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大夫差人將藥送了過來。(鳳舞文學網)
「我照顧她吧,女孩子總是方便些。」蘇夜雪拉住想要進屋的裴逸軒,裴逸軒眼里的血絲實在太可怕,于是她想勉強做一次好人。
不知裴逸軒心里有多少事,反應異常遲鈍。過了好一陣,他才算是听懂了蘇夜雪的話。不知是被逗笑了,還是被氣笑了︰「你知不知道她是什麼人?」
「步菲煙。」蘇夜雪挑眉,似是詢問,卻又笑得自信滿滿。
「凌風跟你提過吧。」她知道,裴逸軒並不覺得奇怪,「既然知道,那就離得遠一點,免得給你燒紙錢。」
「 !」
蘇夜雪被關在門外,倒也不計較,對那扇門抱以一分同情的目光,伸個懶腰走回房間。
火燭搖晃,裴逸軒讓店小二又添了一次燈油後,步菲煙醒來了。
步菲煙神情有些恍惚,只覺得五髒六腑都灼痛得厲害,蒼白的臉上盡是虛弱和痛苦。她搞不清自己身處何處,反正這幾r ,每一次醒來,她都在不同的地方。想到這里,她眼里透出恐懼︰現在等待她的,又是什麼?
「喝藥。」裴逸軒冷著語氣,將藥遞了過去。
聞聲,步菲煙看到站在床邊的人,竟有些懵。費力地撐著身子坐起,微顫顫地伸手去接那碗湯藥,然而實在太虛弱,剛接過藥碗便將藥汁灑了大半。
裴逸軒呼出一口濁氣,像是在跟自己較勁。然而最後他還是坐在床邊,將藥碗端過來,舉勺將藥喂給步菲煙。
愣愣看著唇邊的勺。許是震撼,一滴眼淚毫無預兆地砸進勺里,勺里的藥汁被濺起,滴在步菲煙的手上。雙手互相捏揉,借以發泄內心極度的激動和不安。
步菲煙顫抖地張開嘴,飲盡勺里的藥。
比想象中的苦,或許是因為那滴眼淚;卻又沒有想象中的苦,于是步菲煙的淚更是決堤,不停歇地往下掉。一整碗藥和著淚喝進肚里,她才來得及詫異——剛才她接過藥碗時,藥明明已經涼透,然而她喝下的藥竟是熱的。
「休息吧。」裴逸軒將碗放到一旁,依然冷聲說,只是聲音里透著疲憊。裴逸軒真是不明白自己了︰步菲煙做了那麼多混賬事,她明明死有余辜!裴逸軒,你在干什麼?
抬著碗察覺藥已經涼了,他竟用內力生生將那碗藥捂熱了,真是可笑!
這一個晚上,在冰窟里費力壓制魔x ng,此刻又以內力加熱湯藥。消耗了太多的真氣,裴逸軒已是疲憊不堪。
「裴大哥……」步菲煙試探地抬手,拉住裴逸軒的衣袖。她不敢抬頭,只是看著自己的手在顫抖,「你別走。」
自己和自己較勁真是一件極為痛苦的事情。頹敗地坐下,裴逸軒手肘撐著膝蓋,額頭靠在手背上︰「……睡吧。」
裴逸軒明明一肚子的火氣,卻只說了一句「睡吧」。
步菲煙躺下,縮進被子里,手卻依舊緊緊抓著衣袖,仿佛抓著救命的稻草。她盯著燭光看,目光飄渺。
「一個不留,殺!」黑影人大步離去,四處都是血光,劍割裂骨肉的聲音,響徹整個冰清宮。
「好好看看,這些腦袋都是主上送給你的禮物。」昏迷後第一次醒來,滿屋子的血腥味,她看到四周都是人頭,冰清宮侍婢的腦袋,全部堆在桌上……
「煙兒姐姐,救我……救我……」那個女孩兒,和三年前竟沒有變化,只是眉心多了一條疤痕。那個女孩兒用淒厲的聲音向她求救……
「嗚嗚……」被做ch ngr n彘的雲誠,只能發出嗚咽的低吟。
「大可以將你所知道的說出去,凡知情者決看不到第二個r 出。」又是黑影人暗啞y n沉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密室里,顯得格外恐怖。
「跟在無茗身邊,不是你最大的願望麼?陪著他尋劍去吧,裴逸軒定然不會把一個人彘抬到無茗面前。」密室里沒有一絲光縴,黑暗放大了內心的恐懼……
一陣涼風吹進房間里,步菲煙猛然一震。
從黑暗中驚醒,發現房間里的油燈還在燃著。她爬起來,跌跌撞撞沖到桌邊。由于身子不穩,撞在桌上。桌角移動發出刺耳的尖鳴,驚醒了因十分疲倦而倚坐在窗帷上打盹的裴逸軒。
睜開眼,裴逸軒便看到步菲煙伸手去抓油燈上的火苗。他三兩步跨過去,卻沒有及時阻止步菲煙的動作。
火舌舌忝著縴細的手,滋啦啦作響。
「你要干什麼?想要博取我的同情嗎?」裴逸軒惱怒地扯過步菲煙的手,本想拉到面前查看,然而動作卻頓在胸前。裴逸軒突然發難,一把將步菲煙推到地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薄唇冷啟︰「別做夢!」
響動太大,驚醒了左右兩側隔壁屋子的人。
裴逸軒打算離開,找了大夫給她治傷,喂她喝了藥,又守了好一陣。該做不該做的,都已經做了,至于她的死活,與他無關。
正在此時,房門被推開了。
蘇夜雪揉著惺忪睡眼,看似愁眉不展地盯著屋里︰「大半夜,吵什麼呢?擾民。」
裴逸軒向來很習慣這種沒人x ng的對話模式,蘇夜雪簡簡單單一句話,倒是讓他立刻冷靜下來。他朝著蘇夜雪瞅一眼,瞅一眼,再瞅一眼……
蘇夜雪真想月兌了鞋,砸在裴逸軒臉上。突然發現身側多了個人,趕緊側側身,為無茗讓開路。
無茗隱忍心疼的眼神,在依舊漠然的表情上顯得格格不入。跌坐在地上的步菲煙回身轉頭,恰好對上無茗的目光,兩個人卻又都慌亂將視線移向別處。
這場面有些壓抑,裴逸軒干脆跨過擋在面前的人,走出房間。
蘇夜雪小跑幾步,拉住裴逸軒,壓低聲音問道︰「你就放心讓無茗和她單獨呆著?」
裴逸軒突然就暴躁起來,指著無茗,朝蘇夜雪吼︰「他無茗要再傷在步菲煙手里,他就去跳護城河吧!沒力氣跳,我一定幫他一把!」
蘇夜雪真不明白是裴逸軒到底有多不想呆下去,明明三步以外就是樓梯,他竟然翻身越過走廊圍欄,跳了下去。她往屋子里瞥了一眼,也覺得自己在這兒不大合適,便下了樓。
店小二告知裴逸軒,客棧已經沒有空房。
裴逸軒長嘆一聲,悲天憫人,言辭淒涼︰「柴房總有吧?天涼了,莫要讓我露宿街頭啊。」
店小二听著那自怨自艾的哀愁,想笑又不敢笑——他可還記得清楚,面前這位爺白天所做的事情。
「笑吧,要是憋死了,我還得上官府討清白。」裴逸軒依舊哀怨,瞅著那店小二的表情,饒是一副不忍心的關懷。
趴在樓梯扶手上的蘇夜雪,看著櫃台前的人,想到一個詞︰j ng神分裂。
剛剛氣得像快要爆炸的氣球,現在一臉哀愁地自娛自樂,還順便娛樂別人。真是……搞不懂他。
店小二指了柴房的去路,然後去給裴逸軒拿墊褥和被子,結果被一路跟蹤的蘇夜雪嚇了一跳。
「呼呼……這位姑娘,您缺什麼東西招呼一聲就是了,小的禁不住您這麼嚇唬。」店小二滿臉苦相,此時的哀怨堪比剛才的裴逸軒。
蘇夜雪抱歉地吐吐舌頭︰「你把墊褥和被子給我吧,然後送壺茶到柴房……嗯,對了,用酒壺裝。」
「啊?哦……」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店小二卻撓得到頭︰用酒壺裝茶水?這姑娘真奇怪。
看著蘇夜雪樂癲癲地往柴房走,店小二搖著頭往後廚走,他可想不出這位姑娘的安排是什麼意思,不過他會照做。
柴房沒關門,等著墊褥和被子。那里面連個椅子都沒有,所以蘇夜雪看到席地而坐的裴逸軒。
裴逸軒還在詫異為何來的是奈何橋的店小二,被褥就劈頭蓋臉地朝他砸來。
「啪!」蘇夜雪一拍手,慶祝自己正中目標,以報剛才被瞅了無數眼的深仇。
裴逸軒挖了個洞,腦袋從洞中伸出來,怒視蘇夜雪。然而那人根本不理他,自己找了塊干淨地兒坐下。
店小二走進來,托盤里端著兩個杯子一個酒壺,卻沒有酒香。
裴逸軒疑惑地瞅瞅蘇夜雪,朝店小二下命令︰「把床鋪好。」
店小二看著屋里的狀況,忍不住一笑,差點兒把手里的東西都給扔了。被裴逸軒瞪了一眼後,連忙放下托盤將床鋪鋪好,逃之夭夭。
蘇夜雪盤膝,將酒杯斟滿,推了一杯到裴逸軒面前,而自己則一口飲下,滾燙的茶水剛進嘴巴,便盡數噴了出來。
蘇夜雪伸出舌頭,一只手拼命在嘴巴前扇著。而裴逸軒早已閃身移到牆角,才避免被熱茶噴得一身。
裴逸軒用力深呼吸一下,這幾天誰都找茬,這r 子沒法過了!
「我說你躲……躲在牆角干嘛……」嘴巴被燙得有些嚴重,蘇夜雪的舌頭不太利索,「我又不會調……戲你。」
裴逸軒冷臉瞪著她︰「你是哪號江湖人物?別人豪飲都是抬碗,你喝茶還要用酒杯。」
「我樂意。」
裴逸軒自個兒躺到褥子上,扯扯蘇夜雪的袖子︰「講個笑話听听。」
「你怎麼不去死?」舌頭還疼著麼,這家伙怎麼一點兒都不知道憐香惜玉啊。
然而裴逸軒大笑起來︰「哈哈,真好笑。」
蘇夜雪突然覺得胸悶氣短,她差點一口氣上不來,就要變成這個世界上第一個听冷笑話被噎死的人了。原來她離天下第一,真的就只有一步之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