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道劫緣錄 章 五十九 離山

作者 ︰ 百里情獸

()黎明時分,天色剛明,東方天際隱隱泛起了紅光,那是朝霞的前兆,整個華陽九峰,此時都開始略顯人聲,這個時候,正是三清正宗年輕弟子做早課的時間。(鳳舞文學網)

在天邊的紅光之中,一道流光急速飛來,無上三清宮中,悠遠渾厚的鐘鳴再次響起,而那緊閉著的宮門,也有緩緩打開的跡象。

流光越來越近,如風馳電掣般,眨眼便到了無上三清宮前的青石廣場之上,巨大的紅漆宮門緩緩打開,三十六位黃衣道童從門內邁步而出。

流光散去,露出其內的青鸞與正陽真人一行,正陽真人直接躍下青鸞,腳下仙雲忽起,再次化作一道流光,帶著落塵、張道實陳玄清三人如風如火地飛進無上三清宮大門。

此時,鐘聲才鳴了三響,大門亦才半開,三十六位黃衣道童只走出來了一半,連隊形都沒有排好,便見他們要迎接之人早已進入,而宮門外的青石廣場之上,早已不見青鸞的身影,小道童們面帶疑惑,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不知道這迎接陣勢到底還要不要繼續排下去。

片刻後,三清殿內,三清正宗九脈真人皆已到齊,正陽真人眉間一點玄奧的金色符文,一襲單薄青衫,神色淡然地坐在首位。

其下首,正陽真人坐在椅中,怒不可遏。

其余幾位真人不動聲色地交流了下眼色,都不明白正陽真人不過是去玄真門觀禮而已,為何會弄得一身肝火回來。

正陽真人在九脈真人之中修為雖只能算是中下,可其卻是九脈真人之中年齡最長,輩分最高,人德最旺的一位真人,包括上陽真人在內的其余八脈真人無不對其敬重有加,正陽真人涵養頗好,平時很少有事能夠亂其心境,這幾十年來,諸位真人還未見過正陽真人動過這麼大的怒。

幾位真人互相望望,最後,還是王崇真真人最先開口,道︰「不知正陽真人此行遇到何事,竟然動了這麼大的怒氣?」

原本王崇真真人自罰灑掃宮門,但在上陽真人的親自勸導之下終于不再自責,回到重陽宮重新擔起了一脈真人之職。

正陽真人重哼一聲,當下把此行玄真門發生的事情簡要敘述了一遍,但昨日落塵與玄真門清瑩的比武,正陽真人卻是說得詳細異常,特別是清瑩最後的那句話「護我欲殺之人,你三清正宗,可是想滅門?」,更是還原了其當時情景。

正陽真人語畢,除了上陽真人在內的幾位真人均是一臉驚容,听正陽真人描述,那玄真門清瑩之年齡大概在十七歲上下,早已沒有了「童言無忌」這一說法,且還是當著天下同道的面,這一耳光,可是扇得著實有些響亮了。

且清瑩乃是玄真門掌門玄真子的師妹,其在玄真門之地位與三清正宗的九脈真人相當,此話由她口中說出,那已不再是個人恩怨的問題,這已經牽扯到了兩派之間的關系,甚至整個正道的局勢!

諸位真人面色凝重,沉思不語,只有上陽真人淡然地坐在首座,似在閉目神游。

好半晌,北冥宮之神霄真人才道︰「玄真門之清瑩,貧道亦是有些耳聞,貧道原以為其最多就和我宗雪靈差不多而已,沒想到,卻是這般的天資絕艷,據正陽真人方才所說,其與落塵之間的殺意已經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依貧道看,那清瑩所說之話,將來未必沒有付諸行動的可能。」

神霄神人此言一出,其余幾位真人均是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那清瑩的身份,諸位真人大多已心中有譜,若真是如他們心中猜想的那樣的話,那此人在將來還真算得上是一個大麻煩。

座首的上陽真人緩緩睜開雙目,神色平靜地道︰「不就是一位謫仙麼?我三清正宗傳承近四千年,經歷過多少次滅門之危?區區一個謫仙,就算因落塵之故與我宗成了生死之敵,那也不是什麼大不了之事,貧道飛升之前,會了卻此事的。」

上陽真人這麼一說,諸位真人均是松了一口氣,他們擔心的就是再過兩年掌教真人已經飛升,而落塵之修為還未至大成,那時候,一個謫仙,便已經能讓諸位真人頭痛不已了。

妙玉真人忽然開口道︰「不知落塵此時如何了?」

正陽真人面色凝重,道︰「落塵所受的不過是些皮肉之傷而已,已無大礙,只是,此次落塵在清瑩手中慘敗,這打擊,恐怕比肉/體之傷要嚴重得多。」

妙玉真人微微點了點頭,疑惑道︰「按理說,落塵乃轉世隱星,論天資應該比謫仙要好上許多才是,為何那清瑩有謫仙之態,而落塵隱星之質卻遲遲未顯?」

妙玉真人之疑惑,其實亦是諸位真人之疑惑,隱星在九天之上的地位,確實是要比普通仙人要高上不少,但落塵以往所展現出來的天資,雖說要遠超其他弟子,但與隱星之質還是有些不符的,畢竟,同一境界之下,身為謫仙的清瑩已將落塵敗得毫無還手之力了。

諸位真人面上之疑惑上陽真人了然于心,微微一笑,道︰

「敢問諸位真人,何為隱星?」

不待諸位真人回答,上陽真人便繼續道︰

「隱星者,如隱棋也,乃萬物弈者之暗招,天地格局之後手,其一身所系,自有大道安排,我等不能明白之事,對落塵來說其實乃是必然,既然如此,那何必想那麼多?此時落塵天資尚未盡顯,但終有一日會乘風化龍,我等只需做好分內之事便可。」

上陽真人一語,諸位真人均是點了點頭,落塵天資與前程問題,確實不是他們該操心的,既然落塵身為隱星,那麼他之一切都是定數,也都是變數,操心了也沒用。

落塵與清瑩之事已了,諸位真人亦不再多留,都急急忙忙地回去為落塵尋找合適的療傷之物去了,雖然此次落塵受的只是皮肉之傷,但這乃是一個對落塵表達關懷與慈愛的機會,諸位真人是萬萬不肯甘于人後的。

今夜,冬雪又起,寒風凜然,原本的一輪明月被厚重的鉛雲嚴嚴遮住,連一絲月光也無,是以今夜的大雪,漆黑。

斗虛殿內,上陽真人負手站在殿首,仰頭望著供台之上掛著的斗虛殿歷代首座真人之畫像,沉默不語。

落塵跪在上陽真人身後,看不清神色,亦是低頭不語。

「已決定了?」好半晌,上陽真人才緩緩開口,但還是沒有轉過身來。

落塵跪坐不語,但很顯然,上陽真人能感覺得到他之決心。

搖頭輕嘆一聲,上陽真人道︰

「唉…落塵,一時勝負乃是兵家常事,為師也不怕直言告訴你,那清瑩,其實乃是謫仙,她之天資之所以比你要好,只是因為她憶起前塵宿命要比你早上一點而已,待你日後也憶起你之前塵,天資只會比她更強,你又何必急功近利地去北境歷練?」

原來,落塵從昏迷之中醒來之時已是深夜,此時他之傷勢已經在紫清真人的靈丹之下好得差不多了,是以才到斗虛殿來,請求去北境歷練。

北境,乃是指的華陽山脈以北,整個華陽山脈峰巒萬丈,不知有多少里方圓,以華陽九峰為界,分為東西南北四境,四境之中,以北境最為凶險,其內地勢險惡,凶禽猛獸數不勝數,而修煉有成的妖獸更是多如牛毛,歷來便是三清正宗年輕弟子談之色變之地。

其實,別說年輕弟子,就算是一脈真人,非是有什麼重要的事也不會輕易去北境的,古往今來,確實是有不少弟子為提升修為、磨練道法去北境歷練,但能出來者百中無一,落塵此時修為不過才太清境第七層,未到上清境界便去北境之中歷練,確實是危險之極。

落塵緩緩抬起頭,望著上陽真人之背影,神色平靜地道︰

「落塵非是輸不起之人,自從落塵上山起,便是九脈真人共同授業,師父與八位師叔所授,俱是各自得意專精,是以,此時落塵能鑄一器,能發一符,能開爐煉丹,能觀星之命,但,落塵所學,雜而不精,博而不純,是以,落塵去北境,只是想借青鋒之血,溶一身所學而已。」

「唉…」

上陽真人搖頭輕嘆,終于轉過身來,望著身前跪著的落塵,心中意義難明,落塵這番話看似有理,但內心真實所想又怎能瞞過身為師長的他?只是,落塵心中之結,只有他自己才能解開,他這個做師父的,卻是開導無用。

上陽真人又轉過身去,望著殿首的畫像,輕輕擺了擺手。

落塵再次一叩及地,轉身而出。

是夜,無上三清宮前青石廣場之上,一個略顯寂寥身影背負一劍一棍,走到青石廣場盡頭的懸崖邊,回頭望了無上三清宮一眼,絕然一躍,縱身跳下懸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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