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廣場上,在三清正宗兩千弟子與八脈真人、以及劍中求與妖族兩位賓客之眾目睽睽下,兩位少年正持劍對立。(鳳舞文學網)
此時已是正午,那遲來的冬日陽光總算穿過層層厚如棉絮般的鉛雲,于滿天烏雲中灑下縷縷金光,金光渲染九峰白雪,瞬間,天地之間盡是一片耀眼金色。
沐浴著暖暖陽光,落塵心中緊張稍緩。
雖然他也有過幾次比劍斗法經驗,但那畢竟是在深夜無人之小樹林內悄悄進行的,就連歲考,那也是由于自己身懷諸般法寶,是以才有恃無恐,如此刻這般在眾目睽睽之下比劍,且自己對對手還是一無所知,這讓他如何不緊張?
寒暄已畢,對面之劍上卿緩緩拔出腰間鐵劍,霎時,一抹奪目金光便反射著冬陽照向自己眼楮,隨後,便見一道迅疾如電之劍光凜然刺來!
若是旁人,定會被這道金光耀得一時睜不開眼,但落塵打小便睜不開眼,且視物也不靠雙目,是以劍上卿這道由鐵劍反射出之金光對他無用,但,這快如閃電般的一劍,還是讓他大吃一驚,匆忙之下連忙舉劍相迎。
叮!
一聲劍吟隨風蕩開,還不等落塵回劍,便見一截劍尖正從一不可思議之角度向著自己腰際刺來!
落塵旋身,堪堪躲過這一劍,可還未等他站定,便又見一抹寒光向著自己胸口刺來!落塵大驚,連忙橫握螭龍鋒,以劍身擋住這一劍。
劍上卿眼神銳利,身姿瀟灑,出劍如電,一劍快似一劍,一時間逼得落塵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
轉眼,寒光一閃,在落塵尚未來得及招架之際,劍上卿青鋒一橫,又是一劍向著落塵胸口刺來!
而此時螭龍鋒已來不及回援,且諸般法寶業已無暇施展,在這危急關頭之下,落塵無奈,只好運起無名身法,腳步輕邁間,身形便如流風回雪般出現在劍上卿三丈之外。
見落塵突然身法大變,瞬間便出現在自己三丈開外,劍上卿當下一愣,不過他也不追擊,只是靜靜地持劍站在原地,等待落塵攻來。
深吸兩口氣,微微平了平起伏不定的胸口,回想方才劍上卿那快若閃電般的劍法,落塵此時還是心有余悸。
修道之人比劍,大都側重于劍上真元,最多再輔以手中法寶,至于武修之劍法招式,修道之人大多嗤之以鼻,畢竟,在修道之人看來,武修之劍法招式乃是巧做,而修道之人的真元比之武修的真氣在力量層次上又要高一個檔次,是以修道之人對上武修便一向貫徹「以力破巧,無巧不破」之八字真言。
落塵初次見識武修,亦受以往經驗常識之影響,是以一出手便吃了個不小的虧,其實也難怪,那劍中求可以說是如今武道第一人,而劍家族大業大,族內子弟眾多,能被他親自帶著前來拜山之後輩,又豈能是泛泛?
凝神片刻,落塵突然向劍上卿一抱拳禮,道了聲「得罪了!」。
話音剛落,劍上卿便似明白了什麼?當下面色一變,舉劍便向他刺來!
面對依然是快如閃電的一劍,落塵微微一笑,螭龍鋒于身前劃過,一道丈許長之明黃真火便已出現在了劍上卿身前。
見真火阻擋,劍上卿之鐵劍突然放出朦朦劍氣,一劍便斬開了身前真火,只是,受這一阻擋,落塵無名身法再運,一步邁開,身形又瞬間出現在劍上卿右側三丈之處。
左手輕輕一招,一張兩儀震雷符自落塵腰間符囊飛出,掐訣念咒,神符燃盡,一道晴空霹靂便對著劍上卿之頭頂劈下!
尚在落塵掐訣之時,劍上卿就已意識到不妙,當下護體真氣急運,悶哼一聲,硬生生地受了落塵一符後,又是迅如閃電般的一劍向落塵刺來!
就這樣,落塵腳步連邁,身形似真似幻,始終保持在劍上卿三丈之處,劍上卿之身法雖亦是快如閃電,但又怎比得上落塵那如羚羊掛角之飄渺身法?
一時間,兩人在青石廣場之上一追一逐,落塵腰間符、指上訣一道接著一道地向劍上卿襲去,劍上卿或躲閃或硬抗,一時間反倒被落塵逼了個手忙腳亂!
身在仙雲之上的八脈真人見落塵這麼快便找到了與武修對戰之法,當下都是面帶微笑,贊賞地點點頭。
妖族太子妖月空望著落塵那飄如飛羽卻又沉重如雷之身法,面色疑惑,沉思不定,至于那妖仙狌瓏,自落塵出場之後便再也沒有轉動過眼珠,定定地盯著落塵,不放過任何一絲細節。
指尖法訣再變,落塵一道「萬象訣」如天外飛虹般向劍上卿射去,此時,劍上卿之衣衫已略顯凌亂,清喝一聲,鐵劍之上朦朦劍氣再起,一招「力劈華山」朝著「萬象訣」當頭劈下,一劍劈開法訣,劍上卿鐵劍一橫,又鍥而不舍地向落塵刺來!
而落塵也不好過,若不是靠著「凝真訣」恢復真元,此時他早已是真元耗盡。
許久惡斗下來,落塵已然發覺武修真氣之特點,武修真氣,剛烈之極,天生便帶著強大之破壞力,且真氣之氣勢大多帶著一股有去無回般的決絕,遠不似真元那般剛強之中帶著韌性,可引天地靈氣,可潤世間萬物。
此時落塵已經確定,劍上卿之修為,相當于太清境地六層,但奈何自己真元比他之真氣高了一個層次,再憑借著手中諸般法寶,硬生生地以太清境第四層之修為與之斗了個平手!
再次以無名身法躲開劍上卿快如電的一劍,正當落塵欲以鳳舞九天之手法再祭三張兩儀震雷符,好結束這場切磋之時,忽見劍上卿神色一決,一聲大喝,全身真氣急運,而其掌中鐵劍,也隨著其一聲大吼綻放出三尺乳白色之劍芒!
落塵神色一變,當下放棄取符,將螭龍鋒橫懸于胸前,而後雙手法訣變幻如飛,瞬間,萬點清瑩便從落塵指尖飛出,如夏日螢火蟲般匯聚到螭龍鋒之上!
就在落塵雙手掐訣之際,劍上卿亦完成劍上招式,旋身一撩,一道長約丈許之白色璀璨劍氣便如白駒過隙般向落塵刺來!
落塵亦是一聲清喝,雙手法訣再次變幻,凌空運劍,瞬間,螭龍鋒便掛著萬點清瑩,挾著煌煌之威迎向璀璨劍氣!
叮!!!
一聲清越劍吟穿越雲霄,于廣闊的青石廣場之上隨風回蕩,螭龍鋒挾著萬點清瑩,勢如破竹般斬開璀璨劍氣,向劍上卿當胸刺去!
而此時,劍上卿已然月兌力,眼看著尚余兩三點清瑩的螭龍鋒就要將他洞穿之際,落塵法訣一凝,螭龍鋒便停在了劍上卿三尺之外,劍尖遙指他之胸膛!
此時劍上卿滿頭大汗,兩三縷青絲貼在其英俊的臉上,雖不免狼狽,但亦是透出幾分坦蕩。
微微苦笑,劍上卿鐵劍入鞘,雙拳一抱,坦然地道︰「落塵兄好修為,好身法!劍上卿,甘拜下風!」
落塵觀劍上卿神情雖是苦笑,但其眼中盡是一片坦蕩,顯然是一輸得起之人,不似重陽宮人那般,就會耍賴,一時間,對于眼前這英氣少年,落塵心中又多出幾分好感來。
見落塵勝出,青石廣場上之眾多三清正宗弟子都大松一口氣,畢竟,在他們眼中,劍中求祖孫兩人乃是前來拜山的,算是挑戰方,而自己三清正宗如今身為正道第一大派。雖然王崇真真人此前已經勝了一場,但若此時落塵輸了的話,傳出去也不是件光彩之事。
八位真人風光滿面地立身于仙雲之上,神色中是說不盡之得意,望向落塵之目光中也盡是嘉許。
妖月空身浮半空,神色還是疑惑不定,他觀落塵之身法,總是有一股莫名之熟悉感,似在哪見過一般,突然,妖月空神色一變,似想到什麼?但隨即又自嘲地笑笑了,暗道怎麼可能。
妖仙狌瓏見落塵勝出,心下又是歡喜又是醋意,重重地捋了捋紫須,輕哼一聲。
雖然劍上卿敗于落塵劍下,但劍中求面上卻沒有絲毫不快,輕輕拉過劍上卿,伸手為他理了理稍顯凌亂的青絲,眼中盡是慈愛。
微微一抱拳,劍中求朗聲道︰「某今日拜山,實屬不敬,但貴宗諸位真人不僅不加怪罪,反而以泱泱大度對之,如此心胸氣度,實是讓某佩服不已,如今天下,能有貴宗引領,何愁正道不興,何愁邪魔不滅?某,再次拜服。」
說完又是躬身一禮。
正陽真人抱拳回禮,道︰「閣下言重了,自古天下皆是荒徑覓仙蹤,山野藏麒麟,有能之士大有人在,如今敝宗不過是稍微勢大而已,何敢妄言引領正道?而劍痴之名,卻是讓敝宗弟子大開眼界,觀閣下一劍,勝過他們苦修經年,是以閣下拜山,實乃敝宗之榮幸也。」
劍中求微微一笑,道︰「某時日無多,還需回到族中安排後事,今日一別,再無相見之日,某誠心願諸位真人仙齡長壽,早參大道,告辭!」
說完,劍中求拉著劍上卿瀟灑轉身而去,一邊走,一邊放歌道︰
「某有劍兮豪情濃。
一舉驚濤快哉風!
鞭馬歷紅塵。
世浪翻袖中。
古今誰人堪伯仲。
一壺酒,笑英雄!
如今須白華發生。
雄心猶望破虛空。
到頭清風拂殘身。
千秋雪,半夕夢……」
此時夕陽只剩殘照,青石廣場盡頭,一老一少兩個身影在夕陽下拉出長長剪影。
落塵無言地望著兩人之身影逐漸消失在視線內,耳畔猶自回響著劍中求那豪放悲涼的放歌,一時心中難明是何滋味,只得輕嘆一聲,卻不知又是為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