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晃見到那台電腦的時候差點兒沒傻了眼,這可不叫有點兒舊,那叫一個又破又舊啊!這山路能有多顛簸,愣給顛成這女乃女乃樣兒?他以前幫人修過多少電腦,愣沒見過這種的,真不知道那村支書是打哪兒弄來的。不過也沒辦法,許晃還沒到活雷鋒那精神境界,能把自己的筆記本貢獻出去,再說他那電腦里存的「貨」可不少,真要拿出來還得全都「毀尸滅跡」了,那不得把他心疼死。
抱怨歸抱怨,他干起活兒來還是很任勞任怨的,于是乎就越來越從先前的大閑人一個漸漸向勞碌命發展,白天又得上課又得修電腦,晚上回了家又得備課還得繼續做活兒,幾天下來整得眼都快瞎了。
「晃公子歇一歇吧。」狐狸捧過一杯冰茶來,「這是老爺吩咐叫給您泡的茶,加了菊花和枸杞,清肝又明目。」
許晃放下手里的針線笑了一聲,回頭說道︰「沒想到你還懂藥理。」
「活了這麼久,這世上還真沒什麼我不懂的。」
眼看他又要順竿爬,許晃及時打住,拿過杯子來喝著,清洌的藥香混了絲絲甜意,倒比他平常喝慣了的飲料好喝。
「小的給您揉…」狐狸才剛媚笑著要獻殷勤,突然就被一個殺人視線射了過來,頓時嚇得噤聲。無生清了清嗓子,道︰「過來,我給你揉揉太陽穴。」
看看手底下的衣服,再有一只袖子就縫完了,許晃打了個呵欠,老實的過去無生那邊躺下,讓他給自己做按摩。這些天實在是太熱了,連晚上熱氣都還久久不肯消散,老宅又沒裝空調,還好有無生這個天然的「降溫器」,所以許晃也格外喜歡黏在他身上。
愜意的靠在那個微涼的身體上,許晃感受著他時輕時重用力恰到好處的指尖在自己面部的穴位揉壓著,一陣酸脹過後馬上就變得輕松起來。長吁了一口氣,許晃睜眼一看,旁邊的球球吐著舌頭直喘氣那是因為熱,可狐狸在那兒一個勁的抽鼻子是在干什麼?「狐狸,你聞什麼呢?」
他這一問,狐狸原本還挺陶醉的臉一下僵了,就听無生一聲冷笑︰「狐狸熱傷風了,鼻子堵的難受呢,需不需要我給你通通啊?」
「不不不不用了!哪兒能勞煩老爺呢~」狐狸擠出笑,夾著茶盤正打算溜走,不料無生又說道︰「怪無聊的,狐狸你給我們解解悶兒吧。」
這下許晃也來了精神,這狐妖來了這些天,只見它每日做些下人的活兒,還不曾見它使過什麼神通,若只有這樣,那它也不過是個長了耳朵尾巴的小僮,怪沒意思的呢。「對啊狐狸,你有什麼好玩兒的,讓我見識見識嘛?」
雖然知道是無生有意捉弄,不過狐狸也不能杵逆,只苦著臉道︰「小的真不會啊~」
「哎呀,什麼都行,變個戲法會不會?」
「不會…」
無生嗤笑一聲︰「什麼都不會,算個什麼妖啊?」他捏捏許晃的臉,「我倒是听說這狐妖都有個寶貝。」
「真的?什麼寶貝?」
狐狸的臉一下就變得灰白,耳朵尾巴也都耷拉了,好像在懼怕什麼。無生卻不管不顧的繼續說道︰「這寶貝叫作‘媚珠’,如果有人類的女子能得到它,就會變得千嬌百媚,從而贏得天下所有男人的心。據說唐朝的楊貴妃就有這麼一顆,所以才能得到玄宗那麼長久的寵愛。」無生眯起眼,故意在狐狸的身上來回打著轉,「而這千年的狐狸只要有這顆珠子在,就能保性命無憂,任誰來也殺不死。」他突然亮出尖而細的指甲,「不如我們來試試吧?」
「老爺饒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
到了這會兒,許晃才听出來無生這又是在戲弄狐狸,忙道︰「你怎麼又嚇唬人家?得饒人處且饒人吧。」
無生這才收回手來,「看在小晃的面子上先饒了你,滾吧。」
狐狸一聲得令,頓時夾著尾巴落荒而逃。許晃見它實在可憐,又回頭埋怨無生,「哎,你能不能別老折騰狐狸,上回的仇還記著呢?」
「哪兒那麼容易。」無生哼了一聲,又給他從脖子按揉到肩膀,「再說我這叫馴化,妖都生活在山野中,身上總帶著些邪氣,這邪氣不除,我怕它日後還得作怪,所以要時常磨磨它的性情。」
「哦?那我的馴化做得還算成功吧?」許晃笑著伸手去模他的臉頰,要按往常,無生這大色鬼早就劈頭蓋臉的親下來了,不過今天他卻老實得出奇,只微微一笑,用手撫上他的兩眼,「你今天也累了,快睡吧,明兒還得早起。」
雖然有些奇怪,許晃也沒多想,閉上眼繼續任他揉捏著,沒多久就沉沉的進入了夢鄉。
夢里,許晃似乎獨自行走在一片茫茫白霧之中,遠遠的有人聲高高低低的飄來,那聲音開始還不大真切,不過漸漸的,許晃就能听清對方像是在唱歌一樣的念誦著零散的詩句︰「…綠兮衣兮…心之憂矣…綠兮絲兮…我思古人…」
他朦朧的覺得,這好像在哪兒听過?突然間,一種更真實的感覺清晰的傳來,有誰在模他的身體?!許晃奮力的想睜開眼,無奈眼皮灌了鉛一樣沉重,而此時他眼前的白霧也已經悉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就在這漆黑之中,耳邊居然傳來人淺淺的呼吸,許晃頓時覺得毛骨悚然,他正要拼命叫喊,只听一聲怒吼︰「老子的人也敢動,活得不耐煩了?!」
身上的重壓感瞬間消去,眼前的黑暗也飛快的散了開來,許晃悠悠然睜開眼,看到的依然是窗外那抹明亮的月色。
「女乃女乃的,一個不注意就欺負到我頭上來了!」無生還在旁邊憤憤不平,一臉要吃人的模樣。
「到底怎麼回事?」許晃也有些害怕,不禁抓緊了無生的袖子。
「能是什麼,就是纏著那些女人的東西唄!我說叫你不要管,這下好了,現在纏到你身上來了吧!」無生將他摟在懷里,一邊從身上掏出幾枚黃符,在周圍貼了一圈。
「我也沒想管啊…」許晃委屈的扁扁嘴,他忽然又想起來不對,「那你現在把那東西趕走了,萬一它再去纏別人怎麼辦?」
「那我管不著!」無生沒好氣的說道,手臂上又緊了一緊,「我可告訴你,老實給我待著,反正那東西傷不了人,你少又去充什麼英雄好漢!」
「那也不能放著不管啊?」
無生瞪他一眼,「明天白天我再去查那到底是什麼,敢動我的人,簡直不想活了?!」
不甚安穩的過了一夜,第二天早起許晃對著鏡子里的黑眼圈直嘆氣,無生一邊圍著他轉一邊把他全身上下能塞的地方全都塞滿了符紙,他這樣大動干戈的倒叫許晃有些無語,剛想問他明明是一只鬼怎麼倒會畫符,外頭正好有人敲門︰村長要召集全村的人商量個什麼事,叫許晃先停課一天。
「…好了,大家伙兒都到齊了吧?」村長將煙鍋子在地上敲了敲,環視一圈,「那咱們就正式開始了啊!」
許晃揉著還有些困倦的眼,心想這是什麼重大的事,連他這個外人都得參加,結果下一句就听得他差點兒沒噴出來——「今天主要是討論一下關于求雨的事兒。」
我天,又來?!這幫封建迷信的鄉下人還沒鬧夠啊?上回是拿他祭神,沒承想倒祭了只鬼,這回不會是又要拿他去祭龍王爺吧?!許晃心里著慌,又趕上無生不在身邊,更沒主意了,他正想干脆悄悄溜走,正好看見昨天的那個穿青衣的女人也站在人堆里,奇怪的是她還是那樣舉著袖子掩著臉,不知道到底在回避什麼,而更奇怪的是,她舉止這樣怪異,周圍人卻都視若無睹,好像全不在意。而下一刻,許晃的臉就白了,因為他分明看到村支書穿過人群去和王嬸兒母女倆說話,而他居然就這麼直直的穿過了那個青衣女人走到了柳桃兒她們身後,就好像…那里根本什麼都沒有一樣。
許晃用力的擦了擦眼再次看去,而那個青衣女卻還是站在原地,不…她並沒有「站」在那里,而是飄在那里,這個女人沒有影子!許晃一下就覺得頭皮炸了,老天,那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不過雖說是求雨,這要不要下還得看老天的意思,求得來當然好,求不來咱也不怨誰,只盡心把這個事兒做好就是了。」老村長嘆口氣,「這要不是看田里實在旱得厲害,俺也不想瞎折騰,這兒還有城里來的人,回頭再叫人家笑話咱鄉下人沒見識。」
村長的話又把許晃拉了回來,哦,敢情他還明白?那他上回拿自己去祭老宅的時候怎麼就「一時」胡涂了呢?
「行啦,大家都回去準備準備,咱們齋戒三天,三天後去水庫舉行儀式,就當是圖個吉利吧!」村長又抽了兩口,低頭一思索,「還有個事兒,雖說是走個過場,不過該有的程序還要有,誰來當祭品?」
許晃一听果然,這條是什麼時候都跑不了,不過誰樂意主動干這倒霉差事啊?
「對了,一定得是女娃啊!」村長又補了這麼一句,沒想到馬上就有個聲音說道︰「我來。」
所有人刷地一下看過去,居然是柳桃兒自告奮勇。許晃登時就擰了眉,等他再仔細一看,剛才那個青衣女妖怪哪兒去了?再使勁兒看,他突然發覺柳桃兒身上好像籠著層淡淡的青光,是錯覺麼?
「那成,事完兒之後咱們大家伙都給柳桃兒適當來點兒補償,畢竟不是啥子好事情。今兒的會就開到這兒,都散了吧!」村長簡單的做了結束語,許晃的心上卻也同時壓上了一塊濃重的烏雲。
這事肯定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