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莽林歷險記4
太陽在這里是無能為力的。本極明亮的陽光無法透過密密的樹梢。于是,大地母親只好無可奈何地享受她的女兒們用剩的殘余陽光。殘缺的陽光在密林深處斑駁地印出千萬千奇百怪的多邊形光環。不規則的光環隨著風吹樹梢的搖動而變換搖曳,給人種暈眩感。
幽谷獨秀韓劍蘭在前邊引路。她時兒躍過一道小溪,時兒攀上一道危岩,憑著模糊的記憶,憑著樹梢的生長情況,頑強地探索著前進。
茫茫大巴山,橫直數千里,真正可稱蒼山似海。巍巍神龍頂,沉睡幾萬年,實在是守身處女。在這處處女地尋找那並不顯眼的神龍老人的住址,不用說,其難度是相當大的。他們三人在深山密林中穿行了三天,這天下午終于接近了神龍頂。韓劍蘭情緒激動地奔上前,指著一棵大樹對游天地說︰「十年前我跟神龍老人就是從這兒上的山頂。這樹上還有神龍老人代我刻的字呢!」
游天地走近一看,果然見那樹干刻著一行楷書小字︰「韓劍蘭到此一游也!」他回首笑道︰「幽谷仙子故地重游,自有一番情感,說出來讓我听听可以嗎?」
「韓劍蘭是個大老粗,自幼沒讀詩書,縱有許多感受也無法說來,還望少俠見諒。」
「哈哈,誰不知韓姑娘是玲瓏剔透的七竅人兒,心眼兒多得很,心機靈秀得無法形容呢!大老粗是你那樣子的話,那麼我們算什麼呢?難怪我听鄉下小伙子形容女孩子是九彎十八拐的油桐樹!」游天地扶著一根合抱粗的老樹道。
「你們男子漢淨是那油嘴滑舌的,老愛在口舌上佔那麼一點便宜,照說又有什麼益處呢?誠實一點不是更可貴嘛,也更討人喜歡!」韓劍蘭嬌嗔道。
「我為什麼要討你喜歡?如果你還沒有偶像的話,我還有心在你心中留下一個好男子的形像,現在我已經遲到了,沒有討好的必要!哈哈!」游天地怪涎地笑道。
「你這嘴呀……」
「我這嘴真會說吧!是嗎?」游天地戲謔地問。
「鬼吹!我說你那嘴真……」韓劍蘭故意頓下不說。
「我這嘴真什麼?真甜!還是真臭呢?」
「真刻薄!」韓劍蘭笑彎了腰。
江明玉亦幫腔道︰「起止刻薄,照江某說呀真……」
「你說怎樣?」游天地與韓劍蘭異口同聲地問。
「真該打!」江明玉拉長聲調,「打」字吐得極重。
「哈哈!」「咯咯」游天地與韓劍蘭同時暢笑,笑聲在密林間回蕩,久久不息。
笑聲畢,繼續前行。行百余步,一條大蛇猛然地將韓劍蘭纏住。韓劍蘭眼疾手快地抓住蛇項,運功鼓氣,欲將纏身大蛇鼓氣扔掉,誰知此蛇越纏越緊,猶如繞樹青藤,死死纏住不松。
游天地與江明玉見狀,急上前相救,游天地拔出盈尺短劍靈巧地揮舞幾下,那緊纏韓劍蘭的大蛇頹然墜地,似幾節出號枯枝松軟地躺在枯枝敗葉上。
韓劍蘭抹去額頭香汗,微懼踢了一下蛇尸,咒罵道︰「該死的東西,嚇得本姑娘一跳。」
「哎呀!兩頂啦,拉平作數。它戲耍了韓姑娘,游某代韓姑娘還了它一劍,再不服的話,你可以咬它幾口。」游天地呵呵笑道。
「你,本姑娘什麼時候得罪你了?」韓劍蘭正色道。
「我說的是正經話也!這蛇我們將它剝皮後弄熟作晚餐豈不美哉。」
「本姑娘可不吃蛇肉!那東西一彎一扭的,想想象就惡心得很,誰還吃得下去呢?」韓劍蘭道。
「連蛇也不敢吃,還算什麼幽谷獨秀呢?如果遇見老虎了怎麼辦呢?只怕要嚇得趴下喲!那可不好,我和江兄弟還從未背背過人呢!」
「你想學背人也輪不到我,本姑娘不吹是什麼英雄,但我敢吹,如果遇上老虎,我就要駝本姑娘上神龍頂找神龍老人去?」韓劍蘭正經八百道。
「吹牛!」
「打賭!」
「打賭就打賭!」
「如果我騎了老虎你騎什麼?」
「我呀!我叫你一聲姑姑!」
「好也。」
「你輸了可要……」游天地歪著頭想了想道︰「喊我一聲叔叔!」
「啊!你們快看,那邊涌來那麼多蛇!」江明玉指著西邊的方向說。順著他手指看去,果見數十條碗口粗細的大蛇飛快地游來。蛇身所到處,小樹被撞動直搖晃,枯枝腐葉被壓得發出較強的唦唦聲。
蛇行如風似浪,一伸一屈︰,飛快地向江明玉等人圍了過來,轉瞬間已近身旁。江明玉拔出寶劍便欲砍,韓劍蘭忙制止道「這麼多的蛇,砍也砍不完,還是快走為妙。」
身隨聲動,韓劍蘭已一個「旱地拔蔥」騰身躍離地面,攀上一棵老樹粗壯的枝枒。她在樹上招呼江明玉與游天地,示意他們也躍上老樹,江明玉二人依言攀上老樹,警惕地注視著地下的蛇群。
三個人,六只眼楮緊盯著群蛇,嚴密地注視著它們的動態。只見那不斷蠕動的柔軟身子的大蛇圍著死亡蛇尸來回繞著圍子,「 」地吐著長長的血紅信子,不斷地探頭探腦,尋找著什麼似的。一條碗口粗的大蛇昂起三角形的腦袋,猛然立起身子,柔軟的身子似乎忽然變得似鋼鐵棍子一般豎了起來,離地約有五尺來高,血紅的信子一伸一縮,發出懾人心魄的「 」聲。
「看來你剛才打了它們的王子,它們要找我們拼命呢?」韓劍蘭輕聲道。
「蛇可靈呢!它能分辨氣味,它會隨氣息找到我們的。你沒有玩過蛇,就不知道它們的脾性。」
一條大蛇已經發覺隱身樹冠的敵人,便向它同伴示意。爾後不顧一切地爬上樹干,非常靈巧地繞樹盤旋而上,只眨眼功夫,已爬上樹身丈余高的地方。
「嗖」地一聲,一支鋼鏢飛出,準準地扎在那蛇頭上,那大蛇猶如一根光溜溜的樹桿被砍斷了支撐生長的根,狡然向後倒了下去,發出「嘩」地一聲悶響,隨著悶響過後,那蛇痙攣地扭屈著身子,痛苦地掙扎著不肯氣絕身亡。
又有數條大蛇飛快地游了過來,亡命地吐著長長的信子,靈巧地盤旋而上,韓劍蘭欲飛鏢扎那群蛇,游天地忙勸阻道︰「看來蛇也不失靈秀之氣,我殺了它們的王子,它們便亡命地找們尋仇。我不忍心再傷這種有靈氣的動物。我們還是快些轉移一個地方吧!讓它找不到為好。」
游天地猛提一口真氣,腳踩樹梢,使出上乘輕功「凌空虛度」身法,飛快地從樹冠奔東方而去。江明玉與韓劍蘭見狀,亦隨後趕去。三人各顯輕功絕技,在茫茫林海奔馳十余里,于一個岩嘴下落腳。
他們停形,剛準備喘口氣,不料頭頂岩頭「嗖」地躍下一只猴子。此猴長大壯實,吱吱怪叫著離地飛奔,飛快地奔向對面山坡,攀著一根枯樹,快捷地爬上山頂……
猴子剛剛離去,又從頭頂岩上躍下一只金錢豹。此豹身長五尺有余,喳叫著追那猴子。江明玉驚叫一聲,飛快地拔出長劍,豹子受驚,回頭盯著江明玉怒吼一聲,倒退三尺,向它的同類發出呼救的信號。
韓劍蘭「嗖」地扔出一只柳葉鋼鏢,鏢身平穩地飛向金錢豹,準確地扎進豹目,金錢豹負痛地大吼一聲,猛地向韓劍蘭等人撲去,一股勁風刮起他們的衣襟。
韓劍蘭、游天地、江明玉三人三支寶劍貫注真氣,同時盡力刺出。三支劍成品字形扎進豹身,同時用勁揮劍,竟硬生生將一頭活豹分成數塊,零碎地扔在荒野中。
「嗖」、「嗖」數聲實物墜地聲消失後,游天地三人身旁齊刷刷地站了七只金錢豹,虎視眈眈地盯視著他們三人,涎水直滴,恨不能馬上飽餐人肉。
游天地抖抖短劍,對江明玉和韓劍蘭二人說︰「今日遇上麻煩了,我們要謹慎對待,如果一不小心,便會身陷豹口。現在我們按三才陣就位,聯手對付這群強盜。」
江明玉與韓劍蘭忙依言按三才就位。各自緊握寶劍,凝視著七只金錢豹。
頭頂傳來「 」的響聲,江明玉抬頭一看,大叫一聲︰「蛇」六只眼楮抬頭,只見一條碗口粗的大蛇沿石壁游了下來,距他們頭頂只有四五尺遠。
誰也沒能有作聲,也沒有誰示意,三只劍同時揮動,數滴蛇血飛濺在他們身上,距他們腳邊不遠處躺著無數節蛇尸。
游天地飛起一腳,踢了一節蛇到豹子身旁,一只豹子叼起津津有味地嚼了起來。他又踢過去一節蛇尸,讓豹子繼續吃……
頭頂又一次傳來 聲響,六只眼楮同時觀看,只見岩頭探出一個蛇頭,漸漸現出身子,飛快地順石壁游了下來,接著,又有一個蛇頭探出……
游天地眉頭泌出冷汗,心頭暗道︰「不好!今日不葬身豹月復,也要亡命蛇口,看來游某不能為抗金獻力了!游某身死是小,只是有累韓姑娘和江兄弟了。
心念至此,不由微微地嘆了一口氣,手中劍神奇地一揮,麻利地斬掉頭頂的蛇頭,長長的蛇身墜到他身上,他使勁抓住蛇尾向豹群扔去。
江明玉與韓劍蘭亦依法效仿,不一會兒便斬了二十余條大蛇喂了金錢豹。豹子見了蛇肉,便不再虎視他們,飛快地爭食起來。
斬蛇伺豹,本是一件前所未聞的新奇事,如果不是在這種騎虎難下的形勢下,恐怕世界上再難找到第二人做與此同類的事。為了生存,弱肉強食便成了司空見慣。世界上理字似永遠站在強者一方。
蛇本可惡,該斬。
豹呢?更可惡,卻要用蛇來飼養。
可悲的生存競爭,可嘆的弱肉強食。
人與豹對峙著,誰也不侵犯誰。似乎他與它原是不相干的兩碼事。豹一邊嚼著蛇肉,一邊貪婪地睥睨著三個活人。它們知道,人肉比蛇肉要香甜幾十位,甚至幾百倍。
人呢?人也在觀察著群豹。求生的本能驅使他們聯成三才陣,三柄寶劍亦貫足真氣,在晨光中放出幽幽青光。六只星目不眨地注視著凶殘的敵人,每一根血管,每一個細胞都處于備戰狀態,隨時準備飛身揮劍格殺。
蛇已經不再來了,沒有新的食物飼喂貪婪的獸群。豹子停止了咀嚼,綠瑩瑩的環眼盯視著三個活人,似乎在等待三個活人疲乏之後,再行狙擊。
人呢?人自然要比群獸高明得多。他們三人聯成劍陣,靜守不動,任憑你千百只豹子也無法奈何也!縱使群豹一齊出動,並行狙擊,也是徒勞。
殘酷的競爭在莽莽原始森林中進行。這是一場耐性與智慧的競爭,是人與野獸的決戰。
一頭豹子似乎忍耐不住了,焦燥地踱著圈子。它猛地大吼一聲,一個虎躍竄了過來,張開血盆大口,露出兩行白生生的利牙,便欲咬人。
人呢?不等豹口近身,三支劍齊刷刷地伸出,三股強悍無儔的真氣貫注劍身,合力一絞,威猛凶殘的豹子狡然墜地,似一條沒有生命活力的麻袋。豹頭飛到丈外的老樹下停住,流出一灘鮮紅的血液。
游天地揮劍將無頭豹劃成數塊,一塊一塊地扔向豹群。群豹嗅著同類的肉,發出憤怒的叫聲,焦燥地繞著圈子,懼懾地盯視著三個大活人。
對峙兩個時辰,群豹中的一頭豹子忽然痙攣倒地,狂燥地伸著四肢,口吐白沫,不一會兒便氣絕身亡。
三個人看著發生在面前的事,誰也無法說出原因,游天地猛然醒悟,驚喜地叫了起來︰「是蛇,是蛇幫了我們的忙。」
「此話怎講?」江明玉不解地問。
「毒蛇毒死的金錢豹。」
「蛇,蛇毒!我們身上不是也沾滿了蛇毒,這可如何是好呢?」江明玉不安地說。
「蛇毒雖然奇毒,但是不入月復中和創口是不妨事的,豹子由于吃了過多的蛇肉才中毒死亡!我們不會中毒!」游天地神態自若地說。
說話間,又有兩頭豹子倒地,四肢痙攣地刨著泥土,白沫亂噴,不一會兒,便氣絕身亡,只留下一具龐大的尸體。剩下的幾只豹子也未堅持多久,便相繼追隨它們的同伴到另一個世界作惡去了。
三人望著狡然死去的群豹,輕輕地吁了一口氣,是慶幸?還是嘆息呢?二者兼半。
人與豹何異?為了生存,頑強地同大自然競爭。榮、辱、得失、進取、失落左右著人的行動。為了生活得更好一點,不惜流汗、流血、甚至留下生命,但到頭來還不是赤條條來到人世,光溜溜告別人世,只佔用了一席之地。
氣也!是氣左右人的行動。
三寸氣在,與人爭高低,互奪名利,而氣離軀體,萬事解月兌,萬事皆空,空空的天地,空空的自然界包裹了萬物,萬物之靈的人卻無法得到空空的心靈,一出世便實實在在地與他的同類、異類進行你死我活的競爭。
萬事在空莫苦求,事非成敗負虛度。
難怪有人想死!死便是空,空便是靈,靈空空靈空空靈靈,那是多麼奇妙的境界呀!這奇妙的境界在沒能有死之前誰知道呢?空是一個謎,一個永恆的謎。永恆的謎便有永恆的誘惑力,所以永遠有那麼些人想得到「空靈」二字。
游天地抓起地上的一把女敕草,抹去劍身污黑的獸血,將盈尺短劍還鞘,便歪靠在一棵樹桿坐下,欲休息一會兒再走。
起風了。山那邊的凹處刮起一陣狂風,粗暴地搖拽著粗壯的樹桿。樹冠無可奈何地隨風扭向,樹桿亦微趨身形,努力抗擊狂風,暴戾姿行的風魔王似乎要將整個世界翻個個兒,他折斷一些枝條,隨意扔向四方和蒼涼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