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在刺史府內苑,李熙會見了渡海而來的玉貞子,三年不見,老道蒼老了許多,白發更多,皺紋更深,他坐在輪椅上,由頭戴黑紗的葉娘推著,葉娘身材窈窕,渾身上下都充滿了活力,讓李熙對老道的手段不覺刮目相看。(鳳舞文學網)
李熙見面就說︰「幾年不見,你見蒼老了,媳婦倒讓你滋養的不錯。」
葉娘害羞地低下了頭,玉貞子道︰「你而今已是一國的王,怎麼說話還不改流氓習x ng。」李熙道︰「江山易改本x ng難移,習慣了,改不了。你呢,我听說你這兩年在那邊事無巨細,什麼都c o心,你不是一直說治大國如烹小鮮,無為而治方為最高境界嗎?怎麼如今連縣衙小吏的活都干上了。」
玉貞子道︰「拓殖墾荒哪有你想的那麼簡單,方方面面,事既多又雜,一個不注意就要鬧出大麻煩,我豈敢怠慢。」
李熙道︰「這兩年辛苦你了,那邊若能放的開手,你就帶著葉娘回大陸來,哦,對了,你們要孩子了嗎?」
葉娘不自在地扭過臉去,玉貞子老臉通紅,咳了一聲,說︰「可以派一些干吏到島上,三兩年內我還走不開。此外……」他說到這掩嘴咳嗽了一聲,葉娘聞听,向李熙福了一福,退了出去。阮承梁等人也識趣地離去。
「島上土人去年一年內三次攻打台灣城,規模一次比一次大,最近的一次,人數達四百人。他們听信倭人的蠱惑,在島上互相串聯,y 結成大聯盟來對付我們。正緊鑼密鼓地醞釀著一次大行動,要將我們徹底趕出流求島。請大王示下,我們敢如何應對?」玉貞子板著臉說,三年前他上島不久就提出要屠滅島上土人,獨霸流求。李熙一是不忍,二是當r 實在抽掉不出多余的兵力,便讓玉貞子忍耐。一年前玉貞子還寫信給李熙詢問應對土人的策略,李熙沒有回復。
這次被他當面問住,李熙不好再回避,他想了一會,誠懇地問玉貞子︰「與他們媾和怎樣,我們佔據沿海,他們佔據山林,互不侵犯。」玉貞子咬著牙,默默地搖了搖頭,吐話說︰「即便是媾和,也得是打疼他們以後。而我懷疑,這些土人根本就不會與我們談判,他們把領地看的很重,寸土不讓。」
李熙沉默良久,回答玉貞子說︰「你容我想一想。」
玉貞子卻哼了一聲,冷硬地回道︰「除非你願意放棄流求,否則只有出兵屠滅他們,別無二途可走。」
李熙有些惱怒地叫道︰「流求島比泉州還大,山高林密,跟這些土人作戰,談何容易?只恐戰事一開,兵連禍結,沒把土人趕盡殺絕,先挖個大泥潭把我們陷進去了。」
玉貞子道︰「這個你不必c o心,給我兩千兵,我三個月內肅清土人,三個月後,我把兵還給你,只用台灣城的團練兵就能獨佔流求島。」
李熙睜大了眼,哀傷地問︰「真的沒有第二條路可走了嗎?」
玉貞子再次搖了頭。
李熙默嘆一聲,無奈地說道︰「福建駐軍久未經戰陣,把他們輪番拉上島去練兵。我還有八百舒州兵,也一並交給你。將來就讓他們鎮守台灣。」
玉貞子問道︰「各軍一共有多少人?」
李熙道︰「不下萬人,輪番上陣的話,你能指揮的不會低于三千。這都是我的家底子,子弟兵,你可別給我敗光了。」
玉貞子捻須笑道︰「你放心,我借你的是弱旅,還你的一定是j ng兵。」
李熙忽然後悔了,他叫道︰「不行,我信不過你,讓趙虎領兵上島,你給他做軍師,休想把我的家底敗光。」玉貞子聞言也只能苦笑以對。
為玉貞子的這件事,李熙專門在泉州召開了一次福建軍政主官聯席會議,參加會議的有肖白、張龍、趙虎、沐ch n、鄭虎、周野、鹿柴、黃江、周悅、陳笑天、陳明月、葉山河、曾明武。李讓坤和葛崖列席。
這麼多軍政要人齊集泉州當然需要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這個借口就是給李熙祝壽。八月初八是李熙二十二歲生辰。
與會人員除李讓坤和葛崖外都是紅冊中人,李、葛二人也是紅冊後備人選,眾人即使不認識玉貞子,也听過他的大名。李熙專門拿出半天時間討論出兵流求島,出兵打土人,眾人沒有意見,在流求島拓荒墾殖也能為絕大多數人所接受,多條後路多條活路,但出兵有個困難,橫渡海峽需要海船,靠福州水師的兩百條破舊的小艇是沒辦法把人渡過海去的,將來的糧食和軍械補給都是大問題。
玉貞子給出了一條解決之策︰雇佣商船運送士卒過海。
泉州的海船通行世界,渡海去流求自然不成問題,即使近海的漁船也能橫渡海峽把兵運過去。但這麼一來,在流求島拓荒墾殖的秘密就再難保住。下一步聖京城問起來,怎麼應對?這麼大規模的調動軍隊,想瞞住所有人也是不可能的。怎麼辦?
鄭虎道︰「沿海常有海盜襲擾,就說去流求島上打海盜。」
曾明武道︰「打海盜不需要這麼多軍馬,就說倭人勾結土人侵擾泉州殺人放火,ji ny n擄掠。元和八年倭寇曾竄去過台州,嚇的那位給唐天子采藥的刺史魂飛魄散,一夜狂奔三百里躲進了越州城。鬧了一場大笑話,事後查明是一艘倭國商船在沿海觸礁,船員乘小船上岸,求助邊民,因為言語不通鬧起糾紛,燒了幾間草屋。官吏膽怯不敢去捕,謊稱倭寇襲邊殺人,可笑那孬種道士竟嚇成那樣。」
曾明武還想說下去,因見玉貞子的臉s 有些不大好看,遂閉嘴。
葉山河不滿地說︰「憑甚倭寇專禍害我們泉州人,他們福州人、漳州人,倭寇為啥不去禍害?」曾明武得到一個說話的機會,嘖嘖嘴道︰「同是八閩子弟,何以心狠至此?我只不過打個比方,你也要拽上福州人、漳州人倒霉。」
陳笑天道︰「光侵擾泉州一地,不足以說明事態嚴重,出兵太多,難免有人說三道四,就說福、泉、漳都受到了倭寇侵擾,這些人無惡不作。咱們出兵打倭寇,倭寇在流求建城,我們就去打破他們的城,殺光他們的人,順道還降服了土人。聖京的官員要是不信可以請他們上島去看,風高浪急,能不能過的了海是個問題,上了島會不會被土人殺掉也是個問題。他們愛送死,誰也管不著。」
肖白道︰「如此一鬧,在流求拓殖墾荒的秘密是難以保守了,我們需要在流求扶植一個土人領袖,以他的名義與大陸往來,當然這位領袖可以由我們的人假冒。我看道長就很適合做土人領袖,取個名字叫‘流求國王’如何?將來還可以派人到聖京去納貢,請求聖王賜你一塊金印,做個名正言順的藩屬,再往來就名正言順了。」
趙虎打趣玉貞子︰「以後‘流求國王’每年遣使者進京納貢,聖王好大喜功,不僅會花錢買下你的貢品,還會大大地賞賜你。除了名譽上受點委屈,還是蠻得實惠的。」
眾人議論完畢,問李熙拿主意。
李熙道︰「昔r 我在澎湖島上留了兩個海盜,一姓彭,一姓胡,都是南天王農婆弄的部屬。我讓他們在海上劫掠,阻止大陸居民靠近流求,讓他們做流求的屏障,而今這惡名還得讓他們去背,讓他們裝扮成倭寇侵擾福、泉、漳三地。你們就一邊剿匪,一邊造勢,把事情捅到兵部去。鹿刺史、陳指揮,黃刺史、曾指揮,你們要看好大門,閩南的事閩人來解決,不需要外人來插手,管他派什麼兵來統統擋回去。」
鹿柴、陳明月、黃江、曾敏武起身應諾,李熙壓壓手示意四人落座,繼續說道︰
「待氣勢造起來後,福建駐軍分別向福州、晉江、泉州三地集結,福州軍以沐ch n為指揮使,分批次渡海,晉江軍以周野為指揮使,分批分次渡海,泉州軍以李讓坤為指揮使,分批次渡海,大陸各軍以張龍為都指揮,肖白為軍供總監。渡海後各軍以趙虎為都指揮使,鄭虎為副指揮,統一指揮各軍,台灣城主兼判軍供院總監並軍師參謀,參謀軍事,以三個月為限,蕩平流求倭寇。」
李熙一錘定音,眾皆歡欣鼓舞。計議已定,眾人各回本位。
張龍請李熙移駕漳州巡視,李熙道︰「漳州我就不去了,御史田浪年輕好折騰你就由著他折騰,把漳州官場翻個個也好,給後面的刺史去去刺頭。」李熙不願意去,張龍也不勉強,萬余大軍要渡海東征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多少瑣事還需要他這位都指揮c o心呢。
李熙是八月初十離開泉州北上的,黃江和曾敏武請求一路陪同,李熙沒讓,他還要沿途走走看看,汀州是福建的西北大門,卻是一時一刻也離不開人的,故而打發二人盡早回去。二人走後不久,李熙就在泉州南安縣官橋驛遇到了刺客。
官橋驛在南安城西北四十里處,是個只有兩三百戶人家的小鎮甸,一條東西向驛道和一條南北向河流在此交匯,居民以捕魚和砍伐沿河蘆葦編織蘆席販賣為生。鎮甸東頭三里外沿河的地方設有一座茶棚,茶棚主人名叫張老十,四十多歲的一條漢子,年輕時在鳳翔鎮做過防秋軍,後因抗擊吐蕃瘸了條腿,遂帶著禿頭的老妻和痴呆兒子在此開了間茶棚,賣些大葉茶和糖栗、瓜子等干貨。
這里距木板橋不遠,驛道上來往的客人多去鎮子里喝茶歇腳,只有不遠處河面上運河沙的船工偶爾來這喝喝茶歇歇腳,買些瓜子稱點糖栗,生意冷冷清清,勝在不必付租納稅,再在河邊荒地上開一塊菜地,一家人也頗能度r 。
李熙離開南安縣時,讓儀仗走在後面,他只帶著阮承梁、張三、李四微服前行,王的儀仗太隆重,被一眾人包圍著,是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听不到,類同瞎子和聾子,這是李熙所不願意看到的結果。乘一條運貨船打南面來,在此登岸。秋老虎正在抖威風,李熙被烤的渾身軟綿綿的,腦袋也昏昏脹脹。
阮承梁提議去喝完苦茶提提神,李熙欣然答應。張老十迎請四人落座,李熙不耐煩他茶折騰,先喝了兩碗涼白開,水冰涼還甜絲絲的,一碗下肚暑氣消散,兩碗下肚,李熙起身問茅房在哪。
張老十笑道︰「荒郊野外的哪有茅房,那邊小樹林里就可以方便。」茶棚主人隨手給李熙指了一條方便之門。
李熙把折扇丟給張三,晃晃悠悠鑽進了小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