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听不見了她的腳步聲,老者方才開口︰「協兒乃是老朽依靠,如今失之,不甚悲苦,塵兒,老朽手腳筋已斷,已是廢人一個,如今幫派大事,只能仰仗你了……」說罷竟擠出幾滴淚來。(鳳舞文學網)出塵心中立刻升起身負重任之感,撲通一聲跪在老者面前︰「出塵誓為表兄報仇!!全心照顧舅父!請舅父放心!」老者听完含笑點頭︰「好!好!不枉老朽一直視你為心月復。」
「是!!」出塵響亮答了一句。
沈球兒坐在不遠處的梁上,嘴角彎起一江春水。
冷月推開竹門,這里只是一片空空院落加棟小屋,仿佛羅非學早知自己不久于此,于是不曾置辦什麼。進了小屋,簡簡單單幾卷竹簡,數張桌案。爐灶中並未添柴,細軟什物卻也都沒有帶走。正門相對一扇長窗,窗外幾株野樹。
冷月一一觸模這些東西,心中暗道︰哪日有緣,定要再與他逐馬縱歌。想到這里,卻又自嘲一般笑笑。
夜半,窗內撒進一屋的熒光,冷月半坐在窗沿上,一管竹笛在她手唇之間迂出那夜縴長的曲辭。昂頭,是碩大一輪寒月。
冷月……冷月……
有些回憶在她腦海中動蕩起來——它們是種本已束之高閣的,對幼小那段生活的厭倦——匆匆塞進嘴里的包子,攤主抽在自己身上一下一下赤紅的烙鐵,還有師傅那雙叛逆的眼。摟住左臂後方,這些疤痕恐怕此生都消不掉了。可師傅將它們統統替她扔進了往昔,而羅非學,這個眼楮如同純夜般渾濁的男子,還會將這種厭倦承擔多久?
外面傳來些細碎聲音,像是鐵騎馳騁,刀槍鳴動,鏗鏗鏘鏘,擾了她這麼久來難得的清淨。
聲音層層收攏,不一會兒就水泄不通地圍住了這棟小宅。火把孜孜地擰動。笛聲冰涼,不慍不徐不急不躁。
出塵偉然立在這金戈鐵馬之間,院落灰土牆壁的班駁讓他想起了年幼時候羅非學為他捉蟈蟈的情致。仇恨迸裂。
「臭婆娘!!給我滾出來!!」
吼罷掄槍起腕,赤金橫空掃出一排火焰,鋒芒到處應聲而破。出塵一抖韁繩,直沖進門。跟隨前來的弒眾也振臂高呼︰「報仇!報仇!殺!殺!殺!!」話音未落,卻見出塵連人帶馬被拋出院門,鐵鎧在地面刮出長長一道土痕。眾人眼光也隨著這鎧甲,拖出老遠。方才高舉的戈矛也忘了放下。突然見他們一齊立正,隊長揮矛雄渾一吼︰「各隊!預備!!撤!!!」齊齊後轉,急行軍那般集體逃去。
出塵一身鎧甲太重,只得趴在地上看他們撤離,惱羞成怒,翻身而起,他狠啐了一口,飛身又向那院門里沖去。
夜風吹散衣袂,冷月的發在腦後紛飛,月光移動,出塵這才看清了她的樣貌。笛聲幽怨,他呆呆定在那里︰自小記憶里九天仙子一般的沈球兒,竟不知不覺中也成了庸俗脂粉。
羅非學的身影忽地又現在出塵面前︰靜夜一管洞簫,亦是如此聲聲抑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