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的那個晚上,段寧又發起了燒,她不知道該去找誰,江邊的一個小漁船收留了她。
守船的是個有些蒼老的中年婦女,不同于家里阿姨們的溫柔,攙扶她上船的那只手上滿是粗粗的老繭,有些扎人,但是很溫暖。
至少段寧那顆忐忑不安到近乎絕望的心,被雨夜的那只溫暖的手安撫。
漁船上的住所就是窄小的船艙,進去的時候,段寧就著昏暗的燈光看了一眼,很簡陋,但收拾的很干淨。
床鋪是搭的,很低,船上有兩個床位,有一個上面蓋上了遮布,看樣子是不常有人住的。
頭昏昏沉沉的,那阿姨用白瓷碗接了半碗熱水給她喝,找了兩片船上常備的退燒片,船上的水有股淡淡的腥味兒,她皺著眉頭,勉力喝下。
她穿著衣服躺在厚重的棉被里,閉上眼楮,許是這些天天色不好,被鋪有些潮濕,貼在身上很不舒服。潮腥的味道和棉布粗糙的質感圍繞在周身,讓她有些微微的不適,想起昨夜蠶絲被面的鵝羽被和羊絨薄毯細密舒適的觸感,她莫名覺得難過。
離開還不到10個小時,她就已經開始想念以前的一切了。♀
她強忍著淚水悶頭睡去,卻在半夜里被滿身濕汗熱醒。
冷的發抖,卻又滿身大汗,難受極了。
她眼楮濕濕的發燙,汗水連頭發都浸濕,貼身的衣服,都粘在身上,她燒的昏昏沉沉,卻忍住嚶嚀,怕吵醒船家。
她咬著唇角,任眼淚順著眼角滑進發際,哭到眼楮發疼,才閉上眼楮,強迫自己睡去。
船綁在碼頭上,風雨吹打過來,在江面上晃晃悠悠的飄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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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覺醒來,已近中午,阿姨蒸了米飯,燒了香噴噴的包燒魚,放在能折疊的小方桌上,等她起來一起吃。
此時,燒已經退了,只是身上卻還是軟軟綿綿沒有什麼力氣。
用濕毛巾擦了臉,溫水漱過口,她才拿著筷子吃起來。魚肉入口,味道竟然出奇的鮮女敕可口,她感激的看著阿姨,小聲的夸贊。
阿姨話不多,有些靦腆的笑著,也沒問她什麼,等她吃完,就收了碗筷,蹲在船頭洗。
段寧叫住她,爬下床去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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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船上住了三天,真的如這阿姨所言,沒有人尋過來,她特意跑到s城靠近曼城的交界處,這地方偏僻,附近又有部隊駐扎,不好派人找過來。
和阿姨的相處中,段寧知道她姓劉,家里人只有一個女兒,在曼城上大學,這條船是她的住所,旺季打魚賺錢,淡季也租給人觀光用。
劉阿姨是個很周全的人,第二天就那著她給的錢下船去買了新被子毯子和基本的生活用品,讓她能住的舒服點。
段寧也跟她學一些自理的小事。不刻意去想之前很煩心的那些事情,專注于眼前的小生活,她自覺這樣的日子雖然有些辛苦卻還不算壞。
當然,想他的時候,不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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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源稀缺性的存在迫使人們在資源的各種用途之間做出選擇,而選擇了一種用途就必然要放棄其他用途。
這樣的經濟學原理同樣適用于感情和時間。尤其對于鐘傲這樣「日理萬機」的人來說。
簡單來講,鐘傲這些天的日子忙亂的簡直是昏天黑地。
在兼顧公司各種雜務事業的條件下,他不得不犧牲幾乎所有的休息時間來找尋段寧,一個下定決心離開的,他的女人。
有位哲人曾經說過,如果一個人真的想見你,他會動用各種方式,翻遍全世界找到你。
這句看似很有哲理的話,在鐘傲親身驗證之後被無情推翻,即使自信如鐘傲這樣的人,動用所有的關系,也無法將這句話付諸現實。
事實是,如果一個人真的想要離開,躲避你,你找遍全世界也得不到她的消息。
夏伊諾第一時間被鐘傲叫去逼問,可她除了承認知道段寧要跑,別的一問三不知。
顧千城飛車過來要把她帶走,那邊辦公室來了電話。
東西被送上來,鐘傲又氣又怒,眸光狠狠的盯著夏伊諾,施加壓力。
她吞吞吐吐,看著試紙上的兩道杠內牛滿面。
「你先出去,我有話和他單獨說。」看著顧千城臉頰那抹詭異的紅色,夏伊諾有些壓抑的心情舒暢了許多。
顧千城蹭的站起來,頭也不回的出去了。
這邊,夏伊諾神色冰冷的盯著鐘傲,那目光,竟讓鐘傲的一腔怒火堵在喉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呵」她輕笑起來,一臉你奈我何的表情,故意刺他,「就算我知道她要走,我也不會攔著她的。」
某人緊握的拳,咯咯作響。對面的女孩兒卻毫無懼意,「有人給她每天的飯菜里下毒。」她故意說的嚴重一點,「你沒有發現麼?」
鐘傲詫異的睜大眼楮,牙咬的兩腮鼓鼓的,下意識就去否定她,「不可能!」
「嘖嘖,」夏伊諾一臉鄙視的打量著他,「你不是自覺對她愛若珍寶,不會讓她受到一點點傷害麼?」
「那她的抑郁癥,你總該知道吧?」夏伊諾這個時候真是一點也不客氣,看著他有些迷茫的神色,冷笑著,「喲,還是不知道?」
鐘傲一下子怒了,「你特麼給我好好說話!別在這兒給我冷嘲熱諷的!」他隨手抄著手邊的椅子往地上一摔,那力道,連地板都震的裂了口。
夏伊諾嚇了一跳,也是一肚子的火氣,她毫不猶豫的回口,「你和我在這兒得瑟什麼?!有本事找到人再得瑟!!我告訴你,我就看不起你這個樣子!我要是段寧,一定也恨你,怨你,離開你,恨不得殺了你!」
她向後跳了一大步,躲到一個安全的距離,「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她為什麼非要走!」
鐘傲一下子頓在哪里,連手上動作都僵住,靜默了幾秒,他才听到自己的聲音,「為什麼?」
那嗓音微啞低沉,讓听者也莫名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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