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名︰048遺漏
蘭瓷見這三小姐並未注意到南城,心里是大大松了口氣,原先是打算告知院里小廝讓他們照顧著點南城的,但看這模樣,南城並未停下腳步,小姐也未再囑咐自己,那……
「咦?妹妹何時招了這麼個小廝?」
蘭瓷這邊還未松下心來,便听到三小姐停下腳步,一下子心又是吊了起來,
「哦,姐姐說得可是他?」君柒神色不變地轉過身子看著那始終跟隨自己三尺之地不願多走一步更不願少走一步的南城,
君若雲點頭,絕美秀麗的臉上一雙杏眸盯著南城看,
這小廝身上的衣服並不合身,他頭上又罩著一塊黑布,她在府里,從未見過如此奇怪的小廝,
這麼想著,君若雲腦子一轉,就聯想到了什麼似的,方才還疑惑的神色,一下變得有些復雜,她停下,走到南城身前不遠處,上下看著南城,等著君柒的回答。(鳳舞文學網)
「妹妹的這小廝,實在是奇怪,面上為何罩黑布?」她掩嘴笑了笑,「難不成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君若雲的話,听著讓人十分不舒服,那種感覺,就像是吃東西被魚刺卡住了喉嚨,那種難受又難言的感覺。
「這小廝,臉上生了好些膿瘡,十分難看,便罩了黑布,前些天,他也不知是和誰鬧了事,衣服袖子壞了,便借了院里另一個身形矮些的小廝,才是這般模樣,」君柒說完頓了頓,嘆了口氣,道,
「此次去安家,我便打算帶一個丫頭一個小廝去的,院里這小廝最是穩沉話少,屬他辦事最是讓人穩妥。」
君柒心里卻不這麼想,一個謊話,果真是要千萬個謊話去圓,否則,謊話便維持不了。
「那妹妹該是將此人留在君府里,這滿目蒼夷的,怎麼能帶出去見人呢,安家雖然不是最名門貴族的人家,但好歹兩個安表哥都是文氏上前三甲的人,好多人可是巴結著呢,被人瞧見柒妹妹的這小廝,怕是要落人口實,說我君家如何落魄。」
君若雲婉轉的雙眸緊緊盯著南城看,看著這個身高八尺有余的男子,說完這話,便吩咐她身後的丫頭圓兒,
「圓兒,你帶這小廝去府里的藥房看看,身上有病,還是要治的。」
君若雲這話,說得意味深長,話落後,她身側的丫頭圓兒便福了福身子應了一聲,就想上前與那南城說,
君柒哪里容得君若雲如此明目張膽地要去動她的人?!
她上前一步,擋在南城身前,君柒雖比君若雲年紀小些,但身形卻是毫不比君若雲矮,甚至要比君若雲高上幾厘米,如此站在她面前,距離極近地看著她,頗有一種俯視的意味。
「姐姐這是在懷疑妹妹?」
君柒的這問話,有一語雙關的含義在里面,
第一層意思,直接就是道破了君若雲心底對這小廝蒙面的另一層想法,而這第二層已是,則是以先發制人之勢,反問君若雲,讓她的懷疑被當事人反而公之于眾後的尷尬。
果然,君若雲被君柒這樣一問,明顯的神色一變,繼而是有些尷尬,
「姐姐能懷疑柒妹妹什麼呢?只是想著妹妹就要離開君府了,這小廝既然有病,自然為了君家顏面,不得帶到安家去,姐姐也是為了妹妹好,這不,就安排圓兒去帶這小廝去看病麼,早日看好了病,妹妹也無需多憂慮小廝的事兒了。」
君若雲反應也是敏捷,愣過之後,便是迅速做出反應而滴水不漏地回答,
「呵呵,」
沒想到她自以為滴水不漏的回答,卻被君柒置以一笑,不禁面上有些掛不去,一直維持著良好三姐形象的她,這會兒因為君柒的這聲輕笑,有些微怒,
「柒妹妹笑什麼?」
君柒听罷,又是一笑,繼而正了正色,道,
「妹妹笑姐姐真是一幅菩薩心腸,一個小廝而已,就如此大費周章地要讓婢子帶去藥房里頭,姐姐可是忘了,我君家的家醫,曾經都為皇宮里遣散下來的老太醫,各個驕傲清高,就是我府中人,只有嫡親之女嫡夫人,才是能讓老大夫挪一挪步子,親自前去院子看病,府里的,咳咳,」
君柒說道這里,干咳了一聲,像是沒有注意到君若雲那逐漸變青又是紅白交加的臉一樣,又說,
「像姐姐一般的庶女身份,姨娘們的身份,那都是必須親自去老大夫那兒去的,老大夫是不願多走一步路,降了身份給庶人看病的。」
說道最後,君柒的這話,便是帶了濃濃的諷刺意味,說的是普遍意義的君府的庶子庶女,但當著君若雲的面這樣說,自然有人會將它對號入座,當成了全部在說自己。
君若雲听了這話,心頭一股子火立馬就是躥了上來,只堵塞在喉嚨口,最終還是嗆住了,沒有任何反駁之言,來應對君柒的話。
因為,君柒說得話,字字在理,沒有任何一字一句是說錯了的。
君若雲現在是覺得,自己純粹是來自作踐的,巴巴地跑到君柒面前反被她言語羞辱了一番。
此刻,她再一次無比憎恨自己這庶女身份,她明明有很多話,她分明也是伶牙利嘴,卻因為這庶女身份,讓很多事實擺在眼前,嫡庶分明的壓制,讓她面對鐵一樣的事實,無力辯駁,最後反倒是讓人奚落。
「哦,妹妹說的只是…。只是……妹妹並未說姐姐……。」君柒像是才看到君若雲神色的不對勁以及君若雲的青紅交加的臉色一樣,一下瞪大了眼楮,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樣,「還請姐姐不要將妹妹的話,放在心頭上,妹妹,妹妹只是……」
只是將事實無比真實地訴說了出來罷了。
君柒的表現,可沒有她心里的那個她那般冷酷,她瞪大著得天獨厚的無辜大眼楮,有些歉意,也有些窘態,
她沒說完的話,君若雲心中也將它補全了去,
咬了咬一口銀牙,如此再多說下去,那真是自己重重地打自己的耳光了!
「呵呵,妹妹說的是,也不過是一個小廝罷了。」
被君柒如此這麼一攪和,這君若雲也只能咽了氣,方才對那小廝的疑惑,早已煙消雲散,在自己被輕視,在她最為弱勢的一點被人當面說出來後,君若雲已經無暇顧及那小廝了。
君柒面上帶了些歉意地笑了笑,接著便是一下醒神,
「呀,與姐姐這一番閑扯,倒是忘記了安表哥在府外等著妹妹呢,還是快些走吧!」
她一說完,君若雲也只好點頭應和,接著,君柒便是加快了步子,君若雲只好作罷,只是又看了一眼南城,也不多言了,她心想著能見到安禮了,就也只跟著君柒快些走。
……。
到了前院的時候,君若雲並沒見到安禮,他早就在門口馬車旁等著了,君柒為了防止事端生出,自然是不會讓君若雲跟著去門口的,當她想開口時,君柒的話早已出,
「妹妹多謝姐姐一番美意了,安表哥在外面等著,妹妹就不耽擱了,姐姐也無需送了,這一月的天,可是冷寒著,姐姐可別凍著。」君柒說完,就吩咐蘭瓷走,南城自然趕緊跟上,君若雲一句話也插不上,這里又有眾多丫頭小廝以及早已回來的管家看著,也就不能再說什麼,
君若雲原本的打算,這一下子就是泡了湯,心中不禁有些憋氣。
只見君柒走了幾步,又回頭忽然對君若雲道,
「雲姐姐記得替妹妹向二姨娘問好。」
她說的時候,有意無意地掃了一眼在府門前候著恭送的林平,林平看見了君柒的這一雙別有意味的眼,趕緊低下了頭,心里卻有些鼓鼓的,
這五小姐,總讓他心底有些發毛,分明只是一個乳臭味干的毛孩子,怎的會……
待被君若雲騙來的君芷蘭臉色蒼白憋著股下月復不適勁兒趕來時,府外安府的馬車 轆早已滾動,帶起一片塵土。
這兩姐妹的心思,沒一個實現。
……
君若雲在眾人面前微笑著目送了君柒離開,雖未近距離地看著她離開,但那臉上不舍的樣子,好似真的是親姐妹似的。
君柒兩個姐姐與君若雲一樣被君柒攔在了里面,君柒走後,也只是心里空落落的,畢竟是自己的妹妹,何況這妹妹是要去見失蹤了許久的娘,兩姐妹雖是懦弱,遇著事兒了也只會自哀自憐,但也是有良善的姑娘,只希望,自己的娘沒出什麼事兒。
這麼想著,帶著丫頭就回了院子,老太君沒出來送君柒走,她一個長輩,還是老人家,自然無需出來,何況,在她心里,這君柒,可不是真正的孫女。
大家都是互相利用的關系罷了。
君若雲回去的時候,氣急敗壞,自己特地穿了一身素白的衣裳,穿著安大表哥喜歡的衣裳,做他喜歡的淑女,卻是連他面沒見著,實在是,可恨至極!
回去後,就在紫苑里大發了一頓脾氣,將茶壺花瓶都是摔碎了一地。
心里怨恨越來越大,為什麼自己想要的一切,總是不能實現!尤其是那個本該死了的君柒回來之後,她本該是死了啊,她親眼看著她咽氣的,她還能記得她死前那雙怨恨的眼楮,她記得自己與娘將她投進死井里,用厚重的青石井蓋將深井永遠蓋上的。
她明明該是逐漸腐爛在深井里,慢慢的,身上長蛆,慢慢的,變成森森白骨,最後風化成塵土!
可是,為什麼她現在,她現在越來越難以掌控,以前不是這樣的,以前的君柒,她與娘親幾個手指頭輕輕挑弄幾番,君柒便被玩耍的團團轉,
而現在,君若雲越來越覺得,是自己被玩的團團轉了,好像從她復生歸來,她與娘便一直處于被動,從未佔過上風。
她,究竟是怎麼上來的,她究竟是誰!以前的柒妹妹可不是這樣,她只看自己一眼,便覺身子一顫,待視線移過後,才逐漸恢復。
方氏方才與林平翻雲覆雨過,身子有些酸軟,知道方才府里的人基本都是去目送君柒離府了,是以,才是在這時候,客人還在府里時,喚了林平過來,催促他快些解決了死尸一事。
她作為妾侍,不去前頭送身為嫡小姐的柒姐兒離開,是在理的。
當她在自己女兒回來之前整頓好後,剛想出屋子,就听見君若雲大發雷霆的聲音,掀開珠簾的手,停了停。
終于是放下了手,卻是沒出珠簾,反而是折過身坐在梳妝鏡前,不動。
君若雲正在怒頭上,沒想到自己釀的事,一心關注點都在君柒身上。
「菊青,你在屋里看著,有人來院里,就說我身子不適去了藥房那兒,一會兒就回來。」
菊青一直默默在外面候著,低著頭忍受著君若雲的大發雷霆,君若雲吩咐過後,她趕忙點頭,接著,君若雲便喊著自己的貼身婢子圓兒,便帶著圓兒朝外頭走去。
圓兒趕緊跟上,心里也沒底兒,不知道自家小姐要帶自己去哪里。
君若雲出了紫苑後,便繞過了紫苑,到了紫苑後頭的那一條從未有人走過的小道上,走過一段路,再轉一個彎,便是這君府最荒蕪寂靜的地方。
那個地方,曾經是她親自見到君柒落入深井的地方,她甚至還听見她的腦袋磕盼到那井壁上的沉悶聲音的,那雖是一個枯井,可里面也還是有水的,就算君柒僥幸還有那麼一口氣,但入水後,也會被淹死,怎麼會還獲得好好的呢?!
那井里,莫非是有什麼問題?!
這麼想著,便又加快了步子。
在進那荒蕪的院子時,君若雲深呼吸了一口氣,在心底給自己鼓勵幾番,才是敢推開那木門,吱呀一聲,木門上便落下了一層灰,落在她的頭上,衣服上,她趕緊後退一步,用手指彈了彈灰,皺著眉,暗罵一句,才是側著身子,盡量避免與門框接觸,才是進了那院子。
與那次來一樣,進了這院子里,總覺得有股陰森之氣,說不上來的詭異,她知道這院子,曾經是很久之前,君家一個瘋了的姑女乃女乃住的地方,她無故失蹤死亡後,這里,便再沒有人住過,小廝丫頭們的沒得到主子的囑咐,也就沒打掃過這院子。
是以,這麼多年過去了,雜草叢生,到處都是蜘蛛網,灰塵,以及一些老鼠蚊蟻的亂竄。
進里面,便總讓人覺得心里頭慎得慌。
君若雲進了里面,禁不住地便是身子顫了一顫,就著就是趕緊加快了步子,朝著那曾經將君柒丟下去的深井跑過去。
那井蓋赫然就是被翻倒在地上,從那日過後,有事下了幾場雪的,這井蓋因為潮濕,還生了些苔蘚,碧綠的顏色,附在上面,看著黏膩膩的,十分惡心。
君若雲吞了吞口水,壯了壯膽子,挪了幾步,走到那井旁邊,閉了閉眼,深呼吸一口氣,才是朝那深井里看去,
黑黝黝沉寂的井水,如死水一樣,因為井蓋沒蓋上的原因,這井水上面,還漂浮著一層灰,還有些隨風飄進來的枯葉。
沒有一點活氣,死氣沉沉的,散發著一股水腥氣。
君若雲看了那水,心里便是有些害怕,後退一步。
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暗罵自己一聲,莫不是被那君柒氣糊涂了,就算那君柒有什麼問題,她那日穿了被她與娘丟下去的君柒一模一樣的衣服,連臉上額角的傷口都是一模一樣的,就是那本是死去的人,這點該是沒錯,
就算是有人假冒,那水里也該有沉尸爛骨,她這麼空手的,也不能將里面的東西撈上來,也不能指使府里的小廝來做,否則被人問起來,倒是自己搬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了,可就算有人冒充君柒,她也實在是想不通啊,君柒身上有什麼,值得人冒充的?!
君若雲這廂想的有些入神,後退之間,腳不小心便是絆倒了一邊那滑膩膩的井蓋,上面的苔蘚伴著水,腳一放上去,就是一陣滑膩,君若雲一個防不勝防就摔倒在地,
素白如仙的衣裳,一下子就沾上了許多塵土,以及還有那碧綠色的苔蘚,一大塊都是粘在君若雲的衣裙上。
一旁的圓兒方才正想著自家小姐為何這麼做,也沒注意到君若雲踩到了那苔蘚,也就沒來得及扶住她,此刻見君若雲跌了一跤,心里爬的很,趕緊扶起君若雲,
卻被氣急敗壞地君若雲狠狠甩了一巴掌,
「沒用的東西!」
圓兒的臉,一下腫了一大半,臉上還有君若雲尖利的指甲劃過的痕跡,但卻也只能忍氣吞聲,的確是自己沒扶住小姐,才讓小姐摔了一跤的。
「可恨!連著苔蘚,也是來氣我!」
她心里頭窩火,忍不住就是暗罵一句,起身後,看著自己身上的污漬,尤其是那一大塊難看的碧綠色苔蘚,皺眉煩躁的很,這麼出去,萬一外面遇到了人,不禁顏面丟失,還不知該如何與人說。
壞事真是無雙不成對的來!
她氣急敗壞地起身左右看了兩圈,對這荒涼的院子的懼怕也是消去了大半,看了看四周後,就看到了這院子里唯一看起來有窗有門的房間,想也沒多想,便是抬步,朝那房間走去。
圓兒趕緊默不作聲地跟上,低著頭彎著腰,
君若雲一邊走,還一邊咒罵著,真實的她,在此刻釋放無疑。
她一邊擺弄著身上的髒污處,一邊用手里的帕子努力去擦拭那快苔蘚,是以,進去的時候,沒抬眼,當下垂的視線掃到地上的那一灘墨色髒亂的東西,當看到地上隱約可見有蛆蟲爬動時,
君若雲大駭,往後猛地一跳,尖叫出聲,
在柒緣院里的紅浮與綠霜听到了這聲音,疑惑地朝那頭看去,
「紅浮,你可是听到什麼聲音?」正在打掃的綠霜問門邊掃弄的紅浮,
紅浮掃了一眼她,對她能留在小姐身邊繼續做貼身婢子一事,心里還是有些介懷的,她明明是听到了,卻搖了搖頭,說,
「沒听到,許是你听錯了吧。」
說完,便繼續自己的手中事,綠霜听此,也沒多想,又听了听,的確是再沒有聲音了,便想著,或許是自己真的听錯了,就也沒再放在心上。
紫苑里菊青一直在院里等著小姐回來,紫苑離那院子要比柒緣院來得遠些,是以,君若雲的那聲尖叫聲,紫苑里的人,自然是听不見的。
方氏也一直沒從屋里出來,菊青知道方氏那事兒,現在方氏沒讓人進屋里,她自然也是不進去的。
再說那院子里,君若雲大叫一聲後退一步後,這一次,圓兒機靈了一些,在君若雲身後,立即就是扶住了她搖搖欲墜的身形,免得她又一次摔倒在地。
待穩住了身形後,君若雲看著地上那一灘軌跡未明的東西,便是一陣作嘔,一陣微風過,將地上那攤蛆蟲亂爬的髒臭的東西上的惡臭吹來,直接就是撲鼻,
君若雲聞到那味道,忍不住就是干嘔不斷,也顧不得方才才是擦過苔蘚的帕子一下捂住了鼻子,
「那是個什麼東西?!」
圓兒也皺著眉,捂著鼻子,搖頭,
「還不快過去看看?!」
君若雲一下推了圓兒過去,圓兒沒防備,差點就是摔倒撲在那團臭東西上面,好在她反應也算是敏捷,在快摔倒時,頓住了身形,
回頭看了君若雲一眼,眼里有些委屈,君若雲眼神一橫,圓兒趕緊低頭朝那團東西看去,滿眼的蛆蟲,一股一股撲鼻而來的惡臭,任誰都是受不了的。
不過,這近看,倒也是看出個所以然來了,
圓兒干嘔著,清秀的臉上,因憋氣,漲的通紅通紅的,
「回小姐的話,這本是一件衣裳,不過髒臭的很,上邊濕漉漉的,像是膿皰出的膿水,有些泛黃泛白,許是那些膿水,才是生了這些蛆蟲。」
圓兒說著,又是一陣干嘔,君若雲听著這話,听著圓兒的干嘔聲,忍不住自己也干嘔了,主僕二人被這東西折磨得滿面通紅,卻還要死撐著去研究。
不知是他們活該還是什麼。
君若雲也不怕灰塵了,扶著門框,一抬頭,剛想說話,卻看見了桌上燃盡的蠟燭留下的一灘蠟跡,
這一看,忍不住又朝著屋子里掃了一眼。
這本是一個小房間,門口里看去,一張桌子,一張破舊的床,床邊的扶手都是爛了的,是以,可謂一目了然。
正是因為一目了然,她自然是看見了那破床上的那輩折疊地異常整齊的破布,或許可以稱之為簡易絲薄的被子?
因為,那折疊的形狀,明顯是被子的形狀。
看到此,君若雲多疑的心思一下便是多轉了一個彎來,
為什麼,這破舊荒蕪,平日沒有人來的院子里的這屋子里,會有發臭的衣服,會有燃燒殆盡的蠟燭痕跡,以及床上會有折疊地干淨整潔的破布。
如若說是幾十年前先人留下的,
也未免保留的太好了些。
再說,幾十年前的衣服留到現在,恐怕也都成了灰土了,哪會有現在的這樣子,還濕漉漉的?
「小姐,這里怎麼會有這些東西?臭的很,小姐身子金貴,還是先離開這里吧!」
圓兒貼在君若雲的身邊,說著護主的話。
君若雲捂著鼻子,卻問圓兒,
「圓兒,你說,這些東西,是什麼呢?哪里來呢?」
她說話的時候,直盯盯地看著地上的那攤東西,那一看便知是人身上膿包破裂後的膿汁,那白胖的蛆蟲,
一下,便是想起了方才君柒走之前,她羞辱自己之前,那個令她有所懷疑的蒙面男子。
此刻,與現在所見的景象,聯系方才,竟是意外的和諧。
柒妹妹啊,柒妹妹,你究竟是在搗什麼鬼?這東西,到底是什麼,還有你方才借話轉移話題的小廝,究竟又是誰呢?
圓兒看著地上的東西,听著君若雲的問話,乖巧地搖了搖頭,
「奴婢愚笨,不知這是何物。」
君若雲听了圓兒的回答,冷笑一聲,這冷笑,讓圓兒心里也是顫了一顫,
「你可還是記得,方才去柒緣院時,遇到的那個怪異的蒙面小廝?」
君若雲轉身,到了屋子外,這屋子里的那股味,實在是令人難受至極,巨臭無比。
圓兒被君若雲這麼一提醒,一下就是記起了方才去五小姐院里時,跟在五小姐身後的那男子,五小姐還說那男子臉上漲了膿包,小姐還說要帶他去藥房看的。
經小姐這麼一說,那……
「小姐,這,莫非那小廝另有隱情?」
君若雲沒回答圓兒,眼底像是淬了寒毒一樣狠毒,她咬碎了銀牙都不足以泄恨,
「你知道這事就好,去院里取一套我的衣裙過來,注意別被人發現了。」
「是,奴婢這就去給小姐取來。」
圓兒見君若雲不打算再說了,也就沒問,乖巧地听從君若雲的吩咐轉身小跑著從那院子跑出去,
待圓兒走後,君若雲又回過身看了看那衣服,看了看桌上的蠟燭痕跡,冷笑一聲,
「我的柒妹妹,姐姐要抓你的把柄,可是不簡單至極啊!」
……
安家果然自從兩個嫡子考上科舉之後,便從衰落,又走上了興旺之路。
就從安禮來接君柒的這馬車看來,外表看去雖是樸素,卻也大方,進了馬車後,才看到里面別有洞天,現在是還是寒冬,大家的衣服穿得都是厚實的,
本該進了馬車後,只覺溫暖,但君柒一進這馬車,變覺一陣襲人的暖意撲面而來,自己的棉襖子穿在身上,倒顯得有些熱了。
這馬車中間,擺了一張小幾,幾上擺了些精致的糕點,還有茶水,馬車里,還鋪了一層厚厚的絨毯,坐在里面,舒服極了,馬車的顛簸,也感覺不到了。
安禮是個男子,帶的自然是小廝,君柒帶的是丫頭,馬車里來的時候是安禮和他的小廝坐著的,回去的時候,多了個君柒,小廝自然只能在外面走,安禮性子又好,見蘭瓷一個丫頭,外面也是冷,就讓她也坐了進來。
蘭瓷平日和小姐出去,每次都坐的便宜的馬車,哪里會有這樣的優待,這樣的馬車,坐著,可是舒服極了!她靠在君柒的身邊,一張小臉都是笑成了話。
「柒妹妹,一會兒見了姑姑,可得忍住,」安禮見君柒神色如常,一想起府里的大姑姑,不禁猶豫著說,「可得忍住,別哭。」
安禮的聲音有些沉重的隱忍,讓君柒忍不住猜測,她的娘,究竟是怎麼了,
「表哥放心,君柒不會哭。」
安禮听了,欲言又止,猶豫幾番,終究是嘆了口氣,便不再說什麼。
君柒也不再過問,一會兒去了安府里,自然是知道她娘的情況,究竟是怎麼回事了。
馬車里太過溫暖了,窗簾又是關的緊緊的,不禁便有些悶,她側過頭,挑起了馬車簾子一角,一眼,就是看到了就算是在馬車外的南城,依舊堅持與馬車里的君柒,離三尺,不願多離開。
安禮見君柒將簾子打開,不禁皺眉,
「柒妹妹,這馬車里的燻香銀碳,貴的很,你別打開簾子,讓外頭的冷氣吹進來,那不是白點了香,白燃了銀碳麼?」
安禮聲音溫柔,說著這話的時候,並無明顯指責的意味,但話里,卻是藏著指責的,還捎帶了些看不起的意味,看不起君柒不識貨,不識貨不要緊,可別是浪費了好東西,貴得很,她可是賠不起。
君柒不笨,里面夾藏著的意味,听得明白。
皺了皺眉,只不過扭過的頭,安禮這頭並不看得見她的神色。
只見君柒無聲但放下馬車簾子,回了頭,神色有些微冷,看了安禮一眼,安禮平凡無奇的臉,見她合上簾子,便松了口氣。
對此,君柒不作他想,只是,
人在屋檐下,似乎不得不低頭,坐的是他安家的馬車,循得自然也得是安家的禮。
君柒放下馬車簾子後,走在馬車邊抬頭朝前,不曾回頭,也不曾移過視線看別處的南城,稍稍動了下脖子,朝馬車這頭看去,卻只是扭了一點角度,若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他曾經扭動了一下。
安禮見君柒不說話,覺得氣氛有些尷尬,香開口說些什麼,但看著君柒斂下的眉,便不再多說什麼了,模了模鼻子,只等著快些到安家。
剛才君柒掀開馬車簾子的時候,蘭瓷也偷偷朝外看了一眼,自然是看到了蒙著面蒙著頭看不見一絲容顏的南城,心里偷笑一聲,寬大的衣袖下,捏著那君柒給她的的平安符,心里不知在想什麼,神色十分高興,若不是現在安禮在,怕是蘭瓷就要拿出那平安符嗅嗅,
或者,直接塞給外面的南城,送了過去了。
蘭瓷想著,南城將面遮著,就是小姐,也未曾見過他的模樣,就她一個人見過那半邊絕色容顏,心里便是一陣竊喜。
君柒不知道蘭瓷心中所想,她靠在馬車邊上,半斂著眸子,不知在想些什麼。
馬車在路上踫到了個石塊,便是顛簸了一下,馬車里的人不自禁地便是顛了一下,
蘭瓷小聲嘀咕了一句,安禮吩咐趕馬車的車夫小心些,小幾上的茶水,因為這搖晃,也灑了一些茶水在小幾上。
忽然,君柒腦中有什麼一閃而過,忽的睜開眼楮,轉頭小聲問蘭瓷,
「那院子里的衣服以及蠟燭痕跡,可是清理掉?」
早上的時候,並未想太多,現在想來,總覺得自己遺漏了什麼,現在看去,才是記起,自己忘做了什麼事!
蘭瓷被君柒這一問,也是呆愣住了,隨即,搖了搖頭,被君柒頗為認真的神色給嚇住了,蘭瓷也意識到了什麼,
「小姐…。?」
真是千算萬算,恰恰是忽略了這一點。
好在,也只不過是一件衣服,一些蠟燭痕跡,並不是什麼重要東西,就算被人發現了,自己也能安然月兌身,
「無礙。」
君柒篤定吐出的兩字,讓蘭瓷心定了些,卻還是有些緊張,這畢竟,關乎到南城,也關乎到小姐的聲譽。
一邊的安禮听見後,不解,
「柒妹妹,說的是何事?」
「女兒家的事情,表哥就不許多問了。」
君柒作勢嬌羞了一下,安禮被這麼一回,像是知道了什麼一樣,干咳兩下,平凡的臉上,立即就是浮上兩朵紅雲,看去有些尷尬。
此時的君柒,並不知道,自己織網密羅的行事里,會有這麼一個疏漏。
也不會知道,君若雲氣不過自己被她奚落,竟是恰好去了那荒蕪的院子,恰好是摔了一跤,恰好是看到了地上生蛆的衣裳,看到了桌上的蠟燭燃盡後的痕跡。
也不會知道,君若雲就要借此,在君家攪一攪。
……
從慶華鎮,到帝都安家的距離,是有一些的,好在馬車並不顛簸,馬也是好馬,趕馬車的人也是好車夫,是以,不多時,在馬車里的君柒等人,便听到了帝都里的繁復熱鬧聲,百姓小廝的吆喝聲不斷,
「表妹,一會兒就到安府了,表妹很快也就要見到大姑姑了。」
安禮掀開馬車簾子,朝外看了一眼,他的面上有些薄汗,掀開馬車簾子的時候,忍不住用手扇了兩扇,因為之前因為君柒掀開馬車簾子自己說了兩句話的原因,這一路上,自己再熱,也未曾掀開過簾子,怕自己砸了自己的腳。
「恩。」
君柒對安禮有些冷淡,安禮見君柒這麼冷淡,自覺又是一陣尷尬,模了模臉,便不再多言。
兩人一路無言,終是到了安家。
安家的管家,一直在府門口等著大少爺回來,此刻見到安禮的馬車到了,面色一喜,回頭對身後的安家的一個小廝招了招手,那小廝見管家對自己招手,趕緊彎腰過來,
那安家管家在那小廝耳邊耳語幾句,那小廝點了點頭,便是朝里面跑,
不多時,安禮的馬車終于到了安家門口停下,那管家趕緊上前,
「大少爺,君五小姐,奴才等候多時了。」
安禮出了馬車後,安禮的小廝便立即跪在地上,等著君柒出來。
「表妹,到了。」安禮看著自家門前的兩個大字,心里頗有種自豪感,對著里面的君柒道,
君柒在安禮走後,對蘭瓷囑咐了些什麼,才是掀開馬車簾子,從里頭鑽出來,見那小廝跪在地上,挑了挑眉,毫不客氣地一腳踩了下去,
才是落地。
後面的蘭瓷,則一躍而下,跳過了那小廝的背,到地上穩穩站住。
「表妹,請隨我來,大姑姑在里頭也是等著表妹。」安禮在君柒還未下來之時,與那管家對視一眼,管家點了點頭,才是對君柒道,
君柒心細,將安禮的神色變化看在眼里,卻不多言,听了安禮的話,只點頭,便跟在他身後往安府走。
所有事情,待見過娘之後再說。
君柒進了安府後,便听見身後大木門關上的沉重聲音,以及木搭子搭上門的脆聲。
安家比君家,大了不止一圈,至少,這是本家,不似君家現在,住的不過是別院。
那管家和安禮帶著君柒饒了幾圈,走過好幾條路,直直朝著據說是君安氏住的院子走去,一路上,遇到不少丫頭小廝,恭恭敬敬地對著君柒行禮,好似君柒是這安府里的大小姐,十分恭敬。
君柒凝著眉,一直等到那安禮帶著自己到了一個院子前停下,
她抬頭看去,那院子上寫了兩個大字,
素院。
她娘親閨名安素真,那便這是她娘親的院子無疑了。
君柒抬腿進去,她身後總是離她三尺之地的南城自然緊隨其後,卻被安禮攔下,南城側了側身子,躲過了安禮的觸踫,
「表妹,這小廝,就別進去了,你的丫頭,也不用進去了,大姑姑需要靜養,人多不好。」
如若只是不讓南城進去,她還可理解,畢竟男女有別,南城是男的,進娘的屋子,似乎是有些不妥,可蘭瓷是她貼身丫頭,怎麼就也不讓她進去?
這里面,莫不是有什麼不為人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