們不是孩子了,這樣玩我有意思嗎?還是說你當我是那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她的眼楮微微一眯,態度更不見得友善。
年復定定地看了她半晌,對于她這態度,很是不悅,「我從來沒有這麼看過你,以前沒有,以後也沒有。」松開她的手臂,他也不在乎在她面前赤著身子,一把扭過她的臉看向自己,「盛寧,這床我要睡時的時候沒你拒絕的余地。」
盛寧郡主咬牙看他,「年復,你不要欺人太甚……」
年復笑出聲來,「我欺你什麼?我與我的妻子睡覺礙著誰了?」
「你的床上可以出現很多人,那個人不一定必須是我?」盛寧郡主立即反駁。
年復松開她的下巴,自在地套上褻褲,「只可惜,現在我只想上你的床。」
他與她一向都是自私自利的人,所以在決定事情時,一向更注重自己的需求,此時的兩人在這問題上很明顯是達不成一致的意見。
盛寧郡主看他套上外衣,急忙下床再與他理論,哪知腳一踫到地面,頓時就虛軟得站不住要跌倒。
年復的眼角一直留意她,看到她腳軟,忙一個旋身抱住她的身子,然後將她打橫抱著坐到床沿,大掌揉按在她的腰上給她消除疲勞,以前她也是玩得很凶的主兒,怎麼這身體卻是這麼易累?
只是想到她的風情便宜了別的女人,他的眼眸就是一黯,表情更見寒冷。
盛寧郡主在他的按摩下,頓時疲累消了不少,抬眼看向男人,眼神頗為復雜。
「為什麼這麼看著我?」
「我再找你是假扮的年復的證據。」
「找著沒有?」
她不言,陌生的丈夫,陌生的男女**,這一切通通不是她熟悉的,半晌,她拉了他的衣袖,看向他,「侯爺,你到底意欲為何?」看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胸口上,她不禁暗罵一聲,敢情他以前愛美男都是裝出來似的,若不是知道他以前的事跡,她只怕還真信以為真。
「盛寧,你不覺得我們都繞彎路了嗎?」他嘆了口氣道,扶她坐起來,看著她的表情漸露迷惘,「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我們還有將來。」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我們還有將來,這麼一句話困擾了她一整天,年復是真心想要與她重修舊好?她想不通。
她來晚了,沒有任何一個人敢開她的玩笑,一眾三姑六婆其實早就知道了年復昨晚半夜去找她的事情,但人人看到她還是得陪笑臉。
她點了點頭,看了眼處事周到的兒媳,沒有什麼談話欲,只在想著她的心事。
喬蓁也沒有鬧她,獨個兒把事情都處理得妥當,她這婆母其實真是個隨性子行事的人,高興則高興,不悅則不悅,這樣的性子也好,總比那假得要死的笑容來得讓人喜歡。
一如現在的二嬸母與四嬸母,兩人都掛著無可挑剔的笑容與人說著話,但就是讓人覺得假。
年復過去給父親請安,年老侯爺看了大兒子一眼,然後示意他坐在自己身邊,「這回不再是玩鬧了吧?」
年復給父親倒了碗茶,「兒從來不玩鬧。」
年老侯爺瞪了他一眼,還說沒玩鬧?這一玩都玩了二十來年,現在好不容易才像個樣子,「你都是快抱孫子的人了,少年夫妻老來伴,等你到了我這年紀就會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
年復沒有答話,而是看著年徹與周圍人說話的從容,他這兒子似乎都得了他與妻子的優點,性子也像極了他們的涼薄,這麼久以來,他才認真打量過兒子。「爹,你就別操心那麼多,兒孫自有兒孫福。」
年老侯爺瞪他一眼,「我能不操心嗎?你給我透個底,你院子里的枝枝葉葉,你打算什麼時候動手剪?既然打算與兒媳婦好好過下去,這些人就一個也不要留。」
年復愣了愣,寧木森的臉浮現在腦海里面,立即趕他離去,他一時三刻實在做不出這樣涼薄的事情來,好歹他們在一起也有二十多年了,此時他只能答道︰「兒自有打算,爹還是頤養天年吧。」
「兔崽子。」年老侯爺罵了一句,既然兒子心中有數,他也就不再催迫他,凡事總得要時間,不是嗎?
當夜,盛寧郡主回到臥室正摘下頭上的珠釵,身子突然就被人抱住,她從鏡中看到年復低頭吻上她的脖子,周圍的侍女目不斜視地全都默然退下,不禁有幾分惱怒道︰「侯爺,這里是我的榮華院。」
「我知道啊。」年復含糊不清地回了一句,手往下伸,一把將她抱起來邊吻邊往床上而去。
「我的意思是,你該回去了。」她抓著他的衣領重重地道。
年復低笑一聲,「我該回哪兒去?盛寧,既然你還沒有認清事實,我不介意再重申一遍。」將她扔到柔軟的床上,他一把扯下自己的外衣,在她還沒有回過神來的時候,就撲了上去。
盛寧郡主哪里能抵抗得了他的侵襲?三下五除二,她就軟成一攤泥任他施為。
冷冰冰的器械確實不及他的火熱,她頗為惱恨自己這身子,一再禁不起他的挑逗,既然如此,那就不如享受吧。
她的雙手攀上他的脖子,回應了他的熱切需求。
夜,越來越深。
寧木森站在窗前一晚,也沒有看到以前熟悉的身影,不用人稟報,他也知道,年復不在院子里面,今天一天,他都沒有回來過,只是吩咐下人將他的衣物都收拾好送進了榮華院。
終究停留在原地的只有他,寂寞的蕭聲在這院子的上空響徹了一晚上,擾得院子里睡不著的小廝惱恨不已。
年家越來越一團和氣,人們對于年復與盛寧郡主的火速發展吃驚不已,前來拜年的順王爺卻是與年老侯爺痛快地在棋盤上殺了一場,對于他們兩個老家伙來說,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消息了。
章家的年過得也算是不錯,娶了新媳婦,章京攜著喬茵與母親回到本家。因為兒子是本族中官位最大的,兼之又娶了個官家女當媳婦,章榮氏很是大大地出了一回風頭,人人都夸她好福氣,有這麼一個漂亮又知書識禮的兒媳婦。
這讓章榮氏想要抱怨兒媳婦兩句的話,頓時就吞進肚子里,只能笑呵呵地應了一句,「那是。」
喬茵看了一眼表情有點僵的婆母,頓時就嘴角微微冷笑,現在她也算是治得住她,就也不怕她給她添亂子。
在族中住到年初五,喬茵才隨丈夫回到衛京城的家中,章榮氏卻是要留在族中過些日子再回來。
年初六她回了娘家一趟,得知自家兄長喬綜因有年徹照拂的緣故,過了十五就要動身到京郊當一個小小的七品縣官,官職是不大,兄長也是極滿意了,倒是大嫂頗有微詞。
喬武氏不太想到那等窮地方,一直在喬茵的面前抱怨,「既然有心要幫,為何不在京中幫謀一份差事?依我看這不過是打發我們這些叫花子罷了。」
二夫人喬朱氏也臉色緊繃,明顯也不滿意這安排。
喬茵給佷女珍姐兒與出生沒多久的佷子派了壓歲錢,這才看向母親與三嫂,「人家幫了你們,你們還嫌三嫌四的,人家不幫,你們又說鐵石心腸,連自家親戚也不幫,依我看,你們就是不值得幫,一天到晚都在抱怨這抱怨那的,我瞅著都煩。」
「姑女乃女乃,你怎麼能這麼說呢?」喬武氏當即反駁。
「我為什麼不能說?」喬茵冷笑一聲,「你這麼有本事,為何不回嫁家讓你爹幫個忙?他當的官也不小,有心幫還怕幫不上?」
喬武氏立即咬著下唇生氣,這個姑女乃女乃永遠都不討喜,她是庶出,他爹能高看她嗎?
二夫人喬朱氏瞪了眼兒媳婦,庶出果然就是沒用,當初還真娶錯了,「正過年呢,你給臉色誰看?我家茵姐兒回來不是看你甩臉子的?」當場倒戈。
喬武氏就知道在人家母女面前,她就是個外人。
喬茵淡定地喝了口茶水,「那也好辦,你是正妻,自然要孝敬公婆,這隨我哥赴任的事情不是還有通房嗎?娘你瞅瞅哪個當得了事,過了元宵就給她開臉,讓我哥帶到任上去。」
二夫人喬朱氏一听女兒這主意,正中下懷,忙說︰「我怎麼沒想到呢?回頭我就安排。」得意地看了眼臉色變灰的兒媳,「這回好了,你也別抱怨了,這苦差事輪不上你。」
喬武氏頓時臉色下搭,死命地卷著帕子,這姑女乃女乃一回來就是觸她的楣頭。
喬茵才不管她,依她哥的水平,一上來就有空缺任個縣官,也還是虧得年徹看在喬蓁的面子上動了心思的,這官職永遠是僧多粥少,有多少人花了銀子還沒排上號呢。
她從後院轉出來,到前面席上去看丈夫有沒有與自家兄長喝醉酒。
喬蓁此時也在三房與喬維說話,只是寶妹一臉沮喪地來與她認罪,細問之下,這才知道自己寫給她的手札不見了。
「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回頭我得閑了再弄一本給你。」喬蓁安慰地模了模寶妹的頭頂。
寶妹這才笑逐顏開,後來得了喬蓁給的壓歲錢,小姑娘這才完全放下心事。
喬維笑道︰「我就說姐姐是不會生你氣的,虧你還為此茶飯不思,趕緊去吃碗飽飯吧。」
寶妹被喬維這樣一說,頓時臉色羞紅,給喬蓁行了一禮後就退下去準備吃點東西。
「是什麼時候不見的?」喬蓁這才看向喬維,問了出來。
喬維道︰「有段日子了,寶妹對你給的手札很是珍惜,看了一頁,就要學個明白,所以這手札一向都是她自個兒保管。至于何時被人拿去,還真的不清楚時間。」意識到喬蓁問得有幾分嚴肅,這才放在心上,「姐,可是有什麼不對?」
「也沒有什麼。」喬蓁一時間也理不清頭緒,這手札對一般人來說沒有什麼用,但她卻能感到似乎有不妥的地方。自從知道自己斫的琴是能承載念力的後,她就很少動手斫琴了,嫁給年徹之後,更是沒在他面前露過這一手,就是為了減少關于自己的關注度,背著聖琴之主的名聲就已經夠人愁的了。
她只想好好地與丈夫過日子,然後再生幾個孩子,其他的都是可以犧牲的,為此,她連最愛的斫琴也舍去了。
「姐,你不要擔心,我再找找看能不能找回來?」喬維與喬蓁生活了這麼久,豈會不知道她此刻心有點亂。
喬蓁按住他的手,「維哥兒,這事就到此為止,別刻意去找,回頭我再給寶妹的手札,你一定要保管好,明白了嗎?」
喬維點點頭。
此時此刻,衛京城郊外的低矮平房內,連永一直縮在這兒,哪怕全城搜捕,他仍躲得好好的。
長相一向出眾的他現在也不得不弄成灰頭土臉的樣子來,翻看著手中講述詳細斫琴的手札,頗悉樂理的他自然能看得出寫這手札的人斫琴的功力頗深。
思及它的來歷,他突然有個大膽的構思,合上手札,他朝那名功力最深的念力老者看去,對方會意地起身隨他一道去關押听露的屋子。
屋子里不透光,听露的表情呆怔,似乎沒有自主意識。
連永朝身邊的人一揚下巴,立即窗簾子一掀,听露感覺到光線透進來,下意識地伸手擋住那刺眼的光線。
他走上前,蹲下來與听露的視線平齊,把手札攤出來給她看,「這手札是不是你家姑娘寫的?」
一旁的老者發動念力,听露的眼楮光芒漸漸減少,目光落在那本手札上熟悉的字體。
「嗯,是姑娘的字。」她機械地答道。
連永的心頓時狂跳,如果喬蓁是他買的那把琴的制造者,那麼這個發現與她是聖琴之主一樣彌足珍貴,掩下內心的狂喜,「你家姑娘是不是會斫琴?」
听露歪了一下頭,似乎回憶到什麼有趣的畫面,嘴角帶著笑容,「嗯,我家姑娘斫的琴可棒了……」
連永「啪」的一聲合上手札,遍尋不到地斫琴大師原來一直在他的眼前晃,喬蓁的面容突然出現在腦海,對于這個女人他勢在必得,這是上天賜給他的,一定是。
他大笑出聲,果然如預言那般,他會是連家出的那個一統天下的皇者,這大魏的天下很快就要易主。
正在與過來三房的喬茵說著話的喬蓁突然背脊一寒,表情更是怔愣住。
「七妹妹?」喬茵搖了搖她。
喬蓁這才回過神來,歉意地笑了笑,「剛說到哪兒來著,哦,對了,為了忙著鏟平連家,徹之連陪我回娘家也沒空,剛剛有消息傳回來,連家似乎已經做了要頑強抵抗的準備,看來是要成為一塊難啃的骨頭。」
「那連永看起來一副正人君子樣,做出的事情卻是令人發指,我也極為看不慣。」喬茵怒道,「外面有數省似乎都有動亂,我听你姐夫說,只怕不用多久,他可能也要出京了。」說完,嘆了一口氣。
喬蓁拍了拍喬茵的手,「若是你不想五姐夫出京,不如我跟徹之說一說,看一看能不能推掉……」
「別,」喬茵笑著推拒,「我可不能阻了他的前程,不然他將來鐵定要怨我,身為武將,能領兵出征是福氣,我也能體諒他,現在最大的希望就是肚子能爭氣,在他還沒走的時候就能懷上一個,這樣我更能安心。」她一定要為丈夫留個後,這是她報答章京在這一樁婚姻里面對她包容的惟一方式。
喬蓁這回也沒有什麼好安慰的話,她自己也還沒有消息呢。「急不來的,順其自然吧,只是可憐了听露,現在挺著個肚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好穿好?」嘆了一口氣,「相信她現在有利用價值,連永也不會動她。」
喬茵跟著也感慨了一句。
突然,喬蓁像想起什麼事一般,鄭重地對喬茵道︰「五姐姐,有一事我要提醒你一下,歐博的娘子歐徐氏你知道嗎?」
喬茵點點頭,歐博成親的事情,她自然是知曉的,「怎麼了?他現在過得好壞都與我沒關系,我還能操這個閑心做甚?」
「最怕你不惦記,別人可要惦記你。」喬蓁遂將那天與歐徐氏的對話學了一遍給喬茵听。
喬茵听後氣得渾身發抖,這個歐博怎麼就冤魂不散。
喬蓁道︰「這人你還是要小心一點。」
「嗯,我曉得。」喬茵臉色凝重地道。
喬蓁看她神色,知道這五姐姐也不是個吃虧的主,遂也沒過多的操心。
臨近十五,這年節也過得七七八八,喬蓁自然也要忙起來,偏在這時候,年老侯爺與年初晴卻出了事,一時間,侯府里面亂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