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側的福伯冷靜地掃了廳內眾人一眼,同時亦不露痕跡地向跪在大廳內的沈韻娘瞥去。當見到她似有若無地搖了搖頭之時,他才收回目光,緊繃的心也終于松懈了下來。
然而,這一幕並未逃過祈翼風的眼楮。
眸光微轉,細長的桃花目里笑得邪魅,「銘劍,你此刻便去城門外候著。還有~~」祈翼風悠然轉身,聲音微沉,「將她帶上。」
只見他一身紅裳在暈黃的燈光下呈現出另一種惑人的顏色,如同他的音色那般。
「不,不,我不去,放開我。」穆盈掙扎著想要月兌開來人的控制,卻無法如願。最後,她只能對著福伯尖聲叫道︰「福伯,福伯快跑,讓小姐別上當呀。」
「穆,穆盈姑娘,老奴……」福伯顫顫巍巍地不知如何是好,這時,一道細弱的呼聲從空中飄來。
「沈娘,沈娘……」
「小姐,是小姐回來了!」一直跪在地上的沈韻娘霎時興奮地站起身。
「小姐?」穆盈驚恐地瞪大雙眼。回過神的她快速地轉身,並陡地放聲道︰「小姐別進來……」她用力地掙開他人對她的束縛,向廳外奔去,「小姐,嗚嗚……」
白影略微不穩地飄落于地,尹若辰迷蒙的雙眼含了疑慮。只見她動作緩慢地轉過頭,雙眼毫無焦距,「穆盈?」
「嗯,小姐……」穆盈快步跑至尹若辰身前,扁著嘴放聲痛哭,並未發現她的異樣。
「主子,尹姑娘好像有點不對勁。」銘劍緊攏劍眉,對祈翼風說道。
原本一臉媚笑等待尹若辰自動落網的祈翼風黑瞳驟緊,銳利的目光緊鎖立在雪中的身影。只見她白衣飄飄,柔弱得似欲乘風而去。心口忽緊。祈翼風陡地急步向風雪中的兩人走去。
「啊,小姐快跑,這些人是來抓你的。」穆盈側頭看向逼近的祈翼風,急切地嚷道。
「嗯?」然而,尹若辰卻置若未聞。只見她有些笨拙地偏過頭,而後緩緩地眯起雙眼想要辨認來人。可是,她的胸口忽地一陣緊縮,鮮血驀然噴出。
身受重傷的她,終是陷入了昏迷之中。
「啊!」毫無防備的穆盈被尹若辰的血噴了一身,她面目呆滯地瞪著雙眼。紅潤的雙頰霎時血色盡失。「小姐,小姐……」她抖著雙唇,不知所措地盯著徐徐向後倒去的尹若辰。
白雪自漆黑的夜幕中淒涼地飄落、流轉。如輕煙一般,仿佛隨時都會散去。突然,寒風乍起,在夜空下急速旋轉,似乎要吹盡雪花的最後生命那般。
「若辰!」剛好趕到的祈翼風一把接住倒下的倩體。怒意被恐懼所替代,他顫抖地吼道︰「快傳御醫。」話未落,他便慌亂地抱起昏迷中的尹若辰,踩著凌亂的腳步,急切的問道︰「臥房在哪里?還不快帶路?」
廳內眾人在祈翼風的怒吼聲中回過神,驚呼聲頓時響成一片。整個場景一陣混亂。
「這,這邊!」震驚中的沈韻娘腳步不穩地向內室跑去,急急帶路。
「小。小姐……」依舊呆立再廳外的穆盈緩緩地垂頭,當目及身上艷紅的血跡之時,她一時接受不了這突來的巨變,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
拔出最後一根銀針。柳太醫神情嚴肅地走至桌邊,快速寫下一份藥方。交予一旁的婢女,「速去抓藥,熬了端過來。」
「是。」候在一側的侍女忙接下柳太醫手中的藥方,快步離去。
「太醫,我家小姐怎麼樣?」焦慮中的沈韻娘上前急切地問道。
柳太醫擦了擦額上的汗水,愛莫能助地搖了搖頭,「唉……」他輕嘆了口氣,轉身對面無表情的祈翼風說道︰「王爺,這位姑娘內傷極重,她的五髒六腑本已移位,不過好在她識得醫術,且及時地將其強制移回原位,否則,唉,能夠撐到現在也已是奇跡了。」
祈翼風面色陡變,不由地緊握拳頭。該死的,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鳳眼微抬,凌厲一瞥︰「依柳太醫所言?」
「老臣也只能是暫時抑制住她的傷勢繼續惡化。」柳太醫被祈翼風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殺氣所震懾,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抹了抹冷汗,「能不能,能不能……」
「說!」祈翼風不耐地低吼。
「能不能度過今晚……就看這位姑娘的造化了。」柳太醫顫巍巍地說完,背起醫藥箱,後退幾步,慌亂地說道︰「臣先行告退。」
什麼?小姐她……沈韻娘驚恐的捂起嘴,不可置信地一邊搖頭一邊後退。不會的,小姐怎麼可能這麼狠心地丟下少主而去?
「慢著!把沈太醫、曹太醫都給本王召來!」祈翼風一把抓住柳太醫的領口,充滿戾氣的吼道,「如果救不活王妃,本王讓你們通通陪葬,滾!」
陪,陪葬?柳太醫驚恐地瞪大雙眼,頓時面如死灰……
無力地靠在門側的沈韻娘亦重重地倒吸了口冷氣︰這……小姐何時成了湘王的王妃?
何時,何時呢?
時光流逝,萬物猶轉,何以念過去……
大雪縱情紛飛落,哪管人間離悲情。
柳太醫跌跌撞撞地步入雪影之中,凌亂的腳印印在潔白雪地上,延綿致遠。他害怕走慢一點,就會被命運所禁錮,身後的那尊能夠得到聖上的賞識畢竟是有原因的呵。
「柳太醫……」
忽然,一個陰冷異常的聲音在柳太醫的身後響起,嚇得他自雪地上彈地跳起。
冰冷的寒風不斷地呼嘯著,仿佛要吹盡人間的最後一絲暖意。
柳太醫哆哆嗦嗦地回過身,當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他滿含恐懼的雙眼之中時,柳太醫頓時松了口氣,幾乎虛月兌地要往地上坐去。
「原來是左相大人。」他心有余悸地伸手擦了擦額角的冷汗,呼吸不穩地說道︰「還真的是嚇了老夫一跳。」
「如此晚了,柳太醫怎麼出現在此地?」尹夯忠依舊穿著白日里的秋裝,踏著白雪,面露質疑地向柳太醫逼近,「方才∼柳太醫何事如此慌張?」他陡地沉下雙眸,聲音遽冷,「太醫莫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因此才會如此輕易地就受到驚嚇?」
「哎呦喂∼」柳太醫見尹夯忠如此冤枉他,忙跺腳道:「是五殿下派人將老夫接到此地,哪里有什麼虧心事?」語畢,表情異常豐富的他忽地面色一滯,仿若自言自語一般地低聲道:「也不知那身受重傷的姑娘究竟是誰,五殿下怎麼會忽然冒出個王妃來?」他深為不解地搖了搖頭,等他再次抬頭之時,眼前除了隨風飄落的白雪與黑夜深處的暗影別無其他。「這,這……」他瞪著眼,搖搖晃晃地轉了圈,可是尹夯忠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這雪夜里。
就在此時,柳太醫陡地想起湘王離開前的怒言,一張老臉霎時雪白。他慌亂地轉身,準備提步離開時,銘劍的聲音在他身後驀地響起。
「柳太醫請留步!」
听到聲音,柳太醫顫魏魏地轉身。他呆愣地看向銘劍,不發一語。生怕接下來,銘劍就會宣判他的死刑,而今夜,就會是他的百年之日。
就在柳太醫神智游離之時,銘劍收回遠處的目光,一步步地向他走去。「方才,王爺只是太過于擔心王妃的傷勢,所以才會如此震怒。」身材高挑的銘劍站定在已然失了魂似的柳太醫面前,垂首作揖道:「在下已安排人去請沈太醫與曹太醫,柳太醫還是到屋內坐一下,也好養足精神為我們家王妃整治。」他直起身,移到柳太醫的身側,黑眸里閃過一絲擔憂,「今夜怕會很漫長。」他伸手指路道:「柳太醫,請!」
「唉……」一直毫無反應的柳太醫終于垂下頭,認命般地嘆了口氣,在微弱的燈光照射下向雅心院走去。
「對了,方才太醫是與誰在交談?」銘劍走在他身側,假裝不經意地問道。「在下看那身形有些眼熟,大雪天的怎麼還在外面?如果遇到些不良的歹徒,那可是與身家性命與錢財悠關之事。」
「方才那人是左相大人。今日突降大雪,天象異常,怕是有許多人同左相大人一樣被困在路上無法回府呢。」柳太醫搖了搖頭,步履蹣跚地繼續前行。一夜之間,他仿佛蒼老了許多,「唉,這場下得異常怪異的大雪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停呢……」
銘劍听出了柳太醫的語意,但笑不語地跟在他身後,然而那雙睿智的眼眸底卻已流轉過數種眸色。走到正廳的門口,銘劍微躬起身,抬手指向燈火通明的屋內,「請。」
待見到柳太醫坐下後,他隨即離去。
今日尹夯忠在鬧市里見到身著女裝的尹姑娘,怕是就起疑心了。方才,也不知柳太醫對他說了什麼。雖然陛下沒有拆穿尹姑娘的身份,但是再繼續下去,只怕也藏不住了。
他抬頭看了眼面前曲折的回廊,隨即斂下心里所有的情緒,表情表情地向前走去。
希望尹姑娘能過撐過此劫,否則……
他深吸了口氣,不敢再繼續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