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枝疑惑地停下腳步,回身望來,綢緞般的青絲隨之揚起。
祁翼風也不解地斜睨向我,目光緊緊。
迎著金色的陽光,走向門外的楚南枝,淡淡地笑了笑,「請王妃伸出一只手。」
听了我的要求,她頓時怔住,片刻,清冷的眼眸緩緩移向祁翼風,似是疑惑,亦似在征詢。
然而祁翼風卻只是不耐地瞥了她一眼,目光一轉,異常犀利地射向我。
「我是大夫。」忽視祁翼風瘟怒的表情,皺著眉輕聲解釋。遠看,她猶如一朵冷傲的寒梅。然而,近看她更像是一朵頻臨枯敗的水仙。那蒼白的臉上淡淡地抹了一層胭脂,看似紅潤的嘴唇邊緣也隱藏著淺淺紫色。「請問王妃介意大夫為您把一下脈麼?」淺笑地看著略微驚愣住的她,問道。
迅速斂下所有情緒,楚南枝慢慢伸出玉手,娥眉間隱隱透露出孤傲的氣息。
將她的手輕柔拖住,右手手指輕觸她腕部的橈動脈。眉頭,一點點攏起;疑問,一絲絲蔓延。堅定地吐出二字︰「中毒。」
清麗的瞳眸瞬間睜大,楚南枝抽回手,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無奈地笑了笑,反應倒挺大。
淡淡的琥珀香迅速襲來,祁翼風媚然的眼中綻放著彩焰般的亮色,灼灼又熠熠。
偏過臉,避開他過于熱情的目光。自己的妻子身中劇毒,他不但不擔心,反而露出異常興奮的神色,這里到底隱藏著怎樣的秘密?輕聲嘆了口氣,湘王府的是是非非留給他們自己解決吧,我這個外人還是少插手為妙。
「明日在下便會將解藥調制出來,這段時間,請王妃在房中好好休息,莫要染上風寒。」這是一種慢性劇毒,但會隨著體溫的升高而加快蔓延的速度。
蒼白的麗臉上浮起一絲笑意,行了行禮,「南枝謝過公子!」
綠萼添妝融寶炬,縞仙扶醉跨殘虹。拱手回禮,心道︰果然是她。
「妾身告退。」再次屈膝,楚南枝轉身漸漸遠去,猶如一剪寒梅消失在雪影里。
視線被一頎長身軀擋住,我不由地皺起眉抬頭看去。只見那雙媚然眼眸微微眯起,白皙的皮膚因為背對陽光而泛著淡淡蜜色。此時的俊臉上揚著耐人尋味的笑容,邪惡而又魅惑。我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一個男人長成這樣,簡直就是人世間的禍害。
……
梅花一弄戲風高,薄襖輕羅自在飄。半點含羞遮綠葉,三分暗喜映紅袍。
梅花二弄迎春曲,瑞雪溶成冰玉肌。錯把落英當有意,紅塵一夢笑誰痴。
梅花三弄喚群仙,霧繞雲蒸百鳥喧。蝶舞蜂飛騰異彩,丹心譜寫九重天。
如水的琴音伴隨著清清如泉的歌聲悠然傳來,看來楚南枝的身體恢復得差不多了。抬足跨入沁香園,一道白色的身影翩然落于視線。
碧雲天,黃葉地,微風輕拂,翩翩白衣。八角亭,嶧陽琴,玉手柔動,幽幽弦音。
立于遠處靜看楚南枝傾情彈奏。高超琴藝,清泠歌聲,絕美容顏,猶勝孔雀傲然開屏。
娥眉間點點清愁,一首玉妃引道出了她幽怨卻依然高潔的心境。
這般出色的女子不但沒有得到夫君的愛,還被鎖在這樣的深院里。到底是誰的不幸,誰的錯誤,誰的惋惜,誰的不平?
這,就是命運嗎?
「尹公子。」曲罷,楚南枝抬頭,微笑著看來。
淡淡一笑,走入亭內。百花宴上,她的從容、自信、高傲,書法,畫工,可是讓我無比折服,沒想到,「王妃琴藝竟然也如此超絕。曲中帶怨卻不自棄,梅花香自琴中情。」
「讓尹公子見笑了。」楚南枝緩緩起身,整頓衣裳,輕行緩步,眼中流露出相遇知音的眸色,「想必尹公子也屬于琴中翹楚吧?」
「王妃謬贊了,在下也只是略懂一二。」
「不知南枝能否有這個榮幸邀請尹公子彈奏一曲?」輕言細語卻不**份,進退有禮亦不失傲氣。
淺淺地笑了笑,拱手道︰「那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緩步走向那架嶧陽琴,輕撫琴身,清清泠泠。嶧陽孤桐,石聳天骨。根老水泉,葉若霜月。斷為綠綺,徽音粲發。秋月入松,萬古奇絕。驚嘆︰不愧為名琴。
緩緩入座,手撫琴弦,攏眉細思量。眉頭舒展,俯首弄琴。手指輕揚,曲音悠然。視線放遠,想象著雪花飛揚的景象,白茫茫的天地下,一剪寒梅傲然獨立。啟唇清唱︰
「紅塵自有痴情者
莫笑痴情太痴狂
若非一番寒澈骨
那得梅花撲鼻香
問世間情為何物
只教人生死相許
看人間多少故事
最消魂梅花三弄
‘梅花一弄斷人腸’
‘梅花二弄費思量’
‘梅花三弄風波起’
‘雲煙深處水茫茫’」
滑下最後一個音符,淺笑抬眸,卻見另一道身影立于銀杏樹下。祁翼風手握折扇,訝異地望著我,妖媚的眼中流光溢彩。
「問世間情為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許。」輕聲呢喃在身邊響起,抬頭只見楚南枝失魂般得一臉怔怔。
起身看向她,淡然一笑,「若非一番寒澈骨,哪得梅花撲鼻香。」說完,瞥向不遠處的祁翼風。
楚南枝不解地隨著我的視線轉眸,柔若無骨的嬌軀霎時僵硬,清泠的音色顫顫,「王,王爺。」
幽幽嘆息,如此高傲的女子也只有在愛情面前會如此手足無措。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我才知道,自他們成婚以來,祁翼風都未踏足過這個沁香園,留的寒梅秋水望穿。
祁翼風緩緩步入亭內,滿臉陰郁。與楚南枝擦身而過,卻直直地向我逼近。
琥珀清香迅速襲來,我不由自主後退,疑惑抬眸。
陰郁漸漸退去,那雙瞳眸中又浮現出輕滑媚然的神色。嘴角邪邪勾起,祈翼風略微傾身,目光灼灼,「你到底還有多少是為我所不知的?」
眉頭輕皺,我向他身後瞥去。
楚南枝愣愣地看著我們,清冷的眸中水意盈盈。她,嘴唇微抿,傲然地挺直身軀,靜靜而立。
唉,祁翼風竟然如此無視楚南枝的感受。
忽然,楚南枝驚愣地瞪大眼眸。
正自不解,溫熱的鼻息拂面而來,我心下陡驚,仰身向後飛起。翻身靜立,揚起落葉紛飛。
此時,亭內傳來婉轉的輕笑聲。
恨恨地瞪向祁翼風︰這人到底想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