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恆?」訝然地撐大眼眸,沙啞地低聲詢問,「你怎麼會在這里?」
姚惜婉在奕國的期間便一直纏著景恆,自奕國局勢緊張之後,晨希便將姚惜婉托付給景恆,要他將她帶往界城。(鳳舞文學網)如今景恆出現在此地,那姚惜婉定也回千層島了?
「若辰,真的是你?」
眼前的他,雙眸里難掩驚喜之情,而原先清爽干淨的他,現下卻是一派風霜模樣。
極力收起疲憊的神情,扯了扯嘴角,才輕笑著戲謔道︰「楚景天莊的莊主是遭遇盜賊了麼?怎麼這副落魄模樣?」
因為我的戲言,景恆的臉色竟浮起異樣的紅色,而泛著光彩的雙眸也頓時黯淡了下去。
「唉,一言難盡。」
一言難盡?瞳眸不由自主地顫抖,對啊,我又何嘗不是。閉了閉眼,緩緩地吸了口氣,睜眼之時,只見景恆看著我,欲言又止。默默地站在原地,靜靜地回視著他,最後,淡淡地問道︰「你似乎有話想對我說。既然一言難盡,那便萬語來述,又有何妨?」
「若辰姑娘,是來尋韓島主的麼?」他略有些落寞地問道。
「你……」心下一顫,急急抬眸,「你見到過他?」
景恆眼神閃爍,半晌之後才道︰「嗯,惜婉一隨他回到千層島,我之後便也跟了過來。對了……」他退開一步,將我來回打量,聲音急切地詢問︰「听說你受了重傷,現下傷勢如何?」
晨希果然回千層島了,可是為何讓姚雲軒對我說謊呢?身子不由地感到異常虛軟,不知是因為終于得知他的去向還是心底那莫名的恐慌。
「若辰?」
「嗯?」茫然地抬頭。
「你傷勢如何?看你氣色很不好。」景恆面露憂色。
「傷勢?」偏著頭,想了半晌,才迷迷糊糊地應道︰「已無大礙。」
「若辰如今住在何處?這里也有楚景天莊的產業。如果暫無去處,可以……」
正想回絕景恆的好意,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現在余光內。心底沒來由地一顫。轉身看去,只見一道白色的身影瞬間消失在轉角處。
「晨希……」水意驟然盈于眸間。我頓時撇下景恆,向方才白影消失的地方疾掠而去。身形不穩地站在白衣人方才所站的位置,撕心裂肺般地呼喚。可是,哪里還有白影的蹤跡?
「若辰?」景恆追上來,擔憂地輕喚。
「是他,一定是他!」所有被我壓抑在心底的不安和恐懼瞬間侵襲而來,身子難以抑制地顫抖。「為什麼?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為什麼要躲著我?」晨希,我可以肯定方才的那人一定是你,可是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會躲我的原因?
「若辰,你說的他可是指韓島主?」景恆不明所以地抬頭掃向四周。
幾滴雨水滴落在額間,抬頭看向烏雲翻滾的天空,心里也是烏雲密布。呵~~方才還是一片藍色,如今卻是烏雲如墨。天有不測風雲。果真是萬古都不變的真理……
「景恆,很抱歉,我先離開了。」不等他回應,我便勉強提氣,迎著風。飛上屋檐,一路向那座巍峨的宮殿疾馳而去。
還不到半盞茶的時間,天空便下起了瓢潑大雨。疾馳于屋檐之上的我陡地頓住身形,拂去臉上的雨水,靜靜地站在屋頂,靜靜地看著眼前朦朧的世界,默默地享受這份無根水的洗禮。無數的疑問最終化為一份淒涼,圍繞在心間。
「若辰!」遠處傳來景恆擔憂的驚呼聲。
雨水就像利劍從天上而下,打在臉上,澀澀生疼。眼前,一片模糊,好似流淚的感覺。心里的郁結難以消去,讓我只想好好地發泄一翻。右手臂逐漸變得滾燙,好似附在手臂間的赤凰也感染到了我的情緒,狂躁著想要飛身而出。在身後的聲音越來越近時,我無心理會地揚手而去。同時,手臂間的赤凰也被釋放。
一線赤紅閃過,簫笙般的鳳鳴直沖天際。艷彩的赤凰忽然轉頭向我飛來,而後飛翔在我的周圍,隨著我,向遠處的宮殿飛去。
模糊的視線里,搖曳的樹枝在風的吹拂下,在大雨的傾打中,顯得異常得飄渺,猶如我現在的心境。輕落于地面,抬首看著擋在眼前的這座宮牆,頓時只覺得無盡的黑暗侵向我的心房。
眼淚悄然地沿著濕發與雨水一起滑下,滴落于地上,濺起一片水花,無助感瞬間侵襲了我的全身。
雨勢越來越大,打在身上的痛卻不及心里無名的痛。
晨希,你說你的命中亦有我,可是如今卻是為何?
淚,悄無聲息。赤凰走到我身邊,抬起羽毛遮在我的頭頂,足足地鳴叫著。
「赤凰,謝謝你。」將頭靠在它的胸前,暖意驅散了我臉上的寒冷。「赤凰,該隱身了,被別人看到,會嚇壞的。」我嘶啞地道。
「足足……」赤凰搖了搖頭拒絕。
「放心,我沒事了。」抬起頭,牽起一個僵硬的微笑,「你總不能讓我這樣待在這里吧。」
赤凰垂下頭,低鳴了一聲,便化為一線赤紅,瞬間消失在我的手臂間。
「小姐!」驚呼聲乍起, 啪 啪的腳步聲由遠而近。
頭異常昏沉,迷迷糊糊地抬起眼,在一片水簾之後,一個人影踩著積水向我急步奔來。
「小姐,你去哪里了?」焦慮的聲音在耳側回響,頭頂的雨水被來人以長袖擋住,「小姐怎麼會在這里?你看,全身都濕透了。」
眯了眯眼再睜開,恍恍惚惚想要站起身卻身不由己地滑落。
「小姐,老奴扶你起來。」一只手臂有力地撐在我的腋下,想要將我扶起,「快隨老奴回房把這身濕衣給換了。」
迷蒙的視線逐漸清晰,勉強凝神看向身側之人,淚水再次毫無預警地滑落,「嬸娘~」開口的時候才發覺聲音不知何時已沙啞得幾乎不成言。我轉過身,用力地抓上她的衣袖,期盼卻痛苦地望著她,「嬸娘,晨希……」眼底的痛意難掩,心口仿若刀絞,「他早就回來了,是嗎?」
「少主?」嬸娘眼神閃爍,表情痛苦且糾結地吶吶不成言,「他,他……」
「他在!」忽然,一個清脆的聲音從不遠處的亭內傳來。
晦暗的世界忽地投入一線光亮,我難掩心底驟然而至的喜悅,偏頭看去。只見不遠處,姚惜婉正一臉忿忿地想要向我走來,然而卻被她身邊的姚雲軒一把拽住。
「惜婉!」姚雲軒微怒的聲音里有些無奈。
「放開!」一身鵝黃長裙的姚惜婉用力地甩開姚雲軒的鉗制,一臉憤懣地道︰「我已經看不下去了,再不說,我要憋出病來了,何況,若辰姐又沒做錯什麼,表哥為什麼這般莫名其妙地躲著她,還要把島主之位讓給你?」
什麼?突如其來的信息讓我的心沒來由地一沉,晨希……這是為什麼?你能不能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他人呢?」毫無意識地輕聲詢問,我已不知該問誰。
「小姐。」嬸娘慈祥的聲音里隱隱地有絲哀求,「我們還是先回房將這身濕衣換了吧。」
抬眸看了眼滿臉擔憂神色的嬸娘,我似有若無地搖了搖頭。緩緩地轉身,看向亭內的姚惜婉二人,語氣淡淡,仿若一切的痛皆已如風散去。「請帶我去見他吧,不管他躲我的原因究竟是什麼,只要他給我一個足夠的理由。」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心急遽地顫抖,然而卻冰冷得似乎快沒了溫度,「只要他給我一個足夠的理由,我會離開。」痛,無法言喻,此刻的我,卻只能將它深深藏起,「我會離開這里,再也不會打擾他。」
不管是何種變故,倘若他已不再需要我……
「若辰……」
熟悉的清冷嗓音,仿若救命的仙藥。我呆愣在原地,過了半晌,才緩緩地轉過身。煙雨朦朧中,那剪清瘦的頎長正一步步、慢慢地向我靠近。
大雨中,他一身的白衣已經完全濕透,衣擺沉重得漾不起原來那樣流雲般的弧度。
淚水像斷了線的風箏,無法控制也無心制止,迷蒙中,目視著他向我逐步走來。
深邃的黑眸里失了原先所有的溫度,冰冷的目光再也尋不到遠先的溫暖。
方有了暖意的心,再次急速地沉入谷底。
「你傷勢並未痊愈,為何要這般淋雨?」黑眸依舊如星,卻不起任何波瀾,淡淡的語氣未含任何情緒。我們之間,就如那最熟悉的陌生人,或許,什麼也不是……
這個世界,好生癲狂,前一刻還是晴空萬里,後一刻便成了雷電風雨的天下。
可是,我的心里還是滿含期待,希望看到雨後的彩虹。「在街市上出現的明明是你,為什麼要躲呢?明明跟在我身後,卻又因何不想讓我知道呢?」昨夜,我一夜未歸,卻並未有人來尋,怕是眾人皆知晨希尾隨在我身後吧?
一生,一世;兩度輪回,以為終于換得一場與你終身廝守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