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才過,嶺南處處已是chun意盎然。(鳳舞文學網)冰@火!中文
南國chun來早,這個道理李熙並非不知道,卻因沒有經歷過而忽略了。因為不懂時令,李熙制定的三月練兵計劃不得不提前到二月來。三月那會土兵都要耕作,誰理練兵的茬。
團練判官官不大,不過有常懷德的特別授權,李熙現在在團練司是一言九鼎,朱克榮的調令很快簽發,翁源那邊因為有漆成的關照,交接辦的很順利,末了,縣衙還給朱克榮辦了一個隆重的歡送儀式,多少恩怨盡在送別酒中一飲而盡。
小門小戶的雖然沒有什麼東西,韓氏卻還是收拾了整整兩天時間,若非朱克榮攔著,她甚至想把新買的一副碾盤也打包帶上。
望著一院子大大小小的包裹,朱克榮是哭笑不得,翁源到韶州都是山路,這麼多東西可怎麼帶呢,趁著韓氏不注意,朱克榮開始他的jing簡行動,先把碗櫥和床丟了,旋即把水缸和酒甕也扔了,最後又拎著沉甸甸的鍋碗瓢盆準備出去送人。
因為半途被韓氏撞見,朱克榮心慌手滑,包裹跌落在地,碗碟摔的稀里嘩啦一陣響。韓氏心疼的直落淚,罕有地捶了朱克榮幾記粉拳。朱克榮立身如鐵塔,任她捶打,待她出了氣,方才爽朗地笑道︰「這些東西到韶州再置辦,這一路帶著,非得把周宛他們累死不可。從今ri起,賢妻再也不必為油鹽醬醋茶cao心勞神,我麼,要讓你過上正經夫人的好生活。」
韓氏擦擦淚,破涕為笑,說道︰「若只為了一口吃喝,我寧願守著你過苦ri子。」
朱克榮攬她入懷,唏噓道︰「幽州一敗,我的確曾自暴自棄過,不過現在我想通了,人這一輩子就是在不停地過坎,有些坎一時過不了可以停下來歇歇,但攢足了力氣,還是得往前奔。千難萬難,再苦再累,也得咬牙忍著,為了自己,更是為了活著的所愛的親人呀。我們笑話楊無敵這樣的人,狗苟蠅營,猥猥瑣瑣,悶著頭只顧著自己的小家,可人家有錯嗎,沒有錯,連自己的妻子都照顧不了,算是男人嗎?還不如他呢。」
韓氏仰起頭望著丈夫那張方正剛毅的臉,有些話藏在她心里,想說卻又不敢說,不說則又不安、難受,憋了許久,她還是淡淡地說︰「我看楊無敵這次請你去韶州是不安好心,這個家伙花花腸子一堆,你可得防著點他。」
朱克榮道︰「我省得,看的出他對你有些意思喲。」
被丈夫說中心中隱秘,韓氏的面頰頓時酡紅一片,羞不可當。朱克榮叉開大手握著她圓潤的肩膀︰「他這個人麼,賊心是肯定有的,而且不小。至于賊膽嘛,有那麼一點點,不大,有我在,嚇破他的狗膽也不敢招惹你分毫。」
韓氏還有些話想說,到了嘴邊又忍住了,只是用力地往朱克榮寬實的懷里拱了拱。
朱克榮的胸懷寬闊厚實,讓她感到安全,他說的對,有他呢,自己還怕什麼?
為了迎接朱克榮的到來,李熙這兩天可忙壞了,忙的第一件大事是把土兵從各自家中趕進兵營。土兵平ri是民,閑暇訓練,遇事集結jing備。把三百名土兵從溫暖的被窩里趕進兵營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韶州一城六縣折騰的雞飛狗跳,數一數才到了兩百人不到,其他的人都說出門走親戚去了。恨得李熙領人帶著繩索半夜進村去抓人,抓到一個捆走,第二天把族長、里正、鄉老叫來,好好臊臊他們,問問他們出門走親戚的土兵為何會半夜躺在家里。
如此手段屢試不爽,族長、鄉老、里正們領教了楊判官的卑劣狡猾,也打起jing神來,又是一番雞飛狗跳後,三百名土兵統統被趕進了兵營。
兵是有了,第二件事就是整修兵營,韶州土兵多年沒有正兒八經地集中訓練了,位于城北的兵營,牆倒屋漏,草木瘋長。
三百土兵無處安身,只能暫時搭棚居住,朱克榮來之前,他們的主要任務就是砍草,鏟草,砌牆,補屋,以及清理環繞兵營壕溝里的淤泥,說是清淤,實則就是重新挖溝,原來的溝年久失修已經被淤平,只能依靠原先栽種在溝邊的護堤荊棘草來辨認。
挖溝的工作雖然幸苦,卻也樂趣橫生,淤泥里滿是泥鰍、黃鱔,三百土兵一連吃了半個月河鮮,只吃的犯惡心,見到形似泥鰍的生物便惡心嘔吐。
李熙忙的第三件事就是幫朱克榮尋找住所,朱克榮只有兩口子,家里又無余財,論說找一處安身之所很簡單,李熙之所以覺得難,是因為存了私心。他要找一處離自己現在的家不遠,離將來的新家也很近的所在,以方便他能有事沒事過去看望他的「朱大哥」。
功夫不負有心人,地方是找到了,在城外江邊漁村外,地理偏僻幽靜。
院子不小,就是房舍破破爛爛,這自然難不倒楊無敵,抓了幾個原是泥瓦匠的土兵過來,一通忙活後,齊了。
望著休憩一新的房舍,全套嶄新的家具,和後院特意留出的小門,李熙滿意地笑了。
朱克榮也滿意地笑了,對李熙的熱情,朱克榮表示感謝,接過新居鑰匙後,特意交代韓氏準備了一桌酒席來款待李熙。酒醇、菜香、人美,李熙很快就醉了,醉里看韓氏,真是越看越好看。
是夜爛醉而歸,爛醉如泥躺在床上的李熙嘴里胡話說個不停,三句不離韓氏,所幸他講的話沐雅馨一句也听不懂,否則定是一人心傷一人傷身。
清早,李熙醒過來,發現沐雅馨和衣趴在自己身邊,睡的正香甜,知道她是守了自己一夜,心里充滿了感激和不忍,又趕緊檢查了一遍自己有沒有受傷,發現自己皮毛完整無損時,方才長長松了口氣,自己酒醉後是什麼德行,早有人不止一次地「教導」過他了。
自己那張沒把門的嘴若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傷了沐家的心可不是鬧著玩的,雖然沐雅馨還沒有剛烈到要去上吊投井的地步,但要是讓她知道自己心里還惦記著個有夫之婦,終究不是鬧著玩的,仇恨累積的結果,要不毀了她,要不毀了自己,哪樣都不是他想要的。
是自己改xing了,醉後什麼也沒有說,還是醉的太狠,來不及胡說?李熙坐在床頭思來想去,想不明白是怎麼回事。沐雅馨忽然醒了,她瞪著紅彤彤的眼楮有氣無力地問李熙︰「你醒啦,你昨晚是中邪了嗎,都胡說些什麼呢,我,我怎麼一句都听不懂?」
原來如此!
李熙暗自慶幸,推廣普通話果然是件利國利民的大好事哇。
望著哈欠連天的沐雅馨,李熙憐惜地說︰「辛苦賢妻了,賢妻不愧為天下婦女的表率,請受我一吻,你歇著,我還有事。」
抱起沐雅馨丟在床上,扯過杯子給她蓋上,想想不妥,掀開被子又剝了她的衣裳。這才放心出門去。院子里冷冷清清,楊家家風是太陽不曬 上下老少都不起床,說晨起有妖邪,人起來早了沒好處。究其原因,李熙想應該是跟楊老夫人葛氏習慣晚睡晚起有關。
當然這是李熙的看法,實際上楊家人之所以沒人早起,跟他也有著莫大干系。試想主人家三更不睡覺,時時刻刻喊著要這要那,做丫鬟的又怎麼入睡?折騰的一家人都三更後睡覺,不晚睡晚起誰受的了。
做了幾個深呼吸,活動了一下筋骨,本意去捉弄一下崔鶯鶯,奈何這小女子關門閉戶,把守的嚴嚴實實,實在是進不去,只好作罷。對面廂房里如花似玉兩個還熟睡未醒,隱隱傳出某個人的鼾聲,叫她們起來又要鬧的驚天動地,李熙不耐煩。
自己從井里打水洗了臉,漱了口,收拾了發髻,換身新衣裳,李熙踱著方步出了家門,目標是不遠處的朱克榮新居,去做什麼,他還沒想清楚,他就是那麼鬼使神差地去了,也許只是串個門吧。
為了討好黑虎,李熙行前從廚房拿了一塊熟肉,心里盤算著,只要黑虎一咧嘴,他就陪著笑臉把肉奉上。弄不懂為何要討好一條狗,來串個門嘛。主人家即便不擺上個十桌八桌相迎,至少也該把自家狗看住吧,除非來人心懷叵測,譬如趁男主人熟睡之際,溜去跟女主人搭訕聊天,抑或另有什麼其他的親密舉動。
朱宅柴門虛掩,本地風俗,每ri清晨早起第一件事就是開院門,謂之迎財神,這些個風俗李熙以前沒注意,現在卻是門清。
立在門前咳嗽了兩聲,預想中黑虎的狂吠聲沒有響起,這廝莫非也習慣晚睡晚起?
時間還早,朱家草房土屋籠罩在一片淡淡的晨霧中,清幽寧靜,虛掩的柴門後隱隱傳來呼喝呼喝的聲響。
李熙心里一沉,沒想到男主人起來的這麼早,這……東方才泛白就起來練功,是不是太早了點呢。李熙本來想轉身離去,人家都起來了,難不成真的去給黑虎送肉?
又一想,他又改變了主意,既來之則見機行事之,你朱克榮在院子里練功,我去廚房討杯水喝總可以吧,跟圍著灶台打轉的韓夫人聊兩句可以吧,就不信人家韓夫人也像自家那伙人此刻還橫在床上睡懶覺。果然如此女神形象已毀,倒也清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