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道劫緣錄 章 一百一十八 鉤月

作者 ︰ 百里情獸

()夜色降臨,月缺如鉤,仲春時節,南嶺以南之夜晚尚有些微涼,清風拂過,拂來群山深處一兩聲獸吼,清輝暈染,倍顯淒涼。(鳳舞文學網)

離恨天所在的峰頂之上,白日那座古樸的宮殿早已蕩然無存,此刻只余殘垣斷壁、亂石橫斜,後山處,一兩間偏殿尚未受到太大波及,勉強立著,映著滿目之瘡痍,只能是更顯傾頹而已。

在離恨天殘存的一間偏殿內,落塵盤膝坐在殿首的供台之上,供台之上原來的魔君雕塑早已倒在一旁,殿內的擺飾亦散落無序,滿室狼藉。

落塵閉著雙目,雙手在身前凝起一個玄奧法訣,陣陣時強時弱的靈氣波動自他體內散出,其身上的那層朦朦青色光暈亦是時明時黯。

白日,他與花殊靈逃出石牢,順著石道一路血殺,拖著沉重的傷勢殺出石道,可沒想到剛一到地面,便感應到前方傳來的陣陣靈氣波動,那波動劇烈之極,兩人顯然不知古殿之前正在進行著一場驚天大戰,當落塵拉著花殊靈正想去探查明白時,一股驚天大力瞬間將他和花殊靈掀飛,而後,兩人便被洛清和妖月空接住。

經過洛清與妖月空的一番講解,落塵已經明白了此事之大體經過,玄荒衛與玄黃騎早已離去,最後,姬道殤被彼岸天之魔主救走,而不知為何,魔主卻將他之玄心扳指留了下來。

殘窗露影,缺月西移,不覺間,子夜已臨,此刻落塵身上所散發出的朦朦青光要穩定了許多,而其氣息,亦在慢慢變強,原本蒼白的面色略微紅暈起來,就連身上的傷口,亦在短時間內有了愈合之跡象。

落塵之傷勢能好得這般快,全賴洛清此番帶來的回春丹,回春丹乃是上陽真人昔年所煉,名字雖俗,可其功效卻絲毫不枉這回春二字,洛清臨行前,上陽真人專門吩咐他帶上,以防不測,果然,落塵一身重傷,正好用上此丹。

而自己被抓後,師門傾力來援,諸脈真人同力籌謀,上清弟子十出其三,這份器重與恩情,亦讓落塵心暖不已,要知,除了他師父上陽真人與正陽真人之外,其余七脈真人之間多有嫌隙,意見少有達成一致的時候。

隨著回春丹功效發揮,落塵體內體外傷勢正在以肉眼可見之速度好轉,在他傷口之上,一陣朦朦綠光泛起,綠光之後,傷口愈合,肌體重生,而在其體內,一道道碧綠光華正順著經脈不斷游走,所過之處,潤澤萬物,不僅將經脈之中瘀堵之處完全打通,就連一些在北境之時留下的隱傷亦已治好,一番療傷之後,落塵心中震驚,他沒想到,他之師父上陽真人在丹鼎之上,亦有如此高之造詣。

待體內丹力完全揮發,體內外傷勢好得**分時,東方天際已出現了一絲曙光,落塵緩緩收了法訣,呼出一縷濁氣,雙目睜開之時,一陣精光爆閃,片刻後,又徐徐內斂,恢復成一汪不可見底之清潭。

就在此時,洛清緩步踏入偏殿,望著落塵略微紅暈之面色,微微松了口氣,微笑著道︰「落塵,看來你之傷勢已好得差不多了,如何,可還有其他地方感覺不適?」

落塵先是一禮,而後搖了搖頭道︰「多謝師兄掛懷,師父靈丹神效,落塵傷勢已經無礙了。」

洛清微微點了點頭,道︰「唔…不錯,落塵…此番你被彼岸天之人所擒,可有受到什麼折辱?」

落塵微微搖了搖頭道︰「牢獄而已,算不得什麼折辱。」

听得落塵如此回答,洛清面上掠過一絲贊賞,繼而沉吟片刻,道︰「落塵,此次彼岸天九天之一的離恨天已被全滅,日後你行走江湖應是無礙,師兄求你一件事,可否?」

落塵一听,連忙擺手道︰「師兄對落塵有重恩,如有用得著落塵,師兄吩咐一聲便是,求之一字,落塵實是擔當不起。」

洛清微微一笑,道︰「那師兄也就不跟你客氣了,若以後你在紅塵歷練之時,遇到兩個叫唐不苦與史真香之人,可將此書交予他們。」

唐不苦?史真香?甫一听兩人名字,落塵之面色說不出的古怪,想笑又不敢,憋得很是辛苦,而洛清似乎早就猜到落塵會有此反應,也不責怪,只是微微一笑,從懷中取出一本古冊遞與落塵。

落塵結果一看,頓時面色一變,失聲道︰「這不是《玄天寶錄》麼?師兄為何……」

一見到《玄天寶錄》,落塵腦中瞬間閃過數個畫面,以往,他曾在無意間踫到洛清夜探無上三清宮,如今其又給他了玄天寶錄,而數十年前三清正宗滅掉玄天門那是宗內人盡皆知之事,如此種種連接起來,落塵要是再猜不出原因,那他也就枉有此身修為了。

落塵僵在原地,望著手中《玄天寶錄》,面色復雜凝重,好半晌才道︰「此事師父知道麼?」

似早知道落塵有此一問,洛清笑著道︰

「若非師父應允,我又怎能拿到此書?你之猜測沒錯,我就是玄天門之余孽,數十年前潛進三清正宗,欲偷出鎮派寶典以續傳承,呵…我自以為隱藏得很好,卻沒想到,師父在我一入門時便知曉了我之身份,但師父非但沒有將我之身份點破逐出師門,反而悉心教導,帶我如親子,此番恩情,真讓我慚愧不已。」

後,洛清面色之微笑已變成了自嘲,那深邃的眼眸中,是自責,是愧疚,是感激。

落塵微微點了點頭,將《玄天寶錄》收入玄心扳指之中,突然道︰「師兄,恕落塵斗膽,落塵有一事實在是不吐不快,師兄將來…」

「將來是否會下山重整山門找三清正宗報仇麼?」洛清打斷落塵之語,自顧地補充道。

落塵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望著洛清,洛清微微搖頭,輕嘆一聲,道︰「我之一切皆是師父與師門賜予,就算三清正宗與我原本師門有滅門之仇我又能怎樣?為人弟子三十余年,以一身所學對付授業之人,師兄非是姬道殤,斷然不會做出此等事的。」

頓了頓,洛清繼續道︰「其實,當年父親送我入三清正宗,亦非是讓我伺機報仇,而是讓我尋個機會將《玄天寶錄》偷出,留玄天門一絲傳承而已,如今目的已達,我亦沒有什麼遺憾了。」

落塵沉默,從洛清之話語中,他听出了心灰意冷之意,想必之後,他這位師兄便會一直跟在師父身邊,從此青燈古卷,慕求大道了吧,不過如此亦好,拋卻上一輩之是非紛爭,于他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心無掛牽之後,說不定洛清將來會在修為上達到不俗境界。

想通此節後,落塵長長地出了口氣,微微一笑,向洛清抱抱拳道︰「那落塵便先行恭喜師兄了。」

洛清亦是微微一笑,不過卻並不言語,只是靜靜地望著落塵,柔和的目光之中盡是疼愛。

在離恨天殘存的另一間偏殿之中,一白一紫兩個人影正在對峙著,白色身影儒雅翩翩,紫色身影嬌小靈動,白色身影滿目嚴肅,而紫色身影卻是一臉決然平靜。

淡淡的月輝灑在兩人身上,將花殊靈和妖月空渲染上一層朦朦的華光,妖月空手上的檀木玄香斗中散發著裊裊青煙,將如水的月華襯得更加夢幻。

兩道身影僵持片刻,妖月空終究是敵不過妹妹那平靜而又決絕之目光,敗下陣來,但猶自不甘地問︰

「你真不跟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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