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趁著莫一岩為延炘扎針之際,陸可親緩步來到閻浚的房間外。
雖然如今已和張大貴退了親,但一向遵從禮教的她,還是在房門口停步。
除了有事想問他之外,她更期待的是看看他、听听他的聲音,或是隨便聊些什麼都好。
只是,就這麼光明正大的來到一個男人的房間,讓她有些膽怯。
就在陸可親猶疑之際,房門緩緩開啟,一張咧嘴帶著促狹笑容的好看臉龐出現在她眼前。
「可親寶貝,你是來找我談情說愛的嗎?」
閻浚早知道陸可親會為了下午的事來找他,打算問個清楚,他一直待在房里,就是等著她到來。
「你別胡說八道,我是有正經事找你談。」
這個人就不能一天正經點嗎?老是這樣捉弄她、調侃她,讓她好不容易才稍微平穩些的心,這會兒又隨著他曖昧的話語和輕佻的勾魂笑容,再次胡亂跳動著。
「進來吧。」
「不、不……一定要關上房門嗎?若、若是讓人瞧見了……」
雖然她和閻浚算是已經私定終身,但兩人終究還沒成親,總是要守禮法的。
閻浚不以為然地瞥了她一眼,還是用力地帶上房門,甚至重重地發出砰的一聲,宣告他此刻心中的不滿。
「閻浚你……你……」
「停——」
閻浚伸出手指輕輕點在她因為害怕而顫抖著的小嘴上,制止她繼續說下去。
「我說可親呀,開著房門,才會讓人瞧去的。」他懶懶地指著牆邊的那張太師椅,「坐下吧。」
雖然他說的是有那麼點道理,她的確也想待在他身邊,但若有人瞧見她自他的房間走出去,那不是很丟臉?
「不丟臉。你可是我閻浚的未婚妻呀!」見她定住腳步,閻浚索性拉著她來到太師椅前,一把將她推坐在椅子上。
「你你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這個男人會不會太可怕了,連她心里想什麼都知道!
「我說,待在我房里一點兒都不丟臉,你陸可親可是我的未婚妻呀!怎麼,有什麼不對嗎?」
啐,連自己嘴里不停低喃著「丟臉」二字都不曉得!踏進他的房里,真有那麼可怕嗎?
還好、還好……陸可親拍了拍胸口,輕輕吁了一口氣。還好閻浚不是真的听到她心里頭的話!
不過,雖然松了口氣,她還是十分在意兩人單獨相處的情況,因此委婉的望著閻浚,小聲地問︰「閻浚,我們還是到外面去說,好嗎?」
「你若是不想談就離開吧,我寧願早早睡我的大頭覺。」
「你、你……生氣了?」陸可親撅著嘴,瞪著眼前這個難以捉模的男人,這會兒才傍晚,要睡覺未免也太早了吧?
「可親,你遲早都是我娘子,可是你連待在我們房里都這麼嫌棄,你說,我怎麼能不生氣?」
「我沒有嫌棄,我只是……」害怕。
「還說沒有?你瞧你那是什麼眼神?當我會吃了你嗎?」他的確是很想將她一口吞入月復,不過以她呆板又頑固的性子,他不知還要熬多久呢!
「我……對不起嘛,我會盡早學著適應的。」算了,她來找他,不是為了爭辯這種事,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問他。
一想到正事,陸可親的臉色馬上變得凝重,正經地問道︰「閻浚,你不是告訴過我,天陰宮的事你已經處理妥當,那麼今日那兩個小泵娘又是怎麼一回事?」
唉!懊來的總是會來。
閻浚無賴地攤了攤手,眨著眼,嘻皮笑臉的說︰「可親,我爹他呀,還沒听我說完話就直接賞了我兩巴掌,喏,你模模看。」他執起她微帶薄汗的冰涼小手,趁她還未回神之際,迅速往自己臉頰上貼去。「為了你,我的臉到現在都還發腫、發燙呢!你知不知道,我爹這兩巴掌啊,唉唉唉,打得我的心好疼呀!」
陸可親呆楞地望著眼前唱作佳的閻浚。這和下午跟那兩個小泵娘說話時的他怎麼差那麼多?
她無奈的抽回手,睨著他那不正經的痞笑,冷冷地道︰「閻浚,我是和你談正事。」
「我是在說正事呀!接下來的應該就不用我多說了嘛,這件事我和我爹他老人家談不攏。」
「閻浚……」這是她最不想見到的結果。
若是為了她,使得他們父子倆失和,那麼罪魁禍首可是她呀!
陸可親擔憂的垂下臉,眸里寫著深深的自責。
她要怎麼做,才能讓這對父子和好如初,也讓閻浚能夠順利退出江湖,過著他對她所承諾過的那種神仙般的生活?
神仙般的生活啊……還真是讓她期待呢。
「可親,你別擔心了,我爹是不會拿我們怎麼樣的。這段日子,我們大不了就盡量避著天陰宮的人,等老頭子的情緒比較緩和些,我再帶你一道回去同他老人家解釋,你說怎麼樣?」
到時候,他就讓可親寶貝挺著大肚子回去,看看爹那個臭老頭還能有什麼意見?嘿、嘿、嘿!
「好吧,這件事我暫且相信你,但是,我想了解瀟香院和紅牌姑娘是怎麼一回事啐,真是他娘的……閻浚翻著白眼,心里忍不住咒了聲。他就說嘛,該來的躲不過!
「可親寶貝,你別想歪了,這瀟香院當然就是我在京城所開的餐館啊!」
「喔,是嗎?」陸可親瞪著他,怒道你認為我會相信你對延炘隨口胡謅的話,以及你在京城開餐館這種事?而且,就算延炘不曉得瀟香院是京城知名的妓院,但我陸可親可不是那麼沒有見識的人。」
其實,她是在上街替弟弟買東西的時候,恰巧听到路旁有男子們交談,說著到京城的瀟香院走一趟是他們今生最大的心願之類的話,不然她哪會知道瀟香院究竟是什麼樣的地方。
哇,他的可親寶貝一直住在那種鳥不生蛋的窮鄉僻壤,居然也知道瀟香院是間妓院?
好吧,反正遲早也是要告訴她的,不如趁現在對她說清楚也好,免得她日後又胡亂瞎猜。
「可親寶貝,瀟香院的確是間妓院沒錯,它也確確實實是我開的呀!」閻浚微笑著坦承。
「你搶來的?」她挑眉問道。
這個女人,竟然認為他的瀟香院是搶來的!之前不相信他是魔頭,現在又不相信他是正當的商人,是嗎?
閻浚抿著唇,不甚爽快地道︰「陸可親,你也太不相信我的能耐了吧?瀟香院可是我自個兒砸下巨資正當經營的生意呢。」
正當經營?開妓院也能算是做正當生意嗎?
不過,看見他受傷的表情,陸可親還是忍不住莞爾。好吧,她就勉為其難的相信瀟香院是他認真經營的好了。
不過,擱在她的心里的,還有一件令她難過的事。
她瞪著閻浚,道,「好,我相信瀟香院算是你正當經營的生意,不過,下午你竟然當著我跟延炘的面逼良為娼!你忘了你答應過我不再為非作歹了嗎?」
他娘的,這女人還真的一條一條跟他算哩!
閻浚瞪著陸可親。
啐!他什麼時候有了懼內這個毛病來著?當真以為他閻浚怕她了……
不——他、他當然只是寵她罷了!
閻浚一臉痞笑的望著她,故意以低沉又輕柔的嗓音開口︰「哎呀,可親,下午那件事,你也知道,我當然只是嚇唬、嚇唬水紅兒她們。而我最疼愛的可親寶貝呀,對你承諾過的事,我怎麼可能忘了呢?你說,我怎麼舍得讓我的親親可親寶貝為我擔心難過了?可親寶貝你呀,可是我閻浚最最最在乎的人呢!」
又在灌她迷湯了!陸可親撇開頭,故意不看他企圖迷惑她的勾魂眼神,她要速戰速決,絕不能讓他牽著鼻子走。
「閻浚。」她開口,語氣再正經不過。「如果你真的為我們的將來著想,不管前提是什麼,都別再做那些傷天害理、違背良心的事了,得替我們的後代子孫多積點陰德。」
啐,連後代子孫都搬出來,這女人未免也擔心得太遠了吧?
好吧!既然她如此堅持,他也只好配合她了。閻浚無奈地問︰「你希望我怎麼做?」
「你要多做些善事,或是做些俠義之事。」
聞言,閻浚不禁倒退三步。
他可是江湖中人稱邪教的天陰宮的少主呀!俠義之事……
「要我做俠義之事?你不如教我從今日起跟你陸可親姓吧!」他啐道。
「閻浚你……不要太過分了,難道你忍心見我們後代雕零?」
後代雕零……沒這麼嚴重吧?閻浚詫異地瞠大了眼。
接著,他無奈地垂下了臉。好吧,且听听她接下來會怎麼說。
「呃,你要我怎麼做?我是說……所謂俠義之事?」他嘆著氣道,不禁覺得有些頭暈目眩。
對啊,這種事情對閻浚來說,的確是有些困難。陸可親偏著頭認真地想了想,良久,她回過頭,已有了主意。
「對了,閻浚,有一種賊……」
「你要我當賊?」他滿臉驚愕,雙眼又瞠大了些,頭也更暈了。
「不,你先听我說完嘛。」她莞爾道︰「那是義賊,或是俠盜。他們專以劫富濟貧為樂,我想,這種事對你來說應該比較容易一些吧?」
意思就是說,他閻浚一向生活在黑暗之中,對于那些見不得人、不光彩的事,他會比較得心應手!
啐,這女人……
他只不過是對水紅兒她們凶了一點讓她瞧見了,可沒有讓她見著過他干了什麼喪盡天良的事,何況那些至少有一半是江湖中人隨口訛傳的話,又有幾件是經過證實的?
她對他到底有沒有一點信心呀?
閻浚翻著白眼,揉了揉發脹的額頭,斜睨著說得興高采烈的陸可親,無奈地點點頭,配合著她。
「好吧,我盡量試試。」他只能不斷地重復這句話。
不過,她也別抱太大的期望,那種事,他多半是做不來的。
之所以答應她,只不過是不想讓她難過,更不想讓她失望罷了!