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夢中,隱隱約約有一陣悠揚的琴音在耳邊繚繞,暗自迷惑,似夢非夢。
悠然轉醒,揉了揉眼,朝四周看了看,發現穆盈已經不在房里。掀開被褥起身之時,清晰卻幽怨的琴音傳來,好似冬日里的戀歌,譜唱著紅塵里的悲歡離合。
我不由地怔了怔,才恍然明了,這一切皆不是夢。
洗漱之後,我直接走向娘的房間。靜靜地站在娘房間的門口,看著她忘情地彈奏。
修長而優雅的雙手輕輕地在琴弦上撥動著,泛起一陣陣漣漪。那音色猶如一汪清水,清清泠泠,又似夏夜湖面上的一陣清風,引人心中松弛而清新……
「小姐,你為何站在門口?」穆盈驚詫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剛想轉身,卻見娘停下手里的動作,朝我這邊望來。「辰兒,是不是娘吵到你了?」她站起身,臉上帶有歉意。
「沒。」微笑地迎上去,歪著頭說道︰「娘的琴聲好美。」
「那是,夫人多才多藝,小姐你又不是不知。」穆盈走到我旁邊,對我翻了個白眼。「小姐,你的琴藝、舞藝怎麼就沒能達到夫人的五分之一呢?」
「好了,穆盈,小姐只是沒認真學罷了。」娘不忍我被穆盈這麼直白地說,出聲辯解。
我苦笑地看著她們,現在的我,還沒達到以前若辰的千分之一呢。
抬手輕輕撥動桌上的琴弦,聲音清脆、悅耳,暗嘆好琴,「娘,您再彈一首給我听一下,好嗎?」
「好。」她柔聲應道,緩緩落座,玉指開始波動。伴隨著琴音,婉轉而又哀怨的歌聲緩緩流出︰
遙夜亭皋閑信步,
乍過清明,
漸覺傷春暮;
數點雨聲風約住,
朦朧澹月雲來去.
桃李依依春暗度,
誰在秋千,
笑里輕輕語.
一片芳心千萬緒,
人間沒個安排處.……
琴聲幽怨,一波一波;歌聲低泣,一遍一遍;愁緒千千,一重一重。
最後一個音符翩翩落下,淒美的樂聲還在流連不去。
心里不停念叨︰好一句,人間沒個安排處……
「娘,如果有機會離開尹府,您願意嗎?」只要心意所向,自然會有我們滿意的安排處。
听了我的話,她眼中謀生了一種向往,而後又被灰暗所取代,「可能嗎?」
「當然可以,只要您願意。」
「如果真的能離開尹府,娘自然願意了。」她和藹的看著我,眼中是那種母愛的溫柔。
「恩,娘,您能畫出尹府的地形嗎?」我點了點頭,有些急切地問道。
「辰兒,你要這個做什麼?」娘睜大眼楮看著我,穆盈也是一臉的迷惑。
「我自有用處,到時您就知道了。」
「可是,娘一直喜靜,只是偶爾會去大夫人那里請安,其他時間都在院子里,尹府的具體地形,娘也不是很清楚。」她歉意地說。
「對呀,小姐,我覺得你應該比我們更清楚尹府的情況啊。」穆盈很是困惑又很無辜地看著我說。
「也對。」按捺下心底的慌亂,點點頭,故作鎮定地說道。
唉,穆盈啊穆盈,該迷糊的時候,你怎麼反倒變聰明了?
無奈地走出娘的房間,看來這條路是行不通了。無論如何,尹府,是萬萬不能待的。放眼向遠處望去,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
可是……我的天,我的海,會在哪里?
獨自一人緩緩來到後院,撲面而來的是梅和竹散發的特有清香。慢悠悠地走在竹林中,任由思緒飛翔。
漸漸穿過竹林,路盡隱香處。
不自主地抬頭,眼前是足有兩丈多高的牆垣。輕輕靠在牆上,微微嘆氣,外面的世界到底如何?不管怎樣,離開尹府都是必然。
微攏起眉,娘在尹府並不受寵,這麼說,梅竹園很可能是尹府最偏的院子。轉身仰頭看了看圍牆,或許,只要穿過它,我們就可以離開。
忽然很想爬上去看看。環顧四周,並未發現梯子之類的。無奈地扶著竹竿,沿著圍牆一遍一遍來回地走著。光滑的觸感讓我想起了小時候……
睜大眼楮,迅速抬頭看了看,找好方位,挑準一棵位置極佳的竹子開始往上攀爬。爬到足夠位置的時候,一手牢牢環住,一手緊緊地抓著竹枝以免滑落。喘了喘氣,抬頭放眼望去。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條空無人跡的小巷,左邊是高聳的閣樓,在閣樓和我們院子中間夾著一條小道。
視線慢慢向右轉,小巷右邊的景色讓我瞬間呆住。
只見佳木蘢蔥,奇花爛漫,一帶清流,從花木深處瀉于石隙之下。
再進數步,漸向北邊,平坦寬豁,兩邊飛樓插空,雕甍繡檻,皆隱于山坳樹杪之間。
俯而視之,但見青溪瀉玉,石磴穿雲,白石為欄,環抱池沼,石橋三港,獸面餃吐。
假山圍繞著小池,池塘里是一片翠綠的睡蓮,中間已有幾點淺紅。
而假山之上是凌霄,猶如柔媚的仙子將他緊緊環抱。各種花卉、植物是比比皆是,美不勝收!
再過去則是︰光閃閃貝闕珠宮,齊臻臻碧瓦朱甍,寬綽綽羅幃繡成櫳,郁巍巍畫梁雕棟。
顯然是一位大戶人家的庭院!
收回目光,按捺下心里的好奇,重新將外面的情景打量了一翻。
嗯,很好!看來我猜的沒錯。
唇線輕揚,看來離開的日子已經不遠了。
手隱隱作痛,伸手環抱竹子,微微活動了下手腳。卻不料腳下一滑,手頓時無力,仰面倒了出去。「啊……」心陡然一沉,只覺一陣天旋地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